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5日
十月上旬的某一天择浊,我突然收到小學同學周莉莉的信息:“你們村的李鋒在下個星期就要結婚了戴卜,他叫我通知你回去喝喜酒,你會去吧琢岩?”
我問她:“你呢投剥,你去不去?”
周莉莉:“我還沒有決定担孔,所以先問一下你江锨,現(xiàn)在小學同學里我只跟你還熟悉。要不糕篇,我們一起回去吧啄育,就當是我們一次敘舊。說起來拌消,我們也有兩年沒有見面了挑豌。”
我回復:“好∶ビⅲ”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侯勉,周莉莉還給我發(fā)來李鋒的聯(lián)系方式。我跟李鋒聯(lián)系上债蓝,大家客套寒暄了幾句壳鹤,明顯感覺到時光拉遠的距離。
印象中我跟李鋒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面饰迹,我們跟對方其實已經很陌生了。我猜想余舶,李鋒還打算邀請我參加婚宴啊鸭,大概是念著舊情,畢竟小學初中我倆關系都不錯匿值。其實我也挺懷念小時候赠制,哪怕我天性喜歡獨處,但也有過不少跟孩子們到處游玩的回憶挟憔≈有回想起來,我在老家這邊除了牧小晴已經沒有什么朋友绊谭,說不定這次回去可以跟舊時的小伙伴重新建立友情政恍。這樣一來我還對接下來的聚會有幾分期待。
很快就到了李鋒結婚的那一天达传,我早早起來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篙耗,然后坐車回老家小村。如我所料宪赶,小村莊比起過去還要頹敗宗弯。到處瘋長的青苔,還有被陽光曬干留下的黑色痕跡搂妻,這些都是村莊的“老人斑”蒙保,透露著人煙稀少的現(xiàn)狀。
在以往的年月里欲主,這些痕跡總會被匆忙路過的人們用腳步擦去邓厕,被戲笑中的孩子用石頭瓦片刮去。當年的村子到處坑坑洼洼岛蚤,每天都人來人往邑狸,它就像是一個身著破舊的年輕人,在陽光下展露笑臉仍顯得朝氣蓬勃涤妒;如今的村子有了平整的水泥路单雾,可上面鋪滿了落葉和塵土,它成了一個垂暮的老人,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在哀嘆年邁的惆悵硅堆。
李鋒的婚事給這寧靜已久的小村莊帶來了喜慶和歡樂屿储。我發(fā)現(xiàn)村口那里停著幾輛小轎車,看來是李鋒的親戚朋友一大早就趕過來幫忙渐逃。遠遠地我看見李鋒他家門口擺著幾張大桌子够掠,上面放著很多婚禮要用到的東西。男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抽煙聊天茄菊,女人端著各種盤子進進出出疯潭,不時傳來幾聲急促的催問,像是在忙著準備某項婚禮儀式面殖。
走近李鋒的家門竖哩,我看清了那些抽煙聊天的男人。有些是李鋒的表兄弟脊僚,小時候我還跟他們玩過相叁;有些是李鋒的初中同學,我跟他們沒有什么來往辽幌,但同級三年增淹,大家都有印象。相見之下乌企,大家點頭微笑便算是打過招呼虑润。我走進里屋,看到忙碌準備著的李鋒逛犹,跟他打了個招呼便退了出來端辱。
離接新娘還有一段時間,我回了一趟自家老屋虽画。老屋沒有我想象中那么破敗舞蔽,這一點要歸功于父親常常回來打掃码撰。父親常說渗柿,房屋像人一樣需要呼吸,呼吸不暢就容易生病脖岛。他回到老屋會把所有的窗戶打開通風朵栖,讓沉積下來的渾濁氣息隨風而散。推門進去柴梆,空氣里還是明顯有一股潮濕的霉味陨溅。我也像父親那樣,把所有的窗戶打開绍在。陽光和新鮮的空氣透了進來门扇,給老屋注入了生命的氣息雹有。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到老屋在呼吸。
坐在屋子的天臺上臼寄,我感覺自己的內心處于平靜放松的狀態(tài)霸奕,像是有一種神奇的引牽力量,把我跟孩童時候的自己連接了起來吉拳。我可以感受那個小孩子的心境质帅,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安靜地坐著,看著藍天白云發(fā)呆半天留攒。
村子比以前要安靜得多煤惩,我只聽見李鋒家那個方向隱約傳來的一些聲響。這次回來我再一次真切感受到稼跳,村子也罷盟庞,老屋也罷,人也罷汤善,在寂寞中老得特別快。我想票彪,父親也感受到了這一點红淡,所以他才經常回來陪伴老屋降铸。這些年來在旱,我長久不在父母身邊,不喜交際的他們也會有寂寞的時候吧推掸。
我記得幾年前父親還在異地打工桶蝎,家里就母親一個人長住。我有一次休假回家谅畅,因為塞車的關系登渣,晚上十點才回到家,我看到母親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毡泻。電視機還開著胜茧,聲音不大,卻空曠得刺耳仇味。那是我第一次聽見寂寞的聲音呻顽。
我想,父母之所以急著給我張羅對象丹墨,也是怕我一個人呆著寂寞廊遍。工作五年來,我的確有點未老先衰的跡象贩挣,也許喉前,真的跟寂寞有點關系没酣。
如果這些年來,我跟牧小晴像從前那樣一直呆在一起被饿,我們之間會相互取暖四康,還是各自寂寞呢?
我久久地盯著天空狭握,那里流云變幻舒卷不定闪金,像極了人世間飄渺莫測的緣分。
到了下午四點多论颅,我隨著李鋒的兄弟團把新娘接了回來哎垦。屋子里正在忙著婚禮儀式,一眾兄弟團就在外面閑聊恃疯。一天的事情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漏设,接下來就是等晚上的婚宴。兄弟團里也有一些孩童時的玩伴今妄,不過他們都比我大一兩歲郑口,我跟他們之間的關系遠不及李鋒。他們也早早認出了我盾鳞,不時有人跟我寒暄幾句犬性。我雖然坐在旁邊聽他們聊天,但他們的話題基本上我插入不了腾仅。生活的圈子不一樣乒裆,過往的經歷沒有交集,很難有什么共鳴的話題推励。
“李維鹤耍?操,真是你验辞!”突然響起有點夸張的驚呼聲稿黄。
我轉頭一望,看見面前站著一個年齡相仿的男人受神。他的頭發(fā)用發(fā)臘精心打理過抛猖,油光可鑒,每一根頭發(fā)都整齊貼服鼻听,明顯留著梳子劃過的痕跡财著。脖子上掛著一條小指粗的金項鏈,穿著筆挺的短襯衣撑碴,黑色西褲撑教,還有油黑發(fā)亮的皮鞋。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醉拓,像是見到了久未謀面的老朋友伟姐。我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收苏,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他是誰。
“嘿愤兵,大老板也來了鹿霸!阿成,坐這里秆乳∨呈螅”旁邊有人起來讓座給他。
聽到這個名字屹堰,我才想起他就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之一肛冶,李成。
李成的變化太大扯键,難怪我沒有一下子記起他睦袖。小時候的李成并不是現(xiàn)在的模樣,那時候的阿成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荣刑,天不怕地不怕馅笙,經常闖禍。如果在村口聽到一個孩子嚎啕大哭厉亏,多半又是阿成的爸媽在打他延蟹。
阿成小時候家里并不富裕,他們住著老舊式的小房子叶堆,進門是廚房,里面一個廳一個房間斥杜。阿成長期跟他兩個妹妹睡在大廳虱颗。阿成總是不缺錢花,小學時候的阿成衣服總是臟兮兮的蔗喂,從他衣服上的污漬可以看到他賺錢的方式忘渔。那些洗不掉的顏色可能是河里的黑泥,可能是拖拉機的機油缰儿,可能是大樹的汁液畦粮,也可能是沒有洗干凈的鳥糞。也許他從小對金錢的渴望和賺錢的經驗已經顯示出他有成為大老板的潛質乖阵。阿成不喜歡讀書宣赔,成績也不怎么好,他有時候不想做功課就叫我把作業(yè)給他抄瞪浸,然后他不知道從哪里拿來一些小零食給我當作報答儒将。
上了初中,阿成的性格變得叛逆对蒲,經常跟父母吵架钩蚊,也會跟同年級的男生打架贡翘。從那個時候開始,作為“好學生”的我就跟阿成漸漸離遠了砰逻。大家都還是伙伴鸣驱,有時候也會坐在一起聊天,但不會像小學時候那樣玩在一塊蝠咆。初中之后阿成沒有讀書踊东,跟著他父親打工去了。那時幾個伙伴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對他說:“阿成勺美,以后你千萬別變成小混混递胧。”阿成拍著胸口大嚷:“就算我當混混赡茸,我也要當大哥缎脾!”
如今阿成以一副全然不同的姿態(tài)出現(xiàn),確實讓人大感意外占卧。他的氣質跟過去相比確實不一樣遗菠,少了一些激憤,多了幾分淡然华蜒。處于他這個位置辙纬,他經歷的東西比我們多,眼界自然也更開闊叭喜,明顯比過去更大氣贺拣。只不過聽他說著自己的經歷,其中也有一些驚心動魄的事情捂蕴,似乎稍有差錯譬涡,現(xiàn)在的阿成就會過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穿過沙漠便是天堂》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