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見到北京是在2011年9月,廣場上隨處可見各色塑料袋财岔,與之比鄰的风皿,是裹著厚厚的灰黑色大衣睡在尿素袋子上的鄉(xiāng)下人,偶有西裝革履裝束精干者繞過匠璧,看著地上一灘灘被莫名占領(lǐng)的區(qū)域桐款,充滿厭惡地斜視一眼,匆匆上橋夷恍,離開魔眨。
我回頭,看著如鍍金漆的碩大的北京站酿雪,告訴自己:北京遏暴,我來了。
父親拖著行李箱指黎,背著鼓當當?shù)臅罅梗瑪D進了長隊中,隊伍最前是地鐵票售票窗口醋安。我和母親在隊尾等著杂彭。
“媽,北京咋這來臟咧茬故?”
母親看了一眼遠近地面的垃圾狀況盖灸,遞過一瓶礦泉水,“喝上磺芭,檢查一下東西赁炎,你爸快排到了〖叵伲”
地鐵長得像火車徙垫,不過比火車新一些,小一些放棒,我們仨一身土氣地鉆進去姻报,打量著,尋找空座间螟,看著指示燈下的地鐵站一站一站地以語音的方式出現(xiàn)吴旋,又消失损肛。我的耳朵轟地陷入了一種置身事外的情景中,仿佛站在車頭荣瑟,望著深邃幽暗的隧道治拿,被風逼得睜不開眼。
經(jīng)由北京站笆焰,到建國門劫谅,換乘1號線,向四惠東方向進發(fā)嚷掠,接著換乘八通線捏检,在傳媒大學站停,B出口不皆,下天橋贯城,天亮了。天橋下買了三個加腸的肉夾餅粟焊,我們仨吃完后冤狡,走到了梆子井學生公寓,這就是我在北京將要住四年的地方项棠。
2.
北京悲雳,我一直渴望的地方:離家近,八小時普通火車車程香追;有好大學合瓢;有最多的藝術(shù)家、作家透典、文化人晴楔、明星;還有無數(shù)的文化傳媒公司峭咒、電影院税弃、書店,以及時尚漂亮的女孩子凑队。
我還未領(lǐng)略大城市的夜景和裙擺退到大腿根處的女子则果,就被一輛大巴車拉到了齋堂,北京門頭溝區(qū)永定河畔的一處深山區(qū)漩氨,進行我人生路上最嚴格的一次軍訓西壮。
不負軍訓的我用失戀、瘸腿叫惊、曬黑款青、一絲不茍的床鋪與每日三餐不見肉的生活證明,這一趟真值霍狰。艱苦卓絕的十五天后抡草,我載著一身疲憊和汗臭回到了陌生的宿舍饰及,正式迎接北京的國慶。
那年國慶渠牲,去歡樂谷玩旋炒,熙熙攘攘的人群推搡著前進,為一個“ X 戰(zhàn)警”签杈,排隊2小時,玩完下來鼎兽,我就翻江倒海地吐答姥,再不能觸手其他項目了。第二天谚咬,又去后海劃船鹦付,吃棉花糖,川菜择卦,唱歌敲长,一路浩浩蕩蕩,仿佛青春的模樣俱在秉继,往事已矣祈噪。
正式開課后,我由三五伙伴同去教室尚辑,漸漸變成孤身一人辑鲤。晚上夜路歸寢,腳踩天橋杠茬,看著橋下不息的車流月褥,整齊地閃著車尾的紅燈,再抬頭看看天上總是很稀松的星瓢喉,我問自己宁赤,什么時候我會變成一輛車,融進洪流栓票?什么時候我會在北京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决左,內(nèi)有寬闊的書墻,塞滿文學歷史和哲學精裝書逗载,不要電視哆窿,不要茶幾,一個咖啡色的地毯上放一個與我等長的靠枕厉斟,窗外星光點點挚躯,路人與小車并行,窗內(nèi)有一位干凈的女子擦秽,總會輕喚我“老公”码荔。
3.
人們說漩勤,北京是中國唯一一座在公共場合談夢想不會被人嘲笑的城市。我信缩搅,我努力越败,還未想過放棄。我對家人說:
就算是死硼瓣,我也要死在北京究飞,我不信我在北京混不下去。
后來堂鲤,我改口了:
三十歲前亿傅,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改變我留在北京的決心。如果上了三十瘟栖,我還是一事無成葵擎,也許我會考慮去別的城市,或是回家鄉(xiāng)半哟。
我想成為原創(chuàng)歌手酬滤,我去學吉他,作曲寓涨,寫詞盯串,在校歌手大賽上演唱原創(chuàng)曲目,也選擇了部分投遞到一些公司缅茉。經(jīng)朋友介紹嘴脾,去國貿(mào)的一家小型音樂公司面試,結(jié)果蔬墩,他們只是承包制作译打,要我出錢,要我宣傳自己拇颅,最后把成曲掛在音頻播放器上奏司,僅此而已。我不干樟插。后來韵洋,公司的一位歌手要我?guī)退囊皇赘柙~,拿了200元黄锤,無署名搪缨,也無后續(xù)。
我的音樂夢就這樣斷了鸵熟,只是因為我不夠熱愛副编,所以我把目光放回老本行——寫字。我要成為一名小說家流强,像村上春樹痹届、東野圭吾那樣的職業(yè)小說家呻待,我開始瘋狂寫字,寫小說队腐,寫詩歌蚕捉,寫散文,寫信柴淘。
幾乎所有的文學大家都說迫淹,寫作只有兩條捷徑,那就是不斷地讀書悠就,不斷地寫千绪。我便去讀,拼命地讀梗脾,做筆記,思考盹靴,摘抄句子炸茧。點燃的文學夢還未燃盡,也未添油加薪稿静,至今梭冠,沒什么值得稱道的成績:寫的小說愿意讀的不足百人,投稿無一能中改备,偶然認識了出版社的編輯都說沒有人氣的寫作者出嚴肅小說約等于找死控漠。
但,能輕易實現(xiàn)的夢想悬钳,也就配不上“夢想”這兩個字了盐捷。
4.
每逢過年回家,家鄉(xiāng)的一些老人會問我默勾,大城市怎么樣暗锒伞?
我回:也就那樣母剥,就是樓多一些滞诺,高一些,路寬一些环疼,長一些习霹,車貴一些,路上塞得滿滿的炫隶。但凡是個節(jié)假日淋叶,出門就塞車,到處都是人等限,前胸貼后背地擠爸吮,尤其是一些著名景點長城一類的芬膝,黑壓壓的就只能看見一群后腦勺,哪還有心情看風景形娇。
但我心里的想法卻是:這里到處都是精英锰霜,一些高檔消費區(qū)的人群,光看人家那行頭桐早,就知道癣缅,階級這個東西還是存在的。不管是先天哄酝,抑或后天友存,有些人立在云端,摘星星摸月亮無所不能陶衅,從不會為下頓飯憂心屡立,從不缺下一個床伴;而我這類階層搀军,吃個肉夾饃都舍不得加肉膨俐,抽根煙都只能十元以下的,看電影得團購還舍不得買爆米花和可樂罩句,距離在北京落戶生根至少十年焚刺,幾乎無法產(chǎn)生認同和皈依感。
這就是大城市门烂。
生在農(nóng)村的我乳愉,第一罐德國黑啤,第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屯远,第一頓海底撈蔓姚,第一場話劇,第一部3D 電影氓润,第一次精英人士參與的大會赂乐,第一個認識的擁有百萬家財?shù)那拜叄荚谒撼段业恼J知邊界咖气,外面的世界的確異彩紛呈挨措,我做井底之蛙二十年,終于見識到了什么叫地大物博崩溪,什么叫云泥之別浅役。我親身驗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測:十年內(nèi),我很難徹底融入這座城市伶唯。
5.
2016年7月觉既,我和兩位朋友合租在朝陽區(qū)定福莊一個八十五平米的二居室里,吃得起肉,打得起車瞪讼,能看幾場電影钧椰,偶爾也會去吃自助火鍋或烤肉,去星巴克喝杯咖啡符欠,各自有工作嫡霞,各自安好且奮斗著,為的是能在北京踏踏實實地生存下去希柿。
北京是一個殘酷的地方诊沪,房價高,物價高曾撤,出一趟門單程平均耗費一小時端姚,上下班高峰期地鐵公交里的人會被擠壓變形,春有沙塵暴冬有霧霾挤悉。可是渐裸,它縱使有太多缺點,卻還是最適合年輕人追夢装悲,這里凝聚了最核心的文化和政治資源橄仆,這里有無數(shù)和你一樣默默無聞卻暗自堅持的人,這里有無數(shù)的工作機會和締造各種可能的土壤衅斩,這里可能有屬于你的伯樂和舞臺。在這里怠褐,也許你是孤獨的畏梆,但你絕非沒有同類。
我有幸奈懒,在大學畢業(yè)后從事與文字相關(guān)的職業(yè)奠涌,與夢想的間距短于一般人,這是自己的努力與運氣所換來的磷杏,但這份運氣能否一如既往溜畅,就要看你的進步與成長能否配得上你所擁有的一切。如果十年极祸,我沒能在北京扎穩(wěn)腳跟慈格,那就再來十年,再來十年遥金;投稿一篇不中浴捆,那就再投,十篇稿械,百篇选泻;存款余額四位數(shù)太少,那就努力到五位,六位页眯,乃至七位梯捕。
既然選擇了北京,那就死也要死在這里窝撵,不論悲壯還是輝煌傀顾,我都不希望我的墓志銘上刻一些與“遺憾”和“軟弱”相關(guān)的詞語。
北京忿族,你好啊锣笨。
THE END.
簡書簽約作者:尹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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