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秋風(fēng)里一個晴朗得讓人追夢的周末,一個熱鬧得讓人幻想的黃昏,七姐妹剛吃過晚飯正準(zhǔn)備出門散步,忽聽嘀嘀嘀一陣急響平酿,我們刷的齊回頭去看冷雁,果然冷雁低下頭去擺弄腰間的BP機(jī):6203485悦陋,搞什么鬼蜈彼! 冷雁嘀咕一聲沖下樓去。
6203485是樓下傳達(dá)室的電話俺驶, 準(zhǔn)是哪個男孩以此最簡單而明了的方法叫她下去幸逆。一可免了門衛(wèi)老太的羅嗦盤問,二可免了在樓下歇斯底里的千呼萬喚暮现,三可免了托人傳話的麻煩还绘,何樂而不為呢?這里有必要交待一下栖袋,當(dāng)時BP機(jī)在社會上還算稀有之物拍顷,學(xué)生宿舍也只在樓下有個傳達(dá)室,負(fù)責(zé)叫人接電話塘幅。
整好裝后我們也下了樓昔案。周末的夜晚總是特別的熱鬧,男生都聚集在女生樓下电媳,邊談?wù)撝鵁狒[的話題踏揣,邊等著約好的女伴,同時也等待著即將來到的更加熱鬧的周末之夜匾乓。剛出樓道口呼伸,老遠(yuǎn)就看見一個火紅似焰旋轉(zhuǎn)如風(fēng)的女孩,以她為圓心钝尸,外圍一圈有點(diǎn)年紀(jì)的男人括享,該女孩自然是冷雁,那一圈男人個個奇形怪狀珍促,神情舉止成熟得讓人不安铃辖,很明顯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員。而冷雁周旋其中倒似乎如魚得水猪叙,鮮活非凡娇斩。
面對熱鬧的人群我們總是與其擦肩而過,我們聊著輕松的天兒走在校里校外的林陰道上穴翩。然而我們只是從一個熱鬧的中心轉(zhuǎn)入了一個流動的熱鬧中——林陰道上晃來晃去著或打鬧或親昵的身影犬第。無聊之極,我們走進(jìn)了唯一大家都想去的地方芒帕。當(dāng)夜真正來臨歉嗓,當(dāng)四處都蕩漾著濃郁得化不開的熱鬧時,我們走進(jìn)了校門口的舞廳背蟆,想以此排遣內(nèi)心的喧鬧和寂寞鉴分。然落座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走進(jìn)與走近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我搖搖曳曳走進(jìn)的只是舞廳带膀,只是一個熱鬧的場所志珍,我的內(nèi)心依然寂寞。雜亂的人群垛叨,雜亂的人聲伦糯,帶給我的是一種陌生的氣息。不過既來之嗽元,則安之敛纲,這是我的快樂之法。我努力放下隔膜放開身心地跳著还棱、笑著载慈,笑別人的錯誤,笑自己的錯誤珍手。忽然童翎拍拍我的肩办铡,說:“你看,那是不是冷雁琳要?”透過灼人的熱浪看過去寡具,只見舞池中央一個男人的懷中悠悠然搖擺著一個身影。那是怎樣的身影爸刹埂童叠!一襲火紅依偎在寬闊的臂彎里,是嬌媚、是妖艷厦坛,更是沉醉五垮。剎那間我以為那是另一個女子,因?yàn)樗綍r教導(dǎo)我們的示范動作是:抬頭杜秸、挺胸放仗、收腹,挺拔而到位撬碟,而這個女子的舞姿卻是如此的隨意嬌柔诞挨。可那紅裙呢蛤、那身姿惶傻,卻不是冷雁又是誰?大伙臉上不由都晃開不可思議的表情其障。
我們疑惑著不滿著冷雁的極端反差回了宿舍银室、歇了腳、洗了臉静秆、爬上了床鋪粮揉,正準(zhǔn)備接著談?wù)摚芭椤薄T開了抚笔,“嗵”——冷雁一屁股坐上床扶认,頓時,“叮叮當(dāng)當(dāng)”鋼絲喊冤聲聲殊橙,“嘩啦嘩啦”改行做扇子的孔夫子叫屈陣陣辐宾,“嗶哩啪啦”女子的怒氣連連:“他媽的,竟然吃老娘豆腐膨蛮〉疲”
“怎么啦?”柳大姐似很關(guān)心地細(xì)問一聲敞葛。
“那個龜孫子誉察,他捏著我的手……哎呀,不說了惹谐,想想都叫人起雞皮疙瘩持偏。哎呀,哎呀呀氨肌『韪眩”說著擺擺手,起身拿了盆出門洗臉去了怎囚。
“吃豆腐是什么意思卿叽?”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讓我比剛才還要吃驚,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吃驚的其實(shí)并不是我一個考婴,因?yàn)閹缀跬瑫r我們六人一齊回頭看我們可愛的裊兒妹妹贩虾,而且?guī)缀跛械难壑卸及l(fā)射著同一個問題:吃豆腐都不知什么意思?真的蕉扮?假的整胃?
“你沒聽說過?”我忍不住問喳钟。
“聽說過呀,雜志上也看到過在岂,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奔则。”裊兒眨巴著一雙大眼蔽午,眨巴出一派天真與爛漫易茬。
天哪!我不由在心底吶喊:聯(lián)系上下文及老,怎么也該猜得到的抽莱,這么單純怎么讀中文哪?
“告訴我骄恶,吃豆腐到底是什么意思嘛食铐?不過不要跟別人說我不知道噢∩常”裊兒望了望門口虐呻,壓低了嗓子。
我盡量用輕描淡寫的表情寞秃、輕描淡寫的語氣含蓄地輕描淡寫了這其中的“內(nèi)涵”后斟叼,裊兒臉上出現(xiàn)了意料中的羞澀:“是這意思呀,咦——”看著她臉上飛起的紅云春寿,我不由想起了我的過去朗涩,可剎那間我又忽然迷惑了,忽然弄不清那過去和現(xiàn)在之間究竟隔著多少年绑改,三年谢床?五年?十年绢淀?抑或一輩子萤悴?隱約記得那時的我懵懂無知,也會低頭皆的、紅臉覆履、垂眼瞼,可現(xiàn)在呢?怕就是裝也裝不出這種表情來了硝全∑芪恚可我比裊兒才大兩歲呀,這大出的兩個年月里究竟有著什么樣的魔力伟众?致使我變得如此析藕?仔細(xì)想想,這兩年并沒有發(fā)生什么驚天動地或者刻骨銘心的事凳厢。那么账胧,是什么改變了我?也許先紫,歲月本身就足夠改變一個人治泥,成熟一個人的吧。
裊兒害羞遮精,可裊兒不含糊居夹;裊兒天真,但裊兒不簡單本冲。對于此准脂,感觸最深的怕就是江風(fēng)了。江風(fēng)在慘遭暗算之后檬洞,將丘比特神箭一掉頭狸膏,對準(zhǔn)了裊兒,同時接受了教訓(xùn)疮胖,改正錯誤环戈,不再只停留于蚊帳情書,而是開始了勇追爛纏澎灸。裊兒也有辦法院塞,他來,她就走性昭;他走拦止,她就回,總之糜颠,就是不呆在一塊兒汹族,實(shí)在被逮著了,她也就一個字:走其兴!當(dāng)然是叫他走顶瞒。嚇得江風(fēng)后來只敢在裊兒不在時向我們訴苦,不過他這一訴苦可又讓我們瞧扁了元旬。我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有幻想被人暗戀被人追的毛病榴徐,反正我碰上過幾個這樣的男人和男孩守问。眼前這兒又有個現(xiàn)成的例子。江風(fēng)常常一說完對裊兒的真心真意和裊兒對他的無情無意及由此帶來的無限苦惱之后就很自然地會說起以前有過幾個女孩坑资,是如何如何喜歡他耗帕,如何如何想法討他歡心,而他又是如何如何的無動于衷袱贮,毫不動情仿便,之后該女孩又是如何如何傷心欲絕而又毫無怨言,依舊死心塌地的愛他攒巍。這次來讀書嗽仪,就是其中的一個女孩送他上的車。言下之意窑业,似乎他是個多么珍貴的寶物钦幔,而裊兒倒是個不懂珍惜不知好歹的人了。不過在他的一大通胡言亂語中常柄,倒還有一個情節(jié)讓我有些相信這個故事的真實(shí)性,并悄悄為之感動了一回搀擂。故事中的他喜歡吃瓜子西潘,又不愿剝殼,故事中的女孩得知后每天都剝好一把瓜子哨颂,用手絹包好送給他喷市,而他硬是鐵石心腸,吃完瓜子拍拍手就讓對方走人威恼。我想品姓,這個情節(jié)如此特別,沒有經(jīng)歷應(yīng)該編不出來箫措。因此腹备,在他哀哀戚戚地說從第一眼見到裊兒就無法再忘記她時,我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斤蔓,在一個適當(dāng)?shù)臅r候不由把這意思透露給裊兒植酥。
“可憐?有什么好可憐的弦牡?友驮!在那邊受了委屈,就到這邊來尋求安慰驾锰,沒門卸留!本姑娘可沒那么偉大,甘愿做撫慰別人傷口的藥材椭豫〕苌”裊兒趁童翎洗臉去旨指,非常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們,“我的白馬王子必須是全心全意愛我的匆赃,在他的心里必須只有我一個淤毛。”裊兒昂著頭挺挺胸算柳,像一個剛?cè)胲姞I的戰(zhàn)士低淡。
這時童翎拎著臉盆回來了,裊兒宣讀愛情原理時正走到門口瞬项,不由站在那兒笑了個人仰馬翻蔗蹋。
“笑什么,就是嘛囱淋≈砗迹”裊兒噘起嘴唇,挺委屈的模樣妥衣。
“要是他在你以前有過經(jīng)歷呢皂吮?”我笑問。
“那就拉倒唄税手》涑铮”裊兒一臉的無所謂。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芦倒,你以為是玩老鷹抓小雞的游戲呀艺挪?說拉倒就拉倒”铮”掛好毛巾的童翎笑著拍了一下裊兒的肩麻裳。
“這小鬼,想事也真簡單器钟〗蚩樱”大姐也忍不住笑了。
“反正俱箱,有過經(jīng)歷的我就不要国瓮,我必須是他的唯一∧祝”裊兒很使勁地?fù)]了揮手乃摹,似乎眼前飄著一些塵埃,很礙眼跟衅。
“那就慢慢等吧孵睬。”我也揮了揮手伶跷,如裊兒那般掰读,“那樣純潔的男人我想是找不到了秘狞,再怎么樣暗戀總是會有的,再說我倒希望我將來的那個他有些經(jīng)歷才好蹈集,有經(jīng)歷才成熟嘛烁试,只要不沉湎于過去就行了,太單純的沒意思拢肆,說不定還需要你去照顧减响,我才沒那精神,被人關(guān)心被人愛郭怪,多好支示。結(jié)婚是為了享福,何必自找苦吃鄙才?否則還不如獨(dú)身颂鸿,一個人為所欲為豈不更自在?”我一口氣說了個痛快攒庵。
“嗯嘴纺,我也這么想,有個人照顧浓冒,那該多好坝币健!”童翎閉上眼裆蒸,故作沉醉般地?fù)u了搖頭。
“你們哪糖驴,別盡想美事啦僚祷,現(xiàn)在嘴這么硬,到時候看你們會成什么樣贮缕≌廾眨”大姐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只怕到時候感昼,又是怕老公凍著了装哆,又是怕老公餓著了,整天都在想:老公這時候在干啥呢定嗓?工作會不會太辛苦呀蜕琴?……”
“才不會呢,這世上誰沒誰活不下去呀宵溅?擔(dān)心他凌简?我顧自己都還顧不過來呢,哼恃逻,擔(dān)心他雏搂?藕施!”我頗不服氣地打斷大姐的“預(yù)言”。
“不信凸郑?哼裳食,等著瞧好啦——”大姐拖出一個長音,搖搖頭芙沥,依然一個壞笑的表情诲祸。
我就是不信。我真會變得如此小女人嗎憨愉?我問我自己烦绳。
唉,既然看不下去那就干脆一睡方休吧配紫。我有些無可奈何地對自己說径密,同時放好書,熄了臺燈躺孝。這時方才發(fā)現(xiàn)室友們的床鋪已是一片漆黑了享扔。
“大姐,你睡著了嗎植袍?“我小心地問了一句惧眠。
沒有回聲。我懶懶地翻了個身于个,算了氛魁,以后再說吧。我擺了個最舒服的睡姿厅篓,正要入眠秀存,忽又想起一句話要說:“你們天天這樣昏睡不內(nèi)疚呀?”
話音剛落竟有聲音響起:“佛說羽氮,醒即是眠或链,眠即是醒〉笛海”
“既然如此那你就醒即是眠吧澳盐。”我故意拖長著音調(diào)說令宿。
“話也不能這么說嘛叼耙,其實(shí)不睡又如何?”不知哪兒又一聲起掀淘。
“不眠又如何旬蟋?”又一聲起。
“不休又如何革娄?”又一聲起倾贰。
“不寐又如何冕碟?”再一聲起。
“他媽的匆浙,你們這幫小鬼安寺,當(dāng)心我扒了你們的皮∈啄幔”大姐翻了個身挑庶,故作怒氣沖沖地說。
“假寐软能!”又一聲起迎捺。
哈哈哈。想睡不想睡的全從夢的邊緣蕩了回來查排。
“叫我干啥凳枝?”笑過之后大姐問道。
“嗯跋核,也沒什么特別的事岖瑰,就想問問,你在家里是不是對姐夫看得很重砂代?”我終于知道我的煩躁是為何了蹋订。
“那還用問,大姐一看就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賢妻良母刻伊÷督洌”裊兒很自豪地說,就像說她的親姐姐一樣捶箱。
“有什么重不重的玫锋,都老夫老妻的了,過日子唄讼呢。”大姐平平淡淡的語調(diào)谦炬,卻又明明有著隱藏不住的幸福悦屏。
“那你出門在外會不會想著姐夫呀?”我想著大姐白天的話忍不住要問個究竟键思。
“當(dāng)然會想了础爬,一家人嘛,難免會想的吼鳞,我也想我的女兒呀看蚜。”大姐似乎想起了什么赔桌,語音里有著一絲回味供炎,果然她接著笑了起來渴逻,“嘿,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我們在這兒會談起這個話題音诫〔肄龋”
大姐真幸福!我羨慕地閉上了眼竭钝,我無話可說了梨撞。我明白有些事是亙古不變的,就像愛情是個永恒的話題一樣香罐。但是我會這么幸福卧波,找到一個像大姐夫那樣體貼人的丈夫嗎?我睜開眼看了看窗外庇茫,一片漆黑港粱,沒有燈光,沒有月光港令。我重新閉上眼啥容,關(guān)上心窗的黑暗里有著光彩無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