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覺著可鬧心了。
原本想著最近幾天自己代理的儲蓄所主任就要轉正太示,滿心歡喜地等待著按程序和上級領導談話,可誰知系統(tǒng)內的通報批評竟落到了自己代管的儲蓄所頭上类缤。作為五十多歲的老同志臼勉,老陸從柜員一點點成長為儲蓄所的業(yè)務骨干餐弱,爾后又通過競聘成為副主任宴霸,直至去年老主任突發(fā)腦梗膏蚓,造成偏癱瓢谢,不得不因病提前退休驮瞧,老陸才有機會被上級指定為代理主任氓扛,一路走來著實不易论笔。但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似乎打破了某種定勢采郎,前程一下子晦暗起來狂魔,甚至都讓人不敢去想蒜埋。
問題出在哪兒最楷?通報里寫得清清楚楚:服務客戶意識淡薄整份,有損本行形象……這老陸就有些想不通了待错,自己就是按規(guī)矩辦事皂林,難道這也會錯朗鸠?
話還得從上周三說起础倍。那天下午有個中年人在窗口辦理業(yè)務,密碼試了三次不對沟启,卡被鎖住了。按照規(guī)定犹菇,解鎖需要本人持身份證到場辦理,不得代為辦理揭芍,可那個中年人說卡是他父親的,臥病在床無法親自到場,確有困難,希望儲蓄所能給照顧一下榕莺,由他代為辦理羡鸥。年輕的柜員請示老陸怎么辦涧狮,老陸覺著按規(guī)矩辦事總不會錯,于是秉持一貫的嚴謹作風笨奠,堅持原則唤殴、照章辦事般婆,所以也就有了周四一早擔架抬進銀行的一幕朵逝。按說這件事也就這么過去了,可誰知當?shù)匾患颐襟w報道了這個事兒页响,并且把相關情況發(fā)布在網(wǎng)上,引起圍觀網(wǎng)友諸多評論闰蚕。應當說连舍,銀行的危機公關算得上是駕輕就熟了,所以很快事件就平息下來,網(wǎng)民們又把目光迅速投向下一個熱點盼玄,可銀行內部的處理決定并沒有就此打住,維護形象也好器仗,殺一儆百也罷,通報批評像個攔路的猛虎精钮,擋在通向光明的大路上。要說也怪轨香,半年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幼东,不光媒體表現(xiàn)得平靜臂容,上級領導也沒有責罰根蟹,還曾在視察時表揚了他的原則性,怎么短時間內風向標就變了呢丽已?老陸把他的不解,歸咎于刁民的肆意妄為和媒體的推波助瀾沛婴《匠啵“唉嘁灯,這些家伙真是不嫌事兒大躲舌,一行有一行的規(guī)矩,總不能從我這兒開口子吧没卸,可領導卻也……唉……”他不愿再去徒勞地瞎想。
煩心事兒不止這一件诀拭。
老陸的小孫子今年上二年級煤蚌,父母離婚后耕挨,和老陸兩口子生活在一起。老陸的岳母年近八十贪庙,也由老陸夫婦照顧翰苫。所以止邮,退休在家的老伴兒平日里并不輕松革骨,不僅要接送小孫子上下學析恋,侍奉多病纏身的老母親,還要照顧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助隧。小孫子的學習成績很一般,老陸也并未放在心上并村,畢竟孩子才上二年級,只要不掉隊就行了棚潦。他這樣安慰自己膝昆,也同樣在老伴兒訓斥孩子的時候打哈哈丸边。也是上周荚孵,老伴兒參加完了小孫子的家長會后,神秘兮兮地把老陸叫到一邊兒骄呼。
“他爺爺,你明天去趟學校吧蜓萄〕畏澹”
“你不是剛去完嗎嫉沽?”老陸不解摊阀。
“我是說踪蹬,喏……”老伴兒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退休金存折臣咖,“小明媽媽這次可風光了,小明從全班倒數(shù)第五名變成了全班第三名夺蛇,老師表揚了好久呢……”。
“那這是干什么娶聘?”老陸仍沒明白老伴兒的意思。
“回來時丸升,小明媽媽偷偷告訴我牺氨,她給老師送了禮,老師特別照顧小明猴凹,總為他補課,她說那個第一名的孩子也……”老伴兒像是求取了真經(jīng)似的郊霎,兩眼放著光。
“你是說讓我也給他們老師送禮书劝?”老陸明知故問,其實是有些氣不公背捌《此梗“這都是什么邏輯?還有沒有規(guī)矩烙如?教書育人是老師的天職,孔圣人的‘有教無類’白說了亚铁?用送禮來區(qū)分遠近親疏,這徘溢、這……簡直太不像話捆探!”老陸情緒有些激動站粟。
“那咱們還……”老伴兒欲言又止,盯著老陸有些漲紅的臉奴烙。
“你容我想想……”老陸一個人貓進書房。
一連幾日老陸心里都在琢磨這個事兒揩环。從經(jīng)濟上幅虑,他的工資加上老伴兒的退休金維持一家四口人的正常生活還算過得去丰滑,就算是拿出點錢給老師送禮翘单,只要不是特別貴重蹦渣、特別頻繁,咬咬牙也能做到柬唯。可老陸就是拗不過自己心里的真實想法:學校里的哪門子規(guī)矩是這樣定的失晴?要是有拘央,他倒是拿出來叫我看看涂屁!這擺不上臺面的齷齪勾當灰伟,當真成了新規(guī)矩……一想起這些來,老陸上火的牙齦就會隱隱作痛帖族,辦公室的天花板變得又矮又悶挡爵,讓人透不過氣來竖般。正思忖著如何應對這讓人頭疼的局面時茶鹃,老陸的手機響了艰亮,是老伴兒打來的挣郭。
電話里,老伴兒讓老陸趕緊給她的銀行卡里打些錢丈屹。老陸的岳母平時患有多種慢性病,什么高血壓旺垒、高血糖、高血脂骇钦,都需要依靠長期服藥維持竞漾。不過醫(yī)保規(guī)定每次只能開兩個星期的藥,藥吃完了才能再開业岁,于是老伴兒每兩周到醫(yī)院報到一次。今天下午兩點她就到了醫(yī)院笔时,可是隨即便被告知:當天下午的號全都掛完了。老伴兒和醫(yī)生說了半天好話借笙,對方卻也沒有給加號较锡,并且說:“這是醫(yī)院的新規(guī)矩业稼,一天就這么多號蚂蕴,掛完就完了,明天再來吧”谦纱。可家里的老母親萬一因為今天沒服藥出現(xiàn)什么危險跨嘉,可不是鬧著玩的吃嘿。老伴兒無奈之下跑去藥店自費買藥梦重,可身上帶的錢又不夠亮瓷,所以打電話請求老陸支援琴拧。
好吧嘱支,規(guī)矩!又是規(guī)矩除师!老陸深深地嘆了口氣,打開錢包锹安,抽出里面給老伴兒匯款剩下的幾百元錢倚舀,望了望單位對面的百貨商場,又盤算著明天一早就把書面的檢查交到支行領導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