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個人怕吴,所以一直一個人
原創(chuàng) 2017-01-06 張靜思+咪蒙 咪蒙
90年代的時候,我因為工作關系搬到了上海停撞。全新的環(huán)境瓷蛙,讓我對所有事物都充滿了好奇。
不過戈毒,最讓我奇怪的是艰猬,從我窗前總能看到一個老太太,每天早上拿著一個小凳子埋市,提著一個保溫壺冠桃,走到巷子口,就在那里靜靜地坐下道宅,一直坐到天黑食听。第二天一大早胸蛛,又拿著小凳子,提著保溫壺樱报,重新再來葬项。
就這么持續(xù)了十多天之后,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肃弟。
我走到巷子口玷室,跟老太太攀談起來,老太太叫娟姨笤受。
我問娟姨穷缤,“你在這等誰嗎?我看你都等了十幾天了箩兽〗蚋兀”
娟姨人很和善,打開她的保溫壺汗贫,給我倒了一杯身坐。
我接過一看,原來是綠豆沙落包,嘗了一口部蛇,滿是淡淡的綠豆香味。
我一邊喝著綠豆沙咐蝇,娟姨一邊給我講起了她的故事涯鲁。
第一句就讓我有點吃驚。
娟姨說有序,“我不是等了十幾天抹腿,我已經等了幾十年了⌒袷伲”
四五十年前警绩,娟姨才20多歲,那時別人還叫她阿娟盅称。
當時肩祥,阿娟的父親在郊外工作。一天缩膝,她帶著做好的綠豆沙送給父親混狠,卻在半路遇到了一個年輕的畫家。
畫家架著一個畫架逞盆,看著一片油菜花檀蹋,不停地涂涂抹抹。
阿娟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俯逾,誰知這個時候贸桶,畫家腳一軟,直接暈倒在地桌肴。
阿娟趕忙走近一看皇筛,原來在烈日之下曝曬太久,畫家中暑了坠七。
阿娟把他拖到樹蔭下水醋,扶著他的頭,給他喂綠豆沙消暑彪置。第一次拄踪,阿娟離一個男人這么近,她發(fā)現拳魁,原來男人的睫毛可以這么長惶桐,比自己的還要長。
過了一會兒潘懊,畫家終于緩過來姚糊,他說,這是他喝過最好喝的綠豆沙授舟。
為了表達感謝救恨,畫家表示要給阿娟畫一幅畫像。
于是释树,接下來的幾天肠槽,畫家每天都會帶著畫架畫筆,阿娟每天都會帶著綠豆沙躏哩,相約在油菜花地邊署浩。
也許是出于一種默契揉燃,這幅畫的進度異常緩慢扫尺。
兩人更多的時間都拿來聊天,畫家給阿娟講他四處游歷的見聞炊汤,阿娟給畫家講她從小到大的糗事正驻。
兩人每天分手前,都會相約第二天再接著在這見面抢腐,繼續(xù)畫畫姑曙。
但有一天,畫家說迈倍,“明天不用在這見了伤靠,這幅畫完成了√淙荆”
阿娟難掩失望宴合。
畫家接著說焕梅,“明天這幅畫我會帶去你家,作為給你提親的禮物卦洽≌暄裕”
阿娟一聽,嬌羞地點頭阀蒂。
這晚该窗,阿娟整夜未眠。
第二天蚤霞,阿娟提著畫家愛喝的綠豆沙酗失,在約定的巷子口等了他一天。
畫家沒來昧绣。
阿娟想级零,一定是因為下雨了,他才沒來滞乙;
一定是因為路上摔跤了奏纪,他才沒來;
一定是因為有事耽擱了斩启,他才沒來序调。
他明天一定會來。
所以之后的每一個明天兔簇,阿娟都拿著個小凳子发绢,提著綠豆沙,繼續(xù)等他垄琐。
沒想到一轉眼边酒,快50年過去了,阿娟也變成了娟姨狸窘。
我聽了這個故事墩朦,很感動,當場跟娟姨表示翻擒,“只要我有空氓涣,我就來陪你等,讓你不無聊陋气±头停”
娟姨笑了笑,說巩趁,“沒事痒玩,想著他就不無聊。”
這天蠢古,我覺得心里暖暖的燃观,沒想到這么傳奇的愛情故事,竟然就在我的身邊便瑟。
之后的一個周末缆毁,我去陪娟姨等畫家,我翻看著小說到涂,她則一直癡癡地看著前方脊框。
等晚上我跟娟姨分別,自己回家的時候践啄,突然一個鄰居大媽把我給叫住浇雹。
大媽說,“你是不是又聽娟姨說她的愛情故事了屿讽?哎昭灵,你別信她的那些胡話》ヌ福”
我很詫異烂完,大媽接著說,“我認識她好幾十年了诵棵,這娟姨呀抠蚣,年輕的時候,長得并不漂亮履澳。20多歲的時候嘶窄,同年紀的姑娘都結婚當媽媽了,都沒有一個男人看上她距贷,更別說上門提親了柄冲。后來,她的妹妹都出嫁了忠蝗,礙于情面现横,她總撒謊說有這么個未婚夫,但幾十年了什湘,人影也沒見著一個长赞』拊埽”
這時闽撤,我才知道,周圍的鄰居早就把娟姨的等待當成一個笑話脯颜。
我有點替娟姨不值哟旗,想要反駁,卻看到娟姨的妹妹就站在不遠處,看來已經聽到了一切闸餐。
我想娟姨的妹妹自然會維護娟姨饱亮,沒想到她卻默默走了,似乎在默認鄰居的說辭舍沙。
難道娟姨真的是騙人近上?
從此以后,我還是會看到娟姨拿著小凳子拂铡,提著保溫瓶壹无,走向巷口的背影。
但我卻再也沒有陪她等那個所謂的“未婚夫”了感帅。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年斗锭,我們這片區(qū)要拆遷了。
陸陸續(xù)續(xù)失球,我們都搬走了岖是,整個小區(qū)只留下了一個釘子戶。
娟姨实苞。
不管地產商開出什么樣的條件豺撑,她就是不搬。
就算推土機都開到家門口了黔牵,她還是不搬前硫。
后來,娟姨的妹妹要跟著子女一起移民去美國荧止,想帶著娟姨一起出國居住屹电,也來勸她。
但娟姨還是搖搖頭跃巡,說危号,“我跟他約好了,要在這等他回來素邪。就算推土機從我身上碾過去外莲,我也不搬,萬一他找不到我怎么辦兔朦?”
“他不會來找你的偷线!他根本就不存在!” 娟姨的妹妹一氣之下沽甥,脫口而出声邦。
鄰居眾人馬上竊竊私語,看吧摆舟,娟姨果然是撒謊亥曹。
娟姨反駁到邓了,“我沒有撒謊,我沒有媳瞪,你是我妹妹骗炉,你還不相信我嗎?”
娟姨的妹妹難過地說蛇受,“我知道你沒有撒謊句葵,因為這些都是病呀【ぱ觯”
娟姨的妹妹告訴了我們真相笼呆。
那一年,戰(zhàn)爭爆發(fā)了旨别。她們一家人往城郊逃難诗赌,慌亂之中,娟姨從山路上摔了下去秸弛,滾到山下铭若,頭撞到了石頭,傷了腦子递览。醒來之后叼屠,就開始胡言亂語,跟大家說她有未婚夫绞铃,要等她未婚夫镜雨。
本來妹妹也想勸勸她,告訴她真相儿捧,告訴她這只是她的臆想和幻覺荚坞。但是在戰(zhàn)亂中她們失去了爹娘,她妹妹也早就嫁了人菲盾,而她孤家寡人一個颓影,有個念想也好,便隨她去了懒鉴。
但是沒想到诡挂,這個幻覺50年了還沒醒。
現在临谱,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守著一團廢墟璃俗,一個虛無的幻覺過完最后的人生。所以悉默,她告訴了娟姨真相城豁。
娟姨失神一樣地搖頭,說麦牺,“不可能钮蛛,不可能……”
她妹妹問她鞭缭,“你說你有這個未婚夫剖膳,你有什么證據嗎魏颓?照片?書信吱晒?信物甸饱?你除了編造的回憶,還有什么仑濒?”
娟姨想了好久叹话,但她確實拿不出一點證據,她最后無力地坐下墩瞳,喃喃自語驼壶,是病,是幻覺……
說著說著喉酌,突然娟姨淚流滿面热凹。
這一刻,娟姨發(fā)現她等待了半輩子的泪电,是病般妙,是幻覺,而不是愛情相速。
當天碟渺,娟姨就跟著妹妹搬走了。
從此突诬,我跟娟姨再也沒有了聯(lián)系苫拍。
又過了兩年,已經到了1994年旺隙,我因為辦事恰好路過曾經的住處怯疤,一時間很懷念,便下來走走催束。
這里早已改建成高樓集峦,但走過曾經的巷口,我還能清晰地想起抠刺,娟姨以前就是走到這里塔淤,然后坐在她的小凳子上,抱著綠豆沙速妖,眼巴巴地等上一天高蜂。
但如今,這里早已空空如也罕容。
娟姨的夢醒了备恤。
我正轉身離開稿饰,突然一個穿著干凈整潔西裝的老先生出現在我的眼前。雖然年事已高露泊,但仍是文質彬彬喉镰,手上拿著一幅用牛皮紙包好的畫作,站在巷子口惭笑,四處張望侣姆。
我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他,卻又好像見過他很多面沉噩。
我不愿意去相信捺宗,直到老先生問出這一句,“你認識阿娟嗎川蒙?算起來蚜厉,她現在也該70了⌒笳#”
老先生拆開牛皮紙昼牛,露出那幅油畫,畫上是20多歲少女模樣的阿娟胶果,一雙眼睛似乎會發(fā)光匾嘱,嘴角上翹,靈氣逼人早抠。
別人說娟姨年輕時一點也不好看霎烙,但在他的筆下,娟姨是最美的蕊连。
這一刻悬垃,我不得不承認,這就是那個畫家甘苍,娟姨的未婚夫尝蠕。
他是真實存在的人。
當年载庭,他本來第二天要去提親的看彼,誰知道老家已經爆發(fā)了戰(zhàn)爭,他打算安置了家人再來接娟姨囚聚,哪知道一路逃難靖榕,離娟姨越來越遠,最后去了臺灣顽铸,他始終未娶茁计,一直盼著回去接娟姨,但最后過了幾十年谓松,才終于能第一次重回故土星压。
他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這里践剂。
但他不知道,娟姨已經搬走了娜膘,已經出國了逊脯。
我同情他。
我更同情娟姨劲绪。
因為陪伴她幾十年的并不是幻覺男窟,而是真正的愛情盆赤。
曾經有個人真心愛過她贾富,但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但是因為她拿不出所謂的“愛情證據”牺六,她輸給了我們的“言之鑿鑿”颤枪。
我紅了眼睛,準備告訴老先生這一真相淑际,正張口的時候畏纲,卻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手提著小凳子春缕,一手提著保溫瓶盗胀,向我們走來。
娟姨锄贼!
原來她沒走票灰,她還在這里,她還在等待宅荤。
她懷疑過屑迂,然后,選擇了相信冯键。
也許對有的人來說惹盼,愛情并不需要證據,因為思念不會說謊惫确。
娟姨走近了手报,發(fā)現了老先生。
五十年后改化,兩位老人終于見著了彼此掩蛤。
兩人對視著,我能預想到所袁,之后會是多么感動人心的擁抱和痛哭盏档,因為這值得驚天動地,值得撕心裂肺燥爷。
娟姨終于開口了蜈亩。
娟姨問懦窘,怎么來這么晚?
老先生說稚配,對不起畅涂,路上有事耽擱了。
娟姨給老先生倒上一杯綠豆沙道川,說午衰,這么熱的天,快喝吧冒萄。
老先生把油畫遞給娟姨臊岸,說,你看看尊流,滿意嗎帅戒?
兩人沒有哭,沒有鬧崖技,平靜地仿佛她只等了他逻住,五分鐘。
兩人沒有寒暄迎献,沒有客套瞎访,熟悉地仿佛他們昨天剛分開。
如果愛情需要證據的話吁恍,我想扒秸,這就是。
或許你的愛情需要蛛絲馬跡践盼,需要步步推理鸦采。
但有些人的愛情,并不需要咕幻。
愛就是愛渔伯,無法解釋,也無法抗拒肄程。
對于娟姨锣吼,她甚至不在乎時間。
當愛沒有證據的時候蓝厌,當所有人都在懷疑玄叠,她都選擇堅定。
即便她老了拓提。
“我不是在等愛情读恃,我是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