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般若芙殤
在黑暗中突然醒來望拖,伸手仍然能感受到手指觸摸臉龐時的溫度。方才睡夢中的情境已盡數忘卻装畅,期待房門之外的新鮮事靠娱,似乎遠不及此刻想捕捉即將流逝的記憶來得如此濃烈沧烈。
我明白方才睡夢時是被敲門的聲音所擾醒掠兄,更知道此刻站在門外的應該是我的兒子,因為第二次叫門時他刻意拉高嗓門喊道:“爸锌雀,該開門吃藥了蚂夕。”
“來啦腋逆!” 聲音是從下意識所發(fā)出婿牍,經過聲道時,鼻腔因為共鳴感覺有些瘙癢惩歉,最終還是從嘴里涌出了這兩個字等脂。
但不確定的是,這個喊我叫爸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兒子撑蚌,要真是我的兒子上遥,那到底又是幾歲時的兒子呢?
于是争涌,該用什么樣的形象去開門粉楚,是意氣風發(fā)、老態(tài)龍鐘亮垫、還是年輕時候那個瀟灑英俊的樣子模软,不禁開始困擾起拿不定主意的我。
稍作遲疑饮潦,還是決定先行起身燃异,最好在房門再度被敲響之前制造出一些動靜,起碼……起碼能多爭取一點時間继蜡,說不定還能想起一絲關鍵的記憶來特铝。
無意中發(fā)現咳嗽是個不錯的選擇暑中,未等待腳的觸覺感受到床沿邊的拖鞋之前,喉嚨已經發(fā)出兩聲干咳鲫剿。
“咳……咳鳄逾。”
放慢動作摸黑穿上了拖鞋灵莲,起身往房門的方向逐步走去雕凹,習慣性手往前伸,隨后一聲清脆的門把觸動彈簧聲政冻,瞬間房門便緩緩開啟了枚抵。
一線白光隨著門縫增大逐漸變成了方形狀,佇立門外的輪廓也從黑色剪影逐漸清晰可辯明场;雖然模樣比記憶中略顯成熟汽摹,但眼前手端杯子的男子面容親切無疑是我的兒子沒錯。
“ 藥是要吃什么的苦锨?”不假思索便伸出手掌的我卻疑惑的問道逼泣。
后來他告訴我,因為年紀大了頭腦不好使舟舒,經常會忘東忘西拉庶,所以醫(yī)生開了這些藥,要我每天服用才能延緩記憶不斷流逝的病癥秃励。
“ 我每天都有吃嗎氏仗?” 問了這句話的我,顯然有些心虛夺鲜。
“ 早點休息吧皆尔!” 兒子囑咐后離開,于是剩下我又一個人呆坐在床頭邊币励。
床邊是用來捕捉記憶不錯的地方慷蠕,那些畫面總是零碎而紛亂,有時候也能夠串起一長篇榄审,但往往試圖將它們拼湊成完整的故事時砌们,牛頭卻又對不上馬嘴了,而越想要去回憶就越加吃力搁进,于是到最后整個人就會因為氣餒而轉為憤怒的情緒浪感。
然而,不消一會兒的功夫過去饼问,又會想不起來了影兽!結果,為了追究剛才竟會如此氣憤的原因莱革,卻又形成了另一個自尋煩惱的開端峻堰。
也罷讹开,還是就此打住,頓時間覺得頭腦一片安詳捐名,估計是睡意襲來旦万,也不在乎房燈熄滅了沒,疲憊的雙眼在不自覺中早已輕輕闔上镶蹋。
“嘿成艘,醒醒啊贺归!”淆两;“還不快點,姐姐不等我們了拂酣∏锉”;“放假就趕緊回來幫忙呀婶熬!“剑勾;“身體要顧好,別賺了錢卻沒命去花尸诽∩模”盯另;“別人家還不是過著小日子性含,看起來也不比咱們差呀≡Ч撸”
“ 阿母……阿母……阿母……嗚……商蕴!” 伴隨著吸不到空氣的窒息感,眼角邊仍留有淚痕的溫度芝发,好不容易剛脫離了夢境绪商,放眼四周卻又感覺如此陌生而熟悉。
然而在此刻辅鲸,已經無暇顧及究竟是身處何處格郁,迫切的心情只想知道……我的媽媽人在那兒呢?
那不應該是屬于許久之前被遺忘的記憶独悴,仿佛只近在咫尺例书、昨日般清晰與深刻,她明明就在附近刻炒,但為何會有一種消逝已久的錯覺决采,聞不到一點氣息,聽不見一絲呼喚坟奥。
我?guī)缀跏菉Z門而出树瞭,腦海中的思緒運轉比眼前的事物還快拇厢,不料方才夢醒前的窒息感再度涌現,而被壓抑住的聲帶似乎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晒喷。
頃刻間孝偎,尋找母親的焦慮讓我感到無比絕望,而自己的身軀仿佛正墜落萬丈深淵的過程中凉敲,只能毫無目的在屋內徘徊惆悵邪媳、伴隨著焦躁來回不停的走動。
突然之間眼前出現一個人影對著我說:“ 爸荡陷,你怎么了雨效?”
“ 奶奶,你的奶奶去哪里了废赞,還有徽龟,還有我的爸爸去哪里了……嗚……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們倆?”
“ 爺爺唉地、奶奶他們倆回去了据悔,已經有好幾年了≡耪樱”
那個人跟我說他是我的兒子极颓,雖然不大確定,但感覺應該就是群嗤,因為在后來菠隆,他就坐在我的身旁,細聲安慰了我好長狂秘、好長……直到最后骇径,感覺累了,我又回房間睡了者春。
盡管我的父母親已過世多年的消息不止一次深深震撼著我破衔,但最終,我總是又忘記了钱烟,也或許晰筛,是一次次不小心才又想起他們來。
我不喜歡自己睡得太沉拴袭,因為每一次起床總需要花上不少時間重新去適應读第,我喜歡躲在黑暗的角落中,尤其是當周遭的人特別多的時候稻扬。
因為那時候大家卦方,總會以為我聽不懂他們正在說些什么。我太容易忘記才剛發(fā)生的事情泰佳,于是又多問了一次盼砍,一次又一次尘吗,最終,我想任誰都沒有耐心和傻子重復著無聊的游戲吧浇坐。
有些時候我也會有短暫的清醒睬捶,深刻的明白此刻的我正處于何處,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訴我的兒子和女兒許許多多的事近刘,當然我知道無法避免的是會言不及義擒贸,畢竟那種清醒時的幾率只會越來越渺小。
而最近的一次觉渴,我清楚的 “記得” 曾經告訴他們這些話:
“ 我的頭腦里總記得有些事情必須要去想介劫,但那中間有一處空白是怎么努力去想也想不起來,二十多年前的事歷歷在目案淋,但昨天才發(fā)生的一切卻忘了一干二凈座韵。會很煩,很無奈踢京,但自己卻無能為力……誉碴;會很累,很心煩瓣距,有時候清醒時會感到恐懼與害怕黔帕。”
盡管如此蹈丸,但我十分清楚成黄,很快所說的這一些話又將再一次被自己所遺忘。
最后白华,我還有些話想說慨默,難得此刻仍保持著清醒之際贩耐。
如果有一天起床弧腥,我發(fā)現原來這些全都只是一場夢,那時候的我會第一時間去親吻潮太、擁抱在夢里頭那些曾經關心過我管搪、為我流過淚和傷了心的人。
但如果有一天起床铡买,我發(fā)現所有的記憶已經走到了盡頭更鲁,那么我將放棄繼續(xù)去執(zhí)著那個畢生努力追尋,卻已然不再具備任何重要意義的問題:我是誰奇钞,從哪里來澡为,欲往何處去?
然后徹徹底底的景埃,就此沉睡在記憶的盡頭雳灾。(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