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陽鎮(zhèn)篮愉,沒人不知道三水村,也沒人不知道三水村有個劉大年差导。
自從劉大年當上村長试躏,就開始帶領村民發(fā)展種植業(yè)。一年又一年设褐,村民的腰包鼓了起來颠蕴,劉大年的名字也從三水村傳開了,省長都親自來接見他助析。
村民富起來之后犀被,劉大年就辭職了,他老了外冀,精力也大不如以前寡键,就想圖個清靜,所以雪隧,他搬到了三水村后的那個山頭上西轩。從那里,可以俯瞰整三水村脑沿,沒事的時候藕畔,他就站在山頭,看著底下忙活的村民捅伤,心里踏實劫流。
雖然他已不是村長,但村里有什么重大的會議丛忆,還是要把他請過去祠汇。這不,最近新冠肺炎在全國肆虐熄诡,劉大年之后的三任村長都被處分了可很,經(jīng)過村民的商討,選出了上過高中的鐵柱為新一任的村長凰浮。為了得到村民的信任我抠,鐵柱準備開一個大會,向村民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能力袜茧,也特意把劉大年請來了菜拓。
會上,鐵柱剛一提出了封村的建議笛厦,會場瞬間炸開了鍋纳鼎。
“封什么村啊,這不是多此一舉,我們這偏遠山區(qū)贱鄙,當年非典不也沒傳過來劝贸。”張大嬸把針在頭上劃了劃逗宁,眼睛都抬一下映九,繼續(xù)納著鞋底。
“就是啊瞎颗,村封了件甥,我娃的奶粉上哪兒買去啊言缤?”小陳撇起個嘴嚼蚀,看了看身邊咬著手指的兒子。
“我還有好幾倉庫的黃姜要往出賣呢管挟。”老李把頭往后一仰弄捕,彈了彈煙把兒僻孝,吐出一口煙∈匚剑”?
“對啊穿铆,我的水果也要往出賣≌瘢”
……
眾人七嘴八舌荞雏,一時間鐵柱也不知道怎么辦了,他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劉大年平酿,眼神里滿是央求凤优。
此時的劉大年,繃大眼睛看著眾人蜈彼,眼珠子一動不動筑辨,就在鐵柱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把拐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幾下幸逆,待眾人安靜下來棍辕,然后開口道。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还绘,鐵柱楚昭,下午就封村,你安排一下拍顷,誰要是不聽話抚太,就拉去隔離!”
雖然村民們都不愿意菇怀,但也只能照做凭舶。
中午時分晌块,艷陽高照,村口已經(jīng)搭起了棚子帅霜,棚子前幾米處的馬路匆背,已經(jīng)被一塊塊堆砌起來的石頭攔腰阻斷。
棚子外的兩個年輕小伙子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諞閑傳身冀。
“你說這劉大爺钝尸,都退休了,咋還管這么多事搂根≌浯伲”
“人家劉大爺可是我們村的牛人∈@ⅲ”
“不就是讓村里的人種了點東西嘛猪叙,我當村長我也會,真是越來越怕事仁卷,這都守了一上午穴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趸”
“哎呀芒帕,有錢拿你還不愿意啊,好好守著吧丰介”丑。”
就這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從村里走出來哮幢。
“呦带膀,封村了呀,封村好家浇,封村好呀瓤的,小娃娃误趴,好好守著沮趣,嘿嘿钾挟。”
這是村里的一個瘋子莺琳,一個人住在村南的陰坡还棱,劉大年當村長的時候,沒少接濟他惭等。當然珍手,也只有劉大年不嫌棄他。
而且這個瘋子有一個特點,老愛念叨一句話琳要,“用知識武裝的人是不可戰(zhàn)勝的寡具。”而且一直重復這一句稚补。
聽說他是他爸一手拉扯大的童叠,讀書的時候學習特別好,但是他有先天性精神病课幕,上初中的時候厦坛,病突然發(fā)作,就退學了乍惊,回家之后正常一陣兒瘋一陣兒杜秸,自從他爸在礦山上壓死后,就再也沒正常過了润绎。
劉大年離任后撬碟,他整天在村里亂竄。逢人就說村里的人怎么怎么不好莉撇,在張三家門前說李四不好小作,又去李四家說王五不好,然后又去王五家說張三不好稼钩。久而久之,村里的人就開始厭惡他了达罗,一見到他到了自己家門前坝撑,就趕緊給他塞一塊饃,他一吃東西便不再說了粮揉。
“呦巡李,程大爺,不說村里的壞話啦扶认?我們可沒饃給你吃侨拦。”
兩念年輕人看著手機辐宾,頭也不抬一下狱从。
“封村好……封村好呀,嘿嘿叠纹〖狙校”
老人一邊往村里走,一邊喋喋不休誉察。
兩個年輕人仍然只是低著頭看手機与涡。
封村是順利地完成了,可禍端總是起于蕭墻。
這天一大清早驼卖,劉大年就起床了氨肌,正在他準備晨練時,突然聽到山底下傳來嘈雜的聲音酌畜,他瞇眼一看怎囚,看到宋醫(yī)生門前擁了很多人,鐵柱也在跟前對眾人說著什么檩奠。
劉大年準備下去看看桩了,但轉念一想,我又不是村長了埠戳,管那么多干嘛井誉。
“算了,還是下去看看吧整胃,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颗圣,可不能出了什么亂子∑ㄊ梗”
劉大年還是下去了在岂。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蛮寂?”
眾人一看是劉大年蔽午,都安靜了下來。
鐵柱看見劉大年過來了酬蹋,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喜色及老,趕緊跑到劉大年的旁邊。
“劉大爺范抓,你可算來了骄恶。這今天早呀,網(wǎng)上傳開了匕垫,說雙黃連口服液可以抑制新冠病毒僧鲁,所以他們都到宋醫(yī)生這來了,宋醫(yī)生說他那里的雙黃連口服液也不多了象泵,他們一聽就搶了起來寞秃。”
劉大年駝著背站在眾人面前单芜,瞪大眼睛蜕该,環(huán)視了一遍四周的人,臉上青一陣兒洲鸠,紫一陣兒堂淡。
“前幾天不是還不想封村嘛馋缅,怎么今天聽網(wǎng)上一說,都來買雙黃連口服液啦绢淀,我還以為你們都不怕死呢萤悴。”
“劉大爺皆的,您這話可就不對了覆履,這喝雙黃連口服液比封村方便吧,你問問大伙兒费薄,是愿意封村還是愿意喝雙黃連口服液硝全。”張大嬸端了一碗糊湯楞抡,用余光斜視著宋醫(yī)生伟众,一邊吃一邊說,糊湯粉飛得滿嘴角都是召廷。
“那你們就能搶了嗎凳厢?你們這是搶劫!”劉大年將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兩下竞慢。
“不搶先紫?不搶宋醫(yī)生能把私藏的口服液拿出來嗎?什么沒了筹煮,分明是他藏起來遮精,準備一個人獨吞,然后等口服液緊缺的時候败潦,再拿出來賣”仑鸥。一個染著黃毛的年輕小伙子站了出來,指著宋醫(yī)生变屁。
“宋醫(yī)生,快把私藏的藥交出來吧意狠,大伙都等著呢粟关。”
“我出雙倍價格總可以了吧环戈∶瓢澹”有人喊道。
“我出三倍價格院塞≌谕恚”
“我也出三倍±怪梗”
……
“天地良心呀县遣,父老鄉(xiāng)親們糜颠,我真的沒有私藏,就剩這幾瓶了萧求,我不收錢其兴,免費送給你們總行了吧】湔”宋醫(yī)生推了推眼鏡元旬,把三盒藥遞了出去,正在一雙雙手準備接藥時守问,他突然將藥盒子一下扔了出去匀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了門。
眾人一看耗帕,朝著藥盒子蜂擁而上穆端。
“胡鬧,胡鬧兴垦,你們都瘋了徙赢,都被鬼迷心竅了√皆剑”看著跟隨藥盒子滾動的人群狡赐,劉大年拄著拐杖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地面被拐杖磨出了一道道痕跡钦幔。
“劉大爺枕屉,您都不是村長了,一把年紀了鲤氢,還管什么閑事啊搀擂。”哄搶的人群中傳來一道聲音卷玉。
“就是哨颂,您省省吧”
“省省吧……”
……
“你們真是……真是沒救了,鐵柱相种,我們走威恼。”劉大年喘著氣寝并,聲音都在發(fā)顫箫措。
“那個……那個……劉大爺,他們也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衬潦,你看我這家里也有妻兒老小斤蔓,不像您孤身一人,他們可都指望著我呢……我……我也沒辦法镀岛,我去看能不能也多搶一瓶給你弦牡∮淹裕”說完,鐵柱就擁進了搶成一片的人群喇伯。
劉大年雙目緊逼喊儡,用左手握住顫抖的右手,沉默了一會兒稻据,頭也不回的走了艾猜。
哎呦,別扯我頭發(fā)澳砻酢匆赃!”
“腳踩啦!”
……
一聲聲嚎叫回蕩在空氣中今缚。
“王……王……三算柳,你說你一個單身漢……無……無牽無掛的,你搶什么呀姓言∷蚕睿”張麻子的聲音從他那張被擠得縮在一塊兒的胖臉中發(fā)出來,
“嘿嘿何荚,張……張麻子囱淋,你半個月前被查出來有塵肺病,得了塵……塵……肺病餐塘,可活不了多久妥衣,你這黃土都埋……埋到頸脖子的人都……都來搶藥,我為……為啥不能來戒傻∷笆郑”王麻子喘著粗氣,聲音如同從被子里發(fā)出來的需纳。
“王三芦倒,你再說一句……”
“我就說了,怎么了2霍妗熙暴?黃土都埋到頸……”
王三的話還沒說完,張麻子就掀開人群把王三拉出來慌盯,與他扭打在了一起。
“這些人都瘋了掂器,趕緊走亚皂,趕緊走……”
瘋子老人看著眼前的一幕,趕緊把嘴里的饃藏進了兜里国瓮,然后走得遠遠的灭必。
劉大年站在山頭狞谱,望著底下如同野獸的村民們,嘆了一口氣禁漓,回到自己的房間跟衅,一進房間,他就撲到床上播歼,用被子蒙住頭伶跷,想與山下嘈雜的聲音隔絕。
第二天秘狞,老葛來告訴劉大年叭莫,官方人員出來辟謠,說雙黃連口服液并不能抑制新冠病毒烁试。昨天瘋子老人報警了雇初,村里那些搶藥的人都被拘留了,鐵柱也被革了職减响。所以靖诗,村里的人經(jīng)過商議,決定繼續(xù)請劉大年出來當村長支示。
“誰愛當誰當刊橘,他們的事與我何干”劉大年抽著煙,平靜地說悼院∩宋”
“劉大爺,我代表村民向您賠罪据途,您大人不計小人過绞愚,看在都是三水村人的份上,幫幫我們吧颖医,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位衩,您難道忍心看到三水村群龍無首嗎?我們會盡快選舉下一任村長的熔萧√锹浚”老葛苦苦哀求。
劉大年沉默了一會佛致,披上衣服說:“我答應你贮缕,但選下任村長的時候,必須經(jīng)過我的審查俺榆,絕對不能再選一個渾球來當村長了感昼!”
“好好好」藜梗”老葛高興極了定嗓。
劉大年繼續(xù)任職之后蜕琴,沒人再敢不聽他的,封村工作有序進行宵溅。
幾天后的一個黃昏凌简,劉大年正躺在床上看書,老葛突然把他喊了出去恃逻,神色異常焦急雏搂。
“劉大爺,不好啦辛块,村民們聽鄰村的人說畔派,大蒜可以抑制新冠病毒,然后都跑到村里的供銷社去搶大蒜啦润绵∠咭”
劉大年聽后,伸手拍拍老葛的肩膀尘盼,笑了笑憨愉,然后回進到屋內,“嘭”的一聲卿捎,關上了門配紫。
黃昏的天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幾只烏鴉在枝頭上啼叫午阵,像極了哭聲躺孝,老葛望著關上的房門,怔怔地站著底桂,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極長植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