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這么下去我快要瘋了眨层∶沓”沛霖說道。
長頭發(fā)趴樱,短裙子馒闷,人字拖,白襯衫叁征,黑色大奶罩纳账。這就是簡單隨意的沛霖。
我在大三的時候謀得一份工作航揉。幫忙照顧整個學(xué)校的音響塞祈,單獨配房間,一室一廳帅涂,有三百多平方议薪。
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守著這些音響,防止他們不要被偷走就可以媳友。音響一個有一層樓那么高斯议,一年才用一次。
那天下午在我房間的隔壁醇锚,來了很多人哼御,看樣子是一些稚嫩的大一新生坯临。我從臥室開了一罐啤酒走出去。她們在大廳看到光著膀子恋昼,穿著拖鞋的我驚呆了菲茬。但她們不敢大叫吐辙,畢竟這里屬于我的范圍好芭。她們極力控制自己內(nèi)心的恐慌焰络。抬起頭假裝著打量著這一切。
“隨便參觀嗦哆,但別亂碰就好谤祖。”我說道老速。
“這不就是一個垃圾場嘛粥喜?牛逼啥牛逼¢偃”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人群里鉆了出來额湘,像是平靜的海面上躍出的一條金槍魚。
你說啥约郁?我循著聲音一眼就認(rèn)出這小姑娘缩挑。不會化妝,臉上紅彤彤的涂著粉鬓梅。穿著高仿的匡威帆布鞋,頭頂上頂著一個雞窩谨湘。臥槽绽快,這不就經(jīng)典的非主流殺馬特嘛。
“你是哪個學(xué)院的紧阔?”我問道坊罢。
“生物學(xué)院∩玫ⅲ”幾個女孩兒一起回答道活孩。
“沒問你們,我說你乖仇,穿著破洞牛仔褲憾儒,搭配高中不舍得扔掉拿來大學(xué)穿的校服體恤腳上踩著匡威經(jīng)典1970的你。就是你乃沙,殺馬特起趾。”一口氣說完真是太舒服了警儒?
“你說我殺馬特训裆?”我叫沛霖,生物學(xué)院大一新生。我不是殺馬特边琉,殺你媽個頭皮属百。
現(xiàn)在的00后罵人果真有一套,也不怯場变姨。在這個學(xué)校诸老,我向來是出了名的,專打女人不留情钳恕。在我眼里别伏,做錯事就要打,不分男女忧额。
我徑直走過去厘肮。客廳特別大睦番,拖拉板在地上打著我的后腳跟类茂,帶出了不一樣的節(jié)奏。啪托嚣,啪巩检,啪,啪示启,啪兢哭。
我走過去抓起她的雞窩,問道“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夫嗓〕俾荩”那會兒我是校長助理,換句話說舍咖,除了校長矩父,學(xué)生里我也最大。坦白說排霉,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混到這個位置窍株。聽校長說好像是李明統(tǒng)推薦的。
沛霖像一只害怕的小母雞攻柠,被我拎在空中球订。我舉起右手,一巴掌就要斬下去辙诞。
那時候我們喜歡用斬這個字辙售。看上去很酷飞涂。喝酒叫斬酒旦部。打人叫斬人祈搜。手就是刀。像俠客很酷士八。
“對~不起容燕。學(xué)長,我錯了婚度≌好兀”微弱的聲音在空中飄蕩。我耳朵竭盡全力才聽到這一絲絲分貝蝗茁。
學(xué)長你就原諒我們吧醋虏。我們不知道這里是學(xué)校重地。剛開學(xué)哮翘,我們剛到這所學(xué)校颈嚼,沒事就到處溜達,一不留神就溜達到這里來了饭寺。
幾個女生在哀求著阻课。
我看了沛霖一眼。慫的不成樣了艰匙。低著頭限煞,不敢和我對視。剛剛那股狠勁呢员凝?
我得意的喝了一口啤酒說署驻,“以后沒事少來這里溜達“硇颍看在大一新來的學(xué)妹我就原諒你們了硕舆。”記住了骤公,在這個大學(xué)里,除了校長扬跋,你們最不能惹的人就是我阶捆。聽到了嗎?
“知道了學(xué)長钦听,那我們先回教室了可以嗎洒试。”幾個學(xué)妹問道朴上。
“等會兒垒棋,”我說,“麻煩把你的微信留下痪宰,萬一學(xué)校有什么問題這邊我要第一時間找到你叼架∨显#”
“我?”沛霖睜大著眼睛乖订,用左手食指指著自己扮饶,嘴巴成了一個大O型。
“是的”我鎮(zhèn)定自若乍构。
“你掃我甜无,還是我掃你”沛霖把手機遞了過來。
美食消滅組組長哥遮。頭像是個佩奇豬岂丘。
這是我在這所學(xué)校加到的第一個女生。
二
“你說李明統(tǒng)會不會喜歡我眠饮?”沛霖看著我奥帘。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大一的單純。這兩年她經(jīng)常來這里找我君仆,喝酒翩概,有時候在這里過夜。
我很少碰她返咱。偶爾碰到也會禮貌性的回復(fù)一句對不起钥庇。這個學(xué)校里的舔狗很多。沛霖就有很多咖摹。不過她卻心甘情愿當(dāng)李明統(tǒng)的舔狗评姨。
沛霖告訴我她準(zhǔn)備考研。想留在這所學(xué)校萤晴。有事沒事騎著電動車去海邊兜風(fēng)吐句。拖鞋拖拉板,頭頂著西瓜和榴蓮店读,穿著滿是水果衣服的吊帶嗦枢。讓我?guī)退恼铡?/p>
她愛上了這所城市。
可是沛霖這兩年的生活費屯断,除了做一些兼職服務(wù)員文虏,還要每天晚上到酒吧陪酒。
我說殖演⊙趺兀“要不然把酒吧的工作辭了吧∨烤茫”
“你養(yǎng)我丸相?”沛霖微笑的說道,臉上已有些微醺彼棍,像剛剖了皮的母雞蛋上涂了一層口紅灭忠。
你養(yǎng)不起我的膳算。因為我還要養(yǎng)家。每個月寄兩千塊錢回家更舞。給弟弟讀書畦幢,給那個酒鬼老爸。沛霖說道缆蝉。不回家宇葱,想考研,其實都不是因為我愛這個城市刊头。你知道嗎黍瞧?她看著我。酒瓶子在空中搖曳著原杂。并不是誰的家庭都像你和李明統(tǒng)那樣的印颤。說白了,我只是想逃避穿肄。你們?nèi)ゾ瓢梢粋€晚上花了一萬塊錢年局,你知道嗎?那可以夠我一個人花兩年咸产。真的矢否,不騙你。破碎的家庭脑溢,沒有幸福僵朗,你認(rèn)同這句話嗎?她問道屑彻。
我認(rèn)同验庙。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都有各自的不幸社牲。
她瞪著大眼睛眼睛看著我粪薛。
“你說啥?搏恤。再說一遍汗菜。”她激動的像找到了寶藏挑社。
“幸福的,家庭巡揍,都是痛阻,相似的,不幸的家庭腮敌,都有各自的阱当,不幸俏扩。”我一字一頓的念給她聽弊添。
“他媽的看書人就是不一樣了哈录淡。”說誰的油坝,哪個名家嫉戚?
列夫托爾斯泰。俄國的澈圈。
“管他媽的鵝國鴨國雞國彬檀,我要把這句話紋在我的后背∷才”沛霖說窍帝,“像我這種家庭不幸的人。童年充滿各種狗血的人诽偷,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坤学,真的已經(jīng)很棒了,我活成這樣报慕,我覺得很優(yōu)秀深浮。”
沛霖是個孤兒卖子。
母親跟別人跑了略号。跑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洋闽,她背著弟弟玄柠,在街上,在雨里诫舅,一直在哭喊著母親的名字羽利。她鎮(zhèn)上的那條街,閉著眼她都知道怎么走刊懈,可是那天她現(xiàn)在街頭的十字路口这弧,卻不知道去哪里。弟弟在籃子里一直哭虚汛。她突然不哭了匾浪。抱著籃子回家了。
鎮(zhèn)上的人都心疼她姐妹兩卷哩,每次沛霖去鎮(zhèn)上打酒買米回家蛋辈,鋪子里的老板娘都特地塞給她兩塊大白兔奶糖,沛霖說,自從媽媽走后冷溶,她把糖都給了弟弟吃渐白。弟弟吃著糖就容易睡著。弟弟才六個月大逞频。沒奶水吃纯衍,沛霖就去求爸爸,讓爸爸去買奶粉苗胀。
爸爸自從媽媽走后襟诸,酒瓶子不離身,喝多就要打人柒巫。把沛霖看成了自己老婆励堡。不停的打。沛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堡掏。
鎮(zhèn)上人看不過去应结。報了警,警察要要把爸爸帶走泉唁。12歲的沛霖哭了鹅龄。她跪下。不停的給警察叔叔磕頭亭畜,求求你們扮休,不要帶走我的爸爸,求求你們拴鸵,額頭不停地碰在紅土地上玷坠,沙子硌進了皮膚,紅紅的鮮血直流劲藐。爸爸也哭了八堡,抱著沛霖∑肝撸哭喊著兄渺,對不起,女兒啊汰现,我對不起你挂谍。說著不停扇著自己的嘴巴。
爸爸不要打自己瞎饲。沛霖央求著口叙,瘦如柴骨的小手不停地想要抓住父親那粗礦的手臂。
警察也心軟了嗅战,斜著頭咬牙控制著情緒庐扫。輕輕的咳嗽兩聲調(diào)整一下聲音,說道,“老許啊形庭,這女娃你要好好養(yǎng)著⊙崞”
三
“喂~你能不能借我十萬塊錢萨醒,我可以給你睡一個星期”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許沛霖你他媽是不是腦殘苇倡「恢剑”我操的一聲就掛掉了電話。
“明天下午來我這里拿錢旨椒∠剩”點擊發(fā)送。
錢你拿就是了综慎,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兄弟了涣仿。我看著沛霖。整個人像掉了一個魂示惊。衣服已經(jīng)撐不起她的身體好港。本來已經(jīng)夠瘦了,幾個月不見米罚,足足瘦了一個大圈钧汹。
你怎么了?我問道录择。
在酒吧看到帶走我媽那個男的了拔莱。我用洋酒瓶把他砸了。
該砸隘竭。砸死了沒塘秦。我問道。
很嚴(yán)重货裹,現(xiàn)在在醫(yī)院搶救嗤形。對方說不拿錢就把我送進監(jiān)獄,我簽了高利貸借了幾萬弧圆,還差十多萬赋兵。我馬上就要畢業(yè)了,研究生導(dǎo)師說了搔预,我能力和成績都可以保送本校霹期。你可以幫幫我嗎?
這是沛霖第一次求我拯田。我看著她的大眼睛历造,在陽臺上,對面宿舍樓的殘燈參差不齊的照過來,昏黃臉龐上醒著蠟黃的臉龐吭产。
這是最無助的眼神侣监。一個人真正的面對絕望,所有的語氣都是輕描淡寫臣淤¢厦梗可能心中早已自己掐滅了希望的火焰。
我就站在她面前邑蒋,看了她半個小時姓蜂。我一把抱住了她。用力我全身力氣医吊。長年的苦壓在這個不屬于她應(yīng)該承受的肩膀上钱慢,我甚至感受不到她的胸部,像抱著一張模板卿堂,那樣的堅韌束莫,那樣的讓人心疼。眼淚不停的打濕了我這條襯衫御吞,她在強忍著聲音麦箍,抽搐著嘴唇顫抖著。
我說陶珠,想哭就哭吧挟裂。
她說,我不會哭的揍诽。這個世界向來如此诀蓉,沒有誰會感同身受。我的不幸暑脆,不是我向這個世界乞討的飯碗渠啤。
我可以幫你。你沒必要陪我添吗。你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沥曹。當(dāng)然,不是女朋友碟联。
發(fā)個卡號給我妓美。
我送沛霖回到宿舍,她太虛弱了鲤孵,我把宿舍一大包花生米給了她不知道她愛不愛吃壶栋。起碼這是我最喜歡的食物。
夾長的樓梯里路燈在晃蕩著普监,影子搖搖晃晃贵试,她也搖搖晃晃琉兜。這個世界,真殘忍毙玻。這是第一次她求我送她回去豌蟋,我知道從我這里到她宿舍樓就一百米,如果我站在樓下目送著她走進樓道的距離淆珊,卻覺得好遠夺饲,沛霖沒錯,這個世界也沒錯施符。
或許這就是命。
“明統(tǒng)擂找,明天借二十萬給我戳吝。”我拿起手機點了發(fā)送贯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