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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蒼白
高四那年粉洼,我爸病危属韧,從義烏回了貴州老家。
因?yàn)閼艏谫F州糠赦,我一個人在這里念高中拙泽,我媽到了醫(yī)院才告訴我他們回來了裸燎,接到她的電話時我在自習(xí)室刷著文綜題德绿。
她說了很多話,我只聽清了一句蕴纳,我把你爸帶回來了袱蚓。
落葉歸根喇潘,我最怕的事還是來了梭稚,那意味著什么呢,意味著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都沒有了忱屑。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莺戒。
我跑到校門口急波,攔了輛車直奔客車站,兩個小時的路程名段,大巴車在山路上顛簸伸辟。
下車的時候信夫,胃里天翻地覆的卡啰,邊走邊吐碎乃,一路到鄉(xiāng)里的醫(yī)院,我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恰梢,天黑了梗掰,我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及穗。
我弟弟給我打來電話
“姐,你明天請完假再回來吧”
“我在醫(yī)院樓下”
“我下來接你”
我強(qiáng)忍著眼淚苛白,扯出一個微笑,鄉(xiāng)里的醫(yī)院很破懂版,很窄躏率,很小,走廊上站著我的親戚蓬抄,我看不清他們是誰嚷缭,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黄娘。
走進(jìn)病房逼争,三個月沒見了,怎么會瘦了這么多胆敞,臉白的像紙杂伟,他像一片曬焉的樹葉一樣靜靜的躺在床上赫粥,我輕輕的叫了一聲“爸”越平,我看見他的眼睛在笑,走到他眼前晦溪,我真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啊三圆,可是我要怎么開口。好想拉拉他的手修噪,可是他身上那么多的管子割按,我不敢碰他磷籍。
他是我的天霸毫臁比然!怎么突然間就變得怎么脆弱强法,連呼吸都要靠機(jī)器了呢饮怯,在我心里他是無所不能的國王啊,寵了我二十年蓖墅,滿足我所有论矾,所有的無理的要求贪壳。
我二十歲了闰靴,還是他的小公主关霸。我高一的時候他就生病了队寇,但是每次給他打電話,他精神都很好识埋,有時還會和我開玩笑窒舟。
他說他一定會好的,會看著我考大學(xué)银还,看著我嫁人蛹疯,看著我有孩子热监,看著我做媽媽孝扛。
我知道他在騙我苦始,我知道他總是會走的,但是沒想到會這么快凑耻。
第二天香浩,天還沒有亮邻吭,父親的臉色很難看囱晴,他的眉頭緊緊的皺著畸写,在強(qiáng)忍著什么氓扛,他突然暴躁起來,扯掉所有的管狂魔,他那么虛弱最楷,哪來的這么大的力氣籽孙,弟弟抱著他火俄,把他按在床上烛占。他像一頭受了傷的獅子忆家,聲音啞啞的芽卿。
他說他好痛胳搞,好痛,他求醫(yī)生讓他死筷转,他求我媽桶至,求弟弟惧浴,求我者冤。像一個孩子淮蜈,無力的喘息哺窄。我站在那里般婆,手足無措到腥。
我是多么的希望,所有的痛苦蔚袍,都在我身上乡范,所有的所有,都讓我來承受。
可是所有的希望篓足,都那么蒼白段誊,那么無力。
我在廁所哭的時候,班主任給我打來電話,一個暴怒的聲音傳來:“離高考只有五十二天了潜腻,你人在哪兒精钮,逃了一早上的課】砌ǎ”
“我在老家球散,我爸要走了”只要提起走字,眼淚就忍不住。我沒聽清班主任后面說了什么没卸,就掛掉了電話。洗了臉又回病房。
第三天,爸還是喊著痛,他失去了意識这橙,認(rèn)不出我了,只是一直在說筑凫,讓他死,他不要活令漂。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充斥著我妹窖,從頭到腳的每一寸肌膚判没。
第四天俏竞,爸奇跡般的不喊痛了漱牵,他可以意識清醒的和我說說話娶聘。
他很安靜狡耻,淡淡的和我聊著天,他問我高考有沒有把握爷绘,他說他一定會看著我上大學(xué)的猾昆,我信了毡庆。
真的,我似乎可以看到他好起來的樣子,像以前一樣和我媽經(jīng)營著義烏的麻將館黍图,挽著我媽的手一起去買菜搔弄。
我假期的時候,晚上帶著我和弟弟去路邊的小攤吃燒烤圃庭。我一定會考這邊的大學(xué),離他們近一點(diǎn)儒旬,每個星期周末我都要回家。
我知道我在騙自己闭翩,可是我又那么相信自己的謊話伶棒。
第五天,爸的精神更好些了窥翩,我感覺我的期待都不是騙自己的謊言了寇蚊,是不是鄉(xiāng)里的空氣好啊仗岸,氣候也好盗痒,說不定爸在這里修養(yǎng)就慢慢的好起來了。對,一定是這樣的沛膳。
第六天的時候叹哭,爸說他的耳朵癢忍宋,讓我給他掏一掏,我小心翼翼的拿著棉簽风罩,他那么脆弱糠排,我不敢使勁。他讓我重一點(diǎn)超升,我重了一點(diǎn)點(diǎn)入宦,真的就一點(diǎn)點(diǎn)。
我把棉簽?zāi)贸鰜淼臅r候廓俭,是紅色的云石,然后有血流了出來唉工,染紅了爸的脖子研乒,然后是嘴里,鼻子里淋硝,眼睛里雹熬,我好怕宽菜。
是不是我弄疼他了,后來好多人進(jìn)來竿报。我聽見他們叫我爸的名字铅乡,我聽見媽撕心裂肺的喊。后來呢烈菌,我不記得了阵幸,我什么也不記得了。
那天芽世,所有我知道的挚赊,不知道的親戚都來了,他們把爸裝在一個黑色的盒子里放在堂屋的中間济瓢。請了好多先生來“唱經(jīng)”荠割,“跳神”。
他們在堂屋里放了一個燒紙盆旺矾,一群人圍著它蔑鹦,敲著鼓,吹著嗩吶箕宙。媽把一卷白布裹在我頭上嚎朽,讓弟弟牽著我跪在紙盆邊燒著紙。
家鄉(xiāng)有個風(fēng)俗扒吁,所有的親戚火鼻,凡是女的,來了都要跪在棺材邊哭喪雕崩。說著我爸的好魁索,說著怎么這么年紀(jì)青青的就去了。
哭的聲音很大盼铁,蓋過鑼鼓和嗩吶的聲音粗蔚,有人去拉他們起來,他們不愿意饶火,越哭到最后的人鹏控,證明他越傷心,越不舍肤寝。
這些都充斥在我耳朵里当辐,眼里。我覺得很諷刺鲤看。我在院子里站著缘揪,我姑姑過來拉我,讓我過去跪在棺材前哭喪。
何必呢找筝,我一滴眼淚也沒有蹈垢,我哭不出來,真的袖裕,那些話我也不會說曹抬,我說不出口。
為什么一定要逼我跪在哪兒和你們一起裝不舍急鳄。他們說我爸養(yǎng)了個白眼狼谤民。
我沒有哭,喪禮七天疾宏,我一滴眼淚的沒有掉赖临,我看不到那些親戚的悲傷,那些我連名字也不知道的灾锯,所謂的親戚兢榨,他們晚上的時候打麻將,打牌顺饮,喝酒吵聪。
他們明明笑著,笑得那么開心兼雄。全世界都那么開心吟逝。
家鄉(xiāng)的風(fēng)俗是土葬,先舉行喪禮赦肋,等到冬天块攒,請風(fēng)水先生看好墓地,再下葬佃乘。
我回了學(xué)校囱井,班主任很關(guān)心我,特意找我談話趣避。特意為了我的事開了班會庞呕,跟同學(xué)說,要他們多幫助我程帕,關(guān)心我住练。
他為什么要怎么做呢?我知道他是在盡一個班主任的責(zé)任愁拭,可為什么要把我的傷口揭露在所有人的面前讲逛,讓別人來可憐我,用同情的陽光看著我岭埠。
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爸死了盏混,我的家殘缺了顺呕,我的天塌了?
我不敢去上課括饶,我受不了別人的詢問,我只有聽到爸和父親的字眼都會崩潰来涨。我甚至不敢住校图焰,我以死相逼,威脅了班主任蹦掐,到外面和朋友合租技羔。
呵!來真的卧抗,他就怕事了藤滥,索性不管了。
白天社裆,拼命的做題拙绊,我答應(yīng)我爸,一定會考上的泳秀。晚上标沪,呵,我最怕的就是晚上嗜傅,只要一閉上眼金句,我就想起給爸掏耳朵的畫面,如果我不給他掏耳朵吕嘀,他會不會不會走违寞,是不是我殺了他。
是的偶房,就是我趁曼。
五月的瘋狂
我在深夜抽完一包煙,嗆得淚流滿面棕洋。煙草熏過舌頭彰阴,一寸一寸的在麻木,從舌頭蜿蜒到心底拍冠。我一個人在情人坡的蘆葦叢里咽著所有的苦楚尿这。
王同學(xué)的話還在耳邊:“快高考了,我不想我們互相影響庆杜,還是分開吧”
我問他:“我爸剛走射众,你也要離開我嗎?”他沒有回答晃财,轉(zhuǎn)身走掉了叨橱。
是啊典蜕,誰受得了這個敏感,自卑罗洗,冷漠愉舔,甚至瘋癲的我呢!何必把話說得那么漂亮伙菜,互相影響轩缤?我知道,是我在影響你贩绕。我也明白火的,我們已經(jīng)高四,沒有重來的青春和勇氣了淑倾。
我似乎每天都是醉的馏鹤,我不敢醒著,我只要清醒娇哆,墻上離高考僅有28天的字就會扎痛我的心湃累。爸讓我給他掏耳朵的畫面就會在我眼前。
王同學(xué)曾經(jīng)對我所有的好碍讨,哪些比我爸媽對我的好還要多的好脱茉,以及他走掉的背影。所有的一切垄开,一幕又一幕的向我砸來琴许,猝不及防,又無處躲避溉躲。
酒可以讓我暫時忘記這一切榜田,沉浸在自己的瘋癲里。
那一天锻梳,我媽給我打來電話箭券,狠狠的罵我,罵我白眼狼疑枯,罵我沒良心辩块,罵我不知好歹。爸的喪禮后她和弟弟回了義烏荆永。
第一次打來的電話废亭,我以為她是要關(guān)心我,問問我好不好具钥。我用脆弱去依靠她豆村,想換來一絲絲的溫暖。
可她給我的是劈頭蓋臉的苛責(zé)骂删,以及不可描述的憤怒掌动。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四啰,我只知道大學(xué)我肯定是考不上了,而那個愛我粗恢,疼我柑晒,寵我的人,我的天眷射,我的依靠匙赞,都沒有了。
那個我曾在心里想了千千萬萬次要和王同學(xué)過一輩子的愿望凭迹,也破滅了。
我很對不起我爸苦囱,真的嗅绸,要是去年我沒有生病,沒有錯過高考撕彤,說不定他就可以看著我上大學(xué)了鱼鸠,我連這一天都沒有讓他等到,他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會不會冷呢羹铅?
我什么都沒有了蚀狰,我真的好想他。
凌晨的街道很冷清职员,我和夢夢哥和他的兩個朋友從酒吧出來麻蹋。我向著馬路的中間沖去,躺下焊切。
我醉了扮授,但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干嘛专肪。沒醉的時候我沒有膽量和勇氣做的事刹勃,喝醉了就無所畏懼了。
我真的很想我爸嚎尤,每一分每一秒荔仁,以前他活著的時候我從未如此思念過他,現(xiàn)在芽死,我想只要有車從我身上壓過去乏梁,我就能見到他了。
凌晨的路上关贵,車似乎很少掌呜,我記得夢夢哥和他的兩個朋友在撕扯我的身體,要把我拖走坪哄,可是我怎么會讓他們得逞质蕉。
三個大男生势篡,拿又哭又鬧的我沒轍。
我看見一輛出租車向我開來模暗,燈光很刺眼禁悠,可我等來的不是汽車的碾壓。而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暴怒兑宇。
“你他媽大晚上的躺在馬路上找死啊碍侦,你想嚇?biāo)览献訂幔空宜酪膊灰獡趵献拥牡馈?br>
說著上腳就要踢我隶糕,夢夢哥拼死才拉住了他瓷产。
夢夢哥無奈,報(bào)了警枚驻,警察來了才把我從馬路中間抬出來濒旦。
很遺憾,沒有撞死我再登,只是嚇壞了那個司機(jī)和夢夢哥尔邓。
把我拖回住的地方,夢夢哥給王同學(xué)打電話锉矢,其實(shí)我沒有那么醉梯嗽,沒有醉到不醒人事,我做過的所有事沽损,我都記得灯节。
我記得王同學(xué)見到我是那厭惡的表情,惡毒的話語绵估,又一次的轉(zhuǎn)身走掉显晶。
我記得我夢夢哥拿醋騙我是酒,讓我喝了能吐出來好受些壹士,幫我洗腳磷雇,把我抱到床上,真的躏救,所有所有的一切唯笙,我都記得。
第二天班主任找我談話盒使,他再也無法容忍我這樣事多的學(xué)生崩掘,經(jīng)過多翻的協(xié)調(diào)商量。讓我休學(xué)回義烏少办,安撫我不穩(wěn)定的情緒苞慢。
后來夢夢哥告訴我英妓,我躺在馬路上那晚挽放,警察給我們班主任打了電話,可是班主任說不認(rèn)識我吗蚌。
是的,有我這樣的學(xué)生,他怕丟人。
貴州的五月畏吓,陽光暖暖的肾砂,透過樹蔭打在王同學(xué)藍(lán)白相間的校服上包吝,似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如他。
我他送給我的毛衣、秋褲、筆記本薇搁,書簽,情侶表,玩具熊等等……以及和他有關(guān)的東西用一個大紙盒子裝著,扔到他腳下窟勃。
轉(zhuǎn)身蜒秤,直奔機(jī)場攘滩。
我回了義烏漂问,離高考僅有二十一天吧兔。我不知道這二十天里,我還能為夢想做些什么,大學(xué),離我真他媽遠(yuǎn),我好像永遠(yuǎn)也觸不到疮鲫。
我睡在我爸的床上吆你,我會夢到他。夢到他輕輕的喚我的小名俊犯,夢到他帶我去廣場上玩妇多,像小時候一樣,給我買一個大大的紅氣球燕侠。走過門口熟悉的街者祖,仿佛他還和以前一樣走在我身旁。
我突然很想高三的那些老同學(xué)绢彤,很想小北七问。那個從初中就陪在我身邊的女孩兒。
我給她打電話茫舶,跟她說我所有的事械巡,跟她說我父親,王同學(xué)饶氏,跟她說我又休學(xué)了讥耗。她在哭,我也在哭疹启。對著手機(jī)哭了一下午古程。
有些事,說出來了皮仁。就有人和你分擔(dān)籍琳,心就沒有那么痛了菲宴。
我把我的痛分了一半給小北贷祈。她把她在大學(xué)里的快樂分一半給我。
她說喝峦,我一定要回去參加高考势誊,我一定能考上,我爸會保佑我谣蠢。
她說我比她優(yōu)秀粟耻,她說我已經(jīng)很慘了,高考不會再折磨我眉踱。
我信了挤忙,真的,我連死都不怕谈喳,怎么會怕高考册烈。小北還是和以前一樣,能使我安靜婿禽,理智赏僧。
如果這一年小北還陪在我身邊大猛,也許我身上所有的傷,都不會這么痛吧淀零。
六月的絕望
六月八號下午挽绩,文綜考完,我從考場走出來驾中。前所未有的輕松唉堪。我終于完成了高考,終于走過小北走過的路肩民。無論能不能考上巨坊,至少我來過。
哪怕晚了一年此改,我也很慶幸趾撵,沒有在考場遇見王同學(xué)。
等分?jǐn)?shù)的那斷日子每一天都在煎熬共啃,小北說占调,高考完到分?jǐn)?shù)線下來的那段時間她差點(diǎn)瘋了。我終于理解她了移剪。
暴風(fēng)雨要來的時候究珊,所有東西都會顯得很美好。為的是等來臨那一刻的歇斯底里纵苛,不留余地剿涮。
那天早上,我在房間直播攻人,有粉絲和我玩大冒險取试,只要我一口氣喝五瓶礦泉水,就給我刷一千塊的禮物怀吻。
也許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瞬浓。那天的雨下得那么蹊蹺。我要出去買水蓬坡,就必須去我媽房間里取傘猿棉。
我看見一個男人裸著半身抱著衣服跑出去。
我默默的拿了傘就走出去屑咳,我媽攔住我萨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