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Amanda是我曾經(jīng)的托福老師涡匀,大我九歲盯腌。在尚且年少的我的眼里,她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陨瘩。那時她是剛剛畢業(yè)的北外系花腕够,穿大V領(lǐng)的連衣裙、細高跟舌劳,一雙眼睛波光瀲滟帚湘,笑起來如沐春風。她真是上帝的寵兒甚淡,是站在天壇上不可一世的女神大诸。
再見到她,我二十三歲風華正茂贯卦,她三十二歲風韻迷人资柔。我在機場大廳的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認出了她,仍舊美得令人移不開眼撵割。
我說:“Amanda你真讓人羨慕贿堰,連歲月都格外眷顧于你≌稣恚”
Amanda推著行李車笑意淺淡官边,她說:“團團沸手,你長大了外遇。”
02.
找了個附近的星巴克契吉,我們坐下來聊天跳仿。Amanda從容地敘述這六年來在世界各地游歷的奇聞逸事。講自己在辭掉了外交官的工作之后捐晶,又進修了法語菲语、德語妄辩、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山上,輾轉(zhuǎn)于歐洲國家做翻譯眼耀,當導游。而后飛往北美佩憾,再到澳洲哮伟,足跡踏遍了大半個地球。
有故事的女人最迷人妄帘。而有故事又有閱歷的女人楞黄,簡直是顆致命的毒藥,令你欲罷不能抡驼,情愿為她肝腦涂地鬼廓。很多年前,她是我心中遙不可及的榜樣致盟。很多年后碎税,她周身散發(fā)的成熟醇厚的魅力,依舊令我望塵莫及勾邦。
我問她:“這次回來什么時候走呢蚣录?”
她抿了口咖啡抬眼看我,“不走了眷篇∥樱”
我驚訝地問:“為什么?你不是說要環(huán)游世界么蕉饼∨氨”
她璨然一笑,“那是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想法昧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三十幾歲擎椰,漂泊了太久,也想有個家创肥〈锸妫”
我追問:“你要嫁人了?哪個男人這么厲害叹侄,能降得住你巩搏?”
Amanda挑眉勾唇一笑,“結(jié)婚趾代?聽上去是個不錯的想法贯底。”
03.
不久之后撒强,我收到了Amanda發(fā)來的一封email禽捆。有那么一瞬間笙什,我以為會是她的喜帖,然而打開來看胚想,卻是一篇長長的文字琐凭,或者說,是一個女人青春的歸屬和終結(jié)浊服。
團團:
展信愉快淘正。你看到這封email時,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飛往西雅圖的早班機上了臼闻。很抱歉沒有親自向你告別鸿吆,我接受了美國一家公司的工作邀約,大概會在西雅圖長期定居述呐。如若有緣惩淳,我們定會再見。
這些年獨自闖蕩乓搬,摸爬歷練思犁,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學會了強勢,學會了獨立进肯。但是不得不承認激蹲,我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只想做一個脆弱依賴并且隨時可以撒手不管的小女人。之所以從前敢于特立獨行江掩,活得肆意灑脫学辱,是因為背后有個堅固的支撐。然而此番回國环形,在我決心回歸平淡生活的時候策泣,發(fā)現(xiàn)那個家已經(jīng)不在了。因此我不得不再次啟程抬吟,重新替自己尋找歸處萨咕。
2007年,我大學畢業(yè)火本。林師兄已在外交部任職危队,我也剛剛通過遴選,即將成為一名女外交官钙畔。二十三歲的我自恃才華和美貌茫陆,心比天高,從不滿足于外人眼里的似錦前程刃鳄。按照家人的想法盅弛,待我和林師兄工作步入正軌谤专,就在三環(huán)買一所不大不小的房子結(jié)婚赡突,安穩(wěn)度日。
我是個有野心的女人盔然,這你知道愉烙。我還那么年輕讨盒,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么可能在柴米油鹽中圍著丈夫孩子將大好時光消磨殆盡步责。我需要去更遠的地方返顺,見識更廣闊的世界,開發(fā)人生的無限可能蔓肯。好吧遂鹊,我承認,或許我是個自私的人蔗包,我愛自己勝過愛一切秉扑。
不顧家人和林師兄的反對,我在做了半年女外交官之后调限,毅然辭掉了這個被光環(huán)圍繞的工作舟陆,拖著一只行李箱獨自飛往倫敦。很順利的耻矮,我進入劍橋大學繼續(xù)攻讀小語種秦躯。
那段日子很辛苦,我拼了命打工賺學費裆装,沒日沒夜地看書學習踱承。我心里憋著一口氣,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給父母和林師兄看哨免。每天睜開眼就只有一個念頭勾扭,賺更多的錢,去更遠的地方铁瞒。
我去餐館刷盤子妙色,來大姨媽也得把手伸進冷水里。我給中國留學生做家教慧耍,還要時時刻刻提防他父親圖謀不軌身辨。我做地接導游,因為一個游客未按時間規(guī)定集合芍碧,被旅行社罵得狗血淋頭煌珊。
微博、朋友圈里泌豆,我永遠只會更新光鮮亮麗的生活定庵。外人只看見我四處游玩吃遍天下美食,卻不知道我由于拖欠房租被掃地出門,獨自一人在冬天的倫敦街頭游蕩蔬浙。
到了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猪落,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以為是的才華卓越、八面玲瓏畴博,只不過是有人替你默默擋下了白眼和嘲諷笨忌。真正輪到你獨當一面的時候,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俱病。
可是我這么驕傲的人官疲,怎么能認輸呢。我咬著牙忍著淚亮隙,一個人死扛到底途凫,絕不放棄。哪怕知道在遙遠的北京溢吻,我的父母颖榜,我的愛人在等我回家。我終于憑著那一股子執(zhí)拗賺到了錢煤裙,不用再為吃飯睡覺發(fā)愁掩完,甚至可以隨心去往任何地方。
就這么流浪著硼砰,堅持著且蓬,到了三十歲的門檻。在芬蘭過圣誕的時候题翰,我看著萬家燈火恶阴,忽然就被巨大的孤獨感吞沒。我想有個屬于自己的家豹障,站在家門口有人替我開門冯事,而不是自己摸索冰冷的鑰匙。我想有個孩子血公,長著和我相似的眉眼昵仅,甜甜地叫我媽媽。我想有個男人累魔,有寬厚的肩膀給我依靠摔笤,在生病的時候給我端一杯熱水。
年輕的時候垦写,覺得有一張床吕世,有鍋碗瓢盆的地方就叫家。三十歲之后梯投,我開始渴望切菜烹炒的聲音命辖,鍋里氤氳升騰的熱氣况毅,大人孩子的哭笑吵鬧,還有老公溫柔的懷抱尔艇。我想尔许,我是時候回來了。
上周回北京漓帚,大家特意為我搞了個同學聚會。時隔多年午磁,林師兄依然氣宇軒昂風度翩翩尝抖,并沒有中年男人的啤酒肚和不斷上升的發(fā)際線。我覺得老天真是厚待我迅皇,讓我在顛沛流離之后昧辽,還能有家可回。
酒足飯飽后登颓,林師兄送我回家搅荞,我提出來想回我們的母校北外走走。林師兄遲疑了一下框咙,很快答應(yīng)了咕痛,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寬容溫和。就在車子停在學校門口喇嘱,準備下車的時候茉贡,我回頭瞥見車后座用紙包裹著的巨幅相框。照片上者铜,是一個穿著潔白婚紗笑靨如畫的女人腔丧。我驚異地看向林師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作烟,“我要結(jié)婚了愉粤。”
那一刻我的胸口像是被巨石擊中拿撩,痛得幾乎窒息衣厘。然而我是個在社會上千錘百煉的女人啊,我怎么能允許自己崩潰失控呢压恒。過了好一會兒头滔,我慢慢發(fā)出一聲,哦涎显。然后我聽見林師兄很輕很輕地應(yīng)了一個字坤检,嗯。
我拉開車門下車期吓,回頭對林師兄說:“你早點回去吧早歇,我想一個人走走倾芝。”林師兄沒有過多挽留箭跳,道別離開了晨另。熟悉的環(huán)境一下子就把人拉進回憶里,可是那回憶谱姓,都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借尿。
校園里稀稀落落有一些返校歸來的學生,晚風習習屉来,高大的梧桐樹葉被風吹得窸窸窣窣路翻。有一對年輕的小情侶,男生走在前面茄靠,女孩跟在后面踩著他長長的影子茂契。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有短暫的重合慨绳。
我默默的站著掉冶,眼淚就那么不可遏制地流下來。從開始的悄然無聲到后來放聲大哭脐雪。身邊偶爾有人經(jīng)過厌小,他們只會認為我是個失戀傷心的女同學。在這樣熟悉而又安全的地方战秋,我才敢肆無忌憚地宣泄悲傷召锈,不用去顧及別人的目光。
十年以前获询,林師兄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涨岁。他說如果你踩著一個人的影子走,就可以走進他心里吉嚣。十年之后梢薪,我一句“哦”,他一個“嗯”尝哆,我們的故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秉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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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月與天上月,相隔一天一地恒序。
眼前人和心上人瘦麸,又隔著多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