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者的一天

冬眠者的一天

文/紅色的以太

漫長的時間像果凍一樣凝住葛菇,身處其中,無所知覺橡羞。

忘記是誰說過的話眯停,“能察覺到時間流逝的人,都已被時間帶走卿泽≥赫”說不定是從哪本三流小說里看來的,范良已經(jīng)記不清了签夭,他睡得太久了齐邦。

范良像琥珀中封藏的蚊蟲,無知無覺地在時間之河前行第租,仿佛已經(jīng)度過了千百萬年措拇。

冬眠艙有著堅硬的外殼,號稱就連子彈都不能在上面留下劃痕慎宾,但這句當初的豪邁宣傳語在這一天迎來了激烈的挑戰(zhàn)丐吓。

范良的意識里是一片虛無,一無所有趟据,灰白一片券犁。

但他突然開始有了感知。

這浩渺宇宙中細若微塵的一小塊虛無之宿,隱隱搖晃族操,世界慢慢有了色彩苛坚。

時間的果凍便在這搖晃中融化比被,時間的長河剎那間化冰,繼續(xù)向前流淌泼舱。

范良仍在一片混沌中等缀,但有一種彷如開天辟地的力量在鑿穿這片混沌,讓他不得不醒來娇昙。

這力量是一種聲音尺迂。

“咣!咣!咣噪裕!”的巨響敲擊著耳膜蹲盘。

他一下子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膳音、包括裹著自己的透明液體都在搖晃召衔,范良猛地坐起來,幸運的是沒有撞到頭頂?shù)耐该骶П凇诜读计鹕碇凹老荩呀?jīng)被劈開了苍凛。

范良看到了一個黑瘦的、拿著消防斧的年輕男人兵志,舔著干裂的嘴唇醇蝴,手在斧柄上松了又緊——看他的架勢,好像接著便要把范良劈開想罕。

但另一只手按住了他悠栓,這只手同樣黝黑,但明顯強壯得多弧呐。

同時一個粗糲得像在風沙里打磨過無數(shù)遍的聲音響起:“強子闸迷,不能吃活人,這是最后的底線俘枫⌒裙粒”

聽起來這個聲音是為范良提供了暫時的保護,卻也讓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鸠蚪。

不能……吃活人……

等到眼睛逐漸適應了醒來后的亮光今阳,范良首先注意到,周圍有五個人茅信,四男一女盾舌。

以按住強子的那個男人最為強壯,肌肉分明蘸鲸,表情冷峻妖谴,隱隱是幾人中心。

他們的皮膚都很黑酌摇,如果不是這里燈光足夠明亮膝舅,范良恐怕很難看清他們的臉。

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這些人的眼神窑多,其中混雜著兇狠仍稀、麻木和呆滯,但沒有一點靈動的光澤埂息。

范良接下來認出了這個地方技潘。

這個房間是冬眠室遥巴,他坐著的地方,是他的冬眠艙享幽。

人類已經(jīng)取得了最后的勝利嗎铲掐?

范良還記得和妻女冬眠前設下的蘇醒時間,是在人類獲勝之后值桩。

當“巨智人”即將入侵的消息傳開迹炼,整個社會都陷入動蕩。經(jīng)濟崩壞颠毙,安彼谷耄混亂,空氣里無時無刻不散發(fā)著絕望的味道蛀蜜。

他實在無法面對無望的世界一步步緊逼刻两,索性與妻女一起選擇了冬眠。

永遠地長眠下去滴某,或者在人類獲勝后醒來磅摹。

他于是想起了妻子,那道婉約明麗的背影霎奢。當然也忘不了他的女兒户誓,那個俏皮可愛的小精靈,他的貼心小棉襖幕侠。

她們還好嗎帝美?

范良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地面,又很快收回視線晤硕。

他意識到悼潭,自己并非正常蘇醒。因為他不在蘇醒室舞箍,而眼前的這些人舰褪,明顯也不是正規(guī)的醫(yī)務人員。

更糟糕的是疏橄,另外兩個男人粗魯?shù)貙⑺铣隽硕吲摗?/p>

“滾出來吧占拍!”其中一個人說。

冬眠艙只是一個形如感冒膠囊的簡單艙室捎迫,支撐著艙室的底座卻相當高大晃酒,里面密封著復雜的設備,以維持冬眠所需的低溫立砸。

范良被丟到底座下掖疮,他搖搖晃晃地倒退了幾步初茶,身體到底沒能那么快就適應過來颗祝,跌倒在地浊闪,旁邊正好是這群人里唯一的女人。

她就那么隨意地坐在地上螺戳,瘦得就像紙片搁宾,表情麻木,眼神呆滯空洞倔幼。

范良索性便坐下了盖腿,緩慢地舒展著身體。

“現(xiàn)…在…是…哪一年损同?”范良聲帶還是麻木的翩腐,發(fā)聲有些艱難,但漸漸適應了膏燃。

不過旁邊的女人沒有理他茂卦。

前面倒是傳來了一個憤憤的男聲:“誰他媽有閑心記這個?”

正是那個讓范良“滾出來”的男人组哩。

他個子很高等龙,粗看約莫有一米九,身上的運動服上有著大大的“520”三個數(shù)字伶贰,不知道是他從哪里翻出來的這么一件怪模怪樣的衣服蛛砰。

范良暗暗給他起了個代號,就叫“520”黍衙,管他樂意不樂意呢泥畅,誰讓范良有起床氣來著。

“520”伸手往冬眠艙里探了探琅翻,回頭看著那個最強壯的男人涯捻,面露喜色:“老大,是營養(yǎng)液望迎,好像還能吃的樣子障癌。”

叫“強子”的年輕男人冷笑:“不然我們?yōu)槭裁促M那么大勁把大門鑿開辩尊?”

劈開艙門的便是他涛浙,雖然精瘦,卻給人一種兇悍的感覺摄欲,看起來應該經(jīng)常打架轿亮。

范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而那個老大已經(jīng)脫光衣服胸墙,徑自躺進了冬眠艙里我注。

冬眠技術是用超低溫凍結人體,讓能量消耗趨近于零迟隅,以度過漫長的時間但骨。但也需要一定的營養(yǎng)交換來維持生命體征励七。

這就是營養(yǎng)液的價值所在,它可以通過毛孔自行補充人體所需營養(yǎng)奔缠。

對于闖進冬眠室的這些人來說掠抬,營養(yǎng)液就意味著食物。

過了一陣校哎,老大從冬眠艙里爬出來两波,表情明顯輕松了許多,慢吞吞地穿衣服闷哆。

接著進去的是強子腰奋,然后是“520”,排在最后面的是個光頭男人抱怔,都已經(jīng)脫得赤條條的了氛堕。

范良倒是穿著當年進入冬眠時的內(nèi)褲,因此不覺尷尬野蝇。他瞥了旁邊的女人幾眼讼稚,發(fā)現(xiàn)她依然面無表情。

當光頭男子出來绕沈,營養(yǎng)液已經(jīng)只剩下一小半了——正常人所需的營養(yǎng)與冬眠時所需營養(yǎng)顯然差別很大锐想。

當初范良傾盡家財,要求將冬眠艙盡可能維持到人類勝利為止乍狐。但顯然這里出現(xiàn)了某種變故赠摇,不僅讓陌生人闖了進來,甚至也沒人給冬眠艙補充能源和營養(yǎng)液浅蚪。

讓范良不安的是藕帜,出售冬眠名額的可是政府。到底是什么樣的變故惜傲,讓政府也失去了控制力洽故?

“巨智人……打到地球了嗎?”范良這次說話順暢了許多盗誊。

但旁邊的女人依然不理他时甚,徑自站起來,走向冬眠艙哈踱。

然后她開始脫衣服荒适,脫得干干凈凈,當著五個男人的面开镣,裸露著她黝黑的肌膚刀诬,干癟的臀部和乳房。

范良別過頭去邪财,雖然在他的時代陕壹,男女關系已經(jīng)相當隨意质欲,但當著這么多異性的面裸露自身,還是極為少見帐要。

不過其他人都已經(jīng)在冬眠室四處轉了起來,顯然對這一幕視若無睹弥奸。

冬眠艙雖然艙體不大榨惠,但如果算上底座里的那些復雜設備,整體就約有半噸重了盛霎。所以這間冬眠室雖然不小赠橙,卻也只有四個冬眠艙。

“520”仍是這群人里唯一一個搭話的:“巨智人倒是沒影愤炸,指不定人類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呢期揪!哈哈!”

他干巴巴地笑了兩聲规个。

身體的感覺漸漸回來了凤薛,范良站起來竟也不覺吃力,他繼續(xù)小范圍地活動身體诞仓,“外面到底怎么了缤苫?”

但就連“520”也不再說話了——他筆直走向了冬眠艙。補充了些營養(yǎng)后的女人墅拭,剛從艙里走出來活玲。

讓范良震驚的是偷办,“520”邊走邊開始脫衣服凑耻,脫得赤裸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到了同樣赤裸的女人身前,然后他粗魯?shù)貙⑴税吹咕拥疲谶@個過程中穗熬,女人的頭狠狠在冬眠艙上磕了一下镀迂,發(fā)出悶響,但她依然一聲不吭唤蔗。她就像一只任人擺布的木偶招拙,而“520”像狗一樣趴了上去。接下來男人的動作措译,便像泰迪般熟練别凤。

范良告訴自己別多管閑事,強行移開視線领虹。他們應該是夫妻吧规哪?或許現(xiàn)在人類已經(jīng)習慣了幕天席地……他想。

但這個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塌衰∷呱裕“520”滿足地起身后蝠嘉,同樣脫得赤條條的光頭走了過去。女人仰躺在地杯巨,像一具尸體多過像一個活人蚤告。干枯的頭發(fā)胡亂纏在一起。瘦骨嶙峋的裸體顯得臟兮兮的服爷,即便她的皮膚如此黝黑杜恰,有些淤痕仍清楚的映入范良的視線。

“你干什么仍源!”范良怒吼出聲心褐,他狠狠地盯著光頭,又重復了一遍:“你干什么笼踩!”

看著已經(jīng)開始脫衣服的強子逗爹,他意識到這絕不是兩情相悅的性愛,這是輪奸嚎于。

他所接受過的教育不允許他在這樣的事情面前保持沉默掘而,良知上過不去。

光頭回頭看著他于购,顯得有些莫名其妙镣屹。

“520”也看向這邊,眼冒兇光价涝。強子則把脫到一半的褲子又提起來女蜈,右手抓起了那柄斧頭。

唯獨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色瘩,依然一動不動伪窖,就像一灘爛肉,無知無覺居兆。

范良咬了咬牙覆山,就要上前。

“老弟泥栖〈乜恚”老大沙啞粗糲的聲音響起,他止住其他人吧享,自己走了過來:“跟你想的不一樣魏割。”

按年代算钢颂,范良或許是這群人的爺爺輩钞它,現(xiàn)在卻被稱為老弟,頗有荒謬之感。但范良現(xiàn)在哪里顧得上這些遭垛,他指著地上那個干瘦的女人尼桶,手指打顫,憤怒地問:“你們這是干什么锯仪?”

“莎羅是自愿的泵督。”老大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庶喜,把整個右臉劃開小腊,當他轉過來的時候,就清晰的映入眼中——這無疑讓范良冷靜了些溃卡。

臉上的刀疤隨著他的聲音扭曲:“你信不信溢豆,如果你讓她離開我們蜒简,她得跟你拼命瘸羡?”

從始至終,那個叫莎羅的女人沒有一丁點反抗的姿態(tài)搓茬,或許是已經(jīng)對殘酷的現(xiàn)實麻木了犹赖。

范良隱約覺得,老大說的也許是真的卷仑,他用力地甩了甩頭峻村,好像要拋掉某種莫名的東西:“這太荒謬了!”

“老弟锡凝,時代變了粘昨。”老大拍了拍范良的肩膀窜锯,“你不是問外面怎么了嗎张肾?”

“什么都沒啦!外面沒一塊好地锚扎,全是黃沙吞瞪!地里長不起莊稼,誰都吃不飽驾孔,政府也不管芍秆。到處都是逃荒的人,密密麻麻的人要死不活地走翠勉,倒下的妖啥,是站著的人的糧食《月担”老大的聲音或許正是在這樣的黃沙中摩擦出來的迹栓,所以才如此的粗糲和艱難,“說是逃荒,能逃到哪里去克伊?哪里不是這個鬼樣子酥郭?說白了就是換個地方死,然后變成活人的口糧愿吹〔淮樱”

“怎、怎么會犁跪?”范良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椿息,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其他人顯然沒興趣聽這個坷衍,光頭已經(jīng)爬到了莎羅身上寝优,像一條黝黑的、丑陋的蠕蟲枫耳。

老大從褲兜里摸索半天乏矾,摸出半根皺巴巴的煙來,似乎想要抽一口迁杨,但終于只是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钻心,“唉,已經(jīng)這樣了铅协,過一天算一天吧捷沸。”

光頭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狐史,范良眉頭緊皺痒给。

老大往那邊瞥了一眼,“她離開我們骏全,只有兩種下場苍柏。餓死,或者更慘吟温⌒蛳桑”

還有什么事情比餓死更慘?

范良突然想起剛剛蘇醒時聽到的話鲁豪。

最后的底線是不能吃活人潘悼。

他感到一股死寂般的陰冷,把他之前的憤怒爬橡、的不安治唤,所有的情緒全部澆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糙申。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宾添,所有的倫理道德都不再適用。

范良有些腿軟,往后退了幾步缕陕,下意識地和老大拉開了距離粱锐,一屁股坐回地上,臉色煞白扛邑。

老大小心翼翼地把那根半截煙放回兜里怜浅,也坐到了范良旁邊,“很難適應蔬崩?”

范良心有余悸地搖搖頭恶座,等他大腦反應過來老大的問題,又不安地點點頭沥阳。

“以后跟著我混跨琳,這年頭一個人沒法活下去⊥┖保”老大說脉让。

他坐在范良的右邊,這樣范良就看不到他右臉上的刀疤了冈绊,他因此稍稍心安了些侠鳄,遲疑了一下埠啃,還是道:“嗯死宣。”

老大往光頭和莎羅那邊抬了抬下巴碴开,“要不要試試毅该?緩解壓力×逝#”

范良表情僵硬眶掌,“不,不用了巴碗∑优溃”

老大點點頭,也不勉強橡淆。

“對了召噩。”在范良稍微放松了些后逸爵,老大又很隨意地問道:“這里一共有多少間冬眠室具滴?”

范良心中一緊,“就一間啊师倔」乖希”

這里當然不止一間冬眠室。

當初建造這處冬眠基地的時候,冬眠室就是自上而下分層建立的疲恢。男人一間凶朗,女人一間,小孩一間显拳。

也就是說俱尼,如果沒有變化的話,他的妻子和女兒萎攒,就在地下兩層的冬眠室里遇八。

但他怎么能讓她們蘇醒?蘇醒在這個無光的世界耍休?

值得慶幸的是刃永,地下兩層的電梯入口非常隱蔽,要在四個冬眠艙的底座設備里按下不同密碼羊精,才能夠開啟隱在地磚中的電梯口斯够。

當初這樣設計只是為了應對“巨智人”入侵的最后努力,如果“巨智人”獲勝后找到這里來喧锦,或許也會忽略地底的冬眠室读规。

巨智人布下的“眼”雖然號稱無所不在,但應該也只會監(jiān)控那些對巨智文明有威脅的人燃少,不至于將全人類八十多億人口全部監(jiān)控起來束亏。

為免老大生疑,范良補充道:“冬眠艙對能源要求太高了阵具,同一個地方根本供用不起太多冬眠艙碍遍。”

老大只是點了點頭阳液。

時間過得很艱難怕敬,范良只想快些離開這里,盡管地下兩層的冬眠室已經(jīng)十分隱蔽帘皿,他還是覺得在這里多留一秒东跪,就有多一秒鐘的危險。

但男人的喘息聲一直沒有停止鹰溜,光頭結束之后是強子虽填。

人類的肉欲在這間冬眠室里做著最原始的表達。

老大叫住四處亂轉的兩個人:“把那三個冬眠艙也砸開奉狈÷卑Γ”

他轉頭看著范良:“你說,這些營養(yǎng)液仁期,夠我們撐多久桑驱?”

范良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提到了嗓子眼竭恬,勉強說道:“應該撐不了多久,畢竟冬眠狀態(tài)需要的營養(yǎng)很少熬的,況且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人來補充營養(yǎng)液了痊硕。”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押框,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個冬眠者岔绸,其他三人也清楚地下還有冬眠室!如果他們醒過來橡伞,如果他們暴露了地下還有冬眠室的事實……這些人會怎么對付自己的欺瞞盒揉?更重要的是,他們會怎么對付女人和孩子兑徘?其中還有自己珍視的妻子刚盈,寶貝的女兒。

后果不堪設想挂脑,莎羅的境遇已經(jīng)足以說明現(xiàn)實的殘酷藕漱。

黑夜已經(jīng)堅決地籠罩過來。而他看不到一絲光明崭闲。

“520”拿出一只鐵錘肋联,向最近的冬眠艙走去,光頭則隨手撿起了強子的消防斧刁俭。腳步聲很輕橄仍,但每一步都踩在范良的心口。

“等等薄翅!”范良不能再等下去了沙兰。

兩人轉過頭來氓奈,老大也疑惑地看著他翘魄。

拼命思考著對策,范良竭力讓自己的解釋顯得更專業(yè)一些:“冬眠艙被暴力破開舀奶,營養(yǎng)液會揮發(fā)掉許多暑竟。按你們的說法,現(xiàn)在營養(yǎng)液應該很珍貴吧育勺?”

“520”有些疑惑:“營養(yǎng)液會揮發(fā)但荤?而且,這跟怎么打開有什么關系涧至?”

“我冬眠是在確立巨智人要來的第7年腹躁,那時候的最新技術營養(yǎng)液和能源已經(jīng)可以相互轉換了,你們應該知道吧南蓬?”

范良決定賭一把纺非,賭即使是在這樣的末日里哑了,對前沿技術有了解的人,也會被政府重點保護起來烧颖,絕不至于淪落到眼前這些人的地步弱左。

他賭對了,從這些人的眼神里炕淮,他只看到了困惑和茫然拆火。

“當冬眠艙受到暴力破解時,會自動從營養(yǎng)液里轉化能源涂圆,以增強對冬眠艙的保護们镜。”

范良知道润歉,說出這點就夠了憎账。他要做的沉重的決定,在這之后卡辰。

老大很配合地問道:“那你一定知道怎么打開吧胞皱?”

在他“那就拜托你了”的微笑中,范良站了起來九妈。這個笑容完全不能帶來親和感反砌,只有恐怖和壓迫的感覺,像深潛時漫過身體的海水讓他喘不過氣來萌朱。

慢慢走向最近的冬眠艙宴树,腳上好像負著千斤之重,每一步都如此艱難晶疼。

“我的愛人熬票帷!”范良在心里喊道翠霍。

這給了他微弱的動力锭吨,推動著他艱難前進。

“對不起寒匙×闳纾”站在冬眠艙前,他的聲音又輕又冷锄弱。

范良終于伸出手來考蕾,在艙體上按動了5個鈕,其中4個都無關緊要会宪,比如“艙內(nèi)溫度”之類的小調(diào)節(jié)肖卧,真正重要的是那個紅色的小鈕,它代表著結束掸鹅。

按下這個按鈕后塞帐,冬眠艙就會切斷對艙內(nèi)生命的營養(yǎng)供應沟沙,讓其在無知無覺中死亡。這個過程很快壁榕,在五秒鐘內(nèi)就能完成矛紫。

這或許是最輕松、最沒有痛苦的死法了牌里,但本該是用在“巨智人”占領地球后颊咬。

“需要反應時間∧盗桑”范良解釋說喳篇。

過了一陣,肯定不止五秒态辛,范良才按動了另外一個按鈕麸澜。

艙門緩緩升起,而冬眠艙里的人奏黑,永遠不會再醒來炊邦。

范良沒有停步,走到另一個冬眠艙前熟史,以同樣的順序‘打開’了艙門馁害。

當三個冬眠艙全都打開后,強子也從莎羅身上爬了起來蹂匹,他一邊穿著褲子一邊問道:“這三個人怎么還沒醒碘菜?”

范良看著老大:“冬眠并不是一項完全穩(wěn)定的技術。有的人可以憑借它跨越時間限寞,但也有的人會在冬眠中死去忍啸。要等半小時再看,如果能醒就醒了履植,不能醒就是沒撐過去计雌。”

“520”有些疑惑道:“政府不是很久以前就宣傳冬眠技術已經(jīng)很成熟了嗎静尼?”

范良讓自己從鼻孔里冷哼一聲白粉,“政府的話你也信?”

“那倒是鼠渺。”老大點點頭眷细。

“死了倒好拦盹!”強子嗤了一聲。

他巴不得冬眠艙里的人全醒不過來溪椎。因為活著的人會和他搶糧食普舆,而死了的人恬口,是糧食。

人類總是會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沼侣。

在半小時的時間里祖能,范良不停地挑起話題,唯恐他們在亂撞間發(fā)現(xiàn)地下冬眠室蛾洛。

許是因為老大認可了的緣故养铸,其他人也愿意跟范良搭幾句話。唯有莎羅沒有變化轧膘,依舊一言不發(fā)钞螟,只是默默地穿好了衣服。

在聊天中范良了解到谎碍,整個世界氣溫越來越高鳞滨,環(huán)境惡化、糧食減產(chǎn)甚至絕產(chǎn)蟆淀,這是世界范圍的危機拯啦。政府依然存在,但也沒辦法管大家死活了熔任,現(xiàn)在沒有哪個政府能夠養(yǎng)活自己國家的人民提岔。據(jù)說已經(jīng)開始開辟地下世界,但進度也很慢笋敞,這個時代沒什么人真正愿意做事碱蒙。唯一能證明政府存在的,是每個月固定的初一夯巷、十五赛惩。那時候政府的直升機會四處拋灑食物,但數(shù)量也有限趁餐。能搶到的就能飽餐幾日喷兼,搶不到的就只能挨餓。每次拋送補給的時候后雷,都會造成大量的流血沖突季惯。

因此一個人很難在這個時代活下來,即使搶到食物也守不住臀突。但也不會出現(xiàn)大型組織勉抓,因為根本沒辦法養(yǎng)活那么多人,所以大多是10人以內(nèi)的小隊候学。

老大他們比較幸運藕筋,接連有兩次補給就落在他們身邊,因此一直活到現(xiàn)在梳码。這次意外發(fā)現(xiàn)山體滑坡后露出的部分建筑隐圾,便果斷挖了進來伍掀。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建在山腹內(nèi)的冬眠機構會被發(fā)現(xiàn),倒不是保密偽裝做得不好暇藏,而是環(huán)境惡化得太嚴重了蜜笤。山一座一座的禿,地一塊一塊的廢盐碱。

老大低頭看了看手表:“半個小時了把兔。”

他佩戴的是一塊老式機械表甸各,看起來就很經(jīng)用垛贤。

“嗯∪で悖”范良說不清心里是內(nèi)疚還是慶幸聘惦,嘆了口氣,“他們都沒撐過來儒恋∩埔铮”

老大沒有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诫尽,光頭他們立馬就把三具尸體從冬眠艙里拖了出來禀酱。

強子更是拿起斧子就對著一具尸體砍下去,斧頭砍在尸體上牧嫉,發(fā)出悶悶的鈍響剂跟,伴隨著鮮血涌出。

“你做什么酣藻!”范良嚇了一跳曹洽。

“肢解好方便貯存啊×删纾”強子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送淆,掄起斧子繼續(xù)劈落。他的動作很熟練怕轿,像極了菜場肉販剁生豬的場景偷崩。但這實在無法讓范良聯(lián)想起曾經(jīng)的生活氣息,盡管強子也是在制作食物撞羽。

“一定要這樣嗎阐斜?”范良轉頭看著老大,臉色慘白放吩。

他完全無法接受吃人智听,這種只見于書上的事,但他繼而又想到渡紫,這些尸體到推,不正是他制造的嗎礼患?范良在心里慘笑嘉裤,“范良啊,你就是這樣一個虛偽的人嗎柔袁?”

“你等會也要幫忙唧喉〉仿保”老大只是平靜地看著他:“要想分到食物,就必須要付出勞動八孝,大作家董朝。”

在之前的聊天中干跛,范良也透露自己在冬眠之前是一個寫作者子姜。但事實上他寫作沒什么成就,充其量只能算聊以自娛楼入。在“巨智人”的危機靠近時哥捕,寫作者的敏感讓他比常人崩潰得更快。之所以能夠進入冬眠嘉熊,還多虧他的父母給他留下了相當豐厚的遺產(chǎn)遥赚。

在這個時代,寫作算是最無用的技能阐肤。在冬眠前的人生里凫佛,寫作也沒有帶給他什么——如果漫漫長夜里那些安慰都不計算的話。

“我不會吃這個的孕惜±⒀Γ”范良幾乎是有些哀求地看著老大:“營養(yǎng)液就夠了≌锷蓿”

強子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厚满,咧了咧嘴,但沒有說話碧磅。

老大的表情依然沒有太多變化碘箍,只是慢慢走到范良身前。

這沉默的對視給了范良極大的壓力鲸郊,后背有些發(fā)涼丰榴,他吞了下口水,慌亂地想要說些什么秆撮。但一只呼嘯而來的拳頭把他的話都砸回了肚內(nèi)四濒。

砰!

范良應聲倒地。

老大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盗蟆,范良甩了甩頭戈二,努力睜大眼睛。從這個角度看喳资,老大臉上的刀疤好像變成了一道遙遠的峽谷觉吭,冷冷的聲音就在峽谷邊傳來,“來到這個時代仆邓,你要學會的第一件事鲜滩,是聽話〗谥担”

范良沒有選擇徙硅,勉強點了下頭。

老大伸出手搞疗,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嗓蘑,還體貼地幫他拍了拍后背的灰,“第二件事贴汪,所有的資源脐往,都要交給我,由我來分配扳埂。每個人都要表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业簿,才會得到食物⊙舳”

范良依然點頭梅尤。

老大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范良咬了咬牙岩调,便向斜乜著他的強子走去巷燥。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拖著他的腿,讓他的腳步如此艱難号枕。但有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在推著他的后背缰揪,那是對活著的渴望。他不想死葱淳,但如果不聽話钝腺,真的會死。

這短短的一段路里赞厕,他好像經(jīng)歷了漫長的時光艳狐,前半生的經(jīng)歷在腦海中走馬燈般掠過,讓他無比煎熬皿桑。你是一個讀書人毫目,你有你的道德底線蔬啡。他想。

可另外一個聲音卻告訴他镀虐,活著箱蟆,才有底線可言。

他終于伸出手粉私,接過了強子手里的斧頭顽腾。

強子就在旁邊近零,沒有走遠诺核,范良側身就可以劈倒他。老大的手放到了身后久信,范良早注意到他后腰插著一柄匕首窖杀。“520”半蹲在地上裙士,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鐵錘柄上來回撥弄入客。光頭看似沒有動作,眼睛也一直看著這邊腿椎。

空氣似乎凝固了桌硫,靜得范良可以聽清自己的呼吸。他握緊斧頭啃炸,狠狠地劈在了尸體上铆隘,這是被他親手害死的冬眠者之一,而現(xiàn)在他還要親手將這具尸體剁碎南用。

他咬緊牙關膀钠,賣力而機械。斧頭落下裹虫,血肉劈開肿嘲。但范良知道,自己劈開的不僅僅是血肉筑公,還有他僅剩的良知雳窟。

過了不知道多久,在幾人的努力工作下匣屡,三具尸體被肢解好裝進幾只大袋子里封救,它們將被貯存起來作為糧食。

除了莎羅一直看不到表情外耸采,其他人都很滿意的樣子兴泥。范良獨自到角落吐了個天昏地暗,但胃里并沒有什么可吐的虾宇,全是苦水搓彻。

吐完后也沒有舒服多少,惡心的感覺縈繞不去。但他仍不能休息旭贬,因為老大交給了他第二件任務——搜尋這處冬眠機構里有用的東西怔接,因為他對這里更熟悉。并且指派莎羅跟他一起去稀轨,范良猜想扼脐,這是為了監(jiān)視他,女人畢竟會讓他沒那么警惕奋刽。

強子和“520”負責搜查另一個方向瓦侮,光頭和老大則留在冬眠室里照看食物。這讓范良有些不安佣谐,他生怕地下的冬眠室入口被發(fā)現(xiàn)肚吏,但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讓他們離開。

范良最先去的是蘇醒室狭魂,所有結束冬眠的人都應該在這個房間里安全地蘇醒過來罚攀,在醫(yī)生和精密的設備幫助下快速適應新世界,他也本該是這樣雌澄。

看著墻壁上的電子時鐘斋泄,范良終于知道,這是巨智人聲稱入侵地球的第67年镐牺,他已經(jīng)冬眠了54年炫掐。

“這里是用來做什么的?”撫過雪白的病床任柜,莎羅忽然開口道卒废。

范良起先以為她是個啞巴,沒想到聲音竟意外的好聽宙地。

“蘇醒室摔认,冬眠者一般被送到這個房間來蘇醒≌啵”范良隨口解釋道参袱。

蘇醒室里映暈著柔和而淺淡的光,莎羅將散發(fā)撩到耳后秽梅,范良這才發(fā)現(xiàn)抹蚀,她有一張相當動人的臉。雖然跟其他人一樣也曬得很黑企垦,但竟有一種特別的魅力环壤。即使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顯得過于削瘦,也給人一種惹人憐惜的感覺钞诡。這張臉上唯一顯得不協(xié)調(diào)的郑现,就是她的眼睛湃崩,太過麻木無神。

莎羅再一次帶給了他意外——她一動不動地看著范良接箫,眼睛里竟?jié)u而凝聚了一點神采攒读,嘴里仍是輕描淡寫的:“這里可不止四張床位⌒劣眩”

這話就像一根針薄扁,直接扎破了紙窗,將范良藏在心里的恐懼全都釋放出來废累。

她知道自己之前在說謊邓梅!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門外,發(fā)現(xiàn)并沒有其他人找過來九默。

莎羅又說道:“如果我出了事震放,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你怎么解釋都沒用驼修。”

范良抿了抿唇诈铛,他確實閃過了某些灰暗的念頭乙各。但他不能跟莎羅去賭對那幾個男人的了解,畢竟今天才是他蘇醒后的第一天幢竹。更重要的在于耳峦,莎羅完全可以等見到老大再挑破這件事,但是她沒有焕毫。

范良于是問道:“你想怎么樣蹲坷?”

“幫我∫仂”

范良看到那雙眼眸里瞬間涌出了無數(shù)情緒循签,有悲傷有難過,有怨恨也有乞求疙咸。

這是范良自蘇醒以來县匠,在這個時代看到的,唯一可以稱得上“美麗”的事物撒轮。

……

……

找了好幾個房間都一無所獲乞旦,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和帶不走的笨重設備,一丁點食物的殘渣都沒有题山±挤郏看來這處基地里的工作人員在很早以前就逃離了。倒是找到了幾套丟棄的衣服顶瞳,范良連忙穿上了玖姑。

回到冬眠室的時候崖蜜,正好強子和“520”也兩手空空的走來】颓停“520”隔了老遠就開始喊:“這破地方什么也沒有豫领!”

他一瘸一拐的走著,“媽的舔琅!我還摔了一跤等恐!”

這人話最多,范良想备蚓。他同時發(fā)現(xiàn)课蔬,留在冬眠室里的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對。

“520”顯然也看出來了郊尝,“老大二跋,怎么了?”

老大終于把那半截煙點燃了流昏,正慢慢地小口吸著扎即。

光頭眼神有些畏縮地回答:“我……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隽梗”

被誰發(fā)現(xiàn)了谚鄙?范良心里還在疑惑,卻發(fā)現(xiàn)旁邊的莎羅身體抖了一下刁绒。就連強子和“520”闷营,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520”有些不死心地確認道:“獵人知市?”

老大顯然冷靜得多傻盟,他用拇指與食指拿住煙頭,掃了一眼基地大門的方向嫂丙,“剛剛我跟光頭去外面觀察情況娘赴,正好撞上了∩萑耄”

“獵人有什么好怕的筝闹?”范良終于按捺不住疑惑。

顯然沒人有心情理他腥光。還是莎羅有些發(fā)顫地小聲跟他解釋:“我們說的獵人跟你想的獵人不一樣关顷。這個時代的獵人,就是最直接的字面意思武福,以人為獵议双,獵殺人類∽狡”

范良瞪大了眼睛:“怎平痰、怎會有這種人汞舱?”

莎羅輕聲道:“他們相信宇宙間除了巨智文明外,更有神明的存在宗雇。他們信仰獵神昂芜,認為可以通過獵殺人類獲得進化。他們覺得只有進化之后赔蒲,才有機會對抗巨智人泌神,甚至獵殺巨智人∥枋”

“這是邪教欢际!”范良有些憤怒,但他的憤怒沒誰在意矾兜。

“520”繼續(xù)問道:“有幾個獵人损趋?”

“七個∫嗡拢”光頭回答道:“他們就堵在門口浑槽,應該是不清楚我們的虛實,進來前我看到一個獵人跑開配并,應該是去召集人手了括荡。”

“他們?nèi)撕芏喔刃坎挥脫募Z食問題嗎?”范良發(fā)現(xiàn)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嫉髓,既然以獵殺人類為食观腊,又怎會擔心人多?

“可惜天亮還得很久算行,獵人在有陽光的時候從不出來梧油。”“520”自顧自說著州邢,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儡陨,但效果不怎么好。

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量淌,再長長地吐出骗村,狠聲道:“趁他們其他人沒來,我們殺出去呀枢!”

光頭惶聲道:“我們哪里是獵人的對手胚股?”

“要我說∪骨铮”沉默許久的強子出聲了:“我們也加入他們不就行了嗎琅拌?”

“說過多少遍缨伊!不吃活人是我們最后的底線!做獵人进宝?無人可獵的時候刻坊,是我吃你還是你吃我?”老大像狼一樣地看著他党晋,兩只眼里迸出不容置疑的光:“再說了谭胚,你看看你黑成什么樣?他們會要你嗎隶校?”

獵人躲避陽光漏益,只在陰天和夜晚游獵,所以一般都膚色慘白深胳。

“不試試怎么知道绰疤?”強子明顯有些不服氣。

老大指著莎羅:“以獵人的習性舞终,她第一時間就要被吃掉轻庆。”

“有什么關系敛劝?”強子喊道:“保自己的命要緊坝啾!”

范良注意到莎羅不知何時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夸盟,被攥緊的那塊衣角訴說著她的恐懼蛾方。

“那我們?yōu)槭裁床惶樱俊狈读紗柕馈?/p>

光頭瞥了他一眼上陕,聲音顯得虛弱而絕望:“往哪里逃桩砰?他們堵著大門∈筒荆”

“有后門把怯纭!”范良說庶溶。

幾雙目光齊刷刷地掃了過來煮纵,范良繼續(xù)道:“我?guī)銈儚暮箝T逃∑荩”

“還有一個問題行疏。”老大考慮得要遠一些砖茸,“如果帶著食物隘擎,我們肯定逃不了太遠,獵人很快就能追上我們凉夯。如果不帶食物货葬,我們逃遠了也沒用采幌。剛過十五,沒有空投物資震桶,我們會餓死休傍。”

光頭有些激動:“先逃了再說岸捉恪磨取!”

范良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口袋里掏出兩枚片狀的晶體事物:“我在控制室找到了這個柴墩,我們可以拖著食物從后門逃出去忙厌,等獵人全部沖進來,就引爆它江咳》昃唬”

他手里拿的是晶片炸彈,雖然只有兩片歼指,但已經(jīng)足以炸塌這里。

老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踩身,不再說什么,當機立斷地指揮撤退挟阻。

一行人匆匆拖著幾個大袋子,又用不知從哪里找到的容器裝上了營養(yǎng)液轨奄,急急跟著范良往后門去拒炎。

唯有強子有些抱怨:“做獵人有什么不好挨务?”但也僅僅只是抱怨而已。

“快點丁侄!”老大急切地催促著。

范良和莎羅端著兩盆營養(yǎng)液走在最前面朝巫,老大提著一桶營養(yǎng)液鸿摇,不時地往后張望。剩下三個男人一人拖著一大袋尸體劈猿。

強子和光頭倒還好拙吉,“520”就顯得非常吃力了潮孽。他在之前的搜尋中不小心摔了一跤,腿疼得厲害筷黔,只能一瘸一拐地前進往史。

按動密碼,后門緩緩移開佛舱,夜色便涌了進來椎例。沒有蟲噪,沒有蛙鳴请祖,安靜得只有眾人的腳步聲订歪。范良端著營養(yǎng)液,走在最前面肆捕,夜空像一張漆黑的布刷晋,看不到星星,讓他有一種置身虛空的孤獨福压。倒還看得見月亮掏秩,但也是霧蒙蒙的,“桂宮”荆姆、“嬋娟”那些美好的比喻蒙幻,已經(jīng)全不適用了。這不是范良熟悉的夜晚胆筒,他從身到心都有些冰涼邮破。

后門偽裝成山體的樣子,夜色下的這座山仆救,光禿禿得有些瘆人抒和,全不是范良記憶中花繁樹茂的樣子了摧莽。

眾人一直退到安全范圍外才發(fā)現(xiàn)“520”還沒有跟上來镊辕,老大掃了一眼強子:“去幫忙把那袋食物拖出來征懈÷舭ィ”

強子放下手里的袋子焕窝,沒二話就去了袜啃。他很快就跑近門邊,門后是長長的甬道发乔。遠遠就看見“520”艱難地拖著一袋尸體栏尚,緩緩前行抬虽。強子揮揮手纵菌,就要跑過去幫忙笛辟,忽然幾道身影跳入視線序苏。他們膚色慘白围来,拿著各種打磨過的冷兵器管钳,跑得飛快!

無意一瞥掃到的眼神讓強子如墜冰窖佛点,那是什么樣的眼神俺演闭?貪婪而饑渴窝革,因為他們看到的不是同類虐译,而是獵物漆诽。

“快跑厢拭!”強子大喊一聲供鸠,轉身就跑。真正接觸到獵人泡一,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鼻忠,想加入帖蔓?那要等獵人吃飽了以后再說塑娇。

在強子出聲之前埋酬,“520”就已經(jīng)感受到了危機写妥,寒毛倒豎珍特,丟開袋子大步跑了起來扎筒。腿疼得要命宋距,但他拼命地跑谚赎。

可已經(jīng)晚了壶唤。

嗖闸盔!

一支鋼筋磨成的標槍將他狠狠扎在地上!

獵人們發(fā)出興奮地怪叫击费,高喊著“獵神保佑蔫巩!”瘋狂前沖。

聽到強子的喊聲坪郭,范良瞬間意識到了里面的情形截粗。但他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老大已經(jīng)一把奪過了他手里的遙控按鈕豆瘫,重重地按了下去育灸。而這時不僅“520”沒有跑出來磅崭,強子也沒有跑遠砸喻!

“轟割岛!”

巨大而沉悶的轟鳴聲似在耳邊響起,每個人都有瞬間的失聰惠爽。晶片炸彈將整個冬眠基地的最上一層都炸塌了,失去了支撐的山體也順勢塌陷旬痹。范良計算過两残,不會影響到基地的底下幾層。

泥石覆蓋了基地崔赌,將數(shù)量未知的獵人們?nèi)垦诼窠“牛舶ā?20”县钥。

塵埃落定后,強子在不遠處爬起來慈迈,幾塊巨石恰好落在身邊若贮,沒有砸到他。他又驚又怒痒留,抓起一塊石頭直直地走向范良谴麦,眼神憤怒而兇狠,“你他媽想害死我伸头?”沒有人懷疑恤磷,他會用這塊石頭把范良活生生砸死當場代乃。

范良后撤幾步堕仔,與強子和老大拉開距離,但沒有試圖解釋什么。

“強子過來!聽我說∽湓荩”老大沖強子招了招手削葱,見他不理會作郭,便自己靠了過去:“聽我跟你說咏尝!”

死里逃生的后怕,險些身死的憤怒,情緒交織在一起映之,混雜成洶涌的殺機。強子誰的話也不想聽曼追,他差點就死了!他一定要殺了那個想害他的人近忙!他緊緊攥著石頭,幾乎要將它捏碎。但一股突如其來的劇痛從腰側傳來牍蜂,強子又驚又怒地轉過頭去,老大抓著一柄匕首,在他的腹部又狠狠捅了幾下。

身體瞬間失去了力量谈息,手上的石頭沉默著滑落,強子也隨之倒地,雙目依然圓睜。

老大在他身上擦掉匕首的血跡,才起身走到幾人身邊独榴。

范良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设塔,就連光頭余佃,也有些眼神躲閃暮刃。這個臉上有著可怕刀疤的男人,要比他臉上的刀疤更可怕爆土。

老大把匕首重新收好椭懊,“強子已經(jīng)沒有底線了,他遲早會做獵人步势,我們不能再留著他氧猬。”

他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坏瘩,“我們能活到現(xiàn)在不容易盅抚,必須得團結。”

沒有人敢反對他。

只聽光頭訥訥地問:“強子的尸體怎么辦矾柜?”他其實是問,要不要當做食物帶走慨绳。

老大沉聲說:“就留在這里,我們跟獵人不一樣。”

“我們吃死人烫沙,是沒辦法,是為了活命隙笆。但我們永遠不會殺活人來吃∩ぃ”

“我們跟獵人不一樣撑柔。”他重重地再重復一遍您访。

范良知道铅忿,這只是他的自我安慰。他一樣肆無忌憚地殺人灵汪,一樣地吃人肉檀训,那么他和獵人,哪有本質的區(qū)別享言?所謂的最后底線峻凫,只是他作為人類最后的自我救贖。這樣的時代览露,在不斷摧毀著每個人的底線荧琼。

走了約一小時,跟著老大回到了他們的老巢——一處廢棄廠房。他們最終不僅留下了強子命锄,還同時留下了另一袋尸體堰乔。因為范良、莎羅脐恩、老大都帶著營養(yǎng)液镐侯,光頭只能拖得動一袋。誰也不敢回頭去拿驶冒,因為誰也不知道獵人有沒有死干凈苟翻。

天仍未亮,光頭拖出積存的木柴只怎,點燃了篝火袜瞬。

老大、范良身堡、光頭邓尤、莎羅,四人圍著篝火坐下贴谎」火光跳躍間每個人的表情都時隱時現(xiàn)。

老大瞥了一眼范良擅这,“你不太像作家澈魄。”

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仲翎,范良解釋道:“我寫的都是軍事小說痹扇,算半個軍事迷∷菹悖”他這是解釋為什么會認識晶片炸彈鲫构。

老大突然竄了起來,一把將他按倒地上玫坛,用手肘抵住他的脖頸:“我教你的第二條規(guī)矩结笨,是不是忘了?找到晶片炸彈湿镀,為什么不第一時間交給我炕吸?”

范良用力去扳他的手臂,但沒有扳動勉痴。漲紅了臉赫模,呼吸困難起來,“我沒來得及…”

老大沉默地注視著他蒸矛,一直到范良已經(jīng)開始翻白眼嘴瓤,才緩緩松肘扫外,冷冷道:“沒有下次±啵”

范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筛谚,喘道:“記住了⊥7蓿”

莎羅和光頭都默默坐在篝火另一邊驾讲,不發(fā)一言。老大走過去席赂,拉起莎羅往旁邊去吮铭。那里有一張木板床,上面還鋪著褥子颅停。也許是因為今天發(fā)生了太多事情谓晌,他也需要排解情緒。

范良坐了起來癞揉,火焰跳躍著纸肉,在他臉上扭動著陰影,像某種神秘的舞蹈喊熟。

粗重的喘息漸漸響起柏肪,木板床嘎吱作響。范良伸手拿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柴在火堆中無聊撥弄著芥牌,火星時而炸響烦味。

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光頭猛地轉頭壁拉,只看到木板床上的兩個人已經(jīng)滾到了地面谬俄,老大慘叫著瘋狂捶打身上的莎羅,莎羅卻一動不動弃理,死活咬著他的脖頸不松口溃论。

“草!”光頭抓著斧頭案铺,一骨碌竄了起來。但一根半燃著的木柴狠狠砸到了他的頭上梆靖,將他一擊砸倒控汉。

這一擊是如此用力,讓鮮血瞬間溢出返吻。

光頭掙扎著想要爬起姑子,范良已經(jīng)趨步上前,掄起那根木柴再次砸了下去测僵!

砰街佑!

木柴同他的腦袋再一次較量著硬度谢翎。

砰!

一下沐旨,兩下森逮,三下,范良的動作像打樁一般機械而兇狠磁携。

當范良終于停下來褒侧,木柴那頭的火已熄了。范良隨手丟開谊迄,雙手撐著膝蓋闷供,大口喘氣⊥撑担看著光頭被砸得稀爛的臉歪脏,他竟不覺恐怖。不僅僅是因為剁碎的尸體比這血腥得多粮呢,更因為在這個時代婿失,活人遠比死人可怕。

木板床那邊鬼贱,老大抽搐了幾下移怯,終于直挺挺地再沒有了動作。莎羅那一口直接咬破了他的喉管这难,能堅持這么久已是極為罕見的求生意志舟误。

莎羅從他的身上爬起,呸了一口姻乓,吐出一大塊血肉嵌溢。可見她咬得是多么狠蹋岩,多么用力赖草。她又喘息了一陣,穿好衣服剪个,才挪到篝火這邊來坐下秧骑。

“謝謝】勰遥”她抹了抹被血染紅的嘴唇乎折,說道。

范良仍有些氣喘侵歇,“你幫我保密骂澄,已經(jīng)兩清了√杪牵”

幫她殺掉這四個男人坟冲,這是她之前在蘇醒室里對范良的請求磨镶。

“基地里還有冬眠艙,藏著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吧健提?”莎羅問道琳猫。

范良看了她一眼,“我的妻子和女兒都在冬眠矩桂》幸疲”

“妻子,女兒……”莎羅看著偶爾噼啪炸響的火堆侄榴,眼神有些迷惘:“你說雹锣,你們那個時代是什么樣子?”

范良想了想癞蚕,“當時覺得是地獄蕊爵,現(xiàn)在想起來是天堂¤肷剑”

莎羅聲音低了下來:“好想知道天堂是什么樣子攒射。”

范良沒有說話恒水,因為那是他也無法再回去的時代会放。

“我們做愛吧?”莎羅忽然看著他钉凌。

“不咧最,不∮瘢”范良猝不及防矢沿,有些慌亂:“我們不能∷岣伲”

“為什么捣鲸?”

“我們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侶闽坡。而且這種事情栽惶,也要看感情、環(huán)境和狀態(tài)吧疾嗅?”

“有反應不就可以了嗎外厂?我聽說以前很多人也是這樣吧?”

范良一瞬間啞口宪迟,剛剛還談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酣衷,哪里會有這種心思交惯?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莎羅解釋次泽,兩個時代的價值觀念已經(jīng)完全不同穿仪。

“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莎羅問:“你很愛你的妻子嗎意荤?”

莎羅沒有等范良的回答啊片,自顧自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愛。但有個男人玖像,一直保護著我紫谷。搶到的糧食都先讓我吃飽,誰打我他就拼了命的打回去捐寥◇宰颍”

“后來被他們幾個殺了∥湛遥”莎羅語氣很淡:“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瞒窒,我只是很想他們死,想了很久乡洼,也等了很久崇裁。”

“你應該愛他吧束昵“挝龋”范良想了想,又肯定道:“你是愛他的锹雏“捅龋”

“愛一個人就會怎么樣?”莎羅似乎覺得有點冷逼侦,往這邊靠了靠匿辩。

“會一起組織一個家庭吧¢欢”范良的聲音淡下來铲球,他的手慢慢移向身后。那個曾經(jīng)美滿的家晰赞,就像眼前的篝火一樣稼病,在炙烈的燃燒著,也在脆弱的搖曳著掖鱼。

“家是什么然走?”莎羅問,又挪近了些戏挡。

“家就是…”手上已經(jīng)傳來冰涼的觸感芍瑞,范良知道,那是光頭尸體下的斧子褐墅。他不再猶豫拆檬,提起斧頭狠狠劈在了莎羅的脖子上洪己!鮮血飛濺,涂了他滿臉竟贯。他戛然而止的話語答捕,便也湮沒在黑夜中。

藏著冬眠基地的小山已被炸塌屑那,除了政府外拱镐,再也沒有人知道那個基地的存在了。妻女的冬眠持际,再不會被人打擾沃琅。

火光搖曳,莎羅的尸體斜躺在地蜘欲,藏在身側的手里隱隱閃著寒光阵难,那是老大的匕首。

范良或許注意到了芒填,或許沒有注意到呜叫,但都已經(jīng)不重要。

家是什么殿衰?

他最初蘇醒的時候朱庆,無比的思念家人。想念他深愛的妻子闷祥,想念他的寶貝女兒娱颊,他瘋狂地想跟她們在一起。但現(xiàn)在凯砍,他絕不想讓她們醒來箱硕。

他不知道是一群什么樣的王八蛋把世界搞成了這個樣子。但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悟衩,他絕不會選擇冬眠剧罩。絕不會把他曾深愛過的世界讓給別人,寧愿伴著從前的殘陽慢慢老去……

家到底意味著什么座泳?

在意外醒來的這個時代惠昔,范良誰也不需要家,因為根本就沒有家挑势,哪里都沒有镇防。

在某個剎那,夜色忽然褪去了潮饱,天空瞬間就亮得嚇人来氧。

這也不是范良熟悉的清晨。

但無論如何,漫長的一天終于結束了啦扬。

范良抹了抹臉蝙搔,把匕首插在腰側,手里提著斧頭考传,走出了廢棄廠房。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证鸥,也不知道自己會死在什么地方僚楞。

他想回憶起妻女的面容,但是失敗了枉层。

睡得太久泉褐,醒的又太猛,這一天也太長鸟蜡,讓他再也想不起來膜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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