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獄等你 你又怎么可以想上天堂映挂?”
蘇菲覺得整個人生都太扯了鞭莽,如果早知道前面十幾年的人生都是在為今年的悲劇做鋪墊的話瓮孙,她一定會在剛學會走路那年唐断,找個天臺,從上面跳下去杭抠,從此整個世界都清凈安寧脸甘。
回家,還是一樣的死寂祈争。蘇菲在房子里走動斤程,就像是廢棄的老倉庫,有一具尸體,帶著流動的血液忿墅,空洞的眼睛扁藕,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疚脐,卻還剩些感覺亿柑。
幸好,她想棍弄,還能呼吸望薄,等他回來了……
蘇菲不愿去想這么多了,這僅剩的氧氣呼畸,她不想浪費痕支。她去洗了澡,洗了七天沒洗的頭發(fā)蛮原,洗了帶著不明黏狀物的衣服卧须,難得地感受到了舒服,她想走回去房間睡一會儒陨,可是就在這時花嘶,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來了,是蘇文龍回來了蹦漠,蘇菲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椭员,繼續(xù)往前走,走到床邊躺下笛园,就著還在滴水的濕發(fā)隘击,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六點了喘沿, 有人叫她吃飯闸度,是她的父親。她起床蚜印,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竭力看起來正常留量,對著鏡子窄赋,帶著一點笑,一點驕傲楼熄,一點不在乎忆绰,和一點情緒化,那就是她平時的樣子可岂。蘇菲走出去错敢,飯菜已經(jīng)在桌子上了,冒著熱氣,蘇菲坐下稚茅,把菜放進嘴里然后像往常一樣夸贊飯菜好吃纸淮,這是她一個晚上僅需要說的一句話了。
這年以前亚享, 蘇菲說這句話還是真心的咽块,但是就在今年,她失去了她的味覺欺税,所有東西在她嘴里都沒有任何味道侈沪,她沒有去看醫(yī)生,沒有告訴她的父親晚凿,因為她覺得沒必要亭罪。
那件事情以后,蘇菲覺得很多事情都沒必要了歼秽。
吃飽飯?zhí)K菲正準備回房間应役,她的父親開口了:“你今年,是不是準備畢業(yè)了哲银?”
蘇菲背對著飯桌點點頭扛吞,腳尖朝向想要離開的方向。
“想好考哪里了嗎荆责?”
蘇菲今年高三滥比,即將18歲,想要成為一名舞蹈教師做院,曾經(jīng)盲泛。
“還沒想好〖”
“那就等考試成績出來再說寺滚,藝術類的就不報了,學費貴又沒前途屈雄!”
“好村视。”蘇菲背對著飯桌酒奶,看不見她的表情蚁孔,她一邊回房間一邊說“我會找個便宜點的⊥锖浚”
蘇文龍在沙發(fā)上抽煙杠氢,他很欣慰,因為他教育出來的女兒是那么的懂事另伍,無論是帶她出去吃飯或者是要求帶孩子參加的工會活動鼻百,蘇菲永遠都是那個有禮貌懂事被人夸贊的“別人家的孩子”,很給蘇文龍長臉。平日里父女雖然沒什么話說温艇,但她是很聽話的因悲,小時候就知道看臉色逗大人開心,長大了從沒做過逆反的事情中贝,電視節(jié)目里或是茶余飯后聽別人抱怨自己家小孩多難管教多令人頭疼的時候囤捻,就是蘇文龍最驕傲的時候。
他看了看電視機下方的金屬盒子邻寿,笑了笑蝎土,覺得對自己很滿意。
蘇菲回到房間绣否,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盯著墻上的芭蕾舞巨幅海報出神誊涯,她鉆到書桌底下,在縫隙里掏出一把鑰匙蒜撮,走到床邊拿出藏在床墊里的帶鎖的盒子暴构,盒子里面是一本日記。日記本里一個字也沒有段磨,一張照片從里面滑落出來取逾。
蘇菲看著照片,淚水濕了眼眶苹支。
還有兩個月就到蘇菲的十八歲生日了砾隅,但是今年,沒有人會記得了债蜜。不要緊晴埂,蘇菲每一天都在倒計時,她在等十八歲生日的到來寻定。
蘇菲的文化成績算不上很好儒洛,但是考個二本還是沒有問題的,本來覺得以藝術生的身份可以降分錄取狼速,但是半年前她已經(jīng)向學校的遞交申請書轉到普通文科班了琅锻。別的同學都在埋頭做試卷為一個月后那場決定人生的大考做準備,蘇菲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向胡,有點累浅浮,她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捷枯。
她夢到回到了小時候,她在院子里捉蜻蜓专执,好不容易捉到了捂在手里拿去給媽媽看淮捆,但是蜻蜓卻死了。
媽媽摸摸她的頭說:“不能攥得太緊,沒有氧氣是沒有辦法活下來的攀痊⊥╇纾”
蜻蜓死了,蘇菲不傷心苟径,甚至覺得有些生氣案站;“怎么這么容易死掉?再堅持一會就可以了凹帧蟆盐!”
媽媽笑了笑,沒有說話遭殉,夢醒了石挂。
睡醒的時候蘇菲看了一下手表,已經(jīng)是晚上9點了险污,離晚自習下課還有半個小時痹愚,看了看眼前堆積如山的空白試卷,無所謂蛔糯,她開始收拾東西離開學校拯腮。
她沒有回家,家里的氣氛太壓抑了蚁飒,在家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蘇菲感到窒息动壤,她多希望能想到可以去哪里,可是天地之大竟沒有一寸地方屬于她飒箭。
走著走著狼电,她又走到了那棟樓下。
蘇菲拿出照片弦蹂,這張照片里的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點都已經(jīng)深深刻進她的腦海里了肩碟,她能確定,就是那個地方凸椿。
那天之后削祈,蘇菲每天的都會在相同的時間到這棟樓下,盯著一個地方看很久很久脑漫。
因為沒有朋友髓抑,也沒有人關心她,所以沒有人知道蘇菲這個月每一天都在同一時間出現(xiàn)在那棟樓下优幸,很久很久吨拍,不說話,拿著一張照片网杆,一個人羹饰。
所以也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她會從那棟廢棄的大樓上跳下來伊滋,時間是九點32分。
警方感到的時候队秩,蘇菲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跡象笑旺,她的尸體被蓋上了白布送到了驗尸處。報告很快就出來了:腦部先著地馍资,當場死亡筒主,死者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照片,照片呈現(xiàn)一片血紅鸟蟹,看不清內(nèi)容乌妙。
蘇文龍被叫到了警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她要去自殺戏锹,蘇文龍沒有辦法接受現(xiàn)實冠胯,在警局對著尸體罵罵咧咧。
“這張照片你認得嗎锦针?”一名警察走過來荠察,遞給他一個朔料袋裝,里面裝著一張被鮮血的照片奈搜。照片被血染得通紅悉盆,模糊中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身形倒在血泊之中,但又被一層厚重的干透的鮮血再度覆蓋馋吗,紅得使人觸目驚心
即使這樣焕盟,蘇文龍還是認得出,照片上的人宏粤,是蘇菲的媽媽脚翘。
一年前的今天,蘇菲的十七歲生日绍哎,她的媽媽從同一棟樓跳下来农,當場死亡,時間9點32分崇堰。照片上的紅沃于,既是蘇菲媽媽的血,也是蘇菲的血海诲。
蘇菲的媽媽因為不堪家暴的折磨選擇了自殺繁莹,電視機下的盒子里,是她的骨灰特幔。
蘇菲的媽媽是一名舞蹈教師咨演,蘇菲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像媽媽一樣成為一名舞蹈教師,跳最愛的芭蕾蚯斯⊙┍辏可是零院,這對于她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夢想。父親每日只知道爛賭然后回家威脅蘇菲的媽媽給他還債村刨,為了錢他甚至不惜逼自己的妻子去酒吧陪酒和跳舞∽ィ“反正都是跳舞嵌牺,給誰看不是看?”“不用裝什么純潔高尚龄糊,我在地獄等你 你又怎么可以想上天堂逆粹?”蘇菲每次聽著父親對母親的威脅卻無能為力,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炫惩,她也在害怕僻弹,她以為熬過去就好了,她以為過幾年大學畢業(yè)她就可以媽媽離開然后過上沒有暴力毆打的幸福生活他嚷,于是她暫時的軟弱成為了她一輩子的后悔與遺憾蹋绽。
她十七歲生日的晚上,蘇菲的媽媽選擇結束所有的痛苦筋蓖。那一天卸耘,她穿著最愛的舞服,走上那棟樓的天臺粘咖,完成了最后一支舞蚣抗。
那天晚上,蘇菲沒有等來生日蛋糕瓮下,等到的是警方的電話和一張照片翰铡,蘇菲看著那一張照片,想起幾天前剛剛下晚自習回到家的時候讽坏。媽媽坐在沙發(fā)上等她回家锭魔,嘴角有血,滿身淤青震缭,她抱著蘇菲赂毯,求蘇菲原諒她的脆弱,說她很對不起她堅持不下去了拣宰,說不要跳舞了不要再跳舞了……原來那個時候党涕,她就已經(jīng)想好了……
蘇菲沒有哭,她只是偷偷保留了那張照片巡社,夾在她的日記本里膛堤。她用小刀劃卡了床墊,把日記本上鎖塞進床墊里面晌该,在枕頭的正下方肥荔,每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绿渣,她都會夢到自己躺在媽媽的尸體之上,滿臉鮮血燕耿,手里攥著那一張警方拍下的照片中符,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見媽媽。終于誉帅,她等到了今年的生日淀散,這一年的每一天她都在期待生日的來臨,這樣她就可以擺脫這個可怕的家蚜锨,擺脫這個可怕的世界档插。
生日前一天晚上,她沒有夢到像往常一樣夢到媽媽的死亡現(xiàn)場亚再,她再次夢到了那只死掉的蜻蜓郭膛,想起她說的話;“怎么這么容易死掉氛悬?再堅持一會就可以了霸蛱辍!”圆雁,然后她終于懂了忍级,在逆境與絕望中的堅持一會有多難,也懂了媽媽的笑藏著多少苦澀與無奈伪朽。
此后轴咱,人間無芭蕾,天堂可共舞烈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