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kindle上看到余華的首部雜文集《我們生活在巨大的差距中》的時候辆它,我想:連余華都變了。在我眼里履恩,雜文集這種東西就是把平時的隨筆湊成一本書的圈錢行為锰茉。
余華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雖然心里是在失望切心,但是我還是下載了這本書飒筑,太喜歡余華了片吊,就算是余華讓人有些失望的文字我都想看過。
但是所幸协屡,雖然這本書沒有余華的小說給我的滿足感和震撼那么大俏脊,但是我完全沒有覺得看這本書的時間浪費了。
我們只能說:余華果然是余華肤晓。
這本書中我看到余華的小說文字中不同尋常的一面爷贫,也就是不那么殘酷的一面,比較溫情的一面补憾。
這是余華這些年的心理變化的歷程漫萄。
從《活著》到《許三觀賣血記》,余華的故事敘述已經(jīng)沒有那么殘忍盈匾,而飽受爭議的《兄弟》和《第七天》更是余華文字上的很大轉變腾务。
我按照寫作時間將這些書看過來然后覺得,余華已經(jīng)不是余華了威酒。好像他不那么殘忍窑睁,故事不那么折磨我,他帶給我的感覺就變質(zhì)了葵孤。
前段時間看這本雜文集的時候我又回想起自己從普通讀者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余華迷的經(jīng)歷担钮,他的文章也讓我對余華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所了解。我不是特別喜歡現(xiàn)在的余華尤仍,但是我很理解現(xiàn)在的余華箫津。
情啊愛啊溫暖啊,余華的世界之外的世界要是被接觸到了宰啦,他總是會改變的苏遥。沒有人會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暗自泰然,更別提余華曾經(jīng)的世界還只有慘敗的牙齒和腐爛的蛀蟲赡模。
我從余華的這本雜文集中感受到最大的田炭,估計是共鳴。
余華在前言中將自己早期寫作時的心里狀態(tài)稱之為:一種生命正在被透支的亢奮漓柑。
余華當過牙醫(yī)教硫,他自己也在文章中提到過他面對過不下幾千張打開的嘴,這也許就是余華早期文字能讓我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原因——好的牙齒辆布,壞的牙齒瞬矩,好看的牙齒,難看的牙齒還有牙齦攪和在一起锋玲,牙齒表面的臟黃和牙床的暗沉磨合著的那種瘆人的聲音景用,這太像余華的文字了。
余華的文字是什么樣的存在惭蹂?這挺難用抽象的語言形容伞插。
但是如果非要說的話割粮,舉個例子,你和他同樣描述一個雞蛋媚污,你只能說:“這是一個雞蛋穆刻,光是朝左邊打的,有點小小的陰影杠步,雞蛋上還有泥印氢伟。”
但是余華會說:“看起來是那么飽滿的形狀但是里面有東西在尖叫幽歼,是不能被受精的卵子朵锣,當然也可能是活的。你要是輕輕磕出一個小洞來甸私,里面的蛋黃蛋清就一股腦的流出來诚些,像是雞蛋流產(chǎn)了』市停”
這不是余華說的诬烹,但是這是余華給我的感受。那是一種經(jīng)歷過了所以才能想象到的弃鸦,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炙熱的冷酷绞吁,有時候還帶點小機靈。
有一個讀書群里的朋友一直不贊同我說的余華文字中的小機靈唬格,我給他舉個例子:“先出現(xiàn)的是羚羊家破,引起我們一陣激動。它們在這里有十四多萬頭购岗,最容易被看見汰聋,它們屁股和尾巴上的黑毛組成一個"M",被稱為獅子的麥當勞喊积∨肜В”
誰都不相信這是余華的文字,簡直可愛得要死乾吻。
雜文集中的文章大多數(shù)是余華對親身經(jīng)歷的時事的觀點髓梅,還有對于過去文學經(jīng)歷的回憶。
雖然有些自大溶弟,但是我一直覺得是余華影響了我現(xiàn)在的寫作風格女淑。
余華在一篇文章中說:“一個作家的寫作影響另一個作家的寫作瞭郑,如同陽光影響了植物的生長辜御,重要的是植物在接受陽光照耀而生長的時候,并不是以陽光的方式在生長屈张,而始終是以植物自己的方式在生長擒权。我意思是說袱巨,文學中的影響只會讓一個作家越來越像他自己,而不會像其他人碳抄∮淅希”
這也正是我最贊同的。
當然剖效,余華對我來說絕對不是陽光嫉入,余華是刀子,是那種殺人犯在殺人之前燙一壺酒然后順便燙一下的刀子璧尸,也是被大樹壓住腿無法逃脫的人用來切下自己大腿的刀子咒林。
在宰割我麻木遲鈍又愚昧的神經(jīng)之前,余華還會貼心地燙一下爷光,刀子銀銀的表面會變得烏黑垫竞,看起來難看了些,但是不會讓我感染發(fā)炎蛀序。
我的文字出于余華欢瞪,是余華讓我想要開始寫作。
但是我的文字又劣于余華徐裸,我的文字總是喜歡用一些殘酷又鮮明強烈的字眼遣鼓,寫文字時,我總是有一種咬牙切齒的報復心理重贺,但是余華不是這樣的譬正,他文字的殘酷是事實的殘酷和言語的直白糅合成的。
他是正版限量版檬姥,而我是量產(chǎn)的假貨曾我。
但是很高興看到的是,我的文字正在漸漸脫離余華健民,最近寫文章時多了些小俏皮抒巢,還有抖機靈的段子在,寫的時候也不那么壓抑了秉犹。
當然蛉谜,在這本雜文集中我最大的收獲,是知道了我和余華的差距在哪里崇堵。
余華出生在一個故事多多的年代型诚,所以他的文字那么好,因為有太多故事可以講鸳劳。這是我最卑鄙最齷齪的時候的遐想狰贯。
但是雜文集中的余華講述了他到各個國家的經(jīng)歷,講述了他參加各種不同的文學大會的經(jīng)歷,講述了他和不同的作家學者交流的經(jīng)歷涵紊,還講述了他看不同作家的書的經(jīng)歷傍妒。
我沒出過中國,除了學校的征文也沒參加什么文學大會摸柄,我只認識一些和我一樣還在勤勤懇懇為文字奮斗的小作家颤练,我也沒有看過余華看的那么多的書。
我甚至覺得驱负,這樣的我想要寫出文章來嗦玖,癡心妄想。當然跃脊,說歸說踏揣,我還是繼續(xù)在做寫文章這件事,沒有內(nèi)涵就沒有內(nèi)涵匾乓,我喜歡寫能奈我何捞稿。
就像余華書中提到的伊壁鳩魯?shù)脑挘骸叭藳]有什么是自己固有的,除了自以為是拼缝∮榫郑”
雖然在看余華的這本書之前我都不知道伊壁鳩魯是誰,但是這句話我喜歡咧七,所以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差衰齐。
前段時間我寫過一篇吐槽中國亂七八糟的出版業(yè)的文章,在余華這里也得到了充分的理由支持继阻。
余華說:“文字敘述語言不是供人觀賞的眼睛耻涛,長得美或者不美;文學敘述語言應該是目光瘟檩,目光是為了看見了什么抹缕,不是為了展示自身,目光存在的價值就是‘看見了’墨辛,敘述語言就像目光在生活的世界里尋找著什么卓研,引導閱讀進入到故事人物的思想情感中《么兀”
這也許就是余華成為余華奏赘,而那些作家成為那些作家的理由。他們在追逐真理的過程中太惠,太在意自己跑的姿勢漂不漂亮了磨淌。
余華這把刀子,實際上不鋒利凿渊,但正是因為不鋒利梁只,一下一下磨著我們的思想的時候就覺得格外痛苦缚柳,格外漫長,格外疼敛纲。
雖然余華的文字并沒有根除我的愚昧,但是對于文字來說剂癌,他做的已經(jīng)太多了淤翔。
就像余華說的:“知道自己無知不是完全的無知,完全的無知是不知道自己無知的無知佩谷∨宰常”
對于我的無知,我和余華深有同感谐檀,而能和余華深有同感抡谐,我就感覺我賺到了。
這么瘋狂地喜歡余華桐猬,好像也是一種無知麦撵。可見無知并不都是壞的溃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