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一個處在本命年的中年男人懂算,因為婆婆(也就是奶奶)在今年七月的摔傷策严,突然對生命有了新的看法。
我們住在鄂西南的農(nóng)村,自己在附近鄉(xiāng)鎮(zhèn)上班蒋譬,一年到手的只有近十萬的收入割岛,現(xiàn)在的我不求大富大貴愉适,也不再一門心思想著實現(xiàn)階級躍升犯助,因此就算是要養(yǎng)一家三、四口人维咸,也還是能夠勉力支撐的剂买。正因如此,在四癌蓖、五年前我就要求她不要再做農(nóng)活瞬哼,畢竟她已經(jīng)快八十歲了。而且聽幺姑婆說租副,因為爺爺也是在鄉(xiāng)鎮(zhèn)供銷社上班坐慰,家里的重農(nóng)活都是婆婆帶著未出嫁的幺姑婆做出來的,常年的辛苦勞作嚴重損害了她的健康用僧。婆婆現(xiàn)在手上還有點力结胀,但是雙腳卻不太靈便了,走路時兩只腳總抬不起來责循,就好像在地上拖行一般糟港。
她那時算是答應(yīng)了,不過只是不再養(yǎng)豬院仿,因為每年年末的時候秸抚,我會買個年豬來殺,也算是讓她放心歹垫。不過菜園子的土她還是種著的剥汤。她自己說不做點事,一天等不到天黑排惨。也是秀姐,你讓她在家里呆著,她一坐下就開始打瞌睡若贮,看電視根本就看不進去省有。附近的家族和遠方的親戚也都勸我們,讓她稍微做點事谴麦,稍稍活動一下蠢沿,有利于身體健康。我們也就答應(yīng)了匾效。
前年她就摔倒過一次舷蟀。那是扯黃豆的時節(jié)。離我們家不遠的一個舅婆,將我家門前小溪對岸的一塊地野宜,約有兩三分扫步,荒工都打理完了,讓給婆婆種匈子。婆婆便種了黃豆河胎。到了夏季末要扯黃豆的時候,她慢悠悠地繞到那里虎敦,將黃豆扯起來游岳,一把把地扎了,便叫我或者父親去捆了扛回來其徙。這兩三分地的黃豆胚迫,她也要扯個兩天。第二天扯得要完的時候唾那,落起了太陽雨访锻。她摸摸索索地,又想淋著雨將黃豆扯完闹获,又想還是先回家避雨期犬。結(jié)果在她打著空手,想要從那地里往里坎路上走的時候昌罩,一只腳剛踏上那不到四十公分高的路面哭懈,正要起身,手臂被旁邊的黃柏樹枝掛了一下茎用,她腿腳無力遣总,穩(wěn)不住身子,仰面摔回到地里轨功。不過那次還好旭斥,她沒受傷,身體經(jīng)過檢查古涧,也都沒有什么大礙垂券。
但這次就不一樣了。那天正好是星期六羡滑,她催我將谷子拖到鎮(zhèn)上去打米菇爪,說家里米已經(jīng)不多了,并將谷子撮起裝在了兩個蛇皮口袋里柒昏。中午一點多凳宙,我將谷子拖到鎮(zhèn)上打米廠卸了,又去取了幾個快遞职祷,再到打米廠將米拖回來氏涩,已經(jīng)是兩點多了届囚。天氣不大,家里不見婆婆是尖,幺幺也不在意系。到了四、五點鐘饺汹,妻子已經(jīng)將飯菜做好蛔添,幺幺已經(jīng)手工回來了,婆婆卻還沒回來首繁。給她打電話作郭,卻發(fā)現(xiàn)她將電話放在家里的陨囊。幺幺說起他和婆婆是一起到地里去的弦疮,兩點鐘左右才出門,就在屋邊的園子里蜘醋,所以我打米回來他們都知道胁塞。又等了近半個小時,幺幺便說去園子看看压语,喊她回來吃飯啸罢。他去了十多分鐘,妻子卻接到他的電話胎食,叫我到菜園子的坎下去扰才,說婆婆摔了。
我一聽厕怜,趕緊跑到衩匣,不過分把鐘。卻看到家族的九爺爺也在往那里趕粥航。我家菜園子外是個四琅捏、五米高坎,坎下原是一片水田递雀,現(xiàn)在是一個隔房的姑爺建的房子柄延,三層高的樓房,卻是抵著坎腳建的缀程,中間差不多只有兩三尺寬搜吧,坎腳就是他家后檐溝,深約三尺杨凑。我們從那姑爺家屋前繞過去滤奈,來到后檐溝,只看到幺幺站在那后檐溝里蠢甲,一手把著婆婆僵刮,讓她倚靠在自己傾斜的身上据忘,一手在笨拙地往褲子口袋里放手機。婆婆一身污泥搞糕,衣衫凌亂勇吊,面目呆滯,眼神渙散窍仰,像是癡傻了一般止不住地渾身顫抖汉规。我和九爺爺上前搭手,好不容易將婆婆扯上來驹吮。
這時又來了幾個家族的人针史。幺幺便說趕緊送到醫(yī)院去,我說還是先在家洗個熱水澡碟狞,婆婆應(yīng)該是冷得很啄枕,先洗澡暖和一下,順便換個衣服族沃。眾人想要將她背回去频祝,她身體卻直挺挺地,又還不斷掙扎脆淹,話也不說常空,我們怎么叫也不應(yīng)。我又繞了一圈盖溺,將車開到姑爺家院壩漓糙,然后繞回家里。這時烘嘱,二嬢也來了昆禽,加上本家?guī)讉€婆婆、嬸嬸拙友,給她洗了個澡为狸。
幺幺便向我們說起,他剛才轉(zhuǎn)到園子里遗契,卻看到坎邊有一道印記辐棒,邊上的幾株玉米也倒了。順著往下看牍蜂,只見婆婆側(cè)躺在那寬不過尺多的后檐溝里漾根,動彈不得。那后檐溝又深又窄鲫竞,積了拃多深的水辐怕,婆婆年紀又大,身體又弱从绘,卻困在了那里寄疏。他下去后是牢,想要將她扯起來,一個人根本奈何不了陕截。給我打電話驳棱,我手機卻又在書房充電,于是又給其他人打電話喊來幫忙农曲。他補充說社搅,看地里的草幾乎沒扯,料想婆婆到地里不久就摔了的乳规,只怕在那后檐溝的水里泡了一兩個小時形葬。
我們隨即將其送到鎮(zhèn)上醫(yī)院,又因為疫情暮的,只能進去一個人陪護笙以,又還要忙著辦理住院手續(xù)。幺嬢一家也從她家里趕了過來青扔,順帶來的還有婆婆娘家的幾個侄子侄孫源织。我們等在外面翩伪,搞到九點多了微猖,說一切都辦好了,才想起我們晚飯都還沒吃缘屹。
在鎮(zhèn)上醫(yī)院住了兩天凛剥,渾身也檢查了一遍,摔的也只是些軟組織挫傷轻姿,不過她可能是肺部受涼感染犁珠,止不住地喘氣,她自己都說不想住院了互亮,想直接回家犁享。這個年紀回家不治,基本上就意味著等死豹休。醫(yī)院醫(yī)生則巴不得我們轉(zhuǎn)院炊昆,于是便又轉(zhuǎn)到了縣人民醫(yī)院。住了個把星期威根,才終于將病情完全控制住了凤巨。
出院后,婆婆也是過了很久才慢慢地恢復(fù)神智洛搀,不過再也不能走路了敢茁。在外務(wù)工的父親和大嬢也都回來了。說句不好聽的話留美,那段時間彰檬,大家都以為她可能會挺不過去伸刃,過了一兩個星期,看到她在慢慢恢復(fù)逢倍,父親和大嬢才又出門奕枝。
臨走之際,父親和幺幺商量好了一家伺候婆婆一個月瓶堕,我家則是由繼母照顧隘道,幺幺家他們自行安排,不然兩家都守著也磨人郎笆。至于二嬢和幺嬢谭梗,平常每隔兩三天就來,帶些吃食宛蚓,給婆婆洗個澡激捏,洗下被褥衣物什么的。
我平常是周末才回來凄吏,因為妻子帶著孩子在鎮(zhèn)上讀書远舅,不過星期二或星期三晚上我還是回家一趟,看看婆婆痕钢。她現(xiàn)在睡得很早图柏,很多時候我趕到家里,她都已經(jīng)睡了任连。她意識不斷地清醒蚤吹,情況也在不斷好轉(zhuǎn)。也算是讓我略感欣慰随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