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份名,文責自負碟联。
1
五樓的窗口有一絲光亮妓美,像風雨欲來時隱約出現(xiàn)在天邊的閃電,在漆黑的夜色中耀著眼鲤孵。
丁慧手撐在方向盤上壶栋,頭枕著胳膊,正好側(cè)著臉能看到那個窗口普监。從窗簾縫隙中鉆出的微光贵试,不明不暗,引人遐想凯正。
丁慧看看表毙玻,心里盤算著,這個點兒駱川應該快下來了廊散。因為下班前那一通電話里桑滩,丁慧隱晦地告訴他晚上差不多得忙到十點。在還沒撕破臉之前允睹,他應該不會輕易露出馬腳运准。
丁慧冷笑一聲,從包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照相機擂找。也許今天運氣好戳吝,能拍到有用的鏡頭。
已經(jīng)是深秋了贯涎,晚風漸起,吹動著路邊光禿禿的柳枝慢洋,打在車頂不時地發(fā)出微響塘雳,令人涼意倍增。丁慧裹了裹敞著口的風衣普筹,雙臂抱在胸前败明,忍不住“嘖”了一聲。車里太冷了太防,但她不敢開暖風妻顶,萬一被駱川發(fā)現(xiàn),就前功盡棄了蜒车。
小區(qū)的環(huán)境很一般讳嘱,現(xiàn)在大部分窗口都還是黑的,說明在這兒居住的人很少酿愧,這也同時說明沥潭,他們選擇此處為幽會地的陰險。但很不幸嬉挡,他們雖然出入謹慎钝鸽,但若是被人留了心汇恤,找到這個地方也不難。丁慧跟了兩天拔恰,就很輕松地鎖定了那間屋子因谎。
但……知道是知道,看到是看到颜懊,這個區(qū)別的本質(zhì)在哪里蓝角,丁慧一點都不想深究。她想來想去饭冬,離婚是鐵定的使鹅,拿到照片,悄無聲息地讓他滾蛋就好昌抠,畢竟鬧到人盡皆知對誰都沒好處患朱。更何況,丁慧的父母剛剛意外離世炊苫,何必又讓他們魂魄不安呢裁厅?
車窗刻意留了一條縫,隨著冷風飄進來的侨艾,還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执虹,外加幾聲壓著聲的慘叫。隨著樓層燈向下亮起唠梨,丁慧警覺起來袋励,握緊照相機的手不由得微微顫抖,眼睛緊盯著樓門当叭,生怕一個眨眼間隙茬故,就錯失良機。
但微一轉(zhuǎn)念蚁鳖,又感覺事兒不對磺芭。無論是什么情況,那對男女出來的時候都不可能慘叫醉箕。聽聲音很明顯是一個女人钾腺,駱川一副斯文的樣子,難道還打女人讥裤?
就在丁慧疑惑不解的時候放棒,一個女人踉踉蹌蹌地奔了出來,捂著一邊臉頰徑直朝著她的方向跑過來坞琴。緊接著身后一個穿著拖鞋的男人哨查,氣急敗壞地追出樓道。但他奔出幾步后站定剧辐,低喊了一聲寒亥,又很快退了回去邮府,消失不見。樓道燈又一層一層地亮起溉奕,輻射出的光線在四樓戛然而止褂傀。
被家暴的女子可能還處于驚恐狀態(tài),竟然沒看到男人早已撇下她回了家加勤,驚慌失措地敲著車窗仙辟。丁慧手忙腳亂地打開安全鎖的同時,余光看到樓道里走出來一個男人鳄梅,赫然便是等了一晚的駱川叠国。
眼看駱川獨自上了一輛從小區(qū)便道開過來的出租車,丁慧才轉(zhuǎn)過頭戴尸,看著坐上副駕的陌生女人粟焊。
女人上了車后,拉著車把手緊張地望著窗外孙蒙。也許是看到外面并沒有人追趕项棠,才漸漸地平復了方才的慌亂。
“嗯……”丁慧很想問問這是什么情況挎峦,但這種詭異的狀態(tài)下香追,她忽然發(fā)覺竟然無話可說。而陌生女人顯然也是什么都不想說坦胶,回頭看看她透典,牽起泛青的嘴角勉強一笑,說了聲謝謝之后迁央,開門下了車掷匠。
城市的夜晚總是燈火通明,已是深夜岖圈,車流還如長龍般奔波于街道上。路口的紅綠燈交替閃爍钙皮,似乎永遠不熄滅蜂科。丁慧想著剛才的女人,想著后視鏡中的她看著遠去的車短条,那種呆滯如石化般的表情导匣。也許當聽到父母出意外和發(fā)現(xiàn)老公背叛時,自己在悲痛和震驚之下也是如此反應茸时。那種魂游天外的呆滯贡定,或許只是理智給心臟的一點緩沖,讓它不至于在一瞬間疼痛到碎裂成不可收拾的齏粉可都。
推開家門的那一刻缓待,丁慧差點笑出聲蚓耽。好多年前丁慧養(yǎng)過一只小狗,她花了好多心思才把它訓練到不再跳上沙發(fā)旋炒。每次回家步悠,丁慧都能第一時間看到它正乖巧地趴在陽臺上自己的狗窩里,但沙發(fā)上滿滿的狗毛無疑給它露了餡兒瘫镇。如今看到癱在沙發(fā)上裝模作樣看電視的駱川時鼎兽,丁慧瞬間就想起了那只狡猾的小狗,真的是滑稽可笑铣除。
丁慧不動聲色地抽了張紙巾隨手遞給駱川谚咬,他很自然地接過來擦著額頭的汗。在轉(zhuǎn)身走向臥室的瞬間尚粘,聽到駱川低語了一句:剛運動了下择卦。
丁慧冷笑一聲,翻著白眼心里接了句:是啊背苦,剛運動完……
2
丁慧靠在床頭互捌,聽著浴室里嘩嘩的水聲不斷。
最近她經(jīng)常性地發(fā)呆行剂,似乎每天的煩惱和郁郁秕噪,都能在大腦放空的時間里,統(tǒng)統(tǒng)讓它們消失殆盡厚宰。只是世界本就繁雜腌巾,煩惱又怎么會無端消失?大腦放空了铲觉,心卻靜不下來澈蝙。眼睛開合之間明暗交替著,耳畔的喧囂和安靜交替著……甚至一直盤旋于心頭的逃離和無處可去也在交替著撵幽。
床頭柜上駱川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灯荧,關(guān)了靜音沒有鈴聲的來電在無聲地訴說著對方的焦急,同時也顯示著主人的怠慢盐杂。丁慧探頭看了一眼逗载,是一個姓名備注為數(shù)字“2”的來電。屏幕暗下來后瞬間又亮起链烈,通知欄顯示剛收了一條信息厉斟。
不知這位叫“2”的女士如何看待這個給她專屬的備注,丁慧不禁一陣好笑强衡。駱川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擦秽,拿起手機一愣,悻悻地看了眼似笑非笑正看著他的丁慧,走出了房間感挥。
丁慧很想追著說幾句刻薄話缩搅,但張了張嘴,又覺得實在沒勁链快。曾經(jīng)說著貼心話的那個人如今滿口謊言誉己,想想就夠傷心的,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域蜗?
唉巨双,人為什么要結(jié)婚呢!
越來越覺得霉祸,緣分的事筑累,說虛也虛,說實也確實丝蹭。要不然茫茫人海慢宗,怎么偏偏就能一對一對地走到一起呢?
丁慧忽然想到了前幾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女人奔穿。將她打出門的男人镜沽,當初想必也是讓她非嫁不可的吧?殷勤贱田,溫柔缅茉,對她關(guān)懷備至,對她寵愛有加男摧。甚至于她可能會不顧家人的反對蔬墩,義無反顧地和他走入婚姻殿堂,去憧憬屬于他們獨一無二的幸福生活耗拓。只是不知又是什么樣的契機拇颅,或是何種境遇,讓那個男人最終變得殘忍乔询,暴躁樟插,對她拳打腳踢,對她無情地施暴竿刁?或者說岸夯,當初的深情款款就是一種偽裝?天啊们妥,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可怕技能,丁慧忍不住扯了扯滑落的被角勉吻。
自己的事兒還沒捋清楚监婶,倒操起了別人的閑心。丁慧暗暗鄙視自己的八卦,但馬上又給自己找了充分的理由惑惶。每個人都有窺探欲煮盼,誰都想知道別人的生活是什么樣兒的,跟自己的究竟有何不同带污。越是離得遠僵控,活得越是凄慘離奇,越是想看鱼冀”ㄆ疲可能那個陌生女人也在猜測那晚的丁慧為什么獨自一人躲在黑漆漆的車里,猜測的情況要比自己慘很多也說不定千绪。
臥室門開了充易,駱川一閃身進來,抬手關(guān)了燈荸型。黑暗中盹靴,只有駱川手里尚未熄屏的手機還閃著微光,印著他明暗斑駁的臉瑞妇。
第二天丁慧醒的時候稿静,身邊的駱川已經(jīng)走了,餐桌上倒是貼心地留了早餐辕狰,她愣了愣改备,還是不爭氣地坐了下來。這樣的貼心柳琢,有時讓丁慧很是恍惚绍妨,好像近期所有發(fā)生的一切只是她的錯覺,但事實就是事實柬脸,自己的眼睛不會騙人的他去。
丁慧的衣柜里掛著件駱川很久沒穿的外套,可能他掛得匆忙倒堕,竟然套在了丁慧襯衫的外面灾测。丁慧伸手拿下來時,隱約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響垦巴,捏了捏衣服的內(nèi)兜媳搪,里邊真的有東西。
是三根釘子骤宣,大約有兩寸長秦爆。丁慧在這一瞬間似乎覺察到一絲不對勁,心里好像抓到了什么憔披,但略一晃神等限,剛剛的感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爸吮。
3
車還沒停下,就看到那晚的陌生女人裹著單衣在樓門外徘徊望门。丁慧輕按了聲喇叭形娇,可能是認出了車,女人猶豫了下筹误,走過來上了車桐早。
丁慧從后座上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女人才回過神不再看著窗外厨剪,攏了攏蓬亂的頭發(fā)哄酝,低聲說了句謝謝。
丁慧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丽惶,但看著她滿臉的傷實在有些不忍炫七。
“還舍不得離開他嗎?”
丁慧突如其來的聲音顯然嚇了她一跳钾唬,她一呆之下万哪,似乎才反應過來丁慧所指,沉默了一下開口道:“談何容易啊……”
“有孩子抡秆?”有孩子確實麻煩一點奕巍,但這樣的情況還是要為自己著想。她搖了搖頭儒士。
“沒工作的止?”這次女人沒有動作,但還是沉默着撩。
丁慧有點不耐煩了诅福,“嘖”了一聲,懶得再問拖叙。
這年頭氓润,誰還沒有糟心事?都上車了薯鳍,不說話算怎么回事咖气?丁慧盯著她,心想不說就下去挖滤。
前邊樓有兩個男人在一輛車旁前后左右地檢查崩溪,時不時地用腳踢一踢后輪胎,似乎車胎出了問題斩松。丁慧把車窗打開條縫伶唯,依稀聽到他們在說話,什么輪胎扎了釘子惧盹,得趕緊去4S店維修抵怎,否則上了高速爆胎就麻煩了奋救。
爆胎?丁慧聽到這個詞突然心頭一驚反惕。父母正是因為在高速上突然爆胎出車禍離世,辦案警官勘察現(xiàn)場又查驗事故車輛后得出結(jié)論演侯,行駛中后胎疑似扎了釘子姿染,導致車胎氣壓不足爆胎從而發(fā)生事故。這原本就是一場意外秒际,但清早在駱川的衣兜中發(fā)現(xiàn)的三枚長釘無端地讓這起意外有了陰謀的意味悬赏。
丁慧認識的駱川,不該是這樣處心積慮狠毒陰險的人娄徊,但……一個人若是刻意去營造一種正人君子的人設(shè)闽颇,想來也不易被發(fā)現(xiàn)。丁慧不由地黯然神傷寄锐,爸爸在世時是極力反對他們結(jié)婚的兵多,如今想來,或許是他早已看出駱川蓄意偽裝的道貌岸然橄仆。
丁慧正想得出神剩膘,耳邊突然“嘭”的一聲響,隨后只覺右胳膊被身旁的女人攥得生疼盆顾。她身后是個男人怠褐,正滿臉怒氣地拍著車窗狰腌∷俏眨看女人一臉驚恐的神色,顯然外面的男人正是家暴她的丈夫或是男友邪乍。
丁慧無奈地看著瑟瑟發(fā)抖的女人宪巨,嘆了口氣磷杏,一腳油將車開了出去,留下那個男人站在原地破口大罵揖铜。
女人看了看后車窗茴丰,靠上椅背長吁了口氣。
“你不會名字都不想說吧天吓?”丁慧手把方向盤目視前方贿肩,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總該告訴我你去哪兒吧龄寞?”
“葉欣汰规,”女人輕聲說,“樹葉的葉物邑,欣賞的欣溜哮。他是我丈夫滔金,結(jié)婚五年多了,打了我五年多茂嗓〔鸵穑”
葉欣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夜景街燈,眼睛許久才眨了一眨述吸。
丁慧心里嘆了口氣忿族,這又是一個可憐女人,甚至比她都傻蝌矛。從前她總覺得道批,夫妻之間并不存在單方獨立的加害者,也沒有完全無暇的被害者入撒,既然是兩個人的生活隆豹,那出現(xiàn)問題必然是兩個人的責任。但如今茅逮,她和葉欣的遭遇似乎推翻了這個論調(diào)璃赡。已經(jīng)夠不幸了,難道還要強迫自己再去面壁反思嗎氮唯?那就有點可笑了鉴吹。
“你以為我不想離婚嗎?提了幾次了惩琉,結(jié)果被打得更慘豆励,”葉欣看我想說話,搖了搖頭接著說:“別跟我說報警瞒渠,沒用的良蒸。”
丁慧瞪著葉欣伍玖,說不出話嫩痰。她并沒有覺得葉欣應該報警,以她的脾氣窍箍,應該當場就打回去串纺,就是拿菜刀拼命也得打服他。但是葉欣不是她椰棘,她也不是葉欣纺棺,各人過各人的日子,過成什么樣邪狞,別人都不能說什么祷蝌。她自己也是亂七八糟剪斷了理也還是亂。
丁慧看著葉欣的一頭亂發(fā)和倔強著拼命睜大的帶著傷的雙眼帆卓,不忍再看巨朦,趕著那滴眼淚掉落前米丘,將車開了出去。
“謝謝了糊啡,把我放路邊兒吧拄查,緩緩就回去了,我也沒處可去悔橄“欣郏”葉欣攏了攏頭發(fā),手放到門把手上看著丁慧癣疟。猶豫了下,又接著說:“我在樓下遇到過你兩次了潮酒,你是在等人嗎睛挚?”
丁慧靠邊停了車,回過頭也看著葉欣急黎。每次見到這個女人扎狱,都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但丁慧發(fā)現(xiàn)勃教,她除了無可掩飾的恐懼之外淤击,竟然看不到絲毫的悲苦。原來這種在痛苦中生出的倔強故源,竟讓人如此心疼污抬。丁慧的信任感油然而生,嘆了口氣靠上椅背绳军,才緩緩說:“在等我家男人印机。”
葉欣看著她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门驾,瞬間一亮射赛,接著又暗了下去,垂下頭低聲說:“這些男人怎么不去死奶是?”葉欣輕描淡寫的口氣像是在說笑楣责,但丁慧卻聽得不寒而栗。
“你就這樣回家嗎聂沙?不怕他又動手秆麸?”丁慧想到可憐的葉欣回去可能還會挨打,就很是于心不忍逐纬,但思來想去蛔屹,實在也沒別的好辦法。即便是給她安頓一個可去之處豁生,早晚還是得回家去兔毒,誰知道這中間又會生出多少麻煩漫贞。
4
駱川不出所料的還沒回來,家里依然冷寂育叁。丁慧從衣柜里又拿出早上發(fā)現(xiàn)的三枚釘子迅脐,小心地放到自己的包里。這三枚釘子出現(xiàn)得蹊蹺豪嗽,到底和父母的意外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谴蔑,現(xiàn)在也無從說起。
想到如今陌生到捉摸不透的駱川龟梦,丁慧忽然有些毛骨悚然隐锭。她神經(jīng)質(zhì)地開始翻箱倒柜,但究竟想找什么卻也說不上來计贰。
書房的書桌上攤著一本書钦睡,想來是駱川看完隨手一扣,又像是匆忙間地信手一撇躁倒,走的時候忘記收拾起來荞怒。丁慧拿起書正想翻翻,卻一眼就看到了扣在書下的幾頁紙秧秉。
紙上雜亂地寫著好多重復的字褐桌,像是在無意識地練習,東一個西一個象迎,大一個小一個荧嵌。駱川的字丁慧見得多了,紙上寫的雖是他的字體挖帘,但筆畫走勢卻莫名地還有一種非常熟悉的味道完丽。像誰的呢?丁慧疑惑地拿起幾張紙拇舀,仔細地端詳逻族。興許是心里藏著事,先入為主骄崩,有幾個字一下就蹦進了眼里聘鳞,雖然它們在紙上的位置并不連貫在一起,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浮在眼前要拂,像立體的3D畫一樣抠璃。
“遺”、“囑”脱惰、“財”搏嗡、“產(chǎn)”……
丁慧倒吸了一口涼氣,遺囑兩個字突然給了她靈感。那是爸爸的字采盒,那種熟悉感旧乞,是看過三十多年的自然反應。
駱川模仿過爸爸的字磅氨!
這事兒不對尺栖,絕對有問題。父母車禍烦租,三枚釘子延赌,模仿字跡……這所有的事連在一起,想想就讓人脊背發(fā)涼叉橱。原本只是心中生疑挫以,但樁樁件件的事都擺在丁慧眼前,真相呼之欲出窃祝。
父母一直以來身體康健屡贺,竟然會因為自己而遭遇無妄之災,丁慧想到此處就心如刀絞锌杀。可如今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也于事無補泻仙,手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jù)去證明駱川就是罪魁禍首糕再。總不能拿著三根釘子給警察吧玉转?
駱川整日逍遙自在突想,雖然現(xiàn)在他們夫妻還維持著表面平和,但說不準哪一天撕破了臉究抓,若是忽然之間駱川拿出一份爸爸的遺囑……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猾担。
“這些男人怎么不去死?”葉欣的這句話很突兀地出現(xiàn)在腦子里刺下,丁慧終于停下了不安的腳步绑嘹。父母的慘亡,被欺騙的屈辱和即將而來的未知風暴……丁慧的心一點點揪緊橘茉,是啊工腋,他若死了,所有的問題全都迎刃而解畅卓,再不會有算計擅腰,也沒有仇恨。
與其坐以待斃翁潘,不如先下手為強趁冈。
這些男人怎么不去死?這些男人怎么不去死……葉欣低沉又堅決的嗓音在丁慧耳邊一遍遍地重復著拜马。
5
守株待兔對于丁慧來說已經(jīng)輕車熟路渗勘,車停下沒多久沐绒,就看到葉欣從樓道里出來。幾日沒見呀邢,昏暗的路燈下洒沦,葉欣很是憔悴,嘴角又添了新傷价淌,想必是那天回家挨了打申眼。
丁慧嘆了口氣,按了按喇叭蝉衣。葉欣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括尸,看清是丁慧的車后,快步跑過來上了車病毡。
葉欣還是一言不發(fā)濒翻,安靜地看著車窗外。
“你知道我為什么來這個小區(qū)嗎啦膜?”丁慧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有送,像是說著事不關(guān)己的話題。
但讓人意外的是僧家,葉欣想都沒想雀摘,就回答了這個本該是丁慧的自問自答。
“為我家樓上的那個男人八拱≌笤”
原本以為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卻被一個應該還算是陌生人說破時肌稻,那種無法宣之于口的恥辱瞬間傾注全身清蚀,生生地逼出了丁慧一腔眼淚。她的身體像是被凍僵了爹谭,微微地發(fā)著抖枷邪,但卻又僵硬得無法動彈,耳畔響著自己喃喃的低語旦棉,那是心底的痛楚齿风,和窗外的風一樣冰冷徹骨。
擦去腮邊的眼淚绑洛,丁慧轉(zhuǎn)回頭救斑,卻發(fā)現(xiàn)葉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眼神充滿悲傷真屯,和同病相憐的痛惜脸候。
“他們?yōu)槭裁催€不死?”葉欣還是很平靜,但卻巧妙地在“他”的后邊运沦,加了一個“們”字泵额。看著葉欣烏黑的眼珠携添,丁慧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嫁盲。
6
菜市場里,一個男人在一堆大白菜中挑挑揀揀烈掠,面對攤主滿臉嫌棄的目光羞秤,扭捏又猥瑣,平日里暴打老婆時的氣魄蕩然無存左敌。丁慧在他不遠處的水果區(qū)挑著水果瘾蛋,時不時地用余光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在看到他將一把蕓豆悄悄塞進菜口袋里時矫限,丁慧忍不住扭頭閉上了眼睛哺哼。這個男人豈止是家暴的人渣,簡直渾身上下一無是處叼风。丁慧對他的厭惡無以言表取董,心里更是同情可憐的葉欣。
而此時冷眼旁觀多時的攤主也忍無可忍无宿,毫不忌諱還有其他顧客甲葬,直接沖著他吆喝道:“哎,哎懈贺,哎,你差不多行啦啊坡垫,每天來都順走點兒東西梭灿,沒你這么干的,要點臉行不冰悠?”
丁慧回過頭堡妒,看著男人在四周鄙夷的目光中臉漲得通紅,以為他會腆著臉去狡辯溉卓,誰知男人竟然乖乖地從口袋里拿出剛才偷藏的蕓豆皮迟,放回了攤位,然后從人群中奮力擠出去桑寨,低頭快步溜走了伏尼。
男人的舉動把丁慧驚得目瞪口呆。這個在家稱王稱霸尉尾,動不動就對葉欣拳打腳踢的男人爆阶,在外邊居然如此膽小怕事。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活生生地將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辨图,禁錮在自己那一方陰暗班套、自私、卑劣故河、喪心病狂的牢獄中吱韭,直至麻木萎靡,逃都不想逃鱼的。
夜幕降臨理盆,車燈照耀不到的地方黑暗的無邊無際,像是她們不可回首的漆黑人生鸳吸,卻不知何時能有倒映的星辰為她們閃耀熏挎,哪怕只有一顆。
“你有什么計劃嗎晌砾?”看著葉欣面無表情但又堅決的臉坎拐,丁慧忍不住開口問道。
葉欣還是不說話养匈。
關(guān)閉了車燈的車子停在黑暗里哼勇,靜悄悄地,像是沉入了海底呕乎,漫無邊際的寂寞回蕩在眼前积担,卻又看不見摸不著,只覺得壓抑得難受猬仁。
丁慧受不了了帝璧,急需出去透透氣。伸手打開車門的同時湿刽,終于聽到了葉欣的回復的烁。
“放心吧,我有數(shù)诈闺】是欤”
葉欣這冷冷的六個字,卻讓丁慧心頭一暖雅镊。
自從兩人心照不宣地達成共識后襟雷,她們就經(jīng)常碰面。在每次的交流中仁烹,丁慧從葉欣口中詳細了解了家暴男出門的時間和常去的地方耸弄,又花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跟蹤他,尋找下手的方式和地點卓缰。但對于如何去除掉駱川叙赚,無論丁慧如何詢問老客,葉欣卻都緘口不言。丁慧明白震叮,葉欣是極力地想把自己摘出去胧砰,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從她們相遇那天開始苇瓣,就注定綁在了一起尉间。而如今能做的,就是把精心策劃好的“意外”設(shè)計得再完美一些击罪,才能最大可能的脫罪哲嘲。
葉欣的計劃雖無從知曉,但那六個字卻又給了丁慧一顆定心丸媳禁。
多日跟蹤下來眠副,家暴男的行蹤丁慧大致都掌握了】⒒或許是這個男人的格局太過促狹囱怕,竟然每日來往間走的都是偏僻小道,他的這個習慣倒是給了丁慧一個天時地利的機會毫别。
丁慧觀察了娃弓,過了菜市場,是一片棚戶區(qū)岛宦,街道狹窄台丛,人煙稀少,至少這幾天路過此處砾肺,丁慧幾乎沒有看到人挽霉。路邊還有未來得及拆遷的平房,四處觀望一下变汪,遠近目光所及之處炼吴,根本沒有攝像頭。如果這里制造一起車禍疫衩,先不說能不能找到肇事者,就是何時能發(fā)現(xiàn)死人荣德,都是一個未知數(shù)闷煤。丁慧心里有了數(shù),只等尋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涮瞻。
連日來的奔波讓丁慧很是心力交瘁鲤拿,如今萬事俱備,原本該輕松一些的心頭似乎更沉了署咽。抬頭看看自家的窗口近顷,居然燈火通明生音。這倒稀罕了,駱川今天居然這么早到家窒升。
丁慧調(diào)整了下情緒缀遍,推開門。
駱川毫無意外地坐在沙發(fā)上刷著手機饱须,但廚房里叮叮當當?shù)穆曧懜嬖V丁慧域醇,很顯然里邊還有一個人。當那個人從廚房大方地走出來面對丁慧時蓉媳,丁慧的心差一點就跳出來譬挚。
“丁姐,您下班了酪呻〖跣”葉欣像完全不認識她似的,和她微笑著打招呼玩荠。
“額……額……下班了漆腌。”丁慧心里鄙視自己的不淡定姨蟋,居然心理素質(zhì)如此之差屉凯。說完回頭看著駱川,等著他解釋眼溶。
駱川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這是同事給介紹的一個保姆悠砚,手腳挺麻利的。你不是總說累么堂飞?先用著看看灌旧。哦,對了绰筛,叫葉欣枢泰。”
睜眼說瞎話铝噩。丁慧若是不認識葉欣衡蚂,或許就真相信了這是他的體恤】ビ梗可他雇傭了一個自己情婦樓下的女人來家里當保姆毛甲,用意顯而易見。一來可以監(jiān)視自己的行蹤具被,二來還能在緊急時刻通風報信玻募,一舉兩得,算盤真是打得山響一姿。丁慧心頭火起七咧,忍不住想開口嘲諷他幾句出出氣跃惫。但看葉欣一臉的云淡風輕,屬實擔心打亂她的計劃艾栋,生生地把即將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爆存。丁慧心里不住冷笑,駱川自作聰明的一招棋裹粤,讓她反間計都省了终蒂。自作孽,不可活遥诉。
至此拇泣,兩個男人的行蹤盡在掌握。
每天葉欣準時來做晚飯矮锈,偶爾會給丁慧帶來駱川偷情的消息霉翔。開始的時候丁慧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去詛咒那對狗男女,但聽得多了以后似乎也麻木了苞笨,心里唯一的想法债朵,就是盡快地結(jié)束這一切,哪怕是玉石俱焚瀑凝,也好過這樣的煎熬序芦。
葉欣還和以前一樣,經(jīng)常性地帶著傷粤咪,丁慧除了蒼白無力的安慰幾句之外谚中,竟然找不到絲毫有用的辦法。
也許寥枝,根本沒有什么最好的時機一說宪塔,只不過是在等待中太過煎熬,直到最終不得不為囊拜。
葉欣看著冰箱里的牛奶發(fā)了半天呆之后某筐,輕輕合上冰箱門,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冠跷。
“明天吧南誊!”
丁慧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雖然葉欣的話沒頭沒腦蜜托,但她懂抄囚。也許這個世上,也只有她懂盗冷。
7
早早地,丁慧就開車來到那片棚戶區(qū)同廉,那條家暴男每日必經(jīng)的小路果然還和從前一樣冷清仪糖。墻角堆著好多磚石瓦片柑司,丁慧小心地七扭八扭才停到事先計算過的位置。她早就觀察過锅劝,這個位置雖隱蔽攒驰,但視野卻還不錯,只要他一出現(xiàn)故爵,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玻粪,可能就飛上了天。
想到此處诬垂,丁慧覺得應該邪惡的一笑劲室,但努力了下,也只是機械地扯了下嘴角结窘。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緊張很洋,心里沉甸甸的,似乎并沒有即將得償所愿的興奮隧枫,反而隱約希望現(xiàn)在能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讓自己不得不去放棄計劃喉磁,或者前方出現(xiàn)什么人,來破壞這個近乎完美的犯案現(xiàn)場官脓。但太平靜了协怒,沒有人,也沒有電話卑笨,甚至風都沒有一絲孕暇。
已近黃昏的天灰蒙蒙的,光線暗淡湾趾,家暴男終于出現(xiàn)在視線中芭商。他手里甩著一個購物袋,還如往常一般低著頭走過來搀缠。丁慧咬咬牙發(fā)動汽車铛楣,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聲響徹云霄……
昏暗的車里,丁慧還在發(fā)抖艺普。多日來的壓抑簸州,痛苦,憤怒歧譬,絕望岸浑,都隨著刺耳的剎車聲戛然而止。胸口被安全帶勒得生疼瑰步,心卻忽然如釋重負矢洲,背負的一切都和家暴男的破口大罵一起,消失于夜空中缩焦。
家暴男罵罵咧咧地撿起散落一地的菜和水果读虏,還不解恨地隔著車窗指著丁慧跳著腳地怒罵责静,丁慧就這么平靜地看著他,不想回嘴盖桥,也不打算下車灾螃,直到他自己都覺得罵得沒意思扭頭離開。
夜色寧靜揩徊,整個世界都變得緩慢而平和腰鬼,丁慧的身心放松了下來,思緒也慢慢清晰塑荒。葉欣的苦日子還得繼續(xù)熄赡,沒關(guān)系,她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葉欣……丁慧的腦中如驚雷炸響袜炕。雙向的計劃屬于她的已然終止了本谜,而葉欣呢?
丁慧突然心急如焚偎窘,手忙腳亂發(fā)動汽車乌助,打開車燈。當初為了反偵察不互留電話的點子陌知,如今看來蠢得要命他托。就在車子即將沖出去時,車頭不遠處的地面上的一點亮光引起她的注意仆葡,應該是家暴男遺落的東西赏参。家暴男的東西,想來也必是鬼鬼祟祟見不得人沿盅,先收好了說不定今后能用到把篓。
那是一個銀色的U盤,丁慧順手將它插到車內(nèi)USB驅(qū)動器上腰涧。幾秒鐘后韧掩,中控臺的顯示屏出現(xiàn)了十多個視頻文件。丁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窖铡,因為每一個隨機定格成封面的畫面疗锐,都讓她毛骨悚然,隨之而來的便是沖天而起的憤怒费彼。那是葉欣滑臊,那是葉欣挨打的畫面,家暴男不僅滅絕人性地對她施暴箍铲,甚至還變態(tài)到悄悄地錄下視頻雇卷。或許他有別的目的,也或許只是單純地為了在閑暇之余反復欣賞关划,以此滿足他變態(tài)至極的心理膘融。這樣的人應該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祭玉,讓他車禍而死都算便宜他了。但……這個U盤春畔,也許就是救葉欣脫離苦海的希望脱货。
丁慧不敢再耽擱時間,開車朝著自家方向而去律姨,心急火燎地奔到家門口振峻,卻無論如何都不敢開門,她實在害怕看到葉欣的未來择份,陰差陽錯地葬送于她們荒唐的互助計劃中扣孟。
丁慧拿出鑰匙,左手食指和中指比著鑰匙孔荣赶,右手極力控制著顫抖凤价,盡可能準確地尋找落點,但嚇人的是拔创,門竟然突然從里面打開了利诺,門口探出了駱川的臉。
丁慧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剩燥。這張讓她恨極了的臉此刻竟然看著如此可愛可親慢逾,丁慧用顫抖的雙手撫了上去,使勁地摸著灭红,揉著侣滩,然后在駱川實在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頭也不回地又沖下樓变擒。
刺目的車燈驚醒了坐在道牙上的葉欣君珠。她茫然地回頭,看著不停喘氣卻一言不發(fā)的丁慧赁项,隨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葛躏,又抬起頭看了看四樓的燈光。
“丁姐悠菜,你看那顆星星多亮舰攒,”葉欣指著西南方向一顆星低聲說,“它叫長庚悔醋∧η裕”
丁慧挨著葉欣坐下,雙臂抱著膝蓋,抬起頭也看著天邊那顆耀眼的星辰猾愿。它一閃一閃地放著光輝鹦聪,在無垠的天幕中是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引人注目蒂秘。
“駱川喜歡喝牛奶泽本,也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葉欣突然轉(zhuǎn)換的話題讓丁慧迷惑不解姻僧,“我準備了致死的藥量规丽,用針管注入了牛奶瓶里,只要他喝下去撇贺,絕對是神不知鬼不覺赌莺。但是姐,我突然想通了松嘶,他們是人渣艘狭,他們是禽獸,他們的傷天害理是他們的錯翠订,我們何必搭上自己去為他們的錯來陪葬呢巢音?爛掉的果子總會自己從樹上掉下來申鱼,也許天網(wǎng)恢恢呢珊擂?更何況……”
葉欣從身旁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丁慧蜓席,很意外的哭懈,里面是一份丁慧的巨額意外保單和一份丁父的遺囑痢缎,這當然都是駱川的杰作顿膨,遺囑也是偽造的翅雏。
“丁姐揣云,這個雖然未必能有用棘脐,但至少可以交給警方來重啟調(diào)查斜筐,至于能不能告倒駱川,就看天意了蛀缝∏炅矗”
丁慧伸手摟住葉欣,只覺靠在懷中的肩膀不住顫動屈梁,轉(zhuǎn)頭看去嗤练,葉欣臉上早已布滿淚水,卻倔強地一聲不吭在讶。
抬頭看看夜空煞抬,那顆遙遠的星辰經(jīng)歷著世間無數(shù)的變幻莫測,卻依舊能穿過黑暗构哺,穿過紛雜革答,去輝映著月光的皎潔战坤,閃爍著動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