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翁翁
白天父親在長凳上斫著木頭
他把圓的砍成方的
把方的鋸成薄的
把上面的瘤子和短缺全部去掉
從一棵樹變成光潔的木料
要耗去父親幾天的功夫
我常想嚎于,父親如何能熬下這漫長的寂寞
成千上萬次地砍斫
成千上萬次地往復拉鋸
父親手頭的木頭總是鋸不完
剛鋸斷又長出來
鋸斷又長出來
父親一鋸就是一整天
木料堆滿了回廊
散發(fā)出新鮮的芳香
他用斧頭磕打刨子
刨鐵自動松緊
他瞇起眼兽肤,一次次丈量木材的曲直
長凳一會兒變成鋸架
一會兒變成刨床
一會兒又變成了雕花的案板
一棵樹在長凳上不斷地變換形態(tài)
夜晚辆童,我們坐在父親的長凳上
看露天電影
長凳起初也是一棵樹
父親依賴一把斧子將它做成長凳
長凳上布滿斫痕
每一道斫痕都是父親揮出去的努力
他總能無中生有創(chuàng)造出神奇
一如他在土地上憑空建立起家園
月亮圓了缺
缺了圓
光陰卻從不回頭
多希望還能抬著長凳去占位置
坐在長凳上,父母就在身旁
可時光從不肯回頭
老宅快塌了
父親的長凳已不知去向
只有他們在我心里占下的位置
想見他們
總會淚水漣漣
多少次屏轰,我懇請歲月
讓我再一次與他們相遇
就在鄉(xiāng)野小村
他們的身邊
給我留下一個位置
2024/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