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完差回京,感覺攢了幾年的工作要做侥蒙,兩個項目會暗膜、三個方案、五六份合同鞭衩,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雜事学搜,我一頭扎在電腦屏幕前,連上廁所的時間也騰不出來论衍。
“你還記得余大哥么瑞佩。?”在數(shù)十個閃爍的微信群中坯台,有一個以前的同事突然莫名其妙地發(fā)來一句私信炬丸。
“記得啊捂人!”御雕,他說的是我們另一個相熟的同事矢沿,因為同一期入司,所以感情也挺好酸纲。
“他去世了捣鲸!他的頭像突然發(fā)來這么一句,嚇了我很大的一跳闽坡。
接著栽惶,他便發(fā)來其它同事緬懷余大哥的朋友圈,說是身體的原因疾嗅,竟就這么早逝了外厂。
我怔怔地看著他發(fā)來的消息,突然不知所措起來代承。
我從未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離開汁蝶,也從未面臨過如此的惶惑,因為他是那樣的年輕论悴、身材看起來是那樣的結(jié)實掖棉、精力看起來是那樣的充沛,我甚至臆想過自己的猝然離世膀估,但絕計想不到他的赍(ji)志而沒幔亥。
生命原是這樣的無常!察纯!
我腦海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他的樣子來——1米75左右的個頭帕棉,短寸,醬紫色的臉有一半被青色的胡茬圍住饼记,戴幅眼鏡香伴、身材壯實,卻總是穿著略顯肥大的淺色西裝握恳,斜挎一個黑色的電腦包瞒窒,包的拉鏈耷拉著,還冒出一些文件的邊角來····那是6年前第一次見他的樣子乡洼。
余大哥崇裁,我,恒哥束昵,還有剛發(fā)來消息的這位田哥拔稳,原是一期進公司的。雖然公司每一期的入司學(xué)員算起來有幾百上千個锹雏,但能分配到一個宿舍的巴比,只有四個。
余大哥比我們年紀都要大些,我不記得他是80年還是81年的轻绞,總之他排行老大采记,田哥排行老二,恒哥老三政勃,我年齡最小唧龄,那時候還未滿23歲。
宿舍是給我們?nèi)胨九嘤?xùn)期間用的奸远,那時候園區(qū)的宿舍樓還沒蓋好既棺,住的是公司附近的回遷小區(qū)。一套兩室的房子懒叛,住8個人丸冕,每間房有兩張鐵架床,上下鋪的薛窥,再有一個簡易的書桌胖烛,便是我們的宿舍了。因為只是培訓(xùn)期間住個把月诅迷,所以我們也沒覺得擁擠洪己。
現(xiàn)如今想想,那其實是一段極其規(guī)律又安逸的生活竟贯,像極了學(xué)生時代。每天一早公司的班車會到宿舍樓來接逝钥,余大哥是軍人出身屑那,故而總比我們起得早些,一邊用電動剃須刀嗡嗡地修理胡須艘款,一邊挨個兒喊我們起床持际。待我們叮叮框框手忙腳亂的起來哗咆,胡亂洗漱完蜘欲,往往他還在不緊不慢地扣著襯衣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皮鞋,彼時我們也來不及再等他了晌柬,拎著包便往車上趕姥份,常常他也就得趕下一班車了。
到公司先是參加早操年碘,幾千號人分幾大陣營站在公司的大廣場上澈歉,黑色西服的是運營管理部門,藍色工服的是制造部門屿衅,我們這批新人也七手八腳地跟著廣播做那荒廢許久的體操埃难,其實大都是草草應(yīng)付了事。但余大哥總要把這當作很認真的一件事。偏偏這廣播操可能不是他當年學(xué)的那一套涡尘,不甚熟練又很想跟上節(jié)奏忍弛,于是他那笨拙認真的樣子顯得尤其滑稽矚目。
早操完之后有半個小時早餐的時間考抄,之后便開始每日的課程了细疚,這些課程其實是非常枯燥和無聊的座泳,講課的幾乎都是研究院的工程師們惠昔,這些工科博士們個個都是頂級的催眠高手,空有一肚子的力學(xué)定律和制作工藝挑势,講出來全是數(shù)字和符號镇防,我是但凡聽不了兩句便要昏睡過去的。但余大哥卻是那種每節(jié)課都聽得極其認真潮饱、下完課還要和我們積極討論的来氧。不過眾人明顯對社會上的軼聞趣事更有興趣些,所以總自顧圍著談笑風生香拉,把課堂上的內(nèi)容全拋諸腦后了啦扬。偶爾他也會興致盎然地學(xué)我們說一兩句俏皮話,但興許是年齡與我們相差了好幾歲凫碌,他說完大家也只是捧場地干笑幾聲扑毡,明顯看出并不買他的笑話的。至于我們聊的一些游戲盛险、泡吧之類的瞄摊,他就只能在旁訕笑著聽聽了。
余大哥的胃口是極好的苦掘,那時公司效益好换帜,食堂的菜品既繁多且味美。紅燒肉清蒸魚大雞腿是常備的鹤啡,余大哥每回打飯時都要把米飯壘得跟小山丘一樣惯驼,紅紅綠綠的菜幾乎要溢出餐盤來,外加還有一份例湯和水果递瑰,呼啦啦扒拉起來嘴角都是油漬祟牲。況且他每回吃飯都跟打一場大仗似的,南方三四月正涼爽的天氣抖部,他必定要吃得滿頭大汗連襯衣也濕透一大半疲眷。偶爾也不忘抬起頭來,推一推他的眼鏡您朽,一本正經(jīng)地和我們討論話題狂丝,那個樣子像極了我高中時代的一個老師换淆。
我素來是喜歡特立獨行一些,食堂飯菜再好也是要去外面的飯館或者農(nóng)家樂去吃的几颜,那時有一個同僚正好有車倍试,于是中飯晚飯我們常常是混跡在外面吃的,后來也便少在食堂碰見他了蛋哭。
那會兒晚上的時光最是愉快一些县习,我們幾位年紀相仿的都會約著出去玩幾局網(wǎng)游,即使在宿舍呆著也會叫上一幫人玩“殺人游戲”谆趾。余大哥一般是不出去躁愿,但“殺人游戲”他會來參加,說實話這類游戲其實并不太適合他的沪蓬,因為每次他發(fā)言或者辯解時都有種老先生的樣子彤钟,但偶爾也有他拿到特殊牌卻玩贏了的,于是這時他會表現(xiàn)得異常興奮跷叉。整張臉跟喝醉了一樣絳紅起來逸雹,眼睛里泛出得意的光,往往到游戲散場了還要口沫飛濺的和我們討論半天云挟。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梆砸,大家總要聊一些話題。這時余大哥便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园欣,那會兒他剛剛生了一個兒子帖世,還未滿月,正是喜不自禁的時候沸枯,于是每日里都要拿照片來與我們分享狮暑,并循循善誘地教導(dǎo)我們,日后要怎樣對老婆孩子好辉饱,還有老丈人丈母娘那邊要注意的哪些禮節(jié)和規(guī)矩,要如何如何平衡雙方家庭的矛盾云云拣展,初時我們也聽得饒有興趣彭沼,后來興致也便淡了,只顧閉著眼躊躇自己的煩惱來备埃。
就這樣我們在一起呆了一個月的樣子姓惑,后來便是專業(yè)考核、區(qū)域劃分按脚。余大哥這時顯得特別積極于毙,除了要復(fù)習功課,還要到處跑跑關(guān)系辅搬,顯得一副很忙的樣子唯沮,當然我們也怕真被淘汰下去脖旱,臨時抱佛腳地惡補了一下課程知識。待成績出來后介蛉,未想?yún)s比他要考得好些萌庆。但彼時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的,考慮去哪個區(qū)域才是頭等大事币旧。我素來是認命的践险,攤開地圖選了不算遠的省份,尋思好歹便是它了吹菱。余大哥卻不然巍虫,一心想著要去山東、四川(當時效益最好的幾個省份)鳍刷、但因?qū)嵲诿~有限占遥,最終便選了一個離家近效益還可以的湖北,恒哥和他一起選了湖北倾剿,田哥去了山東卧波,我去了安徽,于是截珍,在那年初夏坎拐,我們就各奔東西了。
之后的日子芹缔,我們便聯(lián)系得特別少了坯癣。我和恒哥因為素來投緣,工作之余匙钋罚互吐苦水示罗,田哥在山東呆了不幾個月又被派往云南,也常有些交流芝硬。余大哥我卻甚少主動聯(lián)系蚜点,許是年齡差了好幾歲的緣故,共同話題總要少些拌阴,逐漸的也竟淡忘了绍绘。但他的境況我多少也聽到些,據(jù)說是到了湖北并沒有得到很好的賞識迟赃,許久都不曾有業(yè)績陪拘,后來一度要被遣返了,過段時間又說好了起來纤壁,我也沒有主動去問起了左刽。
不過,有一次我還是碰到了他的酌媒。具體不記得是哪一年欠痴,只知道是個夏天迄靠。我回總部出差,正好他也在的斋否,便約好一同回區(qū)域梨水。他興致卻是很好,因為剛剛買了輛小車茵臭,還順道帶我去了趟他老家疫诽。他老家離長沙并不遠的,在一個叫金井的鎮(zhèn)上旦委,有一幢兩層的農(nóng)家院子奇徒,他父母是極其熱情的人,煮了滿滿一桌子菜來招待我缨硝。他兒子正剛學(xué)會走路摩钙,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甚是可愛查辩,他歡歡喜喜地逗著兒子胖笛,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們聊天,那會兒我竟覺得他臉上胡茬也要生出幸福的光來宜岛。
那次一別之后便極少和他相聚了长踊,有時公司的年會上他也會在,但我總忙著應(yīng)付各種各樣的社交場合萍倡,也沒有單獨的機會聊聊身弊。
后來,我輾轉(zhuǎn)去了江西列敲,因整個行業(yè)都境況艱難阱佛,兩年后便離開了公司獨自北漂,大家便聯(lián)系得更少了戴而。只知道恒哥也換了東家凑术,前兩年剛結(jié)了婚,又生了孩子所意,田哥經(jīng)歷了一場家庭變故后仍在努力奮斗淮逊,但也不在行業(yè)里了。至于余大哥扁眯,據(jù)說他是一直堅守在公司的,湖北呆了兩年去了福建翅帜,后來據(jù)說又去了云南姻檀,之后還換了事業(yè)部,再然后涝滴,我便不知道了绣版,總之胶台,大體沒有混得特別好的樣子。
但今日貿(mào)然聽到此噩耗杂抽,難免心有戚戚然诈唬,雖然交往不厚,但總歸他是身邊的朋友缩麸,況且是那樣認真對待生活與工作的人铸磅。
似乎每個人生命中總有遇到余大哥這一類的朋友,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種杭朱,長相不甚出眾阅仔,成績也并不很好,但往往學(xué)習最是刻苦弧械,人情事故的規(guī)矩也是盡量恪守八酒,他們認認真真地在我們生活里走過,熱熱忱忱地待我們刃唐,卻又被浮浮沉沉的俗事沖散羞迷。
我們只顧著遠方,自詡不做俗套的凡人画饥,在天南地北的各個城市風雨兼程衔瓮。那些于千千萬的人群中遇見的人,被散落在千千萬萬時間的荒漠里荒澡。
然而报辱,誰又能被誰記得?誰又能不被遺忘单山?
下班后碍现,我一個人回到租住的小屋,夜涼如水米奸、華燈初上昼接,合租的房子里門窗緊閉,安靜異常悴晰,手機里的各個微信群里慢睡,依然熱鬧非常!
? ? ? ? ? ? ? ? ? ? ? ? ? ? ? ? ?2016年6月24日晚 ? ? ? ? ? ? ? ? ? ? ? ?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