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糟描。
你嘗試過在大自然中裸露身體嗎?
天地之間书妻,渾然忘我船响,不著片縷,無拘無束躲履,
山風掠過耳邊见间,穿透耳膜直達心窩,撞擊著心房工猜,救贖著囚禁的“小孩”米诉,高聲喊道:出來吧,放飛吧篷帅,去吧史侣,去你想去之地。
就當自己化為了一股風魏身,所到之處惊橱,皆是昔日仰望之地,那山巔箭昵,那懸崖税朴,那云端......
這是今天無意瞥見了孩子在看的紀錄片《埃德荒島余生》后突然的觸動和莫名的釋放。
孩子興奮地看著主人公為挑戰(zhàn)荒島生存而進行的一系列的操作:鉆木取火家制,昆蟲果腹正林,麻條蔽體...
而我卻在埃德裸露身體與大海坦誠相對中強烈被感染,我甚至仿佛已穿透屏幕站在了他所站的位置颤殴,呼吸著他呼吸的空氣觅廓,腳下是舔著我腳尖的海水涌上前,把一些海洋垃圾送到我腳邊后又悄然退去......
孤獨诅病,窒息哪亿,與世隔絕粥烁,挑戰(zhàn),爆發(fā)蝇棉。
他是前英軍上尉讨阻,一個冒險家,2010年第一個走完亞馬孫河的人篡殷。
挑戰(zhàn)钝吮,勢不可擋,戰(zhàn)勝板辽,破繭成蝶奇瘦。
我瞬間想到了這個詞語:戰(zhàn)勝。
01/重生
16年劲弦,我人生中彌足珍貴的一年耳标。
別人信手拈來的人生版塊,我卻為此跋涉了20年邑跪。
那天是夏天與秋天的交替時分次坡,因為那天之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高溫天氣,一夜的雨水換了人間画畅,人們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砸琅。
去手術室途中,孩子爸笨拙地安慰著轴踱,手足無措似乎比我還緊張症脂,語無倫次中我就記得那句“不要怕”機械地重復著。
我全程微笑淫僻,恬靜又平靜诱篷。過道的燈一排排往后倒退去,新一輪的燈又接踵而來嘁傀,一條通往光明的路兴蒸,一條通往希望的路,我感覺到自己即將去的那個方向有一束光照著我细办,那是初生的太陽般的光熊咽。
我虔誠地看向那束光属瓣,似乎東方神靈已經(jīng)接納不了我巨大的幸福奕筐,我能看到上帝的臉在光束中仁慈地看著我泪酱,看著它人類的孩子正在走向希冀。
那個地方不再是讓人生畏的冰冷的把人體剖開的行刑室茴肥,它將是我的新生之地坚踩,我的重生之門,我孩子來到世間的第一個地點瓤狐。
我正在飛過那座山瞬铸,那座恐懼的山批幌!
盡管,我早已手腳冰涼嗓节,狂抖不止荧缘,醫(yī)生曾一度扭過他的肩望向我,詢問我怎么了拦宣。
我的頭和身子被一塊藍色的布隔開截粗,身體部分被一男一女兩位醫(yī)生和幾位護士包圍,逐一在我身體上施展他們的畢生所學鸵隧。
藍布這邊的頭有些孤單绸罗,它嘗試著左右擺動,來轉(zhuǎn)移腹部的觸感所帶來的恐懼豆瘫,它讓眼睛四處溜達珊蟀,數(shù)著天花板上的縫和燈以及滿眼的銀色,還有天花板上隱約映照著的忙碌的醫(yī)生護士的身影和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外驱。
而后腹部開始有很大的動靜傳來系洛,似乎有很多人用鐵鍬在我腹部挖什么東西。
一陣安靜之后略步,一個細細的聲音說道“是個男孩”接著是一陣水龍頭嘩嘩的聲音和幾聲啼哭,啼哭聲音很輕定页,像是怕驚擾了別人趟薄。
而后,一位護士出現(xiàn)在我頭這邊典徊,推著嬰兒車杭煎,車上睡著我的孩子,在咂咂吃著他自己的小手指卒落,護士說“來看看你的兒子羡铲,六斤”我竟有些羞澀地嗯了一聲,隨即儡毕,我笑了也切,提起的顴肌久久沒有放下來。
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飛過了那座山腰湾。
那座整整壓了我二十年的山雷恃!
同齡人的孩子已上高中,而我的孩子卻剛剛出生费坊。
但是倒槐,那又怎樣呢!
我微笑著說附井。
02/陰影中的童年
我出生的地方有一片竹林讨越,依稀記得土墻土屋石板地高高的門檻黑黑的屋子两残,一個小女孩把手伸向一個沒有蓋兒的黑色圓形開關,里面那個像逗號一樣的零件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把跨,伸手人弓,想一探究竟。突然节猿,一陣如無數(shù)鐵片同時敲打著手臂票从、確確實實能感覺到的電流襲擊傳來,閃電一般的痛——我的手咻地被彈開滨嘱,恍惚間只聽得我姐唧唧的笑聲峰鄙,我回過頭,她捂著嘴正在直起笑彎了的腰太雨,她眼下的那塊胎記擠在了一起吟榴,并往上提起了一點。
家里的大門是原木色的囊扳,我總想象著門上沾著幾顆糯米吩翻。
因為我們那個屋基好像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我媽有一天消失半天后帶著一碗水回來锥咸,還有一把糯米狭瞎。她把糯米用水浸泡,嘴里念著什么搏予,隨即一把米噗地灑在了門上熊锭,我們圍過去看那米掉落沒有,據(jù)說掉了就不行雪侥,還得重來碗殷。
她說我爸晚上睡覺不安生,總是感覺有人按住他的被子速缨,讓他喘不過氣來锌妻,所以我爸總是在半夜抱著被子去我媽的房里睡。
那是個老屋基旬牲。對仿粹,就像電影里面的那種陰森的老屋基,不斷演繹著牛鬼蛇神的老屋基原茅。有三家人住牍陌,我二爸幺爸還有我們家。
二爸家總是出現(xiàn)蛇员咽,大的小的品種不論毒涧,灶屋,牲畜圈,睡屋契讲,有一次出現(xiàn)在大門上仿吞,半截身子在里面半截身子在外面,每次抓到蛇以后大人們主張不吃捡偏,不弄死也不買唤冈,她們會放生,這個她們當然是指我媽和幾個叔娘女人银伟,她們堅信這是祖先的靈魂所變你虹,來護他們子孫周全的。
不過二爸不信這個邪彤避,他會掄起鋤頭手起鋤落傅物,將一條大蛇斬成兩截,然后走到屋后找個地方埋起來琉预。
屋后有很多棵果樹董饰,桃樹杏樹李樹以及一片竹林,我們吃裁祝幻想那些埋掉的祖先之蛇會從土里鉆出來卒暂,掛在樹上守望著他的后代。
三爸頂替了公(爺爺)去了公社上班娄帖,命運從此坦途也祠。
幺爸高考差一分,從學薪伲回來一把撂下兩籮筐書齿坷,躺在院壩的草坪上把自己晾了好幾天,后去參軍数焊,退伍回來后娶了漂亮的幺媽。
他們家沒有出現(xiàn)蛇崎场,也沒有人半夜捂被子佩耳,只是屋頂上半夜常發(fā)出沙沙聲,就像有人在撒沙子谭跨。大家心照不宣很少提起干厚。不過偶爾的窺聽會讓我的汗毛倒立起好幾個小時。
如果童年有顏色螃宙,我的童年便是一片暗無天日的黑蛮瞄,不過會加上綠色。綠色是我愛的那片坡谆扎,滿坡的綠色苕藤挂捅,成片地趴在苕箱上,苕箱很長堂湖,像一條條長龍臥在坡腰處闲先,和小伙伴模仿打游擊戰(zhàn)時可以躲在苕箱與苕箱之間的溝里状土。
那是黑色記憶中的一抹亮色,它用力照亮伺糠,不讓我的童年回憶起來暗淡無光蒙谓,也是無數(shù)次夢里反復出現(xiàn)的溫暖之地。
后來我們搬離了那個老屋基训桶,記不清是我7歲8歲還是9歲的時候累驮。當然,搬走了也就阻斷了老屋基的光怪陸離舵揭。
不過谤专,它從來沒有放過我,以各種色彩各種版本陸續(xù)出現(xiàn)在我此后的夢境中琉朽,數(shù)十年毒租,我無數(shù)次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冷汗涔涔驚恐萬狀箱叁,我想擺脫那段記憶墅垮,但是怎樣也擺脫不了,對小孩子有些殘忍耕漱,無疑算色。
當然大人們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大環(huán)境下無人幸免螟够。
03/受傷的少女
如果說第一個家?guī)Ыo我的是又暗又黑的記憶灾梦,那么,我們的第二個家留給我的就是又打又鬧妓笙,永無寧日的戰(zhàn)爭以及我們?nèi)忝贸砷L中的迷茫若河。
我們的第二個家看起來很響亮,是當時生產(chǎn)隊的保管室寞宫,我們?nèi)叶枷矚g它萧福,因為看著它就充滿了希望。
我爸之前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辈赋,有點類似于現(xiàn)在的公務員鲫忍,不過后來他辭掉了,據(jù)他說養(yǎng)不活全家人钥屈。
只是他不知道悟民,多年以后我是多么羨慕那些當爸爸的有一份工作的家庭,因為那會讓家里每個月都有固定收入篷就,那樣他的孩子們上學就不用為學費發(fā)愁射亏,不會在學期過半時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催問學費。
那種感覺就像是站在操場中央的主席臺上,周圍四下圍滿了本班同學和其他班同學無死角地盯著看鸦泳,無處可躲银锻,也無處可逃。
后來我知道了做鹰,那叫“自卑”击纬。
父母鮮有和睦時刻。
我媽嗓門很粗钾麸,說起話來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更振,她的頭發(fā)很粗很扎手,可以看出它主人的脾性饭尝,從懂事以來到現(xiàn)在肯腕,她沒有變換過發(fā)型,男式頭钥平,除了每個月她會神秘地和幺媽商量著某事的時候实撒,才讓我隱約知道了她有區(qū)別于男人的地方,其余時間我都會默認她是男性涉瘾。
她的眉頭總是皺起知态,薄薄的嘴唇抿緊,她的顴肌總是耷拉著立叛,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兇负敏,黑黑的大眼睛里裝滿了苛責,從懂事以來那里屈指可數(shù)地只出現(xiàn)過幾次認可秘蛇,除此之外就是無休無止的怨氣和怒氣其做。
有時候,我會產(chǎn)生一種用熨斗把她的臉皮熨柔和一點的沖動赁还,那樣大家的心臟就不用時常抽搐變形了妖泄。這是我對比了一位小伙伴的媽媽臉上笑盈盈的表情后產(chǎn)生的想法。
我爸總的來說斯文艘策,除了他們兩個打架的時候蹈胡。他有時候會出門照相,那是他自學的技術柬焕,每次回家都是在半夜。他從來沒有講他早年辭了的那份工作具體是什么原因梭域,也可能是沒有生到兒子讓他失去了生活的斗志斑举。
我爸有些文人般的懶惰,他不喜歡下田干活病涨,一年四季基本都要穿襪子富玷,他喜歡研究一些技術性方面的東西,以至于很多不論遠近的人都跑來求助于他。
我媽則不同赎懦,做農(nóng)活一把手雀鹃。她喜歡赤腳,走路蹬蹬蹬励两,每年農(nóng)忙時便是我媽主權旺盛的季節(jié)黎茎。她大聲地安排著田里的活路,就像一位女將軍指揮著她的軍隊当悔,而我總是被她派到一線傅瞻、也就是去田里割稻谷,這讓我一度“生無可戀”盲憎。那是黑黝黝的男人干的活嗅骄,我只有十二三歲,而且還是女孩子饼疙。
一次我又被她指派到田里割稻谷溺森,就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妹妹在家里做飯曬谷子窑眯,我爸又書生氣發(fā)作和我媽鬧了不開心屏积,死活不管田里的活路,大姐輟學去了成都我媽的姐姐家伸但,就只剩下我可以調(diào)動了肾请。
我被她威逼利誘來到田里。當時太陽正當頭頂照更胖,水面熱氣騰騰直往鼻孔里鉆铛铁,濕熱的泥巴裹滿褲腿悶得讓人窒息,汗水也往眼睛里面鉆却妨,導致眼睛睜不開饵逐,我實在受不了就放慢了割稻谷的速度。
她看到我這樣彪标,積蓄了多日的對丈夫的憤怒倍权、還有堆積如山的活路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媽不再像哄我出門時那樣好臉色捞烟,她開始破口大罵起來薄声,把全部的氣撒在了我身上,失去理智题画,口不擇言默辨。
我無比委屈地頂撞了她,她開始咆哮苍息,叫我去死缩幸,我丟掉鐮刀開始往田坎上走壹置,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可以去往哪里表谊,我只是想離開钞护。
田坎上的玉米稈在砍倒之后便露出像刀口一樣鋒利的尖尖,我的腳在凌亂之中劃出了很多血口子爆办,我沒有管它难咕。
我媽估計是擔心我干什么傻事,她罵罵咧咧地跟在后面押逼,但沒有軟口步藕,依舊咄咄逼人,并用了更惡毒的方式挑格,用鐮刀敲打我的腳踝骨頭咙冗,說要抽我的腳筋,看我往哪里跑漂彤。
疼痛讓我失去理智雾消,我開始瘋狂地往河邊跑,我往河里走去挫望,水淹到了我的腰處立润,她跟了上來,河邊的水藤讓我放慢了速度媳板,我有些清醒了桑腮,然后看到她站在我對面,眼神很復雜蛉幸。后來怎么上岸的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破讨。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記得這么清楚。不知道為什么要記住這些不開心的事奕纫。
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提陶,每次回憶起這些的時候會充滿憤怒,會噙滿淚水匹层,可正當我想更深一點挖掘的時候隙笆,內(nèi)心的恨意又會莫名地退步,某個溫情時刻又會涌上前來升筏,盡管它少得可憐撑柔,但足以阻止我挖掘的念頭,這個念頭會歪著頭詢問我:有必要那么耿耿于懷嗎您访?誰不是這樣長大的呢铅忿?于是我就覺得自己可能太過于較真了:天下沒有無不是的父母,生你養(yǎng)你的父母也不過是被生活所迫而已洋只,做子女的多理解一下他們沒有毛病辆沦。
這樣想過之后我似乎釋懷了∈缎椋可是過不了多久肢扯,相同的心流又會出現(xiàn),接著又是憤怒之后的妥協(xié)担锤,妥協(xié)之后又憤怒蔚晨,如此周而復始,讓人疲憊與痛苦肛循。
斯文的我爸有個“1.2.3”原則——和我媽打架時他會讓她三下铭腕,如果三下之后我媽還要繼續(xù),那么他就會毫不客氣地還擊多糠,他總是這樣一絲不茍累舷,原則性極強。當然他的原則在我媽那里一文不值夹孔,除了激起我媽更大的憤怒以外沒有其它用處被盈。
我想起了一句話,笑了:秀才遇到兵搭伤,有理說不清只怎!
每次要打架之前都會冷戰(zhàn)上幾日,像是在蓄勢待發(fā)怜俐。父母交流會比平時更要少身堡,幾乎沒有交流。
當然田里面的活路不會因為他們的零交流而停止生長拍鲤,漲紅了臉的高粱贴谎,彎腰的谷穗,片坡金黃的麥穗殿漠,人們臉上洋溢著收獲的滿足赴精,他們捏著麥粒,掂量著谷粒绞幌,愛不釋手蕾哟,呵護備至。只有我家的莊稼似乎少了這種待遇莲蜘。
我爸會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谭确,從起床到中午有時候到太陽落山,我媽從田里土里回來放下鋤頭的時候會發(fā)出很大的聲響票渠,這一聲響會讓我們一哆嗦逐哈,心一下子擰了起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问顷!
面對我爸的懶惰昂秃,我媽很多時候會把氣撒在我們頭上禀梳,我是首當其沖的,因為我也很暴躁肠骆,總是對著干算途,遺傳基因很強大不得不承認。她暴躁的時候用最惡毒的話羞辱著我蚀腿,以此發(fā)泄著她的憤怒嘴瓤,她永遠剎不住車,撞得頭破血流也無所畏懼莉钙。我倔強地昂著頭廓脆,不服輸?shù)匦χ粗乙詾樽约阂丫毦土税俣静磺值墓Ψ虼庞瘢齻Σ涣宋彝7蓿钡胶髞砗芏啻伟胍剐褋硌劢菕熘鴾I,我才知道蚊伞,自己從來就沒有逃脫過瞎嬉。
不把氣撒在我們頭上時就是他們正面交鋒的時刻。
我媽先是大嗓門怒吼出來厚柳,我爸照例沉默不語氧枣,我媽急了上前一推,身材瘦小的爸一趔趄别垮,站穩(wěn)后整理好被扯亂的衣服便监,然后冷冷地說出一句話:“這是第1下”。
我媽不甩他碳想,又用比剛才力道更大的力氣再使勁一推烧董,我們心里一緊,我爸一下子摔坐在了地上胧奔,有時候鞋子會掉 逊移,有時候衣服扣子會被扯掉,樣子有些狼狽龙填,不過他絲毫不慌不忙的樣子胳泉, 因為他有奪回主權的時候,他知道我媽永遠不會在他的3下原則中停手岩遗,他們兩個似乎都在等待他的”3”說出口扇商, 那樣他們的怒火才會被連根拔起,好給彼此一個理由宿礁,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案铺。
通常這個時候我們會被嚇哭,我們知道爸的“3”出口后接下來就是雷霆萬鈞梆靖,我媽會毫無招架之力的控汉。
縱觀全局笔诵,她似乎也只有在我爸說出“3”字之前打上3下。(只有一次例外姑子,她操起板凳把我爸放倒在了豬草堆上嚎叫呻吟)所以永遠也不要低估一個男人的戰(zhàn)斗力嗤放,即使他看起來那么瘦小。我們驚恐的雙眼分明已經(jīng)看到我爸臉上的肌肉似乎在跳動壁酬,嘴唇緊閉,眉頭緊鎖恨课,線條僵硬舆乔,隨后他咳嗽一聲,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把自己的怒火壓下去剂公,又似乎是想息氣寧人一樣希俩,把手掌舉到耳門處低低地、一字一句地又說了一句:“第二下”纲辽。
我們就像看表演一樣看著他抿著的嘴唇說出這三個字之后颜武,遂看向我媽,我們帶著哭腔希望她停手拖吼,不要再推了鳞上,誰都知道再推下去會是什么狀況。
當然我媽不會被威脅退吊档,更不會聽我們的篙议。
我爸的這句話只會更加激起她的憤怒。因為她怨氣太大了怠硼,她太累了鬼贱,好好打上一架可以給自己一個理由休息幾天,因為戰(zhàn)斗之后的十天半月左右香璃,通常是我爸先示好这难,而我媽也似乎在這之后可以重新找回姿態(tài),然后和諧會持續(xù)上一陣子葡秒。他們似乎也習慣了這種暴風雨后獲得的寧靜姻乓,我爸也似乎只有爆發(fā)之后才愿意軟下身子妥協(xié)他的妻子。
他們就以這樣的方式發(fā)泄著因生活的艱難和日子的困苦所帶來的壓力眯牧。
我到現(xiàn)在都在納悶糖权,我爸的3下原則到底有沒有包含3在內(nèi),如果不包含那么我媽就可以多打一拳炸站。如果非要子女站隊星澳,在父母之中,孩子們總還是向著媽媽的旱易。
通常是我哇哇大哭沖過去抱著她禁偎,大叫著“媽腿堤,媽”,這樣做既是本能如暖,也是在告訴她我們跟她在一起笆檀,和她一起面對,因為盛怒下的爸爸太可怕了盒至,像一頭憤怒的獅子酗洒,我們渾身發(fā)抖,尋求保護枷遂,孩子們不都是在恐懼的時候?qū)で竽赣H的庇佑嗎樱衷?
但我媽會把我或者我們推開,再惡狠狠瞪上一眼酒唉,這一瞪讓我們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矩桂。直到有一次她說我們是在幫我爸,因為我們抱住她導致她無法施展痪伦。
那一刻侄榴,我迷茫了,挫敗感襲來网沾,悲傷襲來癞蚕,父親是那么的可怕不敢靠近,母親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和推開辉哥,那我們做子女的身該往哪里去涣达,心又將在何處安放?
他們打完架后會一人睡一間屋证薇,不做飯度苔,停止一切行動,我們大多時候就餓著肚子上學浑度,這讓我無數(shù)次局促地因為遲到而站在了教室門口寇窑,在全部同學的眼神注視中漸漸有些自暴自棄,我無數(shù)次在課堂上走神箩张,無數(shù)次徘徊在自家院壩下不愿意回家甩骏,如果那還算一個家的話。
因為頻繁的遲到老師終于把我爸請進了學校先慷。
不過從那天以后饮笛,我早上再也沒有被派出去放小豬仔或者放鴨子,而是改為叫我背書论熙,那天以后持續(xù)的一段時間內(nèi)福青,我早上是在柴火噼啪聲中醒來的,爸燒火,媽煮飯无午,而且是煮早飯媒役,有那么一陣子恍惚,我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宪迟,多好啊酣衷,好的不真實,這樣平靜的日子次泽,覺出了幸福的味道穿仪。
我背誦著書的嘴巴咧開來笑了。
后來知道是老師告訴了我爸意荤,說我成績很好啊片,叫他們認真培養(yǎng)我,我爸似乎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信心袭异。我終于引起了他們的關注。如果我的好成績能換來家里的和睦炬藤,那將是我義無反顧去做的事御铃!
可是,這樣屈指可數(shù)的日子沒過多久就打回了原型沈矿。似乎是我媽的強勢讓我爸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再一次瓦解了上真。從此他沉默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越來越冷漠寡言羹膳,我?guī)缀醪桓液退麑σ曀ィ紶柪淅鋻哌^來的目光像兩束利箭讓我不寒而栗。
后來我離家出走的信紙上就不知死活地寫了這點:我們的家不像一個家陵像,沒有一絲溫暖就珠!
父母總是被動地被生活推著走,他們自己好像都找不到出路醒颖,他們的臉上幾乎看不到笑容妻怎,日子那么難,那些生兒子的家庭只生一個負擔輕泞歉,我們?nèi)忝玫某錾透赣H的消極讓家里的日子難上加難逼侦。
大概在小學五年級和六年級,有時候我會和一兩個小伙伴在星期六或者星期日騎自行車去機場營地撿廢品腰耙,然后賣掉換錢榛丢,買了學習用具后我也會用這個錢補貼家用。
記得有一天我回家的時候挺庞,天都黑了晰赞,但我一點也不怕,就算經(jīng)過家門前那片黑乎乎的竹林和凹下去的那路段我也不害怕,盡管它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夢里宾肺,像是一個巨大的黑魔鬼張大嘴巴溯饵,要把我吸進那無盡頭的深淵一樣。
在那天锨用,我并不怕丰刊,因為我的包里揣著我的勞動成果,它讓我充滿膽量增拥,那是一包鹽啄巧。我為家里買的一包鹽。我發(fā)現(xiàn)家里沒有鹽了掌栅,我憋著一股勁要給我媽一個驚喜秩仆,我做到了,我覺得自己瞬間了不起起來猾封,心臟在我胸腔里歡快地跳動澄耍,走到院壩口聽到我媽說怎么我還沒有回去,我大聲說:“媽我回來了”晌缘,當我把鹽盡量低調(diào)地放在灶房放在我媽面前的時候齐莲,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那天晚上磷箕,我媽跟我說話的聲音柔了很多选酗。
當然哪痰,多數(shù)時候她是挑剔的饺律,苛責的,無論怎么做都不如她的意妓蛮,她都不滿足不高興空繁,我不知道為什么殿衰,只是希望通過自己的方式讓她高興起來。
當然盛泡,我是高估了自己播玖,首先我不夠格,不是男兒之身饭于,我和很多農(nóng)村女孩子一樣蜀踏,出生就帶著原罪。
比如我會趁她去坡上干活回來之前把灶臺前一大堆亂草全部扎成一把把的柴火掰吕,然后整齊排好果覆,我欣慰地看著自己的成績,想象著她回來看到后會夸獎一番殖熟。不過我沒有等來夸獎局待,等來了一句“扎柴火都有時間,怎么沒有把豬食煮熟”?
我看了一眼高高堆起的柴火钳榨,然后燒火煮豬食舰罚,用的就是我扎好的柴火,很方便的薛耻,我覺得自己還是不錯的营罢。我安慰我自己。
只是饼齿,心里總覺得少了一點什么饲漾。具體少了什么,我也說不清楚缕溉。
04/骯臟的啟示
日子就這樣交替地進行著考传,時好時壞。
爸媽依舊在較量证鸥,只是我們再也沒有去抱住我媽了僚楞,比起我爸的暴力還擊所帶來的恐懼,我媽的推開同樣讓我害怕枉层,或者說程度更深泉褐。后來我找到了一個方法,可以不讓自己整日陷進這些害怕和迷茫的深淵中返干,那就是看小說兴枯。
我沉迷于看小說血淌,看身邊一切可以看到的書籍矩欠,人開始變得沉默內(nèi)向,我將自己封閉起來悠夯,遨游在小說所營造的情節(jié)當中癌淮,努力在那里面尋找快樂。
我不缺課外書的來源沦补。那個時候家里開始在做一種火炮加工乳蓄,不裝炸藥的那種,為此我爸會四處去收購舊書本來加工夕膀,全家上下都參與到這個工作當中來虚倒。作為激勵我們的積極性,爸爸每次把加工好的產(chǎn)品賣掉時都會跟我們?nèi)忝觅I一包炒好的花生产舞,帶回來之后分成三堆魂奥,爸爸說妹妹最小要多分幾顆。
這個時候的爸爸是和藹的易猫,親切的耻煤。
其實如果沒有外力的強壓,爸爸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的溫和。我很早便會用一句話來形容我家的劍拔弩張: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哈蝇。這話我有些向著父親棺妓。兒子跟母親親一點,女兒跟父親親一點炮赦,好像是這個道理怜跑。
每次爸爸把廢舊的書一搬回來,我就會撲在書堆上把感興趣的書先放在一邊眼五,等看完了再加工妆艘。我爸沒有阻止,我媽也沒有數(shù)落看幼,在看書這件事情上批旺,他們奇跡般地達成了共識。
癡迷看課外書籍的這段時間诵姜,我感覺自己的心理和身體似乎在悄悄發(fā)生著變化汽煮。就像田里的稻谷,由嫩綠悄悄地變成了金黃棚唆。
一天我和大姐照例坐在書堆邊將書的裝訂拆下來為加工做備用暇赤。大姐坐了許久之后趁爸媽離開的時候她站了起來,我看到她橘黃色的裙子后面一大片鮮紅的顏色宵凌。我驚呆了鞋囊,嚇到了,我希望她說點什么瞎惫,但她什么也沒有說溜腐。
我似懂非懂地跑去跟媽告狀,一來報大姐平時欺負我們當妹妹的“仇”瓜喇,二來我確實需要更詳細的解釋挺益。
我媽也沒有說什么,露出的是那種似乎難以啟齒的乘寒、近乎嫌棄的語氣低低嘟噥了幾句望众,我似乎告贏了,我第一次知道了這件事情也可以攻擊到一個人伞辛。因為從我媽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來烂翰,它似乎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只要正在經(jīng)歷這個事情的人都是骯臟的蚤氏,可恥的甘耿,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我們初三才有生理課瞧捌。
初二棵里,身邊的同學陸陸續(xù)續(xù)地神秘起來润文,大家心照不宣地神色和我媽我姐一樣,我把她們歸于異類殿怜,可是我排斥的同時卻又似乎在期待成為她們中的一員典蝌。
我開始迷亂,就這樣矛盾著头谜、糾結(jié)著骏掀,但我最終把它定位在了骯臟上。
當我終于成為她們中的一員時柱告,瞬間覺得世界都坍塌了截驮,我甚至想到了死,只有死才能把我從恐慌际度、無助中解脫出來葵袭,我開始厭惡自己,厭惡一切乖菱,感覺自己很臟坡锡,它會讓我遭到嫌棄。
我不敢跟媽說窒所,比起她復雜的略帶嫌棄的眼神鹉勒,我寧愿選擇沉默。我沒有采取什么措施吵取,家里幾乎沒有禽额,就讓它流著。我媽至始至終都沒有問過一句皮官,她似乎默認我們生來就懂脯倒。
我越來越喜歡把自己包裹起來。通過學習和閱讀臣疑,我似乎和這個家的距離越來越遠盔憨,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推著我走徙菠。不管我渴望什么我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讯沈,盡管也沒有什么人會在乎我,沒有人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婿奔。不過這恰恰似乎又是我寧愿的缺狠。
我有了小心思和小秘密。開始有男生喜歡我萍摊,在去中考的路上挤茄,他裝作不經(jīng)意地把手放在我扶的欄桿上,然后趁車身顛簸時滑下來輕觸了我的手冰木,我回家之后厭惡地把皮都差點洗掉了穷劈。
我總是很矛盾笼恰,既渴望有人關注我,但又拒絕別人靠攏歇终,既渴望外面的世界社证,但又害怕改變。有些焦躁和迷茫评凝,沒有人告訴我我該怎么做追葡。我也沒有料到,這成為了之后折磨了我將近20年的心魔奕短。
我16歲的時候家里貸款買了房宜肉,姐夫隨后招贅上門,這兩件事情讓我們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翎碑。我媽似乎換成了全新的一個人谬返,舉止、談吐日杈,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變了朱浴,我重新感到了另一種厭惡。
她對姐夫很好达椰,我認為超越了我們在她身邊的十幾年翰蠢。當然,如果人生永遠如初見啰劲。
姐夫也很好梁沧,孝敬爸媽,對兩個妹也好蝇裤。如果他知道兩年后會在我家死去廷支,他會不會后悔來我們家。
對于家里人口結(jié)構和氛圍的變化栓辜,我醋意大發(fā)恋拍,把氣撒在大姐身上,因為她似乎在持寵而嬌藕甩,父母的愛似乎全部給了她施敢,我總是找機會攻擊她。
一次當我把她緊緊逼在墻角時狭莱,大家似乎才意識到還有一個我存在僵娃。
姐夫叫我放手,我放了手腋妙,倔強地忍住快要流下的眼淚往學校沖去默怨,我不知道為什么要哭,哭又是為了什么骤素。我的眼神總是游離著匙睹,永遠似乎都在尋找著什么愚屁。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在尋找歸屬感痕檬。
終其一生我都會尋找它集绰。
是的,我就是那個要用一生來治愈童年的人谆棺。
就是那一年我被評為了縣里的三好學生栽燕。
也就是那一年,我留下了一封書信離家出走了改淑。
十六歲而已碍岔。
中考過后我放棄了學校僅有的三個委培中專名額,學校主任三番五次來找我朵夏,我拒絕不見蔼啦。
當然,拒絕的仰猖,還有自己人生的初起步捏肢。
這是后來才醒悟到的。
05/灰色十數(shù)年
24歲我開了自己的服裝店饥侵,結(jié)了婚鸵赫,閃婚,比我小一歲躏升。
他知道我是完壁之人后在日記里感動感慨感激地寫到:他是殘花敗柳辩棒,配不上我。
我似乎成了他膜拜的女神膨疏。
還說就算一輩子都不邁過那一步一睁,他也心甘情愿守護我,尊重我佃却。
他知道我的恐懼者吁。我封閉著自己的身和心,不讓人靠近饲帅。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好過复凳,我一度感謝上蒼。也拼了命地對他好洒闸。我敞開了我的心染坯,但依舊沒能敞開我的身均芽。
一年以后啪啪打臉丘逸。
他幾乎是不辭而別去了云南,只在4年后補辦離婚證時見了一面掀宋。
中間有過絕望深纲,想過自殺仲锄,刀片架在手腕沒有勇氣滑下去,我不甘心湃鹊,還沒有給自己一個交代儒喊,我不甘心。
28歲币呵,我成了真正的女人怀愧,隨后第一次懷了孕。不過恰好也剛分了手余赢。
不管即將面臨什么芯义,我還是如釋重負地忍不住打電話告訴了我媽,我想告訴她妻柒,我終于正常了扛拨,不用擔心我了,我不再絕望了举塔。我必須要找人分享我的狂喜绑警。
不過我依然沒有等到,就像多年前央渣,那高高的柴火和我一起等待她的夸獎一樣计盒。
她有些氣急敗壞地掛掉了電話⊙康ぃ或許她已被家里千頭萬緒的事煩透了章郁,顧不上我了吧。
或許當年我死了也不過如此吧志衍,感覺又一次被推開了暖庄。
但這次及以后我不再那么害怕了,我不再是那個凡事都等著父母認可的孩子了楼肪。
幾天后培廓,大姐的第二任丈夫死去。
兩任丈夫的相繼離去讓大姐開始懷疑人生春叫。
但肩钠,即便是懷疑,日子依舊要過暂殖,這就是人生本生价匠。
我上舞臺做主持做銷售,已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連和男性吃飯都要臉紅的人呛每。
我努力賺錢努力存錢努力尋找幸福踩窖。
直到遇到了我孩子的爸爸!
06/釋放
2016晨横,上帝的饋贈之年洋腮。我最滿足的一年箫柳。
人總是赤條條來去。與其尋找那束光啥供,不如自己就成為那束光悯恍。
我通透了。并釋放了自己伙狐。
孩子上幼兒園了涮毫,我也開始圓深藏心底多年的大學夢,參加成人自考贷屎,我如饑似渴甘之若飴窒百,每一頁草稿紙我都珍藏。
孩子幼兒園畢業(yè)豫尽,我也取得了兩項成績篙梢,一是學歷證書,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證美旧。之后是普話一乙和播音主持結(jié)業(yè)證渤滞。
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飛過了那座山。
那座執(zhí)念的山榴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