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轉(zhuǎn)睛地開著他的出租車角寸,盡量回避著司機(jī)副座上乘客的目光乖酬。那是個二十五六歲,清瘦活躍的白人男子融求。他要去的地方并不遠(yuǎn)咬像,十幾分鐘就開到了。他停好車生宛,把計價器上顯示的錢數(shù)說了一遍县昂。男子眼睛盯著他,掏出錢遞過來陷舅。他伸手一接倒彰,剛要碰到,那人突然把手往回一撤莱睁,壞笑地看著他待讳。他不動聲色,收回手仰剿。男子又把錢遞過來创淡,他又伸手去拿,對方又撤回去南吮,笑得更輕佻了琳彩,還眨眨眼睛。他只好又收回手。幾個回合以后露乏,他不再伸手碧浊,眼睛轉(zhuǎn)向窗外,既不笑瘟仿,也不惱箱锐,更不說話。這一招果然有效猾骡,男子不再留戀他的小游戲瑞躺,付了錢下了車。
他嘆口氣兴想,把車開走了幢哨。其實從那人一上車,他就看出那是個gay嫂便。一路上捞镰,他也能感到旁邊一雙悄悄觀察他的眼睛。他在異國這個大都市開了快十年出租車了毙替,同性戀他看的太多了岸售。尤其是每年一度的Mardi Gras - 同性戀大游行,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志都聚集到這個城市厂画,形形色色凸丸。雖然像剛才那家伙那樣,沒得到回應(yīng)袱院,就主動挑逗的并不多屎慢,他卻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有點無奈的是雖然他自己是個徹底的直男忽洛,他卻早就發(fā)現(xiàn)他的長相很吸引一些gay腻惠。
有一次和朋友老吳喝酒閑聊,說到gay的話題欲虚。他說現(xiàn)在乘客上了車集灌,說不了幾句話,他就基本知道他是不是了复哆,就像他能判斷他會不會逃票一樣欣喧。老吳饒有興致地說:“我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gay并不是以前總認(rèn)為的很娘娘腔,那你通過什么判斷呢寂恬?我聽說他們愛穿蘇格蘭格紋圖案的衣服续誉,哈哈哈哈哈……” ?老吳自己也覺得這種說法挺可笑〕跞猓“格不格紋的我倒沒注意酷鸦,我是覺得……" 他停住了,他發(fā)現(xiàn)他還真的沒仔細(xì)想過自己是憑什么判斷的【矢簦“應(yīng)該主要還是眼神吧嘹裂。有些能從走路的姿勢上看出來,但好像主要還是眼神摔握。" 他回憶著他們上車后寄狼,和他說話時,眼睛會盯得稍稍久一點氨淌,目光也似乎更深一點泊愧。他沒說出來,轉(zhuǎn)了話題盛正,畢竟直男之間還是討論女人更自然舒坦删咱。
其實他和同性戀者最早的接觸,是在他還沒有出國時豪筝。那時他剛二十出頭痰滋,負(fù)責(zé)市委招待處里的一個餐廳。有一次南方的一個關(guān)系單位介紹了一個人來交流學(xué)習(xí)餐廳管理续崖,他負(fù)責(zé)接待敲街。小秦和他年齡相當(dāng),他很熱情地招待他严望,除了工作多艇,還帶他下館子,逛景點像吻,去歌廳墩蔓。有一天晚上他送小秦回酒店,在客房里聊了一會兒萧豆,他就起身告辭。小秦送他到門口昏名,他剛要出去涮雷,小秦一下子從后面抱住他,把頭貼在他后背轻局,說了一聲:" 海明洪鸭,我喜歡你!" 他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血液似乎凝固了仑扑,腦子像斷了電览爵。在那個年代的中國,沒有人或媒體公開談?wù)撏詰僬蛞瑢λ麃碚f蜓竹,那是一個太遙遠(yuǎn)的存在,他沒有一丁點兒那種概念或意識。他掙開了小秦的胳膊俱济,慌張地擠出一句:" 我嘶是,我不是......" 小秦的臉漲得通紅,窘迫地說:" 對蛛碌,對不起聂喇。" 他只記得他急急忙忙地跑了。第二天蔚携,小秦打電話給他說要回去了希太,想最后請他吃頓飯。他答應(yīng)了酝蜒,但找上個好朋友陪他一起去的誊辉。小秦看他帶個朋友來赴約,顯得很拘謹(jǐn)秕硝〗嬗常回到南方后,小秦給他寫了封信远豺,向他道歉奈偏,還說他那天沒有必要帶個"保駕"的,他不會把他怎么樣的躯护。他回了信惊来,鼓勵他改正。小秦又回信棺滞,說他很想改裁蚁,也在努力,可是很難继准,他很苦惱枉证。他回想起那時的自己,真是很天真移必,還勸小秦改室谚,讓他怎么改?
這件事他從不提起,覺得尷尬吧崔泵。直到兩年前和女友小雪說到這話題秒赤,他才第一次說出了這件往事。他以為小雪會笑話他憎瘸,說一些"好惡心好肉麻"之類的話入篮。沒想到小雪認(rèn)真聽完,靜靜地說:" 可能他之前暗示過幌甘,但你那時沒有一點兒那方面的意識潮售,自然也無從拒絕痊项。" 她停了一下,又說:" 他肯定很痛苦饲做。如果他成長和生活在這里线婚,環(huán)境更包容,他會快樂很多盆均。" 小雪的話不禁讓他想象小秦后來過得好不好塞弊,有沒有迫于世俗的壓力結(jié)婚生子,是否找到了真愛泪姨。
時光流逝游沿,他總覺得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比如他文化不高肮砾,不怎么很深地思考問題诀黍,但有著很正的三觀,有自己的原則和道德底線仗处。比如他不太談?wù)撏詰倜泄矗幌肓私馑麄兲啵辉敢馀阈⊙┛此{(lán)宇和斷背山婆誓。沒什么特殊原因吃环,就是不感興趣。但是他沒有意識到的洋幻,是他其實已經(jīng)轉(zhuǎn)變郁轻。他不再把他們當(dāng)成是異類,而是生活在身邊的實實在在的平常人文留。他不可能體會他們的掙扎好唯,但他知道他們有掙扎。他不可能體會他們的愛燥翅,但他每天都看著他們的卿卿我我骑篙,他們的爭風(fēng)吃醋,他們的一見傾心森书,甚至還有他們情到濃時的熱吻替蛉,那種明顯已經(jīng)等不及要回去翻云覆雨的樣子和他的異性戀沒有什么區(qū)別。
他明白了他們不需要改正拄氯。
他接受他們的存在,而接受就意味著給予尊重它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