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燈
文/漠雨紅衣
1
橋衫年方廿四剿配,熱愛鍛煉搅幅,身姿姣姣,收入優(yōu)渥呼胚,尚無男友盏筐。生活簡單得像一張表。
有時在家砸讳,橋衫一邊看海綿寶寶琢融,就一邊想,這么多男的簿寂,怎么就沒一個看得上眼的呢辛块。想來想去蜀踏,自己怎么也不會嬌滴滴的撒嬌。只得嘆口氣,轉(zhuǎn)身睡著了歌憨。
恍恍惚惚又在騎馬啦扬,疾馳在一片赤紅的山道。身邊一片盔甲嚯嚯作響的聲音,仿佛在急行軍圈匆。
橋衫是熱醒的,空調(diào)停了捏雌。她推開窗看跃赚,路燈也全熄了,天氣悶熱無比性湿。橋衫一咬牙纬傲,乘夜打車回了爸媽家。
爸媽都歇了吧肤频,她輕輕地開了門叹括,一片燭光出現(xiàn)在眼前,一張臉浮在燭光之上宵荒。
橋衫大叫一聲:“媽呀汁雷!鬼!”
白光上那張臉也一臉惶惶地問:“媽在這报咳,哪有鬼摔竿?”橋衫舒一口氣,怨怪媽媽居然還沒睡少孝。
媽媽說:“停電了继低,猜你要來∩宰撸”
這樣熱的天袁翁,連這燭火也嫌熱。橋衫道:“媽婿脸,把蠟燭熄了吧粱胜。”
母親熄了它狐树,橋衫突然奇了怪焙压,燭臺像個小小的酒杯,古樸極了抑钟,在月色下泛著光涯曲。
橋衫問:“媽,這燭臺怪別致呀在塔?”
“別人送的幻件,你爸那年還教歷史呢』桌#”
橋衫又摸著火绰沥,把燈點亮了篱蝇。燭臺表面糊著蠟,不知多少層徽曲,看上去積了很多年多年零截。
橋衫莫名有點心亂,她擦凈燭臺秃臣,只見左右各有只鸞鳳涧衙,交角處刻了個歪歪曲曲的字。
“哎甜刻,就算是古董,銹成這樣也不值錢了正勒〉迷海”
橋衫把燭臺擱在一邊,便去睡覺章贞,只留燭火微曳祥绞。
2
她睡著了,有層細密的汗鸭限,還好有風(fēng)蜕径。
她又在馬上疾馳了,只是乏得很败京。
橋衫睜眼看兜喻,吃了一驚,天突然已大白赡麦,她竟然真在馬上朴皆,穿著厚厚的鎧甲,鮮血從甲里滲出來泛粹。棗紅高馬行在數(shù)不清的尸體之中遂铡,刀戈箭棒四處都是,而自己伏在馬上晶姊,身負重傷扒接。
太真實了,這叫什么事们衙?
馬停了下來钾怔,自顧打著響鼻。她控制不住蒙挑,跌下馬來蒂教,胯下被撕裂般陣陣地疼。橋衫苦笑不已——還是個男人脆荷。
那天只是說說凝垛,難道上天就成全了我懊悯,要我來古代嫖男人?可這也是個男的呀梦皮,而且都快死了炭分。疼痛侵蝕著她的神智,她昏昏想要睡去剑肯,橋衫害怕起來——這會不會是自己要死了捧毛。
心里有一個聲音說:“算了,死在戰(zhàn)場值了让网⊙接牵”
橋衫倔強起來,罵道:“怎么能放棄呢溃睹!”
橋衫心想而账,既然是夢,痛都是假的因篇,比得上經(jīng)期的痛嗎泞辐?她愣是爬了起來,又爬上了馬竞滓,用力地夾馬肚子咐吼。
馬又跑起來,不知跑了多遠商佑,沖進了一個軍營锯茄。隱隱有人在喊:“是將軍!將軍神力呀茶没!”她放下心來撇吞,昏昏睡去了。
3
也不知睡了多久礁叔,醒來時牍颈,橋衫發(fā)覺自己被綁在床上,爸媽坐在身邊琅关。
“我煮岁,我怎么了?”橋衫問涣易,那些傷勢似真得存在画机,卻又虛幻無比。
爸媽相視一眼新症,媽媽才為難地說:“囡囡呀步氏,你昨天,像變了個人似的徒爹〖孕眩”
橋衫詫道:“變了個人芋类?”爸爸說:“你說,自己是男人界阁『罘保”媽媽抹著淚,接道:“都是媽媽不對泡躯,以后不逼你相親就是了贮竟,你可不能去當(dāng)什么男人〗咸辏”
橋衫笑起來咕别,媽媽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橋衫這才想起笑得不是時候写穴。不知道為什么惰拱,她一點不怕,只是聽到母親以為自己被相親逼得轉(zhuǎn)變性取向了确垫,才笑起來弓颈。
她回想剛才的事:她夢見了一個將軍帽芽,一個要死的將軍删掀。她想這樣給爸媽解釋,突然感覺這很荒唐导街。
但那種瀕死的感觸太真實了披泪,橋衫心想,難道是前世的經(jīng)歷搬瑰?
4
她四處翻書款票,想查那燈的來歷。好容易才明白燈上的篆體是個“斜”字泽论。
她又開始每晚點燈艾少。
燭火搖曳,微風(fēng)拂過稍微讓人心安翼悴。她強迫自己睡覺缚够,卻怎么也睡不著。她想了想鹦赎,找了張紙條寫下幾句話:“我叫橋衫谍椅,我們似乎交換身體了。我可以原諒你古话,但你得告訴我雏吭,你是誰?你還知道什么陪踩?”
橋衫覺得自己理直氣壯杖们。燭火搖曳悉抵,漸漸暈散模糊了。今天用的是昨日的殘燭胀莹,只有一截基跑,眼看也燒不了多久。
突然一個激靈描焰,她明明白白地喘息起來媳否,自己又扮演了那個男人。但她隨即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處境——三五個大漢壓著她荆秦。
橋衫腦子一蒙篱竭,難道真是老天爺要自己嫖男人?但她隨即便發(fā)覺步绸,自己還披盔戴甲呢掺逼。這身軀里有她不曾有的力量,她掀開了幾個大漢瓤介,站了起來吕喘,忽然有人鼓起掌。
這是個演武場刑桑,場邊高臺上一個老人綸巾執(zhí)扇氯质。幾個大漢走下臺,只留個黑甲壯士祠斧,拱手道:“將軍好身姿闻察。”說著琢锋,就比開了架勢辕漂。
橋衫心想自己可不會打架,她本就想弄明白情況吴超,眼看這將軍定是個好手钉嘹,當(dāng)即就擺一擺手,說:“不打了鲸阻。當(dāng)將軍的跋涣,重要的是調(diào)兵遣將,又不是匹夫之勇赘娄∑统保”
那黑甲人道:“這……”橋衫說:“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是了∏簿剩”心里暗笑性置。
誰知那黑甲人卻說:“文長兄,這可是你要我們比的揍堰。何況將舉于卒鹏浅,己不能身先沖戰(zhàn)嗅义,何嚴(yán)于諸?”絲毫沒提到姓名隐砸。
那黑甲人一抱拳之碗,黑壓壓臺下一片兵士看著,只見到眼前的將軍姿態(tài)甚是奇怪季希,倒像個女子褪那,突然,將軍一下跳下了高臺式塌,如一匹撒歡的野馬博敬,四處亂跑,只看得旁人目瞪口呆峰尝。
“將軍偏窝!”旁人有在喊,她心里暗笑武学,可還沒跑幾步祭往,突然暈了過去。
怎么這么快火窒,橋衫頭沉沉的硼补,很不好受。燭臺還在沛鸵,蠟燭剛燒完括勺。
她趕緊去看那紙條缆八,上寫著:“公字難辯曲掰,彼仙境歟?”
字跡歪歪曲曲奈辰,顯是還琢磨了很久栏妖,圓珠筆怎么用。
5
沒辦法奖恰,還得學(xué)古文吊趾。
這燈一點都不起眼,但橋衫似乎明白了瑟啃,蠟燭燒得越久论泛,她停留的時間也越長。一根蠟燭蛹屿,不過燒一個小時屁奏。每次都是不知覺就睡著了,然后就到了將軍體中错负。
她又點了燈坟瓢。這次殊無特別勇边,只是在一間醫(yī)館里包扎,看來這是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折联。她也不好活動粒褒,想著他可能的樣子,又睡著了诚镰。
醒來奕坟,紙條上寫著:“仙子曾救草民于生天,何戲弄愚清笨?”
橋衫笑起來执赡,她寫道:“不打不相識嘛『睿”
點燈沙合,睡去,到將軍的身體里跌帐,回來總有新的文字首懈,就好像在寫信般。
男人卻倨傲得緊:“我不原諒谨敛【柯模”
“你叫什么?”橋衫寫脸狸,男子不愿說最仑。
她倒大方:“我叫橋衫,不是仙子炊甲,我的來歷一時很難說清泥彤。”
男人寫道:“你很美吧卿啡∫髁撸”
“怎么這么說【蹦龋”
“你姓橋剑逃,天下女子,以江南二喬為最官辽∮蓟牵”
她便看著他的字笑。
“有鏡子同仆,你照照看萤捆!”橋衫寫道,她在將軍身體里時,也照過銅鏡鳖轰,依稀丹眼長髯清酥,銅鏡不比現(xiàn)代的工藝,很模糊蕴侣。
橋衫每天都忙焰轻,文言文又太難學(xué),她只是睡前寫一句昆雀,醒來看回信辱志。像是筆友一般。
不知道為什么狞膘,她總覺得和他很熟悉揩懒。哪怕他是文縐縐的古代將軍。
她穿越過去挽封,有時候奔襲野外已球,有時候深深庭院,有時候沙場點兵辅愿,有時候只濃月獨人智亮。她看他那個時代的月亮,喝那個時代的酒点待,她什么都不懂阔蛉,也不敢亂動。
將軍也是一樣癞埠,說他坐在她屋里什么都不認識状原,只給她寫信。
他倨傲得很苗踪,每次的話都不多颠区,也依舊不說名字,橋衫猜他武功蓋世徒探。
不知怎地瓦呼,心就折了喂窟。她在將軍身體里時测暗,用手攬住自己,就好像這將軍在擁抱她一樣磨澡。
“西塞山前白鷺飛碗啄,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稳摄,綠蓑衣稚字,斜風(fēng)細雨不須歸。”
有次橋衫這樣寫胆描,將軍難得地說喜歡瘫想。
6
日子過著,一轉(zhuǎn)數(shù)月昌讲,橋衫似乎忘了危險国夜,忘了玄機,她只想見見他短绸。
他寫的字也越來越车吹,給她講他的故事,說當(dāng)年隨主公征戰(zhàn)四方醋闭,屢建奇功窄驹,但主公說他孤傲,不給他率領(lǐng)重軍之權(quán)证逻,他不甘心乐埠,也得罪了朝里很多人。
她問燈的來歷囚企,將軍卻不知道饮戳。她在將軍房內(nèi)找尋,什么也沒找到洞拨。奇怪扯罐,她突然想到,她從沒見過將軍的家人烦衣。
“你真的不知歹河?”橋衫問起,將軍只回:“不知花吟〗掌纾”
“我想見你⌒瞥海”橋衫嫌起每晚只有一句的對白键菱,將軍寫著:“你……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子……”
橋衫知道他愿意了。
將軍終于寫著:此乃七星命燈也今布。
橋衫寫:你一次多寫幾個字不行呀经备。
將軍寫:七盞燈可成陣,主燈明得越久部默,你我關(guān)聯(lián)越密侵蒙。
橋衫明白過來了,這多半是什么主燈傅蹂。
“怎么點七盞呀纷闺?”她問算凿,將軍還是簡短回話:“人脂±绻Γ”
橋衫怔住了氓轰。
人脂?她突然悟了浸卦,自己一直抱有一種浪漫幻想戒努,但前面有什么,她都不知道镐躲。
可她毫不猶豫地點了燈储玫,燭火搖曳,溫婉得如同一個迷夢萤皂。她在手腕劃了個小口撒穷,血入火焰,滋地一響裆熙,火苗竟然竄起數(shù)寸端礼!
燭火映在墻壁上,溫暖入录。她想看看他蛤奥。
自己又穿越了,這次在一個大帳之中僚稿,四周點了許多盞燈凡桥,一個女人在她面前拿著燈。橋衫定睛看蚀同,女人居然是她自己缅刽。
“你現(xiàn)在見到我了,”‘她’捧著燈蠢络。
“你衰猛,你好呀∩部祝”跟自己說話啡省,這感覺怪怪的。
可‘她’卻說:“我不好髓霞∝远茫”
橋衫被頂了一句,頗不是滋味酸茴。真見面了分预,對方似乎不熱情。她走近他薪捍,欠身行禮。
突然,有只手掐住了她的喉嚨酪穿。
橋衫一驚凳干,風(fēng)吹得七盞燈搖晃。她想用手扳被济,卻使不上勁救赐,窒息感讓她昏昏欲睡。
睡醒了就好了只磷,她這樣想经磅,突然一個激靈,她不能睡著钮追!她睜開眼预厌,正和面前的眼睛對視,扼住她喉嚨的手松了些元媚≡矗‘她’似乎又下不去手了。她用下巴往‘她’大拇指根處頂刊棕,身子也跟著下沉炭晒,手被掙開了。這是女子防身術(shù)里的招數(shù)甥角,沒想到這里派上了用場网严。
橋衫憤恨不已,卻見‘她’垂喪在一邊嗤无,只是嘆氣屿笼。她突然又沒有怨氣了。
“我叫魏延翁巍,字文長驴一,漢中太守是也≡詈”將軍說肝断。
7
魏延?三國的那個魏延驰凛?
“為什么掐我胸懈?”她問,以為他一時失了智恰响。
“丞相說趣钱,一滴血能讓燈亮一日,此燈若能長明七日胚宦,你我身體就徹底互換了首有⊙嗬可是,可是……”
她突然想起了井联,《三國演義》里說他在諸葛亮死后造反被殺卜壕,手不禁一顫。她突然想到烙常,眼前的這個人和自己不一樣轴捎,她知道他的宿命。也許是平行空間呢蚕脏,她安慰自己侦副。
可她還是著起急來:“你要小心楊儀⊥毡蓿”
魏延問:“楊儀秦驯?”他不知道橋衫是未來的人。
橋衫說:“他要誣賴你腦有反骨终议,要造反汇竭,要害你的⊙ㄕ牛”
魏延愣了好一會细燎,突然笑起來,精神一振:“多謝賜教皂甘,我腦有反骨玻驻,可如此畏首畏腳,豈是大丈夫偿枕!”
橋衫說:“我不是這個意思璧瞬!”魏延卻深深一躬手:“我和楊儀分屬諸葛丞相手下,爭斗得厲害渐夸。之前怕死嗤锉,才對仙子起了歹心,望恕罪墓塌∥脸溃”
橋衫不知道說什么,魏延說:“你們的世界真好苫幢,那般舒適访诱,沒有戰(zhàn)爭『危”
他大踏步地往回走触菜,幾盞燈一霎時就滅了。
8
橋衫醒了來哀峻,在自己家里涡相,蠟燭還亮著哲泊,這是頭一次。
她咬咬牙漾峡,又滴了滴血攻旦,火苗幽藍喻旷,墻上照出了一個虛影生逸,是一個少年在練弓,火苗不斷閃爍且预,轉(zhuǎn)眼要消失了槽袄,她趕忙又往火中滴了滴血,火苗變得微綠锋谐,墻上已經(jīng)是個青年遍尺,在和敵人廝殺,快馬奔馳涮拗。她滴了六次乾戏,虛影變了六次,火苗幾近透明了三热。
不知怎的鼓择,她口干舌燥起來。她心里明白就漾,將軍有自己的宿命了呐能,無論如何,在千年前他已經(jīng)死了抑堡。
可難道看著將軍死帳前摆出?燈若能長明七日,身軀就會永遠地交換首妖,她突然想偎漫。
她滴下了第七滴血。墻上的虛影變成了一扇門有缆,吞噬著空氣象踊,燭火劇烈地跳動著,仿佛一場夢境妒貌。周圍的空間仿佛鏡子破碎通危,眼前場景變幻莫測,橋衫最后來到了一座大殿灌曙。
她的心砰砰亂跳菊碟,她又一次扮演魏延了。帳外有人喊:“魏將軍在刺,丞相在里面六天了逆害,你切不可進去头镊。”
橋衫推開了門魄幕,殿中端坐著一個老人相艇,羽扇綸巾,正看著她纯陨,突然喃喃道:“這仙術(shù)坛芽,竟是奪舍之法嗎?”
橋衫想翼抠,魏延沒有享受過現(xiàn)代的生活咙轩,交換了就是了。
可是手卻開始不受控制阴颖,她心里有個聲音:“傻女活喊。”
魏延也在這身軀里量愧。
橋衫沒想到钾菊,自己穿越而來,魏延卻沒有穿越而去偎肃。
她急道:“我是千年后來的煞烫,我知道他們要害你∪砉祝”
“他們不害我红竭,一千年后我就還活著嗎?”
橋衫愣了愣喘落,她最后說:“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死茵宪。”
“回去吧瘦棋∠』穑”魏延沒有多說,手掌揮出赌朋,七盞燈一下都滅了凰狞。他把一盞燈拽在手里,笑笑:“誰敢殺我沛慢?”
橋衫感覺自己被拖拽出了魏將軍的身體赡若,眼看著身邊的景物越來越遠。帳外有人喊起來了:“造反了团甲!魏延打了丞相的燈逾冬!”
蠟燭還燃著,與普通的蠟燭幾無分別,照著歪歪扭扭的那個“斜”字身腻。橋衫哭了起來产还,她明白那個斜字了,斜風(fēng)細雨不須歸嘀趟。
她病了一場脐区。那一夜后,她再沒夢見那匹棗紅的馬她按,也沒再見過百萬雄師牛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