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過熙攘的人群趕在地鐵將要關(guān)門的那一刻鉆了進去。直到現(xiàn)在過去了好一會兒還驚魂未定的我嚷辅,仍為那一刻的決定感到特別的亢奮棚蓄。
擰開還剩了一點兒尚未喝完的脈動的瓶蓋,毫不猶豫的灌到了我的喉嚨里面溶推,清涼微爽的感覺猶如干旱的麥田里澆入了初春的雨。喝完擰住瓶蓋奸攻,拿起幾乎與我喝飲料同時進行的已經(jīng)響了幾聲的手機蒜危,是媽媽打來的。我將瓶子放到了角落的空地上睹耐,順手滑動接聽:
“有事嗎辐赞,媽?”
“讓你相親的對象見到了沒有啊硝训,還行嗎响委?”
“見到了媽,具體的我以后有時間再說給你吧窖梁,就這樣吧……”
我掛掉了電話翻到微信的未讀信息赘风,是阿強發(fā)來的:再見了,小羽纵刘。
我想回點什么邀窃,猶豫了好長時間,寫了又刪假哎,期間再一次地掛掉了媽媽的電話瞬捕。最終我什么都沒有寫鞍历,將手機關(guān)機,那一瞬間感覺世界都變得異常孤獨肪虎,那種對待世界的無力感充溢了迷茫的靈魂……
我沒有去見那個女人劣砍,換作幾年前的我必決然不會答應(yīng)相親的∩染龋可如今歲數(shù)不小了秆剪,一事無成,沒有事業(yè)爵政,沒有家庭仅讽,外人眼里都是帶著暖意的嘲笑,提醒我該找個女的組個家庭了钾挟,而他們與我同齡的人中小孩都已經(jīng)上了幼兒園洁灵。
其實,我也并不喜歡女人掺出。很多人都說這是天生的徽千,我覺得不是,至少有一部分人不是汤锨。而對于很大一部分人來說做出這樣的選擇本身就是一場噩夢双抽。夢醒了什么都沒有。普通人所擁有的家庭的快樂是他們一生都難以奢求的東西闲礼。
阿強是我的好哥們兒牍汹,善良的帶著些痞子的戾氣,當(dāng)過兩年兵柬泽。他跟我說慎菲,就是要拿青春去換未來。
在這座城市待的久了锨并,便也慢慢的學(xué)會了吃人露该。曾經(jīng)我們還是一樣的善良,只是被冷嘲熱瘋的多了便也不由得學(xué)會踩著別人往上爬第煮,沒有絲毫愧疚解幼,這個時代里生存你不踩著他們,他們便會順勢把你踩下去包警,你的善良在他們眼中與軟弱無異撵摆,那么又為何要繼續(xù)對他們善良,善良還是留給身邊愛自己的那些人吧揽趾,也算是對他們愛自己的一種回報台汇。
阿強當(dāng)兵那一年我從大二休學(xué),從來沒有進過社會的我手足無措,在學(xué)校呆久了總會有一種天下祥和的感覺苟呐,而實際上學(xué)校真的只是一座溫柔鄉(xiāng)痒芝,讓人亦夢亦醉。
我所了解的窮人無非是電視中報道的父親去世牵素、母親改嫁严衬、奶奶重病、爺爺偏癱笆呆,然后怎樣努力的生存之類的请琳,如今各種軟件包括大街上都是這樣的新聞,人們善良的意念動的久了赠幕,再善良的人都難免無動于衷俄精。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其實我根本不懂窮人是怎樣的窮,而富人又是怎樣的富有榕堰。甚至于連想象的空間都特別的狹窄竖慧。類似于長相粗鄙的人想象著帥氣的人如何生存,心生羨慕且嫉妒和恨意并存逆屡,于是抱怨上天不公圾旨,然而我們所看到的外表光鮮的人,他們所經(jīng)歷的所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東西似乎都有意無意的屏蔽了魏蔗。
我們所看到的世界其實都是這個世界想讓我們看到的砍的,我們不假思索的以為這就是世界的真相并信以為真,只不過這個世界哪里有什么真相莺治,真相早在誕生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被扭曲了廓鞠。
我記得大一那一年暑假,我被假期社會實踐報告逼著進了一家快餐店打工产雹,學(xué)了一個晚上的后廚诫惭,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將現(xiàn)成的食材油炸或者放進微波爐烘烤,再不然就是裹上些面粉再擱到油鍋里炸蔓挖。有一次油鍋里的油忘記換了,發(fā)出了臭味馆衔,正趕上人流高峰期瘟判,無奈只能臨時換油,把那些人晾了40分鐘角溃,期間被催了無數(shù)次拷获。正趕上我在前臺值班,看了無數(shù)人的臉色减细。我本就不想做后廚匆瓜,正好前臺缺人就讓我去了前臺,后來才知道前臺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干的⊥灾ǎ客人會催為什么那么慢茧妒,我只好催后廚,后廚又總是說油鍋盛不下了左冬,逼得急了還會說“要不你來做”這樣的話桐筏,兩頭不是人。店長會說做事太慢拇砰,可是我覺得我已經(jīng)特別盡力了梅忌,每一個老板眼里員工都只會不用心,可在員工眼里老板就像個傻缺除破。店里新來了一個代理店長牧氮,我只要歇著了,她就會大聲告訴我時時刻刻都要有事做瑰枫,反正就是不能閑著踱葛,我不知道因為什么為了一點小事跟她吵了一架,她說前臺的錢對不上問我為什么躁垛,我說我又怎么知道剖毯,她就說你不知道誰知道,有種我好像惦記這錢很久了一樣教馆,我甩門走了逊谋,第二天店長把我辭了,說我不適合做這個土铺,應(yīng)該可以找到更好的地方胶滋。整整二十天,用心過悲敷,消極過究恤,最后離開。
我去見了一位特別重要的人后德,對于我來說他很重要部宿。他讓我叫他海先生,如今他躺在病床上瓢湃。
醫(yī)院走廊里很多人理张,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绵患。有一位年紀(jì)很輕長得很帥的小哥雾叭,可能是腿傷,一瘸一拐的落蝙,沒有人攙扶织狐,獨自一人不知道要去哪里暂幼,我看到他蹲了下去,可能是太疼了移迫,表情都有些扭曲旺嬉。
三樓扶梯處向左拐,過兩個門起意,推門進去鹰服。將花放在床頭柜上。海先生睡著了揽咕。白色的墻壁應(yīng)和著白色的床單悲酷,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窗簾微黃還有些人氣亲善。我喊了聲海先生设易。海先生微睜開眼睛,羽蛹头。
海先生的臨床是一位年輕小伙子顿肺,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聽護士說渣蜗,他因為感染屠尊,眼睛視力越來越差,就要失明了耕拷,他可能是想要最后看一眼這個污濁骯臟又明亮純凈的世界吧讼昆。
海先生是我在交友軟件里認(rèn)識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有人說那不叫朋友骚烧,也不是基友浸赫,可能就是炮友。隨便他們怎么想吧赃绊,與我何干既峡。
那時候剛出校門,善良中帶著幼稚碧查,不諳世事运敢,在學(xué)校的時候不覺得自己那么無知,可出了校門面對社會忠售,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個白癡者冤。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更不懂什么是愛档痪。卻天真的想要得到愛。又發(fā)現(xiàn)自己性向可能有問題邢滑,整日恍恍惚惚腐螟。最難受的不是無法發(fā)現(xiàn)同類的問題愿汰,最難受的是發(fā)現(xiàn)同類了,可贏家通吃的社會游戲一樣在交友軟件里蔓延乐纸。大家會先想像出來戀人模樣衬廷,然后茫茫人海中苦苦尋找∑睿可世上或許會有唯一契合的靈魂吗跋,卻不會有唯一契合的肉體。
孤獨失落渴望找人傾訴宁昭,可萬千言語又該向誰人說跌宛。每個人都渴望愛情,卻不肯花時間去了解一個人积仗,似乎長得有趣就夠了疆拘,多聊兩句,便會覺得是在浪費時間寂曹,愛情究竟從何而來哎迄,我一直不明白。無聊的我翻看著一個個的相片隆圆,越看越像漱挚,還被騙了差不多有七千。不多不少渺氧,對于我而言旨涝,就是個教訓(xùn)。
有人發(fā)來消息阶女,名字叫誰人說颊糜,哈嘍。通俗易懂的開場白秃踩,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衬鱼,后來他讓我叫他海先生。我們聊了差不多一年憔杨,期間偶爾見面鸟赫,聊天游玩過夜。我那時候根本不懂愛消别,沒有人告訴我什么叫愛抛蚤,我大概只是出于性的本能。
海先生從病床上坐起身來寻狂,我給他遞過去白開水岁经,他說,沒想到我會過來蛇券。他娶了老婆缀壤,有了小孩樊拓,居然還會跟我聊天。我并不怪他欺騙我的感情塘慕,我只是可憐他筋夏,社會環(huán)境下他也有他的苦衷。
我說图呢,你喜歡過我嗎条篷。他低下頭,好像在想些什么「蛑現(xiàn)在赴叹,我是喜歡你的。我說瞳筏,過去就不重要是嗎稚瘾。不是的,很重要姚炕,他說摊欠,只是我們都錯了,下輩子柱宦,做個正常人些椒,不要再相信口中的愛情,不要再被人騙掸刊,像我一樣受到地獄的詛咒免糕。我的青春再也不會回來了。
走出醫(yī)院的大門忧侧,我回頭看了眼這無數(shù)人又哭又笑的地方石窑,我們從這個地方來,終究要從這個地方離開蚓炬。這一輩子似乎都在替醫(yī)院活著松逊。
我約了阿強在一家咖啡館里,去的時候肚子餓買了點面包一并帶了去肯夏。我喜歡面包的那種發(fā)酵的味道经宏,綿軟有嚼勁。我見到阿強在靠窗的位置上等我驯击。我走了過去烁兰。
我與他認(rèn)識好多年,他比我命好徊都,上大學(xué)的時候交了一位女朋友沪斟,我們班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漂亮。我常常羨慕他暇矫,又恨自己當(dāng)時太過幼稚币喧,根本不懂愛轨域。他當(dāng)兵兩年,女朋友等了他兩年杀餐,每隔一兩個月,他們都會相聚一次朱巨,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們的愛情甜到史翘。
我說,你多好啊冀续,美人在側(cè)琼讽,長得又帥,還當(dāng)過兵洪唐。讓我們這些小嘍啰該怎么活啊钻蹬。這人比人,我該找個清點的河了凭需。他說问欠,這些東西有是好的,沒有也沒那么重要粒蜈,掙錢才是第一要務(wù)顺献,我現(xiàn)在就想攢幾個錢。
我們好久不見了枯怖,一時不知道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口注整,可是見了面也不怕沒有話說。他說度硝,我跟她分了肿轨。分了,我一臉驚訝蕊程,我操椒袍,沒搞錯吧,她等了你兩年存捺,因為什么槐沼?
沒什么,就是兩年捌治,時間也長了岗钩,我們不太適合。過兩天我要去A市了肖油,公司調(diào)動兼吓,我們也不常見了。
我說森枪,沒事视搏,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审孽,有些事情不要太難過。
他說浑娜,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佑力。你也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我會的筋遭。
我坐在地鐵上打颤,回想起這波瀾壯闊又平淡無趣的過往。小時候覺得自己那么偉大漓滔,可長大了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是编饺,什么都無能為力。普通人的一生响驴,史書上寥寥幾筆透且,便寫完了。沒有記錄的意義豁鲤,甚至到底有沒有存在過都不再有人記起秽誊。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在為誰哭呢畅形,為自己嗎养距,還是為海先生,抑或是阿強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jīng)]人陪我聊天日熬,還是為媽媽有個不爭氣的兒子而哭棍厌,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哭了竖席。我記得海先生離開的時候我很難過耘纱,最難過的時候在地鐵上躲在角落里哭。
地鐵里毕荐,人流攢動束析,大家都很客氣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我似乎忘了海先生的名字憎亚,是我忘了员寇,還是我根本就沒有問過他,我不記得了第美。
我根本從來就沒愛過蝶锋,我從來都不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