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Ryu Spaeth
來源:New York Magazine
原文鏈接:https://nymag.com/intelligencer/2023/07/who-are-the-japanese-in-christopher-nolans-oppenheimer.html
克里斯托弗·諾蘭的《奧本海默》是一部偉大的電影赊抖。他對“原子彈之父”羅伯特·奧本海默的生平和時代的刻畫统倒,體現(xiàn)了諾蘭大片的典型特征:既能表現(xiàn)出才華橫溢的一面,又能表現(xiàn)出滑稽的粗暴氛雪。我(注:指作者)參加的那場放映以隱蔽性字幕為特色房匆,無意中充當了對諾蘭浮夸其談的電影制作風格的評論——“(令人興奮的音樂繼續(xù))”——盡管劇本本身通過在巨大的廣告牌上展示其主題來發(fā)揮作用。
所以我們看到尼爾斯·玻爾(英國演員肯尼斯·布拉納飾报亩,操著北歐口音)嚴肅地告訴奧本海默(愛爾蘭演員希里安·墨菲飾浴鸿,操著模棱兩可的美國口音),他是“美國的普羅米修斯”弦追。這恰好是凱·伯德和馬丁·舍溫合著的一本書的書名岳链,也是諾蘭的主要素材來源。盡管奧本海默偶爾會有一些咆哮劲件,但不知怎的掸哑,他覺得自己注定要成為一部經典约急,一部關于人類聰明才智及其破壞性后果的引人入勝的沉思,無數次地把我們帶回到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和現(xiàn)代地緣政治秩序的形成苗分。
《奧本海默》與格蕾塔·葛韋格的《芭比》在同一周上映厌蔽,引發(fā)了被稱為“芭比海默”的弗蘭肯斯坦式現(xiàn)象——兩部備受期待的電影融合在一起,截然不同摔癣,后者的熱粉色美學與前者的黑色蘑菇云發(fā)生了沖突奴饮。奇怪的是,正是芭比娃娃吸引了保守派議員和權威人士的注意择浊,參議員特德·克魯茲稱其為“某些黨派的宣傳”拐云,因為它描繪了一張含有九段線地圖,而本·夏皮羅(Ben Shapiro)則因為電影所謂的“覺醒”而發(fā)布視頻公開焚燒芭比娃娃近她。盡管《奧本海默》對現(xiàn)實生活中的奧本海默的共產主義傾向表示同情,墨菲也一直在談論他的角色的“左翼”政治膳帕,但到目前為止粘捎,這部電影吸引右翼人士的關注相對較少。
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爆炸總共造成大約22萬人死亡危彩,這個古老的問題對于結束戰(zhàn)爭是否必要攒磨,在很大程度上落在了左派的頭上,盡管在這里的討論是混亂的汤徽,有時甚至是錯誤的娩缰。Mother Jones指責諾蘭在辯論中沒有站在更強硬的一方,盡管墨菲飾演的奧本海默承認谒府,美國向一個“基本上已經被擊敗”的敵人投下了炸彈拼坎。這部電影的重點是奧本海默最終被排斥,并被指控為蘇聯(lián)特工完疫,因為他警告世界核擴散的危險——如果有任何疑問泰鸡,諾蘭非常清楚地認為對人類使用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是不好的。盡管如此壳鹤,這部電影中對待日本人的方式盛龄,還是反映了人們對戰(zhàn)爭的更廣泛的困惑,以及美國對自己的狹隘看法芳誓。
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樣的敵人余舶?電影的前三分之一是由納粹可能首先研制出炸彈的威脅推動的——我們都知道他們。奧本海默是猶太人锹淌,他把這種威脅看作是針對他個人的匿值,希特勒嘲笑他的職業(yè)是“猶太人的科學”,因為研究量子力學的猶太人的數量很多赂摆,其中就包括眾所周知的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千扔,他專門研究量子物理學憎妙。影片的最后三分之一則集中在蘇聯(lián)人身上,他們對原子彈的追求和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都構成了致命的威脅曲楚。我們也知道他們的一切厘唾,而且非常熟悉——電影中對奧本海默的閉門審訊,受到麥卡錫的啟發(fā)龙誊,與美國冷戰(zhàn)對手的公審如出一轍抚垃。中間是日本人,但我們對奧本海默可怕的武器所造成的沖擊并沒有真正的了解趟大。
諾蘭并不是唯一一個對戰(zhàn)時日本有模糊印象的人鹤树,在大眾的想象中,日本是由神風特擊隊的戰(zhàn)士和盲目忠誠的士兵定義的逊朽,他們在戰(zhàn)斗結束后很久還在叢林里繼續(xù)戰(zhàn)斗罕伯。好萊塢喜歡納粹。它喜歡共產主義者和他們的間諜叽讳。它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日本人追他,好像他們太奇怪了,以至于無法思考岛蚤。雖然日本是一個必須屈服的軍事敵人邑狸,但它并沒有迫害猶太人,而是迫害其他同樣陌生的亞洲人涤妒;一個美國官員可能會因為共產黨對曼哈頓計劃成員的灌輸而徹夜難眠单雾,但他不會因為左翼科學家開始崇拜裕仁天皇的可能性而失眠。
盡管如此她紫,對日本的漠不關心還是有很多原因讓人困惑硅堆,其中最重要的是,是日本人贿讹,而不是納粹硬萍,襲擊了美國,并把它帶入了戰(zhàn)爭——諾蘭完全忽略了這一點围详,而讓一個角色揮舞著一份報紙朴乖,在屏幕上幾乎旋轉著,宣稱“希特勒入侵波蘭”助赞。無論如何买羞,從日本的角度來看,這兩個國家是不可分割地交織在一起的雹食,歷史命運把它們像兄弟一樣聯(lián)系在一起畜普。
今年夏季電影季的最大巧合不是奧本海默與芭比娃娃同時上映,而是與傳奇動畫導演宮崎駿最新也可能是最后一部電影《少年與蒼鷺》同時上映群叶。它講述了一個孩子的故事吃挑,這個孩子的母親在盟軍對東京的大轟炸中喪生钝荡,這個故事隱喻了以原子彈為縮影的美國的慘勝如何催生了一個新的日本,一個從廢墟中崛起的飽受痛苦和創(chuàng)傷的國家舶衬;它之前的軍國主義化身有多殘暴埠通,如今的它就有多溫順。美國迫使日本接受了和平憲法逛犹,直到今天端辱,以一種非同尋常的安排,為這個基本上沒有防御能力的國家提供了安全保障虽画,保護它在東亞政治的校園里免受鄰國的侵害舞蔽。宮崎駿的這部電影將于今年晚些時候在美國上映;這部電影實際上是《奧本海默》的續(xù)集码撰,是原子彈的孩子渗柿。
要了解日本人在被強行轉化為新的民族認同之前是什么樣子,你可以看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硫磺島來信》脖岛,這是一部同樣出色的電影朵栖,在強調日本戰(zhàn)士的高貴時,給人一種失敗的感覺鸡岗;或者宮崎駿的《起風了》,這部被譽為日本版的《奧本海默》的作品講述了堀越二郎的故事编兄。作為一名工程師轩性,他發(fā)明了帝國陸軍致命的零式戰(zhàn)斗機;或者狠鸳,我覺得最有說服力的是小林正明那部無情的十小時史詩《人類狀況》揣苏,它把日本人描繪成虐待狂、種族主義根深蒂固的鄉(xiāng)巴佬件舵,就像他們試圖效仿的西方殖民者一樣卸察,想要統(tǒng)治、征服和剝削他們所認為的次等人铅祸。戰(zhàn)時的日本人是一位軍官和一位紳士坑质,遵循著古老的軍事準則嗎肠缨?是一個有藝術家精神的科學家芹敌,被他的政府引入歧途嗎?還是專制的殘暴屹电,用殺戮來恃強凌弱盟庞?我想吃沪,在不同程度上,他三者都是什猖。
諾蘭的工作不是忠實地描繪日本人票彪,畢竟他拍的是一部關于羅伯特·奧本海默的電影红淡。但是,為了理解這位歷史人物的意義降铸,我們有必要對這位遙遠的陪襯有一些共同的了解在旱。諾蘭最關心的是奧本海默把我們帶入了核時代,這讓人類第一次有了自我毀滅的能力垮耳。然而颈渊,原子彈的遺產比奧本海默最后設想的世界被核火吞沒的景象更為具體和具體。原子彈在光芒中創(chuàng)造了現(xiàn)代日本的同時终佛,也造就了我們今天所熟知的美國——超級大國的美國俊嗽。兩個新的國家從原子彈的神力中誕生了,而這種轉變的代價铃彰,就像某種可怕的血祭绍豁,是22萬人要么被焚毀,要么死于輻射中毒牙捉。奧本海默說竹揍,為了展示這種武器真正能造成多大的破壞,有必要把這些人作為目標邪铲,也就是說芬位,如果沒有日本人,美國世紀的開啟就不會發(fā)生带到。
但是昧碉,當然,美國不認為自己與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歷史揽惹,更不用說在世界的另一邊有一個幽靈般的兄弟被饿。在奧本海默獲釋之際,凱·伯德為《紐約時報》撰文搪搏,一本正經地說狭握,奧本海默一生的“真正悲劇”在于,他讓科學家們不敢“以公共知識分子的身份”站在“政治舞臺上”疯溺。
不论颅,悲劇在于,他的天才被武器化了囱嫩,用來對付一個可能不再對他或他的國家構成威脅的國家嗅辣,用來對付那些被對手遺忘的人,如果他們還被人知道的話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