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發(fā)于微信公眾號:花神也喝咖啡」
讀汪曾祺的《人間之味》口渔。
老先生寫吃是厲害,光看文字竟然看出了色、香、味來,仿佛在看《舌尖上的中國》忙厌。
寫的都是尋常吃食,有的甚至不登大雅之堂——像咸菜拐邪、腐乳這類佐粥小料慰毅,按現(xiàn)代人的標(biāo)準(zhǔn),恐怕連健康這關(guān)都過不了扎阶。
但汹胃,汪老就是有本事從字里行間勾起你的饞蟲來,讓你邊找零食填補空蕩蕩的嘴巴东臀,邊好奇地翻下去着饥,看看平時被自己忽略的這些家常便飯里,究竟藏了多少講究惰赋。
說幾個例子吧(你吃飽沒宰掉?沒吃飽的話,建議先去找點吃的)赁濒。
寫烏青菜(又叫“塌苦菜”)轨奄,要和蟹油同煮,才入味拒炎。蟹油是怎么來的呢挪拟?“以大螃蟹煮熟剔肉,加豬油‘煉’成的击你,放在大海碗里玉组,凝成蟹凍谎柄,久貯不壞,可吃一冬惯雳〕祝”
不禁聯(lián)想到紅樓夢里那道“茄鲞”——“把才摘下來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凈肉石景,切成碎丁子劈猿,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并香菌鸵钝、新筍糙臼、蘑菇、五香腐干恩商、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必逆,用雞湯煨干怠堪,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名眉,盛在瓷罐子里封嚴(yán)粟矿,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损拢∧按猓”
當(dāng)然程序沒那么繁瑣,但道理是一樣的福压,烏青菜掏秩、茄子本身都是非常寡淡的食材,如何將其烹煮得鮮香可口荆姆?
關(guān)鍵就在于配料的選擇蒙幻。
至于蟹,想來在當(dāng)年也并不難得胆筒。汪先生在《故鄉(xiāng)的食物》一篇里說了邮破,“我的家鄉(xiāng)富水產(chǎn)∑途龋……蟹極肥抒和,以無特點,故不及彤蔽〈菝В”
什么?花了不少篇幅描寫虎頭鯊(我們這叫塘鱧魚)铆惑、昂嗤魚(現(xiàn)多作“昂刺魚”)范嘱、螺螄送膳、蜆子,卻只給了蟹“無特點”的評價丑蛤??
不知道如今每年蜂擁到陽澄湖邊品蟹的饕客們叠聋,看了是作何感想。
寫枸杞頭受裹,要“下油鹽炒食碌补;或用開水焯了,切碎棉饶,加香油厦章、醬油、醋照藻,涼拌了吃袜啃。”
寫薺菜幸缕,要“焯熟剁碎群发,界首茶干切細(xì)丁,入蝦米发乔,同拌熟妓。這道菜是可以上酒席做涼菜的。酒席上的涼拌薺菜都用手摶成一座尖塔栏尚,臨吃推倒起愈。”
光是看著就滿口留香译仗。
江浙一帶的人抬虽,吃這些時令野菜的方法,這些年倒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古劲。
汪老在云南呆過好些年斥赋。
光是昆明的米線,就寫出了燜雞米線产艾、爨肉米線疤剑、鱔魚米線、葉子米線闷堡、羊血米線隘膘、涼米線、干燒米線杠览、過橋米線等等種種弯菊。
寫燒餌塊,“內(nèi)層綿軟踱阿,表面微起薄殼管钳,即用竹片從搪瓷缸中刮出芝麻醬钦铁、花生醬、甜面醬才漆、潑了油的辣椒面牛曹,依次涂在餌塊的一面,對折起來醇滥,狀如老式木梳黎比,交給顧客。兩手捏著鸳玩,邊吃邊走阅虫,咸、甜不跟、香颓帝、辣,并入饑腸躬拢《懵模”
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街頭小吃。一樣在昆明呆過聊闯,要讓我寫到這個份上,肯定是萬萬做不到的米诉。
別說做不到菱蔬,有不少當(dāng)?shù)厥澄铮疫B試都沒有試過史侣。慚愧拴泌。
寫內(nèi)蒙的白煮全羊,“整只羊放在鍋里只煮四十五分鐘惊橱,各人用刀割取自己中意的部位蚪腐,蘸一點作料吃。羊肉帶生税朴,一刀切下去回季,會汪出一點血,但是鮮嫩無比正林∨菀唬”有點類似于歐美人吃牛排,非要三分熟才夠嫩觅廓?
寫宋人切膾鼻忠,也就是如今所說的“魚生”,要切得極細(xì)杈绸,“膾不厭細(xì)”帖蔓,切膾的魚也不能洗矮瘟,“大概是隔著一層紙用灰吸去魚的血水”,一般還要加上蔥花塑娇〕合溃《內(nèi)則》:“鲙,春用蔥钝吮,夏用芥埋涧。”
據(jù)汪老說奇瘦,杭州樓外樓解放前有道著名的菜叫“醋魚帶靶”棘催,所謂的“帶靶”指的就是把活草魚的脊背上的肉剔下,切成極薄的片耳标,澆好醬油醇坝,生吃。這就比較類似于古代的切膾次坡。有點類似于日本的魚生呼猪,但又不盡相同。
就刀工而言砸琅,似乎切膾還更勝一籌宋距。
簡簡單單一個炒米,也寫出了三種吃法:“我們那里吃泡炒米症脂,一般是抓上一把白糖谚赎,如板橋所說‘佐以醬姜一小碟’,也有诱篷,少壶唤。我現(xiàn)在歲數(shù)大了,如有人請我吃泡炒米棕所,我倒寧愿來一小碟醬生姜闸盔,最好滴幾滴香油,那倒是還有點意思的琳省。另外還有一種吃法迎吵,用豬油煎兩個嫩荷包蛋——我們那里叫作‘蛋癟子’,抓一把炒米和在一起吃岛啸〉鼍酰”
為什么普普通通的食物能寫得這樣生動?原因不外乎如下:
首先坚踩,必須要有機會品嘗很多的東西荡灾,最好是各地的美食。這與個人經(jīng)歷關(guān)聯(lián)度就比較高了。
但這充其量算是充分條件批幌,畢竟以我國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础锐,光是一個地方的美食,春夏秋冬荧缘,各色時令皆警,掰著指頭數(shù)數(shù)也不少呢。
其次截粗,一顆包容的心更重要信姓。年紀(jì)稍微長一點的人,吃慣了一種菜式绸罗,往往很難接受別的口味意推,出去旅游也覺得很遭罪——到底腸胃不適應(yīng)呀!
這一點上汪老實在難得珊蟀,正如他所說菊值,“一個文藝工作者、一個作家育灸、一個演員的口味最好雜一點腻窒,從北京的豆汁到廣東的龍虱都嘗嘗(有些吃的我也招架不了,比如貴州的魚腥草)磅崭;耳音要好一些儿子,能多聽懂幾種方言,四川話砸喻、蘇州話典徊、揚州話(有些話我也一句不懂,比如溫州話)恩够。否則,是個損失羡铲》渫埃”
我要是早點讀他寫的這些就好了,也不至于錯過那么多云南美食也切。
不過扑媚,什么時候開始都不晚嘛。
PS:書里的插畫都是老人家親手畫的雷恃,會寫會畫還是個吃貨疆股,真是個寶藏男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