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這個城市蕾总,春天和秋天都極短,因此大家都很會珍惜這兩個季節(jié)的美好生百。
坐在靠窗的位置柄延,看著地上厚厚的金色樹葉,踩上去沙沙響搜吧,腳底軟軟的,很是舒服滤奈。上午的時光總是短暫和悠閑,我喜歡看著街上的行人僵刮,像一幅活動的水彩畫鹦牛。
門外依然偶有行人扒著玻璃窗向內(nèi)張望勇吊,貓咪們正悠然大方地四處走動。我注意到一個男孩汉规,在門外站了許久。
他看上去20歲左右的年紀针史,戴著顯得過早的淺褐色毛線帽,帽子一直拉到眉毛啄枕,臉色白的透明,戴著厚厚的紗布口罩频祝,手指纖細的趴在玻璃上,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常空,但是黑黑眼睛透出笑意,隨著貓咪游走著铣缠。
他突然注意到我在看著他微笑,驀地直立起身體蝗蛙,更顯出他的削瘦修長。他徑直走過我的門口歼郭。還是個害羞的男孩遗契,我想。
我轉(zhuǎn)身去泡茶的時候牍蜂,門鈴響起。待我回身到吧臺上鲫竞,面前赫然站著一位瘦高的男孩,戴著蓋住了大部分臉的巨大口罩寄疏。正是剛才門外的男孩是牢。
“您好陕截!”我熱情的打招呼。
“您好……”他的眼睛匆匆掃過我頭頂上方的飲料單社搅。
“您要喝點什么?”我語氣輕松地問道形葬。
“我,不喝咖啡……”他語氣有些猶豫笙以,還有點靦腆。
“哦源织,這里有不含咖啡因的飲料,比如果汁谈息、牛奶、奶茶侠仇、其他一些茶÷叽叮”
“那我要奶茶好了犁享。”
“好的炊昆,請先坐吧》锞蓿”
他巡視了一下周圍,找了個墻角的位置敢茁。
我先給他倒了一杯檸檬水,他對我道謝彰檬,同時掏出濕紙巾谎砾,擦了擦手捧颅,并擦了擦桌子。
有潔癖的客人我也經(jīng)常碰到隘道,因此我對他們的行為并不覺得怎樣,只要客人舒服谭梗,這些細節(jié)我是無所謂的。
他的眼光一直追著這些貓激捏,但是卻不去觸摸任何一只。NANA是這里最小的貓远舅,只有半歲大,正是活潑的時候图柏,她貌似很喜歡這個男孩,一直追過去蹭他的腿蚤吹,而他卻每次在NANA蹭到他的時候身體一僵。
“呵呵繁涂,這些小貓都很干凈的,這個叫NANA扔罪,看來她很喜歡你】蠼停”我送上奶茶的時候解釋道。
“哦坏瘩≈迅В”男孩低著頭,在我準備轉(zhuǎn)身的時候叫住我妄均,“能給我一支吸管么哪自?”
“哦好的禁熏。”我拿了吸管給他瞧毙。
從吧臺這邊我只能看到他的側(cè)面,他居然只是把口罩從下面推上去一點矩动,用吸管喝著奶茶”唬看來這潔癖是夠嚴重的啊。
NANA很不知趣的繼續(xù)鬧著這個男孩示姿,小爪子抓著他的褲子一步步想爬到他腿上。男孩張著手栈戳,愣愣看著小貓一步步爬上來,蹲坐在他腿上荧琼。他慢慢地,試探地用右手的手指碰了一下NANA的耳朵命锄,小貓干脆把頭都貼上去。我看他又僵了脐恩。難道他這么喜歡貓卻從沒有親手碰過一只嗎侦讨?
中午的時候,周圍的一些上班族來到店里吃個午餐韵卤,順便擼貓。店里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沈条。
NANA不一會又跑到別的客人身邊。
男孩又掏出濕紙巾擦手,反復擦了好幾遍屋厘,然后起身離開。
他結(jié)賬的時候议纯,阿妙正好來上班,正看到這個男孩子把找零的錢塞回口袋后拼命用濕紙巾擦手的場景瞻凤。男孩出去以后,她對著我發(fā)出奇異的表情鲫构,意思大概是問:這是啥情況?我沖她會意一笑结笨,算是回答。
午休時間一過炕吸,我們稍微松了口氣,我給自己添了水赫模,也給阿妙泡了茶。
“寒假的時候也能來嗎瀑罗?”我遞給阿妙一杯茶雏掠。
“可能要去找個實習的單位,不過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乡话。”她把茶杯送到嘴邊绑青。
“你是學的什么專業(yè)?我還一直不知道呢闸婴。”
“人力資源管理邪乍《钥ⅲ”她小聲說道喊熟,語氣中透出無力姐刁。
“敖媾啤壁拉!還真是個需要交流能力的工作呀∑恚”
“我肯定做不來的《徊”她剛才干活時的精神氣現(xiàn)在一點都看不到了。
這是屬于年輕人特有的迷茫辆苔,看到阿妙這樣的神情,我突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也曾經(jīng)跟她一樣驻啤,不知道人生該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荐吵,那種無助的感覺,誰也幫不上忙的感覺先煎。我很想安慰她,但是真正能夠幫助她的就是時間,只有在她成長到一定時期描焰,回頭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找到了路梅猿。
“沒關(guān)系,等你將來工作了就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迷茫都是必經(jīng)之路疑俭。”我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說出的卻是一句通用的話啄寡。
每個曾經(jīng)期待或者懼怕長大的人,最終都毫無差別的長大了挺物,這時人們才徹底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永無島,也沒有小仙女砚著;不管成長的過程多么千差萬別,最終大家都披上成人的外衣稽穆,在同一個世界上表演、打拼舌镶;不管你愿意還是不愿意,時間從沒對任何人手軟餐胀,它一分一秒的剝削著每個人,有時候我倒是覺得骂澄,它對人類還算仁慈,看看它對待這些貓咪坟冲,總是以十倍于人的速度吞噬著它們的生命,于是看著貓咪坦然的對待生命的態(tài)度健提,我真是十分羨慕。
下午的時候私痹,小裕的媽媽突然到了店里统刮,她說來看看是不是能碰到她父親。
她坐在張伯伯常坐的位子上侥蒙,靜靜坐了一個下午,窗外的陽光像對張伯伯一樣溫柔的灑滿她的全身鞭衩,氣泡也坐在她的腿上娃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姑娘聚磺,抱著爸爸送給她的小貓,在一個寧靜的午后瘫寝,靜靜地坐在陽光下。
一直到小裕下了課矢沿,走進店里滥搭,發(fā)現(xiàn)媽媽也在,開心地蹦跳到媽媽面前闽坡。母女倆手拉手準備離開咖啡館。
“要不疾嗅,您留個電話,我看到張伯伯打給您代承?”我還是沒忍住對著正要出門的兩人喊了一句。
小裕的媽媽回頭看著我頓了一下论悴,笑著搖搖頭,說:“沒關(guān)系膀估,我會繼續(xù)來等的〔齑浚”
轉(zhuǎn)過天下午,小裕的媽媽又來了饼记,然而,又是她獨自在那個位子坐了一下午具则。離開的時候,她交給我一封信乡洼,說如果看到她的父親就把信交給他。
一個星期以來拔稳,張伯伯一直沒有來咖啡館。
天氣越來越冷巴比,冬天就這么攆著短命的秋天,節(jié)氣上雖不到轻绞,但是頻頻的下雨降溫卻不斷提醒人們,冬天就要來了政勃。
連續(xù)兩場秋雨后,溫度降了將近十度奸远,我的店里打開了暖風讽挟,保證溫度還在二十六度。
這一天耽梅,吹起了北風,雨后的天空分外晴朗眼姐。中午十分,口罩青年出現(xiàn)在我的店里妥凳。看上去逝钥,他胖了一些,不過是因為他已經(jīng)穿上了羽絨服的緣故艘款,臉色依然蒼白,依然蒙著超大口罩哗咆。
他這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外面北風出的旋轉(zhuǎn)起舞的落葉晌柬。依舊是一杯奶茶郭脂。偶爾,他摸出手機展鸡,看看屏幕,然后放下莹弊。然后眼睛朝窗外看著涡尘。
阿妙來上班的時候,他已經(jīng)自己默默地坐了兩個小時考抄。阿妙給他送上一杯檸檬水,回到吧臺座泳,跟我一起悄悄觀察著這個奇怪的男孩挑势。
突然,我們看到他眼睛里突然爆出奇異的光彩潮饱,他直起脖子,看著窗外中狂,然后舉起手,揮動了一下。兩分鐘后楔壤,一個長發(fā)的清麗少女出現(xiàn)在我的店里祟牲。少女粉白的臉頰上騰起兩團嫣紅狂丝,微微喘著,進屋就直接到了男孩的桌前坐下。
阿妙馬上送上檸檬水涮母,女孩也點了同樣的奶茶。
我跟阿妙會心對視一笑云挟,原來是在等女朋友休蟹。
突然門鈴響起拣展,張伯伯出現(xiàn)了姓惑。
“張伯伯脖旱,您來了。”
“啊前痘∽钋罚”張伯伯走到自己的老位置上坐下奶镶。
阿妙去泡茶的時候陪拘,我突然想起了那封信纤壁。從抽屜里拿出信,準備給張伯伯送去的時候酌媒,門鈴再次響起,小裕的媽媽突然來了秒咨。
我沖著小裕的媽媽使了個眼神,撇向張伯伯的方向拭荤,她原本蒼白的連突然泛起緋紅,她突然局促起來舅世,咬著自己的嘴唇,活像一個犯錯的孩子雏亚。
我把信交到她手上,同時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罢低。
她像鼓足了勇氣一樣,慢慢走向張伯伯网持。
“爸爸」σǎ”她站在張伯伯背后輕輕叫了一聲。我看到張伯伯的后背一僵辟汰。
小裕的媽媽走到張伯伯對面,沒有坐下帖汞,只是垂著手站著,低著頭翩蘸,一只手使勁搓著另一只手。
阿妙泡好紅茶,我端過來壮莹,送到他們的桌上∶“天氣冷,你們喝點紅茶吧胶台,坐下來慢慢聊≌┗#”
張伯伯沒有說話,小裕的媽媽小聲對我說了一聲謝謝铸磅,微微抬眼看了看對面的人,依然站著阅仔。
過了許久,張伯伯嘆了一聲八酒,然后讓自己的女兒坐下來。
我看到小裕的媽媽又哭了羞迷,說了很多話,張伯伯的肩膀一直那么僵硬衔瓮,父親是子女永遠的山,這座山报辱,不再巍峨,他已經(jīng)老了。
不久幅疼,我聽到張伯伯大聲說:“你媽媽再也回不來了∷瘢”對面的人低頭掩面而泣。
難道父女之間也能這樣深的記恨下去嗎?我和阿妙都不由得緊張起來铡溪。
就在此時,他們后面隔著一個座位的口罩青年棕硫,突然站起來,走到張伯伯桌前哈扮。
他的雙手垂在身側(cè),握緊拳頭滑肉,仿佛正在積攢勇氣,張伯伯父女看著她靶庙,茫然著。
“伯伯六荒、姐姐,不好意思我剛才聽到了你們的談話恬吕,我知道伯伯有自己的理由不能原諒自己的女兒,但是我還是想對你們說一句話铐料,可能很冒昧,但是請原諒我必須說出來钠惩。”
頓了一下篓跛,他說道:“如果,你們兩位都知道自己馬上就會死去愧沟,生命即將終止,你們還會這樣不肯原諒對方沐寺,不肯原諒自己嗎?”青年攥著拳頭混坞,說出這句話钢坦,聲音微微顫抖,非常激動爹凹。
說完話,他起身拉著女朋友禾酱,徑直離開了。
外面的風突然卷起一堆樹葉宇植,從窗外翻滾而過。
窗內(nèi)的兩人指郁,中間只隔著一張桌的距離拷呆,可是遠的卻誰也聽不到誰心里的話。
終于茬斧,小裕的媽媽打破了沉默。她從包里掏著什么项秉。
“爸爸,這是您上次丟這的眼鏡娄蔼。還有,天冷了岁诉,這是我給您買的帽子和圍巾√檠ⅲ”
我看到張伯伯的肩膀慢慢松了下去,他用手摸著圍巾坠韩,后背微微有些顫抖。
“媽媽只搁!”小裕歡快的蹦跳著進屋。
看到張伯伯须蜗,她有點緊張的收起剛才的興奮,靠進媽媽懷里菱农,眼睛看看媽媽,看看對面的老爺爺循未。
阿妙很有眼色的給小裕送去一杯熱牛奶。
“小裕的妖,這是姥爺,媽媽以前總跟你說姥爺會講很多故事嫂粟,記得嗎?”小裕的媽媽捧著小裕的小臉笑著說道星虹。
“姥爺?”小裕小聲叫著宽涌,歪著頭,像極了一只好奇的小貓卸亮。
張伯伯的肩膀劇烈抖動著,面上已是老淚縱橫兼贸。
這個結(jié)尾是我預料到的,只是我有點恨自己中間存了一瞬間的懷疑献酗。
三個人談了很久寝受,一會哭一會笑,他們離開的時候罕偎,天已經(jīng)黑透了很澄,我看到張伯伯一手拉著女兒甩苛,一手拉著外孫女,小裕蹦著說想吃火鍋讯蒲,張伯伯笑著,三個人漸漸消失了風起的寒夜中墨林。
阿妙說:“真好,還是一家人在一起好旭等。”我看到她眼中赤裸裸的羨慕搔耕,還有一閃而過的失望。我知道弃榨,每個人都有個寂寞的影子,這影子你永遠不可能拋開鲸睛,只是如何能學會與它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