《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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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1 “克利西塔逞泄☆趵欤”

當奧黎諾在小巷的黑暗角落里看見克利西塔被按在地上時,他想到第一次在巴狄盧城見到克利西塔時的場景砸民。巴狄盧城并不大抵怎,城東若是有男人偷挖寡婦的墻角,城西的人在第二天一大早便能知曉岭参,所以在街頭巷尾反惕,各式酒館中,他便聽到了克利西塔的名聲演侯。新定居于城內的散妖姿染,絕佳的狩獵者,曾把一伙自稱“白會”的妖怪揍過蚌本,以一當十盔粹,而后者是一群來自大陸北部的半精靈隘梨。

他在那時看到一頭銀白短發(fā)的青年坐在“行者”酒館的木質吧臺邊上,他皮膚蒼白舷嗡,青筋如藤蔓在石壁上蔓延般爬行在他的手背與小臂上轴猎,瘦削的下巴之下、單薄的皮甲之上是纖細的脖頸进萄,仿佛只要力氣大些就能像掐掉小番茄的莖葉般掐斷它捻脖。他看著青年轉過頭來,黑色的瞳也朝向了這邊中鼠,白皙得過分的臉被火燭的暖光一照可婶,顯出了些人情味來≡停“你好矛渴。”青年道惫搏,端起酒杯靠到薄薄的唇邊后天藍色的果釀酒便淌進了他那看起來格外脆弱的脖頸中具温,喉結微微滾動。

奧黎諾朝青年伸出手筐赔,報上自己的姓名铣猩。青年回握住,開了口茴丰,聲線清冷达皿,語氣平淡又有些沙啞,“克利西塔贿肩÷鸵”

“競技場四號區(qū)的第三名?”憑著記憶中人們對青年的議論汰规,奧黎諾這樣試探一般問道们何,而克利西塔只是笑笑,臉上多了狡猾控轿。

“排名更新了,現(xiàn)在是第二拂封〔缟洌”

巴狄盧城是無主之地,沒有哪個家族或帝國來接管過它冒签,因此它自有自的規(guī)矩在抛,從奧黎諾剛來到這座城池,到克利西塔朝小巷角落的他投來怨毒的目光的那天萧恕,到很久的以后都從未廢止刚梭。比如除了主商道上的酒館肠阱,其他地方的酒館都分屬于各方勢力,不能隨意進出朴读。比如競技場合法屹徘。比如實力至上。這兒的人口不能算多也不能說少衅金,人類也有噪伊,各式各樣的妖怪也有,在微妙的和諧下居民們好好地相處氮唯,聲譽和實力是這里任何地方的入場門票鉴吹,除了城君之外,任何事幾乎都可為此讓道惩琉。如斯諾捷豆励,這個常年一襲黑衣的古怪男人,在競技場四號區(qū)勝過克利西塔取得第一——在下一個賽季時這個位置就讓給了克利西塔瞒渠,因為他沒再參加——與他一起的是他的伴侶黛潔爾默良蒸,這在巴狄盧城最上層的兩人又與叫“川水”的妖怪集會對峙,而下方大大小小的情仇編織的網(wǎng)也把這座城籠罩得嚴嚴實實在孝。所以可以想象诚啃,當克利西塔用飄飄忽忽的語氣說出,總有一天他要當這兒的統(tǒng)治者的時候私沮,這個念頭把奧黎諾嚇了一跳始赎。但他面對克利西塔那張暖暖又無害的笑臉時,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仔燕。

“好吧造垛。”奧黎諾道晰搀,“等那一天來了五辽,我第一個去放鞭炮⊥馑。”

在那最初的幾年里他們常在“行者”見面杆逗。這個酒館常人滿為患,比起勢力更像是一個交友會所鳞疲。常有新人到來舊人離開罪郊,而不變的仍是那幾個面孔。酒館中燈光是昏黃色的尚洽,玻璃燈罩上沾著大坨白色蠟油悔橄,火光兀自跳躍著。門外的青銅吊牌是墨綠色的,由同樣材質的鎖鏈吊在門外癣疟,清楚地用花體字寫著酒館名稱挣柬。吧臺與桌椅是棕褐色的,永遠被擦得亮閃閃睛挚,即使層層疊疊的劃痕業(yè)已暴露了它們的年紀邪蛔。各式酒液又有金黃的,天藍的竞川,淺灰的店溢,深紅的,昏暗卻又流光溢彩委乌。酒館老板是個半妖床牧,除了駐顏外神力不強,除了他和那個矮個子的女精靈調酒師遭贸,和克利西塔還有奧黎諾交好的還有一個在侏儒中長大的散妖青年溫斯頓戈咳,他是個刀劍匠,除了話多外幾乎沒什么缺點壕吹,長幫忙磨一磨奧黎諾的長劍和克利西塔的雙匕著蛙。

他們常坐相鄰的位置,喝相同的酒耳贬,又大抵因兩人的模樣都生得好看踏堡,在揶揄中兩人的關系又曖昧地朝前跨了一步。奧黎諾無奈地叫停溫斯頓無窮無盡的推波助瀾后再回頭看向克利西塔咒劲,發(fā)現(xiàn)他倒聽得格外認真顷蟆,正撐著下巴,黑眸似彎非彎腐魂,薄唇唇角輕輕勾起帐偎,一派慵懶的笑意。酒館老板隨手給他們倆端了兩杯藍色的果釀酒蛔屹,與他們初遇時克利西塔所喝的酒是一樣的削樊。他們在碰了杯,同時飲盡后奧黎諾又會突然想到兔毒,巴狄盧城中同性的婚姻是被允許的漫贞。

至今為止他仍記得克利西塔的一些小細節(jié),比如他身上類似海風的氣味育叁,頭頂那幾根因靜電而上翹的白發(fā)绕辖,三杯酒入肚后他微紅的鼻尖。到底是因為他記得才向往擂红,還是因為他向往才記得。在這個問題于時間中落滿灰的同時他們的感情慢慢加深,自然卻又顯而易見昵骤。再回憶起時奧黎諾會想树碱,若再給一次機會,他會選擇克利西塔嗎变秦?而答案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成榜。

Chap.2 “等你滾蛋”拿担”

巴狄盧城與鄰城多爾多斯城的榮譽戰(zhàn)赎婚,一共打了半年有余。榮譽戰(zhàn)在兩城間的郊區(qū)舉行樱溉,雖有明文規(guī)定禁止事項,但違反規(guī)矩濫下殺手福贞,潛入對方城池內暗殺鬧事的也不計其數(shù)撩嚼,在混亂的熱鬧與奇妙的仿佛節(jié)日般狂熱的氣氛中,巴狄盧城的每個酒館徹夜不休挖帘,戰(zhàn)線上下的真假消息如同世紀洪水——黛潔爾默負了傷——斯諾捷加入了戰(zhàn)斗完丽,一個下午便違反規(guī)矩取走了十幾條性命——“川水”的領袖遇到伏擊重傷,襲擊者身份不明拇舀。戰(zhàn)斗斷斷續(xù)續(xù)逻族,在戰(zhàn)斗開始三個月后奧黎諾結束了一場小型戰(zhàn)爭后回到城中休整,結果連著十幾天沒有見到克利西塔骄崩,隨后克利西塔戰(zhàn)敗身亡的消息便傳到了“行者”聘鳞。他帶著溫斯頓和酒館內的一干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前去尋找克利西塔,第三天在多爾多斯城的城墻上見到了他刁赖,他正在將一只只茍延殘喘的敵方戰(zhàn)俘丟進多爾多斯城內搁痛,簇擁在他身邊的是一小波來自巴狄盧城的戰(zhàn)士,他們正在為這小范圍的勝利歡呼雀躍宇弛,吹著不成調的口哨鸡典。

克利西塔在那時已經(jīng)連續(xù)戰(zhàn)斗了三個星期,奧黎諾看見他時他白色的頭發(fā)和臉頰上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枪芒,皮夾被燒卷了邊彻况,雙臂上纏滿了繃帶,那雙黑眼睛卻閃閃發(fā)亮舅踪,像受驚的圣子纽甘。他聽溫斯頓講了那個荒唐的傳聞后哈哈大笑了起來,仿佛三個月前那個常依傍在他們身旁的抽碌,看起來弱不經(jīng)風的悍赢,笑起來溫暖而懶倦的青年不是他一般。他倚著自己隨手撿來的一柄長劍,手里的匕首挽了個刀花左权,“我正活得比很好還好皮胡。”他說赏迟。

奧黎諾開始意識到他早已成長屡贺,能力也愈發(fā)出眾,仿佛戰(zhàn)斗廝殺激起了他心中狂放不羈的另一面锌杀。榮譽戰(zhàn)以巴狄盧城的勝利告終甩栈,克利西塔也因此名望大增,超過了許多比他早來巴狄盧城的“前輩”們糕再。他沒有過往經(jīng)歷量没,也無甚可依附的強悍勢力,故針對他的傳言毀譽參半亿鲜,“川水”與黛潔爾默也對這個新人物不做表態(tài)允蜈,曾有人私底下在某個酒館中編造克利西塔的負面?zhèn)餮裕稳赵缒情g酒館的招牌便被擊了個粉碎蒿柳。非議是正常的饶套,克利西塔常這么說,奧黎諾也曾以為他真的有如此豁達垒探,而只有溫斯頓明白克利西塔的愿望一直就是統(tǒng)治這座城池妓蛮,將每個非議者的舌頭剪斷。

奧黎諾已經(jīng)記不清他有過多少個這樣的“曾以為”圾叼。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理解蛤克,或不想理解克利西塔。到克利西塔與他在無形中決裂的那天他才意識到這一點夷蚊,而這在榮譽戰(zhàn)結束后就已經(jīng)埋下禍根构挤。

“行者”在榮譽戰(zhàn)以后換了一批新常客惕鼓,其中有一對來自西部某個中型家族的散妖兄妹筋现,分別叫波利姆與貝爾茵妮,與奧黎諾算是舊識箱歧,同樣在榮譽戰(zhàn)中取得了不小的名聲矾飞。他們性子開朗歡快,在這偌大的交際圈中機敏地周旋呀邢,榮譽戰(zhàn)結束一年后名聲甚至已經(jīng)蓋過克利西塔洒沦。新常客中也有幾位出于對同為“新人”的兄妹二人的關照价淌,與他們共同喝暖胃的烈酒申眼,聽波利姆講保德里大陸密林深處某些妖怪們會感興趣的冒險奇聞瞒津,兄妹二人身上的快活一度感染了酒館中的每個人,除了克利西塔與溫斯頓豺型。后者是因對過分自來熟的人與真實度有待考證的故事不感興趣仲智,而前者是因為貝爾茵妮望向奧黎諾的灼熱目光燙到了他的眼睛。他開始學會不常講話——這讓溫斯頓稍微有些不大適應——反倒是反常的時候越來越多姻氨。

慢慢的,奧黎諾的位置從吧臺上轉到了兄妹二人常坐的大方桌旁剪验,某天他看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不知被誰放了一杯天藍色的果釀酒肴焊,忽而心頭一緊。

“這是什么酒功戚?我從未見過娶眷。”貝爾茵妮問道啸臀。有人不知是挑釁還是開玩笑地作答届宠,“這是奧黎諾和克利西塔定情的酒〕肆#”

貝爾茵妮臉上笑容微滯豌注。溫斯頓神色緊張地握緊手中的杯子,聽見她的聲音響起灯萍,“請問我能喝嗎轧铁?”

“這是最后兩杯了〉┟蓿”調酒師道齿风,垂眸看了眼克利西塔手上同樣的天藍色的酒。后者輕輕一笑绑洛,從吧臺邊站起身救斑,將手里的酒杯遞給貝爾茵妮。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真屯,他便取走了奧黎諾面前的酒脸候,仰脖飲下半杯。僅僅幾個小動作讓奧黎諾感覺到了他此前從未在克利西塔身上感覺到的深深的惡意讨跟。但克利西塔臉上笑意不減纪他,把杯子放回桌上,回身若無其事地勾住了溫斯頓的脖子晾匠。

雪崩從不需要預兆茶袒,因為裂縫都在地底。在某個午后凉馆,溫斯頓出門遞送客人預定的刀劍薪寓,貝爾茵妮在百無聊賴下前去搭訕坐在吧臺邊發(fā)呆的克利西塔亡资。“你在做什么向叉?”她問道锥腻。

他的肩胛骨微微顫了顫,隨后慢慢轉過身來母谎,臉上掛著難以形容的詭譎笑容瘦黑,眼里似有烈火燎原。他伸手奇唤,拿起吧臺邊上的空酒瓶幸斥。

“等你滾蛋∫龋”他道甲葬。

三分鐘后聞訊趕來的溫斯頓將克利西塔帶出酒館,貝爾茵妮看著滿地的琥珀色碎片嚇得濕了眼眶懈贺。波利姆氣得雙頰發(fā)紅经窖,圍著貝爾茵妮轉檢查她是否受傷。但克利西塔并沒有出手傷她梭灿,在酒瓶高高舉起后停滯了一下画侣,砸到了吧臺邊緣上,蒼白的臉甚至被飛濺的碎片劃出血痕胎源。奧黎諾在那時被驚得夠嗆棉钧,想上前同他說幾句話卻不知道說什么。而克利西塔眼白浮上血絲涕蚤,如同聞到腥味的餓狼宪卿。

介于波利姆和貝爾茵妮與他的情誼,奧黎諾不便向克利西塔直接交流万栅,只能靠每天暗中好為他點的一杯不知其名的天藍色果釀酒不動聲色地表露歉意佑钾。在那時他已幾乎明白了他自己在克利西塔心中的特殊地位,但在克利西塔出事以前烦粒,他已沒有機會“徹底明白”休溶。克利西塔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扰她,對溫斯頓兽掰,老板與調酒師,或其他一小部分的老惩揭郏客才有那種眉眼彎彎的笑容孽尽。在波利姆與貝爾茵妮不在時奧黎諾會試著向克利西塔搭搭話,被對方淡笑著敷衍過幾次后奧黎諾還是決定放棄忧勿,而依賴于果釀酒的細水長流杉女。但時間沒有給他機會瞻讽。


Chap.3 “自會回來⊙妫”

當克利西塔遇襲時奧黎諾正好躲在小巷角落是純粹的意外速勇,那天他在大街上偶然聽到關于克利西塔的不幸消息時抄了近路想盡快趕到他身邊,但當他看到白發(fā)的青年被波利姆壓制在街道上時卻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坎拐。

周圍是看熱鬧的人群烦磁,時至今日當時頭腦一片空白的奧黎諾已經(jīng)記不清他們的反應,但他知道幸災樂禍是免不了的哼勇。他們自發(fā)地圍成一個圈个初,中間是兄妹二人與二人的好友,克利西塔眼中一片血紅地奮力掙扎猴蹂,奈何對方人數(shù)眾多,磅礴的神力暴起后又迅速被壓制而下楣嘁。波利姆一手仍掐著壓制的咒術磅轻,另一手抬起,只一晃逐虚,幾道神力便憑空劈來聋溜,硬生生在克利西塔身上劃出幾道皮開肉綻的口子。

白發(fā)青年負傷后吃痛叭爱,神力驟然降下攻勢撮躁,再次動彈不得。波利姆看了一眼雙手都掐著壓制咒術的妹妹买雾,手中神力凝為一柄利刃把曼,上前一步踩住克利西塔的右肩,舉起手中的刀漓穿。

“攻其不備嗤军,不賴』挝#”克利西塔強忍臉上的痛苦叙赚,硬是輕輕松松地笑了出來晰绎。

波利姆眼中流露出嘲諷的憐憫泼菌,“這是強者的特權【耸溃”

刀刃對準他的小腹鳍鸵,眼看著就要落下苇瓣。就在這時克利西塔微微偏頭正好看到在小巷角落中呆若木雞的奧黎諾,那瞬時間轉為怨毒的目光令奧黎諾通體發(fā)涼权纤,如同雷雨天墓園里乍現(xiàn)的閃電钓简。而就是那一眼讓窮途末路的克利西塔忽而有了氣力乌妒,趁所有人松懈之時施了個咒術后瞬間消失。刀刃刺了個空外邓,地面上只有克利西塔方才流下的血液在淌撤蚊。波利姆微微一愣。

奧黎諾轉身就跑损话。他找了克利西塔三天侦啸,一無所獲,跟著克利西塔一同消失的還有溫斯頓丧枪,后者在第四天忽而若無其事地回到了“行者”光涂,往吧臺邊一坐,向調酒師點了杯常喝的酒后兀自開始打磨擦拭隨身的幾把刀器拧烦。整個酒館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忘闻,只有臉上永遠帶著笑的酒館老板上前擁抱了他以歡迎他的歸來。有人上前恋博,向他詢問克利西塔的下落齐佳,他點點頭后四下張望,看到桌邊的波利姆與貝爾茵妮后才道债沮,“等時機成熟炼吴,他自會回來∫唏茫”

那場讓克利西塔身敗名裂的意外確實是波利姆帶人襲擊的結果硅蹦,而正因為此,在克利西塔消失的半年間闷煤,“行者”被一種微妙的尷尬氣氛所籠罩童芹,這歸功于波利姆無數(shù)次大肆以言語為這場襲擊描摹添色。一連幾天奧黎諾一言不發(fā)曹傀,腦中盡是克利西塔那天的怨毒目光辐脖,如巨石壓迫他的胸膛〗杂洌“閉嘴嗜价。”某天他終于無法忍耐波利姆一次又一次的敘述與美化出聲喝止幕庐,神力即刻蕩開久锥,滿桌的酒杯炸裂開來,空氣中酒精味刺鼻异剥,各色的液體在桌上蜿蜒爬行瑟由。一片寂靜中,只有溫斯頓在角落里開了口冤寿。

“別裝了歹苦∏嗌耍”

溫斯頓吹干劍柄鑲著的珠寶上的水痕,隨后他的領子被奧黎諾揪起殴瘦。他平靜自若地迎上奧黎諾熱鐵般的目光狠角。

“他在哪?”

“你找不到的地方蚪腋》岣瑁”溫斯頓道。

或許是奧黎諾的怒火起了作用屉凯,波利姆真的沒再談起過這件事情立帖,卻仍讓奧黎諾焦躁不安。每天他都向上神祈禱克利西塔出現(xiàn)悠砚,但他的登場方式著實震驚了大半個巴狄盧城晓勇。某個夜晚,在房中歇息的貝爾茵妮被兄長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吵醒灌旧,間隔中的喘息聲像破爛的風箱在鼓動宵蕉。她摸黑進入波利姆的房間,只見窗戶大開节榜,借著水銀般肆意流淌的月光她看見了滿屋的猩紅。

襲擊者撬開了窗戶潛入了房間內别智,讓人想起榮譽戰(zhàn)中違規(guī)進行的暗殺宗苍,而那手段比起暗殺來卻更加駭人聽聞。波利姆腹部被開了個口子薄榛,內臟被攪得亂七八糟還不算什么讳窟,他的雙臂、雙腿的根部各被深深地劃了一刀敞恋,破開了筋骨卻又沒有齊齊地把這四肢斬斷丽啡,只留一些薄薄的稍稍一拉扯便會斷開的皮肉讓那四肢與身體相連。偏偏妖怪的生命力都極強硬猫,即使痛到快要昏厥也沒有將死的跡象补箍,只能這樣直直看著自己的身子被作踐成這幅模樣。巴狄盧城內最好的治療師用了最強力的咒術啸蜜,才在一周后醫(yī)好這噩夢般的傷坑雅。而克利西塔唯恐別人不知道這事是他干的一般,在次日便推開了“行者”的大門衬横,正好撞見貝爾茵妮在眾人的簇擁下哭訴昨晚的恐怖遭遇裹粤,當她看清來者時,半截啜泣卡在喉口蜂林,雙頰也失盡血色遥诉。

連溫斯頓都未曾料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宣告回歸拇泣。而最后,當他在吧臺邊的老位置坐下時矮锈,最先上前擁抱他的反倒是奧黎諾霉翔。

“對不起°的眩”奧黎諾在他耳邊輕聲道早龟。他沉默不語以示回應。

克利西塔的名聲自巴狄盧城的塵芥堆中復活猫缭,比毀譽參半更糟葱弟,他仿佛成了罪惡的代名詞,卻倒是不再有人去“替天行道”除掉這一罪惡猜丹。而他也不再在乎芝加,恍若無事發(fā)生般,與溫斯頓和其他友人繼續(xù)談笑射窒,甚至比離開前更加開朗了幾分藏杖。半年的失蹤后他的樣貌沒有絲毫變化,唯有那頭白發(fā)已長了不少脉顿,用黑色絲帶系著低馬尾蝌麸,末端微微卷曲,讓他看起來更加溫馴可親艾疟。甚至在短暫的適應期后来吩,他還能回應奧黎諾的話,朝他綻開淺淺的笑容蔽莱。這讓奧黎諾重拾希望弟疆,耐心等待時間沖刷凈他們倆之間的隔閡,而溫斯頓卻讀出了他那雙黑眼睛底下的空洞并為此提心吊膽盗冷。


Chap.4? “我喜歡你怠苔。”

“我喜歡你仪糖「趟荆”

當克利西塔回歸巴狄盧城一年后,某個夜晚奧黎諾為克利西塔打開住處的門锅劝,后者馬上用方才敲門的那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帜羊,在他的耳畔這樣喃喃。奧黎諾有如大夢初醒鸠天,意識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讼育。他心跳如鼓擂,不等他開口,克利西塔就伸手奶段,食指抵住奧黎諾的雙唇饥瓷,他的雙眼如潤濕的黑曜石,迷蒙如薄云包裹新月痹籍。

“我不想聽你講話呢铆。”他道蹲缠。

他親吻奧黎諾的雙唇棺克,竄入屋中關上房門。事發(fā)突然且當事人速度極快线定,如同他對波利姆的夜襲一般出人意料卻又有條不紊娜谊,在唇舌交接的間隙一步步剝去自己身上的衣物,連呼吸都平穩(wěn)如初斤讥。奧黎諾縱使再樂觀都無法忽視克利西塔對待這場情愛那獻祭般的態(tài)度纱皆,而到最終奧黎諾才明白,這所祭奠的是他們兩人間搖搖欲墜的關系芭商。他們形成無聲的默契派草,極力遺忘過去與未來,以最原始的方式互相取悅铛楣,付諸一切祈求無悔近迁,祈求自己能失去理智沉溺其中,以換取內心片刻的安寧簸州。颶風刮來對方身上的體溫與心跳钳踊,迷蒙間有飄飄然的柔軟錯覺讓床鋪予人以云端的觸感,薄汗與椰子脂打濕燥熱的空氣勿侯,克利西塔單薄得像片紙,纖細骨架上附著的蒼白皮膚與隱于其下的肌肉觸感柔軟又透著荒謬的病態(tài)缴罗。他盡力摟抱住克利西塔助琐,貼緊至能感知到他的心跳,手指在他腰肢上細膩如乳油般的皮膚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紅痕面氓,感覺到克利西塔身體內外因虛擬的愛和真實的情而顫抖兵钮,如同瀕死的動物。

許多年后舌界,當克利西塔已經(jīng)銷聲匿跡時掘譬,奧黎諾與溫斯頓曾酩酊大醉,將回憶中的缺口相互填充呻拌。當他講起這一夜時葱轩,溫斯頓苦笑著搖頭,“他除了將波利姆削成人棍和給你白嫖之外什么都跟我說過⊙ス埃”他道垃喊,“否則我就算打斷他的腿都不會放他去給你占便宜⊥嗫唬”

那天晚上是奧黎諾最后一次見到克利西塔本谜,當晨光喚醒城池,他再次人間蒸發(fā)偎窘。溫斯頓似乎早已與他約好乌助,死也不愿開口透露他的行蹤∧爸“你就算知道了他托,也能馬上不顧一切去找他?”溫斯頓固執(zhí)道纵诞。與奧黎諾的焦頭爛額相反上祈,幾天后他收到來自克利西塔的信件,而在此之前浙芙,關于克利西塔于城郊中被多爾多斯城的人謀|殺的傳聞已經(jīng)開始流傳登刺。“我想離開巴狄盧”——在信里嗡呼,克利西塔這樣寫道纸俭。

“回來吧∧洗埃”溫斯頓寫道揍很,“他會抓緊你的⊥蛏耍”他將信藏到指定地點等克利西塔來取窒悔,次日就收到了回音。

“他想說的不是我想聽的”敌买。

“他想聽你跟他講我愛你简珠,而你卻只會跟他說對不起『缗ィ”許多年后聋庵,在觥籌交錯間奧黎諾聽見溫斯頓這樣在他耳邊說。他意識模糊芙粱,但壓抑的情感卻無比清晰祭玉。這被他半無意半有意地遺落在角落的事實正是不幸的根源,被溫斯頓三言兩語間挖了出來春畔,甩在他的臉上脱货。他聽見溫斯頓哈哈大笑岛都。

“說到底,”溫斯頓說蹭劈,“還是你負了他疗绣。”


Chap.5? “無人知曉铺韧《喟”

當克利西塔的死訊傳來時,奧黎諾曾找過溫斯頓當面對質哈打。后者想起克利西塔信中的堅決塔逃,咬牙道,“他死了料仗⊥宓粒”

奧黎諾頓覺頭重腳輕×⒃“他葬在哪了格粪?”他顫聲道。

“野獸腹中氛改≌饰”溫斯頓道。

一年后溫斯頓的謊言不攻自破胜卤,歸功于舉辦在巴狄盧城中心廣場上的酒會疆导。燈紅酒綠間,歡聲笑語中激蕩著冰塊與玻璃撞擊的脆響與各色酒液的彩輝葛躏。微酣間他暫且在友人堆鐘忘卻煩惱澈段,而當一個背影遠遠地出現(xiàn)時,他又猛地被拖回了殘酷的現(xiàn)實舰攒。他并沒有看清那個神秘人的臉败富,不清楚那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青年,但那人手里握著的摩窃,正是那種天藍色的果釀酒兽叮。他急追上前,已找不到那人偶芍,卻在角落的一把小桌子上,找到了那杯酒德玫。長頸玻璃杯下壓著一張小小紙片匪蟀,“我忘不掉你”,上面這樣寫道宰僧。他一直收著那張紙條材彪,最終卻保持了沉默,沒有再盤問溫斯頓關于克利西塔的行蹤。

而溫斯頓自然知道酒會上的這個小插曲段化∴医荩克利西塔在離開后,他養(yǎng)了一只半妖的信鴿显熏,每隔兩天到一周的時間便會為溫斯頓送來信件雄嚣,內容都很簡單平淡,記錄了他在保德里大陸上喘蟆,乃至人類生活的新大陸上的行蹤缓升,他曾數(shù)次循著信上的地址前去尋找克利西塔,并沒有無功而返蕴轨。在埋葬巨龍的洞穴中港谊,叢林深處的散妖聚落中,海灣礁石上搖搖欲墜的老城中橙弱,克利西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歧寺,一如既往的蒼白單薄,只有那頭白發(fā)越來越長棘脐,以絲帶束好后在陽光下看格外漂亮斜筐。不知多少年過去,他早已習慣了白鴿的啼鳴荆残,仿佛克利西塔的信件早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奴艾,而終在一個溫暖的早晨,白鴿銜著一個裝了木匣的袋子而來内斯,隨后倒在了窗臺上蕴潦,圓滾滾的身子化為幾縷灰燼消失不見。匣中是一束白發(fā)與一封書信俘闯。他顫抖著雙手打開書信潭苞,映入眼簾的只有幾行字。

“我已經(jīng)沒有掛念的東西了真朗,就此告別吧此疹。我離開了≌谏簦”

這封信與克利西塔曾寄給他的三箱信件蝗碎,在他家中儲存了很久。等到時間沖干凈仇恨后旗扑,溫斯頓才允許奧黎諾閱讀它們蹦骑。當那匣白發(fā)被重新翻出時,它還順滑如新臀防,閃著明亮的光澤眠菇。

“克利西塔是個野生野長的山靈边败。它從自然中來,沒有親人捎废,沒有一切笑窜。”溫斯頓在后來這樣告訴奧黎諾登疗,“他只想要你排截,或名譽,而這兩樣你都沒有給他谜叹∝仪蓿”奧黎諾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卻又渾身無力荷腊,“一念之差艳悔,奧黎諾,若你能抓住他哪怕一次女仰,都不會落得這個地步猜年。”溫斯頓似乎醉得不輕疾忍,抬手揪住了奧黎諾的領子乔外,幾乎是在咆哮,“愛一個人怎么就那么難一罩?奧黎諾杨幼?”

無人知曉。

當曾在巴狄盧城叱咤風云的黛潔爾默與斯諾捷隱退聂渊,“川水”也因內亂元氣大傷差购,統(tǒng)治者的位置——這個克利西塔曾設為目標的東西不知不覺間落到了已能算是一城元老的奧黎諾頭上。某年他審查城中的進口商品時汉嗽,在各色布料欲逃、工藝品與籠子里各地的珍禽異獸之間,看到了一箱箱天藍色的果釀酒饼暑。他心中那段揭開又放下又揭開又放下的回憶稳析,終是再次被掏出。他本有機會提很早問清這種酒的產(chǎn)地與名字弓叛,但時間與他又對彼此感到深深的失望彰居。

酒叫做“古蘭坊”撰筷,產(chǎn)地在新大陸南部,一片四季都被花卉包圍的人類村莊奴潘。他們家家釀酒為生,入夜后安靜得恍若世界末日影钉。奧黎諾來到這兒画髓,順著花香與冥冥中的指引平委,在村莊附近的山丘上找到了一塊石碑,除了“克利西塔”廉赔,再無刻任何文字肉微。

有時,奧黎諾會怨恨妖怪的壽命竟如此之長碉纳。巴狄盧城早已物是人非馏艾,“行者”早不如以前般大敞店門,在波利姆與貝爾茵妮離開后琅摩,除了老常客不再接納新人蜕劝。酒館老板是半妖轰异,壽命比他們都短,與調酒師成親后溉浙,酒館已是開一天算一天,無數(shù)故事發(fā)生馆蠕,無數(shù)故事結束惊奇,連記得那場榮譽戰(zhàn)的人都已寥寥無幾,更別提那年城墻上那個染血卻又笑得開心的單薄青年颂郎。這城中,無人知曉那果釀酒的名字寺酪,無人知曉城中最好的刀劍匠倚著三箱風化的書信孤獨到老,無人知曉在花香深處得滤,奧黎諾一遍又一遍的懺悔,無人知曉曾有個白發(fā)的青年在凌晨走出奧黎諾的住所盒犹,在巴狄盧城無人的街道上淚流滿面地蹣跚而行懂更。最終這會連同仇恨,悔意急膀,歡欣沮协,悲痛與愛一并被吞沒,直至其無人知曉卓嫂,唯有時間銘記這一切。


Chap.6? “我恨他呜呐『纺迹”

1、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一封信

我沒事呢洋魂。我易了容喜鼓,正在多爾多斯城的旅館里給你寫信庄岖。雖然我也不信有人真的那么無聊愿意來謀|殺我。

未來的打算我尚且沒有想好心剥,不過我想離開巴狄盧背桐。

給我回信讓我知道你收到信了,隨便寫點什么畦娄。塞在巴狄盧西南角城墻的豁口里,我會去取杖刷。

2驳癌、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二封信

抓個屁。他想說的不是我想聽的。

你就說我死了灾杰,被人幾十刀剁成醬喂狗了熙参。

過幾天我就會出發(fā)了。我打算去長途旅行昭娩。你先不用給我寫回信黍匾,過陣子我會放一只白鴿過來,你寫好信給那白鴿就好了磕诊。

3纹腌、 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三封信

保德里大陸沿岸有上百個城池升薯,我覺得我全部去一次肯定是夠嗆的。但是沒有關系广凸,反正我的時間很多蛛枚。我現(xiàn)在在多爾多斯城北邊的約伊城,這里住了挺多的精靈胁赢,舉目望去全是尖耳朵白筹,他們被太陽一照谅摄,白的像在發(fā)光送漠。這里的東西很好吃由蘑,有個被流放的人類廚子在這里教過妖怪們做菜。一路下來遇到的人也都挺好的爷狈。

你有什么去過的好玩的地方嗎裳擎?或者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鹿响?我想去看看。托我向你曾經(jīng)的親人打個招呼不也挺好的嘛惶我。

4绸贡、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二十七封信

我到了你之前說的那個侏儒小聚落,你是不是在家鄉(xiāng)比較沒有名氣结洼?我報了你的名字說我是你的朋友叉跛,但是侏儒們還是沒有放我進聚落。我向他們問了一下你說的那對侏儒夫婦鸣峭,很抱歉酥艳,他們都已經(jīng)壽終正寢了充石,但你放心,他們說這對夫婦還是沒留什么遺憾的拉岁,你不也給他們寫過幾次信嘛。你要回來看看嗎惫企?我就住在那個聚落附近的一個風精靈家里等你陵叽。

侏儒實在不怎么友好啊。

5偏序、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二十八封信

希望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巴狄盧城了锌半。你帶過來的那種藍酒刊殉,我喝了那么多年州胳,還是現(xiàn)在和我同居的那只風精靈告訴的我它的名字。它叫古蘭坊遍膜,產(chǎn)地在人類的新大陸南部一個叫阿拉薩的村莊瓤湘。我想過去看看弛说。對了,以后的禮物別再送匕首了信柿,我已經(jīng)有好多了醒第。

那個風精靈很年輕,剛自己出來獨居不久形病。我覺得他八成喜歡我,整天揉我頭發(fā)搀罢,揉得我頭皮發(fā)麻榔至。不過拒絕的話欺劳,怎么說得出口呢。果然還是不忍心啊枫弟。

6鹏往、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二十九封信

還有幾句想跟你說的話伊履。那天在侏儒聚落看到你掃墓,其實我很羨慕你有墓碑可以跪群凶。我是不是之前沒跟你說過來著哄辣。我是個野生的小山靈,在叢林里biu地一聲就突然出現(xiàn)了毅弧,也沒有親人同伴形真,在叢林里流浪了很久件缸,才來到巴狄盧城鬼贱。

風精靈又留了我一陣子挑秉。他的廚藝還是相當可觀的勾缭,給我做了不少吃的救军。他的腌生魚片真好吃倘零。上午吃飯的時候他突然探過來親了我頭一口(寫這句話的時候我頭皮發(fā)麻)我裝傻溜了。

7拷泽、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三十封信

最后我還是答應他了袖瞻,附贈他一個克利西塔的親親聋迎。

之前我跟他說我是一個旅人,他答應帶我去逛逛精靈領地庭再。所以他到底會做多少種菜啊牺堰,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烤肉萌焰。

你對情事有無什么經(jīng)驗谷浅。在上面的那種經(jīng)驗一疯。我覺得快樂,但我不甘下位掌猛。他的人性格挺溫和的眉睹,你之前過來的時候也跟他相處過了,有希望的慕蔚,他也就比我高了那么一點點斋配,也不比我強。該死的戀愛桂对。請盡快回信鸠匀。

8、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三十一封信

你回信會得太慢了蛛勉。當我上午扶著腰讀你那封信的時候睦柴,你猜猜看我什么心情坦敌、別怪我字丑。徹夜醉酒縱欲上面疼下面也疼杜顺。拿不好筆躬络。

明天我和他就要出門了搭儒。他正在收拾東西。天氣很好馁菜,窗外是咻咻的涼爽山風铃岔。雖然我沒有過多地流露毁习,但他還是發(fā)現(xiàn)了我喜歡吃生淡水魚片。那玩意浸了酸果汁后是真的很好吃啊盏道。剛才他給我拿了碟洗凈去核的漿果摇天,還親了一口我的太陽穴。這傻孩子为鳄。

我窩在他家里看了不少精靈的書籍腕让。他教了我精靈的語言纯丸,不是很復雜,勉勉強強可以看懂了俊扭、他們的書大部分寫詩歌和藝術坠陈,知識教育類的也不少仇矾,但他家里沒幾本這種類型的。詩集看得我頭禿姐仅。

9刻盐、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三十二封信

我們走了兩三個精靈聚落隙疚,明天我想去附近的一個兔妖的聚落溜達磕道。之前我在叢林流浪的時候見過很多兔子溺蕉,它們真的好可愛。

當我第一次寫我是山靈的時候我知道你應該比較好奇哗魂,但沒想到你居然拖到現(xiàn)在才細問漓雅。你早干什么去了。忌憚组题?其實沒關系崔列,我對自己的過去沒有什么想法,也沒覺得有多慘盈咳。

我出生后流浪鱼响,風餐露宿了一陣子组底,這“一陣子”的時間具體是幾個月還是幾年我忘了斤寇,只記得我的神力提得很快。然后我在妖怪聚落里暫住牙寞,學了點生活常識莫秆,然后來到巴狄盧城镊屎,遇見了你們。我沒有親人连锯,只認識是幾個為我短暫提供吃食和住所的好心人用狱。沒了夏伊,就這些。

今天是我外出后第一次下雨咏连。我們住在一個被他清理得格外干凈的山洞里祟滴,我正窩在角落干凈的被子里看書寫信,他在火邊熬湯报账。

10透罢、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三十六封信

難得的冠蒋,我今天心情不好抖剿,昨天我跟他說好今天要去街區(qū)逛逛的,但我趕他一個人走了脑融,自己在旅館里寫信缩宜。他五官有一點像奧黎諾锻煌,你不覺得嗎宋梧?不是我在矯情。但他又對我太好了释涛,好到就像如果我想統(tǒng)治世界跺讯,他現(xiàn)在就會去放火刀脏。對我這種人好是沒有用的超凳,尤其是他|媽|的奧黎諾沒死的時候,又對我好首装,我又會想奧黎諾杭跪,又會內疚涧尿,又會難過,各種各樣的狗屁事情缺亮,我很煩。

我想桥言,他還不如直接把我死死鎖在他身邊萌踱。這樣或許會讓我好受些。但他不會這么做号阿。我也沒跟他說過“奧黎諾”這個人并鸵。

11、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三十七封信

昨天在他回來后我就跟他講了奧黎諾的事扔涧。他問我還愛不愛那個人能真。我搖搖頭扰柠,他笑了粉铐。我很后悔,應該直接回答“我不知道”而不是搖頭卤档,發(fā)現(xiàn)后卻已經(jīng)來不及解釋蝙泼,又一個攤牌的機會被浪費了。

奧黎諾他啊劝枣,就是擅長事不關己汤踏。我常恨他這一點,恨舔腾,很恨很恨溪胶,我遲早會因為我膨脹的惡意受到報應。即使現(xiàn)在離開巴狄盧城稳诚,我還會遠遠地嫉妒憎恨那座城池里的人哗脖。不過不包括你。

他這幾天上街給我買了一些特產(chǎn)的吃食。下個目的地比較遠才避。我第一次見到人類的教堂橱夭,他們人類在一間裝了彩色玻璃的白房子里向君主和上神祈禱、我覺得很美桑逝。

12棘劣、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一百五十二封信

我回了一趟巴狄盧城,但不是去見你楞遏。我發(fā)誓這是我最后一次去見奧黎諾茬暇。已經(jīng)離開一年了啊。我就給他留了一杯酒和一張紙條寡喝,便長途跋涉地趕回去見風精靈了而钞。一年的閑情逸致沖掉的我腦海里的臟東西又回來了,波利姆啊拘荡,貝爾茵妮啊臼节,好煩。我沒忍住珊皿,單方面罵了那傻風精靈一頓网缝。我現(xiàn)在既憤怒又混亂,我要瘋了蟋定。我恨他粉臊。但我恨的又是誰?

13驶兜、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一百五十三封信

我趕走他了扼仲。我說我愛奧黎諾,之前那是我騙你的抄淑,你滾蛋屠凶。我想這回你總得囚禁我了吧。但他乖乖地滾了肆资。滾得干凈利落矗愧。還讓我如果需要他,就回他住處去找他郑原。你看奧黎諾和他唉韭,毫不付出和毫無保留。

我好煩犯犁。我得一個人了属愤。我開始南下了。

別來找我酸役。

14住诸、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一百五十四封信

這雨來得真不是時候驾胆,沒什么好寫的。我窩在旅館里睡了兩天只壳。

頭昏腦漲俏拱。

15暑塑、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一百五十七封信

風精靈贏了吼句。我回去找他了。暴雨在北方還在持續(xù)事格,我很狼狽惕艳,不走主路遇見劫道的了,陣仗特別大驹愚,幾十個人远搪,我跑得快,只被刮到幾刀逢捺。大雨把我澆出病了谁鳍,我頭暈得厲害還渾身都是血,一進屋把他嚇了一跳劫瞳。被照顧這種事情倘潜,熟悉了之后就很難擺脫依賴啊。

雨還在下志于。我在等早餐涮因。昨晚他給我洗澡吃藥,我現(xiàn)在好了點伺绽。

16养泡、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第一百六十二封信

我都在他家吃了那么久的干飯了,他才想起實質性的問題奈应。他今早問我澜掩,要不要和他結婚。

你猜猜看杖挣,我答應了沒输硝。


Chap.7? “宿命〕堂危”

遠遠望去点把,克利西塔的小屋在花香深處的小山坡上。窗子很大屿附,在這個氣候極其宜人的人類村莊中郎逃,四季都有暖風進出屋子。有時伊壬帶著從村莊上購得的食品在山腳下朝上望去挺份,借著奶黃色的陽光能看到留著一頭白色長發(fā)的俊美青年正倚在窗邊打盹或看書褒翰,五官模糊,但臉上的那份寧靜卻清晰可見。

“阿拉薩真的是四季如春优训,它常年被花卉包圍朵你,陽光和雨水都是不大的,很舒服揣非÷找剑”克利西塔在給溫斯頓的信中這樣寫道。這兒家家都會釀那種名為古蘭坊的果酒早敬。隔三差五的忌傻,伊壬會幫他下山買點吃食或其他生活用品,但這種酒搞监,克利西塔則會親自外出購買水孩,如同某種儀式一般。他總喜歡穿一身與他白色長發(fā)極其相稱的純白長袍琐驴,用繩子綁一串空酒瓶俘种,抱在懷中慢悠悠地走下山進入村莊,在街巷間找到酒鋪绝淡,遞過酒瓶與幾枚硬幣宙刘。暖風裹挾花香揚起他的發(fā)絲與衣角,一派風平浪靜下是伊壬無法理解的執(zhí)念够委。

除了伊壬無人知曉克利西塔在阿拉薩住了多久荐类。當克利西塔在山坡上剛建起小屋,將“十年”一詞念得無比輕巧的時候茁帽,伊壬還是遷就了他玉罐。彼時他們剛結束在保德里大陸長達七年的旅行,初次來到這個小小村莊潘拨〉跏洌“若奧黎諾要來找我√罚”克利西塔這樣說道季蚂,“那他會來這兒±攀”

說十年那就十年扭屁,伊壬答應得如同克利西塔般無比輕巧。他讓人將自己續(xù)完成的文件用鴿子送到這個小山坡上涩禀,有時還會捎幾本給克利西塔解悶的書料滥。偶爾他回家鄉(xiāng)幾天,又馬上趕回來艾船,更多的是用書信與外界聯(lián)系葵腹。

克利西塔仍是堅持著給溫斯頓寫信高每。介于十年間絕大多數(shù)時間里他都閑躺在小屋里,那堆去遍大半個世界的游記都是克利西塔自己絞盡腦汁編的践宴。這便是他在安逸得如同在養(yǎng)老的生活中唯一的辛苦事鲸匿。有時他會讓伊壬去找在其他地方定居的朋友描述一下該地的概況,再寫成自己的話寄給溫斯頓阻肩。當不得不與溫斯頓見面時带欢,再在阿拉薩所在的新大陸上隨便尋找一處地方,與他見上幾天磺浙。天衣無縫的謊言洪囤。伊壬曾經(jīng)問過克利西塔徒坡,他可對伊壬撒過這種謊撕氧。

“當然沒有±辏”克利西塔笑道伦泥,“,沒有必要锦溪〔桓”

當然沒有必要。他比伊壬自己還清楚刻诊,不管是什么事防楷,伊壬都會遷就著他。

克利西塔的白發(fā)長得很快则涯,在十年間伊壬曾幫他修剪過數(shù)次复局。某個陰陽之交的清爽傍晚,他們坐在門前粟判,伊壬伸著剪刀亿昏,將剪下的一縷縷白發(fā)擱在腳邊。面前是郁郁蒼蒼的山林档礁,除了鳥鳴聲再無其他聲響角钩。晝夜在他們頭頂分裂開,身后是金黃的灼熱過往呻澜,身前是黛青的清冷未來递礼。在這時克利西塔忽而問,伊壬羹幸,你為什么喜歡我脊髓?

“一見鐘情《糜”伊壬平淡地供炼,毫不猶豫地一屋,清楚地,無悲無喜地說道袋哼。

“就像我對奧黎諾一樣呢冀墨。”克利西塔閉上眼睛涛贯,嘴角略微帶笑诽嘉,“宿命〉芮蹋”

宿命——一句輕飄飄的話虫腋,為他們所有經(jīng)歷過的痛苦打上死刑犯的烙印。但他沒有反駁稀余,也不再說話悦冀,絲絲白發(fā)飄落蜷伏在草坪上。

“你會不會想問睛琳,”克利西塔輕聲道盒蟆,“愛一個人為什么這么難?”

又有什么所謂呢师骗?

傍晚的風忽而大了起來历等。大把大把純白的發(fā)被刮到空中,像漫天落下霜冰一般辟癌。伊壬仰頭看去寒屯,半空中的白絲在深色的夜幕中飛揚,逐漸化為一粒粒的金色光點黍少,如同燎原的火星寡夹,或煙花的余光,或海浪中的月影仍侥,飄散在黑暗中消失不見要出。

“伊壬∨┰ǎ”克利西塔的聲音被風吹散患蹂,“離開我吧≡椅桑”

他凝視著無星的夜空传于,閉上雙眼。

時間緩緩醉顽,窮路漫漫沼溜。他們的日子清凈又慵懶,有時凝視克利西塔在叢林的邊緣逗弄野兔子的身影游添,或他側躺在門前柔軟草坪上午睡的面龐系草,伊壬會幻想克利西塔放棄奧黎諾通熄,選擇隨他回去,開始一段新生活找都。不過他也了解唇辨,他對克利西塔的執(zhí)念,就像克利西塔對奧黎諾的執(zhí)念一樣能耻,既然他不可能離開克利西塔赏枚,克利西塔就不可能放棄奧黎諾。那吧臺燈光下奧黎諾朝克利西塔投去的第一道目光晓猛,就像那住所門口克利西塔朝伊壬綻開的第一個笑容一樣饿幅,無可解。

無可解戒职。

他比伊壬自己都清楚栗恩,不管是什么事,伊壬都會遷就著他帕涌。

所以當他想借住伊壬家中時摄凡。伊壬遷就了他续徽。當他想讓伊壬帶他旅行時蚓曼,伊壬遷就了他。當他回去見奧黎諾時钦扭,伊壬遷就了他纫版。當他讓伊壬滾時,伊壬遷就了他客情。當他滿身傷病回來找伊壬時其弊,伊壬遷就了他。當他在七年旅途間一次次趕走伊壬又一次次將他召回時膀斋,伊壬遷就了他梭伐。當他決心在阿拉薩住上十年時,伊壬遷就了他仰担。當他最后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時糊识,伊壬還是遷就了他。

他從未向伊壬隱瞞自己山靈的身份摔蓝,而他也知道伊壬讀的書數(shù)量浩如煙海赂苗,不可能不清楚像克利西塔這樣在保德里大路上野生出來的山靈,若離開保德里大陸太久贮尉,會有多么危險拌滋。十年,那書上這么寫猜谚,沒有所屬大陸庇護山靈這種由神力衍生出來的生命體败砂,至多撐過十年后便會泯滅赌渣。

克利西塔曾引以為傲的神力首先開始衰退。那個十幾年前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士昌犹,不到兩個月便衰弱到連半妖兜不如锡垄。其次,失了神力的克利西塔開始必須要像人類一樣吃三餐祭隔,且身體慢慢變得比人類還要虛弱货岭。某個冬夜他突發(fā)惡疾險些當場斃命,被伊壬及時發(fā)現(xiàn)后使用咒術才勉強救活疾渴。伊壬即使再遷就他終究還是不忍心看他病成這樣千贯,第二天便抱著他回到了保德里大陸。

他沒有多大反應搞坝,也沒有生氣搔谴,老老實實地在伊壬家中住了兩三個月,稍微養(yǎng)了養(yǎng)身子后又秘密地潛回了新大陸桩撮。當伊壬發(fā)現(xiàn)他失蹤敦第,并馬上趕回阿拉薩時,山腳下那幾個捉蝴蝶的人類小孩告訴他店量,那個白頭發(fā)的哥哥剛回來不久芜果。而當他抬頭望向山坡,卻并沒有看到那棟小屋融师。暖風輕拂他的雙頰右钾,他登上坡頂,光禿禿的草坪上只剩一塊石碑旱爆,僅雕刻著“克利西塔”一行字舀射。

伊壬想象克利西塔是如何回到這里的。他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換得回到這里來的神力怀伦,靜悄悄地抹掉小屋脆烟,立起石碑,一字字雕上自己的名字房待,然后站在碑前邢羔,微仰起頭。陽光將他蒼白的發(fā)與膚照得如同在發(fā)光吴攒。暖風裹挾花香揚起他的發(fā)絲與衣角张抄,吹起幾顆金色光點。他如白色方糖融入水中一般洼怔,指尖署惯,臂膀,雙肩镣隶,軀干极谊,臉頰诡右。當光暈愈發(fā)炫目時,他閉上雙目轻猖,最后一個笑容也消逝在風中帆吻。

——他說,敬愛的保德里大陸上主啊咙边。

——帶我回去吧猜煮。回到我所愛之人的身邊败许,讓我化為一縷暖風王带,親吻他的臉頰。

碑的背面市殷,一個木盒兀自躺著愕撰,一束白發(fā)與一張信紙擱置在其中。信自然是留給伊壬的醋寝,字跡整齊搞挣,語氣平淡,看得伊壬大笑不止音羞,只想揪住克利西塔揍一頓囱桨。

他說他既無留戀,便要離去黄选。

他說他不能留下來陪伊壬蝇摸,對不起。

他說伊壬一生還那么長办陷,總能找到別的人。

他說“情不是召之即來律歼,揮之即去的東西民镜,我想你也明白我為什么這么做∠栈伲”

他說再見制圈。

還劃掉了,改成了永別畔况。

他把伊壬給他的那顆沾血的心臟拍凈了灰塵鲸鹦,遞還給伊壬,告訴伊壬心臟還是熱的還會跳跷跪,還可以拿給別人馋嗜。伊壬伸出手撫摸粗糙的石面,看到自己顫抖的指尖吵瞻。

寫得真沒禮貌葛菇,早知道就不該讓著你甘磨。伊壬閉上眼,不堪重負的淚珠終究是劃到了嘴角眯停。

最后遷就你一次济舆。

你說永別,那便永別吧莺债。


尾聲

克利西塔給溫斯頓的兩千九百四十七封信

-

我已經(jīng)沒有掛念的東西了滋觉,就此告別吧。我離開了齐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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