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磨砂的玻璃墻把一大片辦公區(qū)分割成一個個小室,百葉窗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最新款節(jié)能型LED燈散發(fā)出清冷又嚴(yán)肅的光。
“嗶-”細(xì)小又短促的門禁解鎖聲響過劫樟,一個西裝領(lǐng)帶的瘦高男人頂著一頭一絲不茍的頭發(fā)出現(xiàn)在門口。他無意地掃視一眼室內(nèi),所有人都蜷在自己桌子上的小隔間里機(jī)械地忙碌著叠艳。
隨著電話掛斷奶陈,有啜泣聲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辦公桌上高聳的隔板響起,四下里愈發(fā)安靜附较,甚至連呼吸聲都被豎起的耳朵屏蔽掉了吃粒。
老板進(jìn)來的同時,劇情恰到好處地進(jìn)入到高潮階段拒课。糖糖沒敢抬頭徐勃,守著她的空間忙著,她此時非常感謝圍住了三面的隔板捕发。只要把頭深深埋下疏旨,坐低一點(diǎn),就可以安心做個不存在的隱形人扎酷。她正在加急準(zhǔn)備老板一小時后要用的會議資料,時間緊遏匆,任務(wù)重法挨,她忙里偷閑地想:娜米真該當(dāng)演員去,眼淚說來就來幅聘,哭得像模像樣的凡纳。
“好了,好了帝蒿,還是拿給糖糖做吧荐糜!”瘦高的西裝男了解情況后重重地嘆了口氣,敲了敲娜米的桌子葛超,順著隔間的夾道走近糖糖的位置暴氏,伸著頭往里看,“糖绣张,你幫娜米處理一下答渔。”命令是不容置疑的侥涵,卻說得輕描淡寫沼撕。
老板這句話似乎是按了某個按鈕,控制住了娜米的啜泣芜飘,也結(jié)束了其他人繼續(xù)裝木頭人的表演务豺。
糖糖從一堆打印文件里抬起頭來,看到老板對她一揚(yáng)下巴嗦明,轉(zhuǎn)身走了笼沥。
“我這……”她一臉無奈地攤了攤雙手,望著老板漸行漸遠(yuǎn)的頭頂心里憤恨著,頭低得再低還是得做那條被城門之火殃及的池魚敬拓,娜米都哭成那樣了邻薯,怎么我處理一下就能完結(jié)嗎?說得輕松……
老板沒停留乘凸,他邊走邊嘟囔著:“這些女孩子啊厕诡,都太脆弱了,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营勤,你看看人家糖糖灵嫌,同樣是女孩,人家臉皮就厚得多……”
糖糖無望地仰靠到椅背上葛作,咬著后槽牙寿羞,她實(shí)在不知道這句話是夸她的,還是笑她的赂蠢。
旁邊過道里人影一閃绪穆,娜米的笑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拿著一沓資料一陣風(fēng)似的飄了過來:“糖虱岂,真是不好意思啊玖院,我脾氣不好,對付不來這個刺頭第岖,看你的了……”
糖糖努力地拉扯了一下嘴角难菌,強(qiáng)行擠出一個難看的苦笑。娜米幾乎是扔下那一打資料逃跑似的走了蔑滓,只有空氣中悠悠飄著的香水味兒時刻提醒著糖糖郊酒,她來過。
糖糖把娜米那一打燙手的資料收拾起來键袱,扔在代辦那一堆文件上燎窘。還有五十分鐘,她沒空多想杠纵,坐直了身子荠耽,接著埋頭準(zhǔn)備老板的會議資料。
“咦比藻?我的郵箱怎么不靈了呢铝量?收不到郵件了,糖糖银亲,快幫我看看慢叨!”剛掃了兩行,工程師保羅在對面座位上求助务蝠。
糖糖輕嘆了一聲拍谐,再次放下手里的資料。公司里IT同事是個傲嬌的富二代,跟誰都是一副九五之尊的模樣轩拨,沒人愿意看他的小臉子践瓷,電腦的小毛病能自己修的就自己修,不能的就找糖糖亡蓉,再不成才能輪到IT出手晕翠。這似乎成了習(xí)慣。
糖糖移動到保羅的座位上砍濒,動手幫他升級郵箱淋肾。眼看著進(jìn)度條爬到了頭,保羅的電腦馬上就能收到郵件了爸邢。糖糖心里小有成就感樊卓。但她終究是高興得太早了,成就感還沒體味上杠河,就見隔壁辦公區(qū)的瑪麗挺著七個月的孕肚抱著一打資料碌尔,斜倚著站在了門口。她伸出一只手輕輕扣了扣門:“糖糖感猛,開會了七扰!”
“好的∨惆祝”糖糖應(yīng)著一轉(zhuǎn)頭,脖子發(fā)出“卡啦”一聲響膳灶,像是被鎖住了一樣咱士,再往回轉(zhuǎn)就特別疼,她單手扶著脖子轧钓,輕輕晃動序厉,疼痛絲毫未減,只能歪著頭去開會毕箍。
老板單手扶著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装宄诜浚辶饲迳ぷ有急敬螘h內(nèi)容:下個月開始瑪麗休產(chǎn)假,她的工作要有人接替而柑。
全場鴉雀無聲文捶,老板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挨個掃視著對面座位上四個人的臉。所到之處媒咳,人人都低下頭去粹排,像四只待宰的呆鵝,生怕誰表現(xiàn)得過于機(jī)靈被選中第一個扔進(jìn)火坑涩澡,氣氛壓抑到了極點(diǎn)顽耳,這一刻都恨不得做個隱形的,在心里默念,千萬別看見我射富。
探照燈掃視了兩周膝迎,終于發(fā)現(xiàn)沒人愿意自告奮勇,忍不住又清了清嗓子胰耗,挨個點(diǎn)名限次。
“我手頭的工作太多了,雖然我銷售額不大宪郊,但是誰都知道掂恕,并不是銷售額越大工作才越多的!我這幾個客戶可難伺候的呢弛槐!”娜米眉眼皺在一起懊亡,兩片紅唇上下開合,全然不見了剛才哭哭啼啼的嬌弱樣子乎串。
“我的中期計劃才剛開了個頭店枣,海外市場開拓才僅僅打開一部分,后面發(fā)展情況還不知道叹誉,不能分心的鸯两!”愛麗絲掰著手指頭上的蝴蝶結(jié)甲片,慢悠悠地說长豁。
“我的工作本來也就不少钧唐,老板你看,我又不能加班匠襟,家里還有嗷嗷待哺的娃呢钝侠!”貝蒂一雙眼睛吊成了八字,一眨不眨望地著老板酸舍。
老板嘆息一聲帅韧,最后把目光落到糖糖身上。
“糖糖啃勉,這樣吧忽舟,你先接著瑪麗的工作,等過些天我再給你調(diào)整調(diào)整淮阐,可以嗎叮阅?”
盡管老板的“過些天”和“調(diào)整調(diào)整”特意加重了語氣,說得幾乎有點(diǎn)咬牙切齒枝嘶,糖糖還是嗅到了無限期畫大餅的味道帘饶。她在心里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手頭的工作差不多要有她們?nèi)齻€加在一起那么多群扶。她很沮喪及刻,實(shí)在不知道剛剛她的表現(xiàn)到底哪里顯得過于伶俐了镀裤,最終還是讓老板翻了她的牌子。
“辛苦你了缴饭,糖糖……”瑪麗安慰地拍拍糖糖的肩暑劝,把一打客戶資料交到她手里,“其他文件我發(fā)到你郵箱里颗搂,還有一個月時間担猛,我們慢慢交接《猓”
“嗯……”糖糖嘗試著深呼吸兩次傅联。戴維說深呼吸就能放松,她卻沒找到那種感覺疚察,反倒像是有一只打氣筒不斷地往她體內(nèi)打氣蒸走,越積越多,頂?shù)盟粑坪跤行┎惶槙趁驳眨屎淼椒蜗裼幸话鸦馃^比驻,火辣辣的,冒著煙兒岛抄。
糖糖小心翼翼地把瑪麗給她的資料摞在待辦區(qū)那一堆文件上别惦,看著越壘越高的一座小山,她無望地趴在電腦上夫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掸掸,胸口悶悶的,頭也開始隱隱作痛蹭秋,最不舒服的要數(shù)一邊倒的脖子猾漫。她生無可戀地歪著頭,眼角余光掃過一堆彩色打印紙感凤,不好,老板的會議資料還沒完粒督。她揉了揉太陽穴陪竿,打起精神,總算是在開會前十分鐘反復(fù)檢查修改好那份文件屠橄,郵件剛剛點(diǎn)擊發(fā)送族跛,內(nèi)線電話就響起來了:“糖,我的資料呢锐墙?”
“剛剛發(fā)送出去礁哄,接收一下您的郵箱∠保”她松了一口氣桐绒,總算完成一個大活兒夺脾。身體虛脫一樣無力。
老板在郵件上回他一個笑臉茉继,抱著電腦走進(jìn)了最里間的會議室咧叭。
2.
“我們中午吃什么呢?”老板剛剛把會議室門關(guān)上烁竭,娜米就及時地打開了話匣子菲茬,“你們有沒有聽說?日料一條街新開了一家名字叫‘穩(wěn)坐’的店派撕,據(jù)說三文魚刺身非常新鮮婉弹,海鮮蓋飯?zhí)貏e地道,下班后要不要去喝一杯……”
糖糖此時恰好在翻看著那些引起娜米一場哭戲的文件终吼,心說镀赌,她但凡在工作上稍微用點(diǎn)兒心也不必練就那么大的本事了。
身后傳來輪子滾過地毯的聲音衔峰∨寮梗“瞧瞧,只要不在老板視線范圍內(nèi)垫卤,她就如魚得水威彰。”貝蒂從旁邊的隔間里滑出來對著糖糖小聲嘀咕穴肘,“給她點(diǎn)兒任務(wù)歇盼,她就嬌滴滴地哭,哭誰不會捌栏А豹缀?也就是你,脾氣好慨代,給什么接什么邢笙!”
糖糖想要轉(zhuǎn)頭看她,奈何脖子不給力侍匙,只得將整個身子跟著一起轉(zhuǎn)了過來氮惯。
“唉,你這是怎么了想暗?”貝蒂笑了起來妇汗,“哎呦,不對说莫,你這臉色杨箭,怎么這么紅呢?不是生病了吧储狭?”
貝蒂抬手摸上糖糖的額頭:“憑借我照顧倆娃的經(jīng)驗(yàn)互婿,你這得有三十七度多捣郊,發(fā)燒了。昨晚下雨你受了涼擒悬?”
不說這個糖糖還能好受些模她,她甚至在考慮要不要和戴維繼續(xù)下去。
昨天懂牧,豈止是受涼呢侈净?
下班時間,電閃雷鳴搭配著狂風(fēng)暴雨僧凤,糖糖給戴維打了三個電話也沒人接畜侦,只能自己去乘地鐵。但是要回到他們在城市邊緣租住的小家躯保,還要從地鐵站走半小時左右才能到旋膳,那邊偏僻,還沒通公交車途事,這種天氣验懊,出租車又少之又少,糖糖只能下了地鐵之后在車站再給戴維打電話尸变。
這次終于接通了:“糖糖义图,我現(xiàn)在有事,走不開召烂,你在地鐵站等我碱工,或者是先打車回家吧!”
“我打不到車啊奏夫,都等了十多分鐘了怕篷,一輛都沒有⌒镏纾”糖糖縮著脖子跺跺腳廊谓,早春的天氣竟然也會這樣冷。她淋濕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亂飛麻削,胡亂地糊在臉上蹂析,憑空多出一股悲涼感,“你還沒下班嗎碟婆?”
“下班了,我有點(diǎn)事惕稻,很快回去竖共!”戴維著急掛電話,糖糖還是聽到了俺祠,一個女生的聲音柔柔地說:“就到這里吧公给,不用送進(jìn)去的借帘!”她瞬間明白了:天氣不好,戴維這是扔下女朋友淌铐,特特兒的開車去給女同事送溫暖去了肺然。她一口氣憋在胸口,還能說什么呢腿准?無奈地?fù)荛_臉上的頭發(fā)际起,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咬咬牙走進(jìn)雨里吐葱。
其實(shí)雨下得不大街望,只是風(fēng)太狂妄,使得她撐不住傘弟跑。只能淋雨走了三十多分鐘回到了家夭问。
真是讓人絕望的一天啊想虎。剛進(jìn)家門,濕漉漉的衣服來不及換下就接了她爸的電話,那洪鐘一樣的大嗓門開門見山地喊:“糖糖仔涩,我跟你說的,錢的事屁倔,你跟戴維說了嗎卵凑?”
“還沒有『仍耄”她一邊扯著沾在胳膊上的外衣础嫡,一邊憤憤地懷疑她是不是他親生的閨女。
“你抓緊說霸途濉榴鼎!你弟弟這邊房子已經(jīng)看好了,就差你這首付了晚唇,你跟戴維把彩禮錢拿到手就湊夠了巫财!”
“嗯……”糖糖不知道怎么說,喉頭有點(diǎn)堵哩陕。為了她后媽帶來的兒子平项,她爸也是夠拼的了,一天兩遍電話地催著糖糖拿錢……
此時悍及,糖糖的電話又應(yīng)景兒地響了起來闽瓢,抬頭一看,十一點(diǎn)半心赶,這是她爸定的中午催款時間扣讼,她無奈地拿起手機(jī)對貝蒂晃了晃:“我得出去接個電話!”
貝蒂一吐舌頭缨叫,挪動椅子滑了回去椭符。
“糖糖啊荔燎,錢的事……”糖糖轉(zhuǎn)身拐進(jìn)步梯間,電話一接通销钝,就傳來她爸毫不掩飾的大嗓門有咨,她一哆嗦,腳下一滑蒸健,順著步梯溜了下去座享,她手忙腳亂地去抓扶手,還是一屁股坐在最后一階臺階上纵装,她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征讲,干嘛這么多人都把她一個人往最前線上推呢?
“我沒有錢橡娄,戴維也沒有诗箍!”她第一次頂撞她爸,“要是有錢挽唉,我們還用租房子住嗎滤祖?”
她爸顯然是被她突然的頂撞噎住了,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地說:“那瓶籽,你匠童,你……”
“放心吧,你老了我會養(yǎng)你的塑顺√狼螅”糖糖說完自己也嚇了一跳,這還是那個自己嗎严拒?她不太確定扬绪。
但顯然她爸被她的話唬住了,半天沒吭聲兒裤唠,就在糖糖以為他是生氣掛斷了電話的時候挤牛,才聽見他低低地說:“你去忙吧!”
她長出了一口氣种蘸,伴隨著胸口悶悶的疼痛墓赴,忍不住一陣咳嗽『讲t?磥碡惖僭\斷得對诫硕,真的是感冒了吧。
糖糖扶著樓梯欄桿站起來刊侯,越發(fā)覺得呼吸不暢了痘括。她慢騰騰地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寫得滿滿一頁紙的待辦事項(xiàng),看來休假是不能的纲菌。貝蒂送來一粒退燒藥;“你先吃了看看疮绷,不行就休假回家吧翰舌!別撐著!”
糖糖投過去一縷感激的目光冬骚。午飯絲毫沒有胃口椅贱,她幾乎什么都沒吃進(jìn)去,除了頭痛頭暈只冻,還胸悶庇麦,咳嗽,她昏昏沉沉喜德,無法集中精力山橄,全身都痛,似乎骨頭縫里咕嘟咕嘟地冒著酸水舍悯,她想睡覺航棱。
“糖,資料做得非常完美萌衬,會議很成功饮醇!趕緊接著準(zhǔn)備下一場吧,四點(diǎn)鐘開秕豫,還有三小時……”老板滿面春風(fēng)地從會議室里走了出來朴艰,迫不及待地搜索著糖糖。
糖糖想說話混移,一陣咳嗽堵住了她的胸口祠墅,頭越發(fā)痛起來,她抬手撐著額頭:“老板抱歉沫屡,讓別人幫你做吧饵隙,我還有太多工作沒完成呢【诓保”她說完也不待老板回答金矛,繼續(xù)埋頭做她的事。老板楞了一下勺届,看看糖糖又看看其他人驶俊,訕訕地聳聳肩,回里面的辦公室去了免姿。
“糖饼酿,河爾空調(diào)的張經(jīng)理問上午我送給你的那個不良品處理到什么程度了。”娜米放下電話就過來問糖糖故俐∠胗ィ“我還沒弄呢!咳咳咳……”糖糖沒抬頭药版,她現(xiàn)在腦袋上像是罩了個緊箍咒辑舷,“讓他再等等吧!”
“他等不了啊槽片,你知道的他那個臭脾氣何缓,剛剛你掛掉他電話,他對著我又是一頓吼还栓!”娜米急吼吼地漲紅了臉碌廓。
“著急的話你就自己處理吧!都是……相同流程剩盒,我做起來……也不會少谷婆!”糖糖拿起那堆資料遞給娜米。娜米愣了一下勃刨,不知道該不該接波材,今天糖糖好奇怪。
資料順著糖糖的手滑了下去身隐,“啪”的一聲散落一地廷区。娜米一驚,只見糖糖的頭垂在了桌子上贾铝,喃喃著說:“好困……”然后就睡了過去隙轻。
“喂,糖糖垢揩,還沒下班呢玖绿!你這是干嘛?”娜米推了推糖糖叁巨。
“她在發(fā)燒呢斑匪,我來看看!天吶锋勺,怎么會這么熱呢蚀瘸?”貝蒂摸了一下糖糖的額頭,手迅速縮了回去庶橱。
“快送醫(yī)院吧贮勃,糖糖要燒著了……”辦公室內(nèi)一陣騷亂。
3.
老板隔著亞克力玻璃望了一眼糖糖空蕩蕩的座位苏章,拿起內(nèi)線電話又放下寂嘉,反復(fù)兩次之后撥通了愛麗絲的號碼奏瞬,會議資料總得有人做,耽擱不得泉孩。糖糖已經(jīng)送去醫(yī)院硼端,診斷結(jié)果是肺炎,她男朋友已經(jīng)到醫(yī)院照顧她了寓搬。她的工作似乎的確是多了一點(diǎn)显蝌,這次一定要好好調(diào)整一下。
他對著話筒請愛麗絲進(jìn)來订咸,把他的需求認(rèn)真反復(fù)地講解了一番,請她協(xié)助酬诀,讓她先去試著做一下脏嚷,他負(fù)責(zé)再確認(rèn)。還有兩小時瞒御,可以在糖糖之前的文件上更改父叙,這樣會節(jié)省些時間。
愛麗絲不太情愿地接受了任務(wù)肴裙,本職工作以外的事兒趾唱,除了糖糖,其他人都是牢騷滿腹的蜻懦,其實(shí)糖糖也不愿意甜癞,但她只是不說,他何嘗不知道呢宛乃。大概是要改革一下了悠咱,他想。
糖糖的電話響起來了征炼,貝蒂接了過去:“抱歉析既,糖糖下午不在∽话拢”
“她去哪里了眼坏?她答應(yīng)我的,下午幫我對應(yīng)新機(jī)種的物料酸些,其余都在路上了宰译,就差這一款,十萬火急擂仍,我找誰呢囤屹?”
“您找誰呢?”貝蒂也迷惘起來逢渔,“您說說您需要什么物料肋坚,我試著去問問?”
“您別試著問啊,我這急得不行了智厌』迕冢”
“那我也得一點(diǎn)點(diǎn)熟悉啊铣鹏!您得從頭說敷扫,不然我怎么能懂呢?”
“算了诚卸,我還是打糖糖手機(jī)吧……”
“她接不了手機(jī)……”
………
二十分鐘后葵第,貝蒂一臉懵的把記滿技術(shù)參數(shù)的半頁紙遞給老板:“老板,您看合溺,糖糖的客戶需求的卒密,后天要到貨√娜”
“趕緊去網(wǎng)上找吧哮奇!”
“可是,找什么呢睛约?型號是什么呢鼎俘?您瞧,要滿足這個極限電流辩涝,這個電壓贸伐,這個……我不懂……”
“去她桌子上看看,她有沒有備忘膀值?”
……
“老板棍丐,下午的品質(zhì)會議,糖糖準(zhǔn)備的資料……”娜米皺著眉沧踏,在貝蒂身后伸出頭來歌逢。
“那就取消∏逃”
“可是秘案,客戶等著要結(jié)果呢!”
……
“老板潦匈,我只能做成這樣阱高,糖糖那種方法我不會……”愛麗絲把筆記本放在老板的桌子上,老板只覺得頭很大茬缩。其實(shí)赤惊,公司沒有誰都可以一樣運(yùn)轉(zhuǎn),只是平時糖糖做得多了凰锡,忽然撂下其他人都受不了未舟。
老板長嘆一聲圈暗,動手開始修改愛麗絲的PPT文件。
“老板裕膀,糖糖的備忘上有十款不同型號员串,我選哪個?”貝蒂把糖糖密密麻麻的備忘錄放到桌子上昼扛,指著那十款型號近乎虔誠地問寸齐。
“唉……我現(xiàn)在很忙……”他抓了抓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任憑它在他頭頂放肆地豎起來一縷抄谐,“交給保羅吧渺鹦!雖然不是一個領(lǐng)域,但是讓他試著判斷一下蛹含!”他強(qiáng)烈意識到是自己管理出現(xiàn)了問題海铆,不然一個糖糖怎么能讓他焦頭爛額成這樣呢,不至于的罢醵琛!
4.
“肺炎殴边!”糖糖在朦朧中聽到了這兩個字憎茂。她很累,喉嚨冒火锤岸,胸口窒息的痛 竖幔,一動就要激烈地咳嗽,她迷迷糊糊地睡著是偷。
夢中拳氢,糖糖被埋在一堆文件里,理不清頭緒蛋铆,又冷又餓馋评,她想打電話給戴維,又找不到手機(jī)刺啦,她想喊戴維留特,哪里都沒有他。一定又是給哪位同事送溫暖去了玛瘸。她心里充斥著很多怨氣:“中央空調(diào)……” 她脫口而出蜕青,“戴維,中央空調(diào)……別人的中央空調(diào)……”有誰在輕撫她的臉頰糊渊,掌心溫?zé)帷粩嘀貜?fù)著:“中央空調(diào)……戴維……”
誰的書掉落砸到她的頭右核,好痛,她繼續(xù)翻找著那一堆文件渺绒,越翻越亂贺喝,越翻越多菱鸥。電話鈴聲激烈地響起。有人在小聲交談搜变,老板的聲音采缚,似乎還有娜米、愛麗絲的挠他、貝蒂的……他們都沒有人去接一下那響個不停的電話扳抽,沒有人幫她理一下堆積如山的文件,沒人拉她一把殖侵,只會在旁邊不停地聒噪贸呢。
文件好多,越陷越深拢军,似乎要把她徹底埋進(jìn)去楞陷,她拼命露出頭,掙扎著向外爬茉唉。電話鈴聲好吵固蛾,她忽然靈光一閃,終于明白沒人接那電話的原因了---打電話的是她爸度陆,她聽到了她爸盡量壓抑著的聲音艾凯,但她聽不清,一定在說錢的事情懂傀。
她有點(diǎn)喘不過氣來趾诗,用手搬開一個個文件夾,用力拋出去蹬蚁。拋得遠(yuǎn)遠(yuǎn)的恃泪,就像拋一個個壓在她身上的重?fù)?dān)。
不知過了多久犀斋,那埋住她的文件終于不再增加了贝乎,漸漸的,她露出了胳膊叽粹,露出了上身糕非,露出了腿……她大口吸氣,克服著疼痛球榆,睡得很沉朽肥。
糖糖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感到神清氣爽持钉,雖然還是咳嗽衡招,但已經(jīng)不燒了,她從床上抬起上身每强,輕輕晃頭始腾,脖子轉(zhuǎn)動自如州刽,她一瞬間有點(diǎn)糊涂。
暖暖的陽光鋪滿整個病房浪箭,光影中飛舞著細(xì)小的浮塵穗椅。戴維趴在她床邊睡得正香。陽光照在他卷曲的頭發(fā)上奶栖,在他的發(fā)梢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匹表。她把手放在戴維的頭上,摸著他有點(diǎn)硬的發(fā)宣鄙。
戴維忽然抬起頭:“糖糖袍镀,你醒了,太好了冻晤,糖糖……”他捉住她的手苇羡,紅了眼眶,說不下去了鼻弧。
“我沒有事设江,就,睡了一覺攘轩⌒逑酰”陽光刺目,糖糖瞇著眼笑著看他撑刺,“這不是很好么?你怎么還哭了握玛?”
“糖糖够傍,對不起,是我不好……這是第七天挠铲,你知道嗎冕屯?你嚇?biāo)牢伊恕贝骶S抱著糖糖哭了起來,“你睡著的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拂苹,你說得對安聘,我就是中央空調(diào),照顧周圍所有人的感受瓢棒,就是沒照顧到你……”
“嗯浴韭,七天?我脯宿,睡了這么久嗎念颈?”糖糖有點(diǎn)納悶,剛剛戴維說了一句什么连霉?“我說過你是中央空調(diào)榴芳?”她從來都不會這樣直白得讓人難堪嗡靡,看來直白大概也有好處,戴維竟然知道反省了窟感。
“一定要原諒我讨彼,糖糖,千萬不要再嚇我了柿祈!”戴維的胳膊勒得她喘不過氣來哈误,她使勁兒地伸手去掰,發(fā)出一長串咳嗽……
5.
七天只是糖糖的一覺谍夭,公司里卻發(fā)生了很多變化黑滴。
老板在一團(tuán)糟了兩天之后,終于在周末加班搞出一套計劃紧索。對所有同事的工作進(jìn)行了大調(diào)整袁辈,同時設(shè)立了新的考核制度,也算是結(jié)束了之前大鍋飯的日子珠漂。
糖糖前前后后在醫(yī)院住了九天晚缩,又在家里休息了兩天才去上班。
老板把她叫到會議室媳危,語重心長地關(guān)心了一下她的身體荞彼,肯定了她的工作能力,然后又說:“糖糖待笑,實(shí)在是抱歉鸣皂,工作重新分配之后,你的看起來還是多一些暮蹂。你還需要暫時幫幫我寞缝,我打算再招聘一個人。這期間仰泻,如果有什么問題一定要跟我商量荆陆,千萬不能一個人硬扛啊……”
快下班的時候爸爸又打來電話,長篇大論地提醒糖糖注意身體集侯。糖糖想起來弟弟買房子的事被啼,剛要開口問。她爸又開始自我檢討:“爸爸做得不好棠枉,都沒想想你的感受浓体。那件事你就別管了……”
糖糖忽然輕松起來,她想起了那個漫長的夢和夢里的那些成堆的文件辈讶,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就這樣吧汹碱,糖糖長出一口氣,抓緊時間把這些天沒有經(jīng)歷的環(huán)節(jié)重新梳理了一下荞估,缺席十一天咳促,也并沒有漏掉很多稚新。便簽紙上的待辦事項(xiàng)剩了半頁,她踩著下班鈴聲準(zhǔn)時走出辦公樓跪腹。剛到樓下就收到了戴維的消息:十分鐘后到你公司樓下接你褂删,一起回家。她抑制不住地?fù)P起了嘴角冲茸。
遠(yuǎn)處屯阀,夕陽卡在小山上,隱隱地似乎有氣流蒸騰著自大地深處緩緩升起轴术。風(fēng)暖暖的难衰,夾帶著遠(yuǎn)山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春天逗栽,如期而至了盖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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