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在中國歷史長河中漫游的藝術(shù)之旅洪己。
這場探尋始于北宋大畫家范寬,止于民國文人畫最后一個高峰吳昌碩。十五個書畫家的精神家園翘贮,十五個中國藝術(shù)史上的高峰,十五次丹青和溪山之間的行旅爆惧,給當代人提供詩意的心靈空間和藝術(shù)的棲息地狸页。
在作者構(gòu)筑的文字的林地溪水間,黃庭堅扯再、馬遠芍耘、牧溪址遇、倪瓚、沈周齿穗、徐渭傲隶、董其昌、陳老蓮窃页、傅山跺株、八大山人、石濤脖卖、金農(nóng)……這些名字熠熠生輝乒省。
為什么是他們創(chuàng)作了那些不朽的傳世之作?為什么這些作品經(jīng)歷歲月變遷畦木、時代更迭袖扛,仍然打動著我們的心?中國傳統(tǒng)書畫藝術(shù)中十籍,最動人心魄的精神核心究竟是什么蛆封?
現(xiàn)在,請讓我們一起踏上這條古意盎然的藝術(shù)尋訪之旅勾栗,采擷其中的片段惨篱,解讀丹青里的寫意人生。
范寬:溪山可行旅
宋 范寬 《溪山行旅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北宋山水围俘,滲透著藝術(shù)精神砸讳。在咫尺之間,奪千里之趣界牡,構(gòu)圖恢弘簿寂,這種對線條與色彩的把握能力,建立在前朝基礎(chǔ)上宿亡。從線條與設(shè)色來說常遂,一幅五代南唐時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就足以證明畫家對這些技法元素的把握能力。這般的宏大敘事她混,鋪陳的故事情節(jié)烈钞,雅致工麗的設(shè)色,流暢靈動的線條坤按,令人感嘆毯欣。
宋人對于自然與人生最高的理想,都在山水上實現(xiàn)臭脓。畫的研究酗钞,越往里走越遼闊。
如果說客觀地整體地把握和描繪自然,筆墨法度嚴謹砚作,以科學(xué)精神探索自然窘奏,認識萬物,是北宋畫家們的意旨所在葫录,那么着裹,力圖呈現(xiàn)畫家對自然萬物的一種深情,使山水畫富含一種深厚的意味米同,則讓北宋山水進入中國山水畫的高峰時期骇扇。
所以,我們看到范寬的筆下面粮,用力勾畫少孝,細節(jié)精微。他以厚重密集的皴筆熬苍,畫出巖石的質(zhì)感稍走,讓你置身于峭壁之下。你感到畫面的壓迫感柴底。久違的陽剛之氣婿脸,也穿透了溪山行旅豐富的層次、凝重渾厚的墨色而來柄驻。
于是盖淡,我們跟著范寬,清晰地看到溪山行旅中的每一塊巖石凿歼,每一片草木……現(xiàn)在,你正全力進入山水之中冗恨,喧囂消失答憔,絕壁陡立,晨霧輕籠掀抹,有瀑飛瀉虐拓,溪水流淌。恰有驢馬隊從山巖邊的樹林里走出傲武,水聲蓉驹、人聲、驢馬聲揪利,心在宏大中柔軟态兴。再遠處,樹梢間疟位,廟宇露飛檐瞻润。這是一幅多維表達的畫作,表現(xiàn)空間、時間和聲音藝術(shù)绍撞。
后人學(xué)范寬正勒。
唐寅的《山路松聲圖》就是。
明 唐寅 《山路松聲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這位大約生于五代后漢乾祐年間傻铣,主要藝術(shù)活動都在北宋前期的陜西畫家章贞,華原(今陜西省銅川市耀州區(qū))人,好酒非洲,不拘世故鸭限,此后,他被自己的想法鼓舞怪蔑,于是移居終南山與華山里覆,常居山林之中,長期觀摩寫生缆瓣,早晚觀察煙云風(fēng)月喧枷,對景造意,寫山真骨弓坞,此路走通了隧甚。
范寬對山水的癡戀,不僅僅是表達山水渡冻,也是悟道戚扳。任何學(xué)問應(yīng)該都是相通的。我時常覺得范寬是武林高手族吻,得武功秘籍帽借,吐納山川煙云之氣,終成一代大師超歌。
范寬馱著物件的旅隊砍艾,一千年來,他們依然穿梭在細密的樹林中巍举,他們在溪山行旅脆荷,我們甚至可以聽到松風(fēng)、溪流??這是一個大藝術(shù)家的力量懊悯。舒緩與激昂蜓谋,萬物生長不息,人的精神炭分,安頓于山水自然之中桃焕。
米芾對范寬的評價是:“本朝無出其右。溪山深虛欠窒,水若有聲覆旭⊥俗樱”
黃庭堅:桃李春風(fēng)一杯酒
宋 黃庭堅 《草書杜甫寄賀蘭铦詩》 故宮博物院藏
《宜州家乘》寫于黃庭堅流放宜州之時。宋徽宗崇寧三年(1104年)型将,黃庭堅流放廣西宜州寂祥。長路奔波,到宜州已是冬日七兜。
“天涯也有江南信丸凭,梅破知春近⊥笾”在生命的一團泥濘中惜犀,忽見山邊臘梅花開。故土風(fēng)物狠裹,幽香絕倫虽界,與之相隨的,是依然豁達與明亮的情緒涛菠,讓人珍視莉御。
可以說,《宜州家乘》也是另一種面貌的《世說新語》俗冻。南朝劉義慶的《世說新語》無疑是名士云集礁叔,明人認為其“簡約玄澹,真致不窮”迄薄,可謂確評琅关。《宜州家乘》雖不是云集名士讥蔽,卻有兩人涣易,在閱讀中,一再吸引著我冶伞。這兩人就是蘇軾與范廖都毒。
宋 黃庭堅 《跋蘇軾黃州寒食詩》卷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先說蘇軾∨龅蓿“蘇黃”二人,名動天下戳护,蘇軾更是無人不知金抡。早在熙寧五年(1072年),蘇軾見黃庭堅詩文腌且,“驚其超逸絕塵梗肝,獨立萬物之表,世久無此作铺董,由是聲名始震”巫击。兩人自此酬唱贈答禀晓。元祐元年( 1086年),黃庭堅與蘇軾入汴京為官坝锰,神交已久的兩人第一次見面粹懒。這年,蘇軾 49 歲顷级,黃庭堅 41 歲凫乖。“烏臺詩案”后弓颈,蘇軾遭遇牢獄之災(zāi)帽芽,后左遷黃州,黃庭堅也因與蘇軾酬唱而被罰翔冀。此后导街,蘇軾一路坎坷,黃庭堅尤甚于東坡纤子。蘇軾遠謫搬瑰,終能北歸。黃庭堅則因蘇軾的關(guān)系计福,陷入朋黨之爭跌捆,一再被流放,直至客死宜州象颖。
讓人感嘆佩厚。其時,蘇黃著作说订、手跡抄瓦、碑刻極大部分已被查封銷毀√绽洌《宋史》則多次記錄當時的銷毀情形钙姊。直至宋高宗解除元祐黨禁,黃庭堅存世作品已經(jīng)十分罕見埂伦。
宋 黃庭堅 《花氣薰人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與《宜州家乘》息息相關(guān)的另一位就是范廖煞额。
蜀郡人范廖,字信中沾谜,慷慨任俠膊毁,豪縱不羈,能詩會詞基跑,持劍嗜酒婚温,飽覽滄桑沉浮,一生堪稱傳奇“范公來尋八桂路媳否,走避俗人如脫兔栅螟。衣囊夜雨寄禪家荆秦,行潦升階漂兩屨×ν迹”(黃庭堅《和范信中寓居崇寧遇雨》)黃庭堅寫下了范廖當時的情形步绸。1105 年春天,兩人一見如故搪哪∶遗“圍棋誦書,對榻夜語晓折,舉酒浩歌惑朦,跬步不相舍”。范廖是黃庭堅生命最后時光與其朝夕相處陪伴之人漓概,也是他卒后為之料理后事安葬之人漾月。
1133 年,當年黃庭堅去世時被人偷拿走的《宜州家乘》胃珍,由一友人重新抄錄寄回給范廖梁肿, 1134 年,距離黃庭堅離世30 年后觅彰,范廖作序刊刻《宜州家乘》吩蔑,使之傳世。
據(jù)說宋高宗極其喜愛《宜州家乘》填抬。得此書真本烛芬,大愛之,日置御案飒责∽嘎Γ《宜州家乘》中,沒有夜色漸濃宏蛉,愁云慘淡遣臼,而是有著合歡花的歡愉與動人的世情,這或許也是宋高宗喜歡的緣由吧拾并。
1105 年揍堰,黃庭堅 61 歲。九月三十日嗅义,宜州下起了小雨个榕。黃庭堅喝了點酒,微醺芥喇。他挽起褲子,脫掉鞋子凰萨,將腳伸到屋檐下受雨继控。他對范廖說:“吾平生無此快也械馆。”未幾而卒武通。
春天將至霹崎,這也使得很多人想到他的那句詩:“桃李春風(fēng)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冶忱∥补剑”
八大山人:揀盡寒枝不肯棲
清 八大山人 《蘆雁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從本質(zhì)上言,八大就是一個謎囚枪。支離的身世派诬,偈語般的詩文,天書樣的題款链沼,看似“哭之”又似“笑之”的行草署名默赂,種種禪機,盎然四伏括勺,為世人設(shè)下謎團缆八。
八大山人是朱耷的號。他一生號很多疾捍,諸如雪個奈辰、個山、入屋乱豆、驢屋等奖恰,五十九歲時,索性“不名不氏咙鞍,惟曰八大”房官,直至終了。
八大山人80年的生涯续滋,近20年在明翰守,60余年在清。
曾伴青燈古佛為僧疲酌,也曾在南昌郊外覓得“一個自在場頭”的道觀蜡峰,名為“青云譜”。
清 八大山人 《山水花卉圖》冊 故宮博物院藏
康熙十七年(1678 年)朗恳,八大山人已經(jīng) 53 歲湿颅,他被臨川縣令召入官衙,為避效力于清之恥粥诫,他大哭大笑油航,裝瘋成癲。一個傍晚怀浆,撕裂道袍谊囚,投火燒毀怕享,獨自從臨川走回南昌。
自此后镰踏,他的世界豁然放下函筋,奇崛的人生體驗,均內(nèi)化為他的藝術(shù)奠伪,我們看到他的書畫取種種物跌帐,又破種種相,其筆墨亦愈發(fā)清脫幽淡绊率,含蓄蘊藉谨敛。或許即舌,已經(jīng)到了可以放下的時候佣盒,他回到青云譜,度過花甲顽聂。
62歲那年肥惭,他獨自住到南昌郊外一間草屋里,名曰“寤歌草堂”紊搪,賣畫度過余生蜜葱,八十而終。
清 八大山人 《山水花卉圖》冊 故宮博物院藏
八大之畫耀石,人謂之“淋漓奇古”牵囤,又極具現(xiàn)代感。他的畫滞伟,總是著筆于人所不意之物揭鳞。八大之前,誰曾畫過這樣憤世嫉俗的魚梆奈,誰又將“梅蘭菊”之歲寒三友之外的西瓜時常入畫野崇?
猶如牛頓發(fā)現(xiàn)萬有引力從而以最簡單的方式將星辰的運轉(zhuǎn)秘密和盤托出,八大也是以最為簡潔的方式表現(xiàn)了藝術(shù)之美亩钟。
他的《雙雀圖軸》乓梨,筆墨竟是如此簡約,讓人稱奇清酥。八大信手幾筆小雀扶镀,相向而立,形神必具焰轻。我們看到在雙雀站立的地方臭觉,無樹、無人、無大地蝠筑,一片清空忆肾。此幅題識,“西洲春薄醉菱肖,南內(nèi)花已晚”。盡管寂寥傷春旭从,我們依然可以聽到雙雀的喁喁私語稳强。它也是在一個綿延的時間和空間中,打開一個廣闊的生命空間和悦,以絕對的寂寥退疫,開始迷人的敘述。
想想八大的巨幅長卷《河上花圖》卷真是精彩鸽素。這是他72歲所作的長卷褒繁。一條精心繪制的花之長河,畫面先是一塘荷花馍忽,盛景漸漸衰敗棒坏,看到卷尾,殘荷破敗遭笋,蕭索荒涼坝冕,卻又遁入無限虛靜,人生況味盡在其中瓦呼。這幅長卷的書法尤其精彩喂窟,以篆書筆法寫行草,典型的“八大體”央串,卷尾所題200 余字磨澡,以與李白的對話,筆墨出神入化质和,隨心所欲稳摄。而行草的起落停回侦另,則歸于凝重洗練秩命、含蓄空明之中。
清 八大山人 《河上花圖》卷 局部 天津博物館藏
人們從八大的作品感覺到的褒傅,是一種完全真實弃锐,與歷史與個人際遇相關(guān)的情緒,卻又有如他的有段畫跋所言的情緒:“每當會心處殿托,欣然獨笑……收蒲團霹菊,坐片時,更覺悠然神遠⌒ⅲ”
《鱖魚圖》只有一條鱖魚鸠按,一副昂首向天、白眼看世的神情饶碘。左上題識為:“左右此何水目尖,名之曰曲阿。更求淵注處扎运,料得晚霞多瑟曲。八大山人畫并題『乐危”
無疑侍郭,更多的人喜歡八大山人的書畫饭庞,是因為當所有的風(fēng)云都已散盡扛门,那份平淡與樸拙——依然在脚仔。
“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掩浙』ㄒ鳎”這是八大的自題詩。越到晚年涣脚,安靜從容示辈、淳厚內(nèi)斂的八大迎面而來。
八大山人這一生遣蚀,揀盡寒枝不肯棲矾麻,幸運的是,盡管“遺世逃名志芭梯,殘山剩水身”险耀,他手中的這支筆——就像銷魂的閱讀一樣——讓他找到了表達的出口,以及安放他的靈魂的方式玖喘。
八大山人的繪畫藝術(shù)甩牺,是他個人的心靈史,亦是那個時代的精神史累奈。
……
馬遠贬派、牧溪、倪瓚澎媒、沈周搞乏、徐渭、董其昌戒努、陳老蓮请敦、傅山、石濤、金農(nóng)……這些名字熠熠生輝侍筛,他們的丹青寫意人生跌宕起伏萤皂,尋味于《溪山可行旅:丹青里的寫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