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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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吉他手小豪要結(jié)婚了晾浴。掛掉邀請電話后牍白,我尋思著是不是要提前預(yù)定一下火車票。那是2013年即將入秋的九月茂腥,我正站在大街上面對著人來人往的潮汐久久發(fā)著呆。身邊一位中年丐幫弟子坐在岸邊陪我瞪著這根本無人停留的汪洋人海最岗,終于按捺不住,開口向我討煙懒豹。
“啊……我不抽煙芙盘∪謇希”我微微欠首。
丐幫兄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贷盲,眼色中似乎摻雜著一絲鄙夷剥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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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跟小豪足有六年沒見過面了钠怯。六年前樂隊解散之后,他去了廣州晦炊,我們彼此再沒了任何聯(lián)系。當(dāng)他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時贤姆,一剎那間我有些恍惚。
尷尬是自然霞捡,更尷尬的是,我不能讓他在電話中聽出這份尷尬碧信。
我撇撇嘴街夭,稍加思忖,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給小豪補(bǔ)一條緩和氣氛的祝賀短信——
“你能結(jié)婚我真的很高興板丽,不過,晚上跟你老婆活動時記得考慮下時間埃碱,搞不好我干兒子出生后跟你一樣也是處女座∽〔幔”
手機(jī)片刻后震動起來,我拿起一看荧飞,屏幕中卻出現(xiàn)了“堇秋”這個名字凡人。
時間停了片刻挠轴。
我的雙眼失焦耳幢,手指卻自顧自地點開了短信:“來大理找我【υ澹”
短小精悍,字字珠璣店印。
我感到有些暈船,那些本來與我毫無關(guān)系的海浪此刻在我的胸膛中翻涌包券。
“你怎么了?”丐幫兄弟不知在哪兒得到了一包煙溅固,他的禮貌關(guān)切在吐出的煙霧中時隱時現(xiàn)兰珍。
“沒什么,能不能給根煙抽俩垃?”我俯下身汰寓。
【二】
我跟小豪這幫人是上大學(xué)那會兒認(rèn)識的。那時的我胸?zé)o大志有滑,安逸的日子過得讓人覺得無望⊥眨“只有音樂才是你的解藥≌夷”隔壁寢室的小豪用一句充滿文藝腔調(diào)的話帶我爬出淺坑吼驶。后來我才知道這伙計根本就是個文盲店煞,他那天說的不過是一首歌的歌名风钻。這首歌后來則成了我們樂隊排練的第一首曲目。
說來實在可笑骡技,那被旋律環(huán)繞的搖滾歲月正處于大家最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在大學(xué)里像我們這種專搞旁門左道的學(xué)渣實在是少之又少布朦,于是我們東拉西扯組建起的一個樂隊竟然成了學(xué)校中的獨苗。幾場成功的演出之后阁将,一時間我們竟成了名人,心臟也隨之膨脹做盅,倒也排遣了不少苦悶窘哈。那時早起之后,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希望滚婉。希望混雜在空氣中,有種微妙的氣息让腹,嗯,Smells Like Teen Spi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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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呢瓜晤,后來我們就快畢業(yè)了。關(guān)于未來的一切不安壓了過來痢掠,所有人都慌亂起來。
吃完散伙飯后足画,我一覺醒來佃牛,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聞起來像是燒焦了一樣。狼煙四起的絕望圍擁著我俘侠,讓我連下床都充滿了莫名的恐懼彬向。得找小豪攻冷。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就在這時等曼,樂隊的貝斯手狗哥提出了合伙辦琴行的構(gòu)想。
“我們可以繼續(xù)玩音樂胁黑,可以教學(xué)生彈琴賺錢。最重要的是丧蘸,我們?nèi)匀豢梢栽谝黄鹨T怼!惫犯绲脑捵屗腥搜矍耙涣痢?/p>
“靠演训,狗子,誰他媽說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把颉!真是絕了陈症!”興奮起來的小豪用力抱住了狗哥。
空氣的味道變了录肯,久違的少年心氣。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里嘁信,我確定了很多事疏叨。當(dāng)然,其中大半是關(guān)于小豪的:1蚤蔓、他一點都不像網(wǎng)上訛傳的處女座糊余;2单寂、他根本不是文盲吐辙;3、他點了頭昏苏,我就心安了。
【三】
我一直覺得做男人就該像小豪這樣贤惯,敢想敢做敢拼,對什么都充滿韌勁兒屁商。琴行剛開那會兒,一小姑娘初學(xué)吉他到死都按不了F和弦蜡镶,于是不信邪的小豪硬是要跟這位女學(xué)生死磕到底恤筛,甚至連吃晚飯時都拋下兄弟們,一定要跟這冥頑不靈的笨學(xué)生講通什么叫全半音叹俏。后來,小姑娘仍然不會F弦粘驰,卻成了小豪的正式女友。
那時每次去找小豪蝌数,都會看到豪嫂在床上對著電腦正襟危坐。這姑娘原來是個文字工作者饵撑,怪不得善于攻陷人心。碰巧那會兒我也是個文藝青年滑潘,平常除去玩下音樂锨咙,也會對著屏幕舞文潑墨。當(dāng)然,所寫的東西都是只有我一個人看的玩意钮孵,沒人感興趣。
“不行巴席,你得加入床戲诅需。”豪嫂仔細(xì)研究了我的幾篇文章诱担,作出結(jié)論。
對了蔫仙,她是個網(wǎng)絡(luò)寫手。
“寫不出恤煞。”我聳肩居扒。
豪嫂狠狠剜了我一眼,痛心疾首:“你以為大家在網(wǎng)上都想看些什么呢喜喂,不刺激不抓眼根本沒市場你明白么竿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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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并不認(rèn)同豪嫂的想法,在這一點上腻异,堇秋為我撐了很大的腰。
“你那是閱歷不夠悔常,你得多出去走走〗没В”在某些方面,她的話分量十足吏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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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堇秋是在一場校園演出后認(rèn)識的罐旗。那時我們正在舉行露天音樂學(xué)徒報告會膳汪,盛夏的一場大雨來得猝不及防遗嗽。雨水狠狠地落在我的頭發(fā)上,肩上痹换,緊握著話筒架的手背上都弹,我張著口正在嘶吼,突然間舌尖就嘗到了一絲好似海洋的味道畅厢。
睜開眼,觀眾們正在四處逃竄框杜,暗色的天空下的人們變成了黑色的蟻群。我愣了愣振劳,而面前的視野漸漸開闊,最后剩下了唯一的一張臉孔历恐。
堇秋专筷。
“你沒唱完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仁堪?”等我們匆忙地收拾完樂器后,這沒有被大雨沖散的女孩來到了我的面前弦聂。
“《鏡子中》》肆梗”
“能繼續(xù)唱下去么?”她在沒有停歇的雨幕中睜大了雙眼再层。眼瞳中有著另外兩個雨季。
“注視著那鏡中的自己蒿秦,慢慢將這眼淚擦去,不知什么還能讓我留下回憶棍鳖。我的心中有無限感慨,我在期待美好的未來渡处,不知什么還能讓我繼續(xù)下去祟辟。”
沒有絲毫猶豫旧困,這女孩身上奇異的力量驅(qū)使著我隨她一同站在滂沱大雨中大聲唱了出來。
“真好叮喳。”堇秋點了點頭畔濒,“你在唱你自己∏肿矗”
女孩丟下這句話毅整,轉(zhuǎn)身在雨幕中消失不見。
該死悼嫉,這世道怎么人人說話都這么玩味?我接下來又在大雨中傻頭傻腦地站了足足五分鐘戏蔑,才后覺真正的文盲其實只有我自己。
【三】
堇秋總是能點醒我自身的很多真相总棵,比如我那與生俱來的懶散,我對別人那讓人生厭的依賴迄汛,還有氤氳在我每一毛孔中捍壤,那明明可悲卻讓人無法抗拒的軟弱鹃觉。
“是明明軟弱還妄圖掙扎的傻勁≈穆”堇秋糾正我唯卖。末了,她想了想拜轨,又改了口:“即使是掙扎也只是稍加動彈罷了允青,你大概沒什么太大的擔(dān)當(dāng)——當(dāng)然,我其實也不是真正地了解你颠锉。”
所以我斷定琼掠,早在我告訴她自己最佩服的人是小豪時,她就已經(jīng)料到某天我會與小豪決裂這一事實悼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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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源自于樂隊的解散,對于這個處境其實所有人早已了然于心横堡。
首先,我們得需要更多的錢命贴,小小的琴行根本不可能養(yǎng)活我們所有人食听。況且,沒有人愿意將自己耽誤在這個渺小的烏托邦中:狗哥學(xué)的是國際貿(mào)易碳蛋,一心想著做大生意發(fā)財;我是中文系玷室,總想著將來能賣出幾本書零蓉;而小豪敌蜂,他根本不用管自己學(xué)的是什么,因為他的家族足夠有錢章喉。
我們所在的這座城太小,誰都想去更大的地方秸脱。
最重要的是部蛇,我們必須承認(rèn)自己并不優(yōu)秀這一事實。我們只能機(jī)械地模仿涯鲁,只能用不斷的練習(xí)去彌補(bǔ)天賦的不足。我們只能對著剛下晚自習(xí)的學(xué)生們唱著自以為小眾實則早已爛大街的爛俗情歌抹腿。我們也唱夢想,當(dāng)然這玩意具體長什么樣根本沒人見過崇败。我們沒有能力繼續(xù)在這虛妄的音樂圈內(nèi)自欺欺人。
我們根本寫不出哪怕一首原創(chuàng)僚匆。
我們不過是最為平凡最為渺小的眾生之一搭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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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依然心懷幻想。
只是我還不甘心檀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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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沒想到,竟然是小豪率先打破了眾人的夢境俯逾。
“今晚大家好好聚聚吧。我……我要離開了皇筛。”那天水醋,小豪挽著豪嫂旗笔,語氣平淡地向我們宣布蝇恶。是啊,豪嫂也不能一直靠在網(wǎng)站上賣黃段子過活啊撮弧,小豪也時候接管自家的公司了姚糊。他又接著說了些什么,可那些語句迎向我時都粉碎在了半路叛拷。我再聽不到任何聲音岂却。
那晚大家在一家KTV里喝了個爛醉。我們一直在喝酒躏哩,可似乎又一直在唱著歌,每個人都分成了兩個自己扫尺。我們搶著話筒,將樂隊創(chuàng)建以來排練過的所有歌一首一首唱了個遍:
“我要馬上就跑弊攘,不讓別人知道,我的想法從來就沒人明了襟交∩丝浚”
“眼角凝固著,嚴(yán)冬黑色的風(fēng)宴合。包裹著寂寞,拖延時間退色卦洽。”
“如此生活三十年该窗,直到大廈崩塌打肝。云層深處的黑暗吶粗梭,淹沒心底的景觀《弦剑”
天吶奏纪,我們竟然在一起練過了這么多的歌。我一邊暗自驚訝序调,一邊木然地將面前的杯子飲干。我縮在沙發(fā)的角落中硬耍,心想數(shù)十年后,等大家都老了经柴,我們彼此回憶時斷不能說些“我十八歲那會兒墩朦,我二十歲那會兒”這種爛透了話。
要說“我們排練《阿詩瑪》那會兒氓涣。”
要說“我們排練《我是憤怒》那會兒劳吠。”
我瞪著綠色的酒瓶椰拒,燈光下它映出了我滑稽的臉。我甚至為這莫須有的未來對話笑出了聲燃观,笑著笑著突然悲從中來便瑟。
此刻,包房里回蕩著痛仰樂隊的《再見杰克》到涂。這首歌原本是大家打算接下來排練的一首颁督。在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了浇雹。
“雨綿綿的下過古城,人民路有我的好心情昭灵。
今天就像一封寫好的郵信,等著貼上一枚新郵票试疙。
寧愿我的心里沒有平靜,遺忘的只能剩下美好祝旷。
過去就像腦海里翻騰的喧囂,繁星在夢里閃耀怀跛。
讓我歡樂一點护侮,
讓我歡樂一點,
不要讓疑問留停在心間羊初。
讓我歡樂一點长赞,
讓我歡樂一點,
不要讓疑問留停在心間得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跟小豪打起來的贩据。我聽到了酒瓶碎在了地上的聲音闸餐,那讓我想起了那晚像是上帝安排的那場大雨。我曾緊緊握住話筒架的手此刻用力地打在了小豪的胸膛上舍沙,關(guān)節(jié)一陣刺痛,我從不知道他的身體竟然如此瘦削拂铡。我的眼睛只能在片刻中看到小豪的臉龐葱绒,看到他扭曲的表情地淀,看到他噴怒地張開口卻聽不到任何吶喊。是的骚秦,我的耳朵像是著了火,他的拳頭剛剛砸向了我的臉龐作箍。方才的啤酒此刻在胃里興風(fēng)作浪前硫,它們慫恿著原本安分守己的血液,讓它們?nèi)缤疖嚢愫魢[著涌進(jìn)我的大腦屹电。我似乎倒地了,我茫然地抬起頭危号,眼睛又一次看到了小豪。我在他眼瞳中看到自己漲紅了的臉頰猪半,看到了自己眼睛中焚天的怒火。
小豪眼中的那個人根本不像我磨确。
再見声邦,杰克。
又一次悲從中來亥曹。我躺在地上開始掩面哭泣,因為我發(fā)覺自己是如此地不了解自己媳瞪。
再見,我的凱魯亞克痕鳍。
【四】
離開琴行后的那幾年,堇秋找到我笼呆,說愿不愿意陪她一起渡過間隔年。
“我的作家诗赌,你還得走相當(dāng)長的一段路『樘迹”那日她站在我面前,眼瞳中的雨季依然沒有消散瞳腌。彼時镜雨,我正將自己的簡歷一份一份地投向網(wǎng)絡(luò),開始頻繁地出入各種招聘會荚坞。她用異常的眼光看向我滑稽的正裝,點起一根煙等待我的答復(fù)颓影。
“女孩子家抽什么煙∷榻剑”我沒有直面她的詰問,伸手想將那根煙打掉咆畏。
她后退了一步,眼中的雨停了旧找。
我的手傻傻地停在半空中钮蛛。
“我要去唐古拉山脈,一路往上去看雍布拉康那第一座宮殿魏颓≈ㄉ梗”堇秋飛快地說,避開了我的雙眼,“你要真是男人偷遗,就別一輩子留在這個地方。我等不了你多久氏豌。要么你來找我热凹,要么,永遠(yuǎn)別來般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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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秋離開了碟渺,把她眼里的大雨留給了我。
走路時烹棉,街上在下雨;吃飯時浆洗,餐桌上在下雨;睡覺時伏社,夢里在下雨塔淤。我的影子幾乎要在這無休止的雨季里發(fā)了霉。面試時高蜂,我看著一股無聲無息的水流從辦公室的窗子中涌進(jìn),桌椅都漂浮了起來备恤,水緩緩上升,帶走了面試官的眼鏡喉镰。
一夜,水流帶走了我的床侣姆。我坐在床沿,看著自己在夜空下的城市中漂浮捺宗。多小,多臟偿凭,多世俗,多普通弯囊。是啊,這座城就是這樣斤斧。如果這場雨不會停息,我也會暗許心愿讓更大的海浪把我?guī)硪粋€更為美好的世界撬讽。
我決定去找她悬垃,在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個星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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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坐過44小時的火車尝蠕。看著窗外從城市變成平原看彼,變成山巒,變成戈壁标锄,最后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無際的白。西藏料皇,這是幾乎所有人眼中遙遠(yuǎn)的夢星压。而我不知為何,當(dāng)火車與時間一同飛速前進(jìn)時租幕,心中卻漸漸盈滿了恐懼拧簸。
下了火車,我平生第一次站在拉薩的土壤之上贾富。有人在我身邊跪倒,有人轉(zhuǎn)動著經(jīng)筒颤枪。我茫然四顧,無數(shù)的旅客臉上帶著同樣熟悉的陌生畏纲。這時,一個念頭突然在腦中瘋狂生長:
我找不到堇秋了艘蹋。
之前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票灰,現(xiàn)在,我快要失去了自己的愛人了屑迂。
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自己不過是從一座城來到了另一座城惹盼,什么都沒有變化。
有她的城夫晌,沒有她的城,又有什么區(qū)別晓淀?
鋪天蓋地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喉嚨盏档。倉皇抬起頭,我發(fā)覺西藏的云朵近的出奇蜈亩,恍如只要用力一躍便能融入其中。夕陽最后的光線灼燒著我的瞳孔稚配,于是那瞳仁里的黑沒有了,大片大片的云朵從傷口灌入午衰,靈魂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純凈而瑟瑟發(fā)抖立宜。
心中突然什么都不剩了橙数,腦海中空落落地只留下了一句話:
“舉頭三尺有神明〉瓢铮”
一股巨大的力量挾持著我逻住,讓我跟著萬千藏民一同跪倒在地。我聽到了命運(yùn)駕臨的聲音鄙信,他是一位不容侵犯的君王,拖著長袍從我面前經(jīng)過银受。為表敬畏,我將頭深深地埋進(jìn)肘彎里宾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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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晚,我買了歸程的車票顶霞,落荒而逃锣吼。
【五】
小豪的婚禮將在他的故鄉(xiāng)荊州舉行,他接手了家族的企業(yè)古徒,成為了我們所有人都為之羨慕的模樣。電話中隧膘,他的聲音沒有變寺惫,交談間我依然能夠想起他二十歲時的臉。
哦不西雀,應(yīng)該是我們一起排練《再見杰克》時的那張臉。
哦不艇肴,那首歌我們根本就沒有排過判莉。我忘了育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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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膛檀,我已經(jīng)在一家雜志社工作三年了。從西藏回來后咖刃,我又回到這座最初的城鎮(zhèn)憾筏,滾打摸爬,干過各種之前想過的氧腰,沒想過的活兒。最后得到這份編輯工作時箩帚,我一個人去了大學(xué)旁之前常去的一家小餐館里喝了好多的酒。到頭來紧帕,也算是實現(xiàn)理想了桅打,至少,我又開始提起了筆挺尾。
只是,我沒有料到闊別五年的堇秋也會再次出現(xiàn)潦嘶。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在西藏度過的那小小瞬間。自我逃跑那刻起航厚,堇秋這個名字,就再沒在我的生活中出現(xiàn)過幔睬。我至今仍能回想起那種蝕骨般的恐懼芹扭,如此地虛無飄渺赦抖,卻又如此地真實無妄辅肾。
堇秋說的對,我確實是一個懦夫矫钓,想要追求不凡,卻不過只是葉公好龍赵辕。我欽佩如同小豪那般敢作敢為的男人,也愛慕堇秋這樣獨具一格的女人还惠。而我充其量不過墊腳抬頭張望,終究還是只能回到了自己布滿了塵埃的嶙峋現(xiàn)實私杜。
是那自天而降的恐懼讓我清醒。西藏太遠(yuǎn)嚎幸,它喝退了我,把我逐出了那個光鮮的世界嫉晶,讓我順著逆行的火車再度回到最初的一切田篇,卻又讓我明白,一個人不該為自己的平凡而感到可恥泊柬。
我玩不了音樂宣肚,我無法遠(yuǎn)行擎勘,我此生可能都出不了一本書惊科。
我每天庸庸碌碌地上下班亮钦,攢錢買車買房,想著什么時候能在街角碰上一位愿意陪我喝酒的姑娘。我接受混卵,并由衷感謝這樣普通的自己。
小豪太遠(yuǎn)幕随,堇秋太遠(yuǎn)荤堪,我不能太過貪心。
而現(xiàn)在澄阳,手機(jī)里堇秋的那條短信卻再次帶回了久違的那場雨踏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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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是大理?”
我站在九月的大街上按下了的這條短信肮塞。下一個瞬間,手機(jī)再次亮了起來:“因為雨綿綿地下過古城枕赵,人民路有我的好心情位隶。”
我忍不住微笑了涧黄。就在這時,音樂笋妥,真的響了起來。
“雨綿綿的下過古城酵颁,人民路有我的好心情。
今天就像一封寫好的郵信躏惋,等著貼上一枚新郵票嫁赏。”
回過頭潦蝇,我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座舞臺深寥,一支樂隊正在演奏著《再見杰克》贤牛。
“寧愿我的心里沒有平靜,遺忘的只能剩下美好闰集。
過去就像腦海里翻騰的喧囂,繁星在夢里閃耀般卑。”
像是一切又回來了沐鼠,這些年來我一個人走了這么久叹谁,終于又走回來了。
“讓我歡樂一點焰檩,
讓我歡樂一點,
不要讓疑問留停在心間析苫。”
“我說藤违,你怎么像要哭了?”丐幫兄弟沖我嚷了嚷议街。音樂停止了,我正傻傻面對著櫥窗中自己的輪廓特漩。
“怎么會⊥可恚”我別過臉搓蚪,放眼望去,依然是車水馬龍。
“你是不是沒地兒去了揣钦?” 丐幫兄弟站起身漠酿,揶揄著,顫顫地向我走來炒嘲。
“不是,是同時要去兩個地方夫凸,一時間沒拿下主意∝舶瑁”
“兩條路可選總好過無路可走。”他拿起那包煙兵罢,遞給了我,“全給你卖词。多抽幾根,抽完了再作決定此蜈。”
我接過那包煙东囚,他沖我最后笑了笑,轉(zhuǎn)身往前走页藻。
“哎植兰,您怎么稱呼?”我向他喊道楣导。
“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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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沒有回頭地離開了我,一個人在這喧嘩而寂然的人海中逆行巴元,像一把黑色的匕首緩慢而篤定地插入了城市的日暮中栓始。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