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的姥爺最喜歡聽戲,后來戲臺都拆掉了,再也聽不到戲了硅急。每當戲癮上來的時候就會哼上一嗓子,怪好聽的佳遂。二子姥爺說還是“電匣子”里唱的好聽营袜。二子說:“等我長大了也給你買個“電匣子”。二子的一句天真的話叫他姥爺高興了好幾天讶迁,卻讓二子痛苦了幾十年连茧!
他姥爺是個瞎子,聽說是望兒望瞎的巍糯。他姥姥說:“打日本那年啊啸驯,俺大兒子才16歲呀,國民黨是從被窩里把他抓走的祟峦,二子姥爺打那年就天天站在村口望呀罚斗,望了好幾年也沒望到二子大舅的人影,后來眼就瞎了”宅楞。盼到83年大陸和臺灣來往的時候了针姿,村上從臺灣回來幾個人袱吆,二子姥爺都問了,有的說在去臺灣的大船上見過一次距淫,有的說在臺灣見過绞绒,后來再也沒有見到了。二子姥爺自從聽到這個消息之后耳朵就聾了榕暇,好像是再也不想聽到這個壞消息了蓬衡。從那天起,二子姥爺就不唱戲了彤枢,他的戲癮好像也沒有了狰晚,那一年他70歲。
二子去內(nèi)蒙古了缴啡,他是從信里知道姥爺耳朵聾了的壁晒。二子上小學,還不會寫信业栅,說給姥爺買“電匣子”的事卻一直拴在二子的心上秒咐。從那時他就開始攢錢了,可是當攢夠兩毛的時候式镐,就被學校門口賣瓜子的和賣糖葫蘆的老太婆那熱情的“笑容”掏去換成零食去了反镇,一直到人們不再管收音機叫“電匣子”的時候二子還是沒有攢下一毛錢來。
很多年以后娘汞,二子從內(nèi)蒙古回到老家了歹茶。我們在一起上中學,那時日子都不好過你弦,他每天只有五分錢的伙食費惊豺,雖然很少,但是他每天仍得扣下一分或者兩分禽作,花三四分吃飯尸昧,一年下來連賣廢紙本竟有了近五塊多錢。在放學的時候我們跑到供銷社看過了收音機旷偿,紅燈牌的十二塊錢烹俗。我鄰居家就有一臺紅燈牌收音機,他說是最好的萍程,只是太貴了幢妄。二子想,一定要買紅燈牌送給他姥爺茫负。于是把五塊多的零錢藏在他媽媽床頭大木箱的被子下面了蕉鸳,這下再也不用擔心把錢弄丟了。
有一天晚上他又想摸摸那一大把的零錢了,可是怎么翻也沒有找到那些錢潮尝,當時二子的眼淚就偷偷的流了出來榕吼,他想一定是媽媽曬被子時偷去了。就著急的問媽媽:“我放在箱底下的錢是你偷去了吧C闶А羹蚣?"他媽媽說:“你這孩子,不知道家里沒有錢嗎戴质?還學會偷錢了度宦!″便不分清紅皂白的把二子揍了一頓踢匣。
后來又攢了一個學期告匠,總共有七塊多錢,二子就把那些一分离唬、二分的全換成了一毛后专、兩毛的了,用報紙包起來埋在屋后的楊槐樹下了输莺,這下他媽媽不會發(fā)現(xiàn)了吧戚哎。
星期天的時候二子去跟姥爺說:"姥爺,你快要有一個收音機聽戲了嫂用,還是紅燈牌的呢″型凳。
他姥爺聽到笑著說:"乖孩子,你哪來那么多錢呀嘱函?千萬不要買那“電匣子”甘畅,俺耳朵也不中用了,不能亂花錢呀”往弓。
二子沒有告訴他錢是省下來的疏唾,不想讓他的姥爺生氣。后來終于又省下了五塊多錢函似,加上埋在楊槐樹下的總共有十二塊多了槐脏,二子高興的大半夜沒睡著覺,偷偷的找了镢頭悄悄的來到屋后撇寞,在月亮下輕輕的刨土顿天,小心的用手一把把的把土捧出來,發(fā)現(xiàn)土坑里面什么都沒有了蔑担,于是又往下掏仍然不見那個報紙包子牌废,又一點點的把碎土抓在手心上仔細的看,終于看見一塊塊已經(jīng)破碎的钟沛、又有些霉爛味的錢和報紙了畔规。當時忘記了這個時候是半夜,二子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恨统。
天上的那輪黃金色的月亮明晃晃的掛在當空叁扫,它最先聽到二子的哭聲三妈,但是月亮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那個后半夜二子便在淚水里睡著了莫绣。
二子姥爺己經(jīng)八十多歲了畴蒲,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二子常帶我去喜歡聽他姥爺講過去的故事对室,可是他又不忍心看到姥爺每次講故事時淌眼淚模燥,后來再也不求他講了。這更讓二子堅定了給姥爺買收音機的決心了掩宜。
媽媽說:“二子姥爺年輕時候是做土布生意的蔫骂,掙了不少的洋錢,那時候許多莊上都有戲臺牺汤,他姥爺賣布到哪個莊上都得穩(wěn)當?shù)刈侣爭壮鰬虿刨u他的布辽旋,有時候大戲一唱就是到大半夜,他就在莊上住下了檐迟,他姥姥說二子姥爺都成戲迷了补胚。”
又一年過去了追迟,二子攢的錢已經(jīng)又有十二塊多了溶其,星期天他和媽媽去趕集,趁他媽媽賣雞蛋的工夫跑到供銷社去買收音機了敦间。
二子看了擺在貨雜上的那臺大的又漂亮的紅燈牌收音機說:“我要買那個收音機”瓶逃。
營業(yè)員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她臉上的橫肉加上數(shù)不清的雀斑讓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每瞒。她從貨雜上拿了一個裝收音機的紙箱金闽,二子急不可待的撕開了包裝箱子,一臺漂亮的紅燈牌收音機就睡在里頭剿骨,他小心翼翼的把它抱出來代芜,那個滿臉橫肉的女人裝進了四個電池,又擰了一陣子浓利,里面就有人唱戲了挤庇。她沖著二子說:“三十塊錢,你買嗎贷掖?”二子聽到說三十塊錢嫡秕,急忙用手掏了掏小褂兜,把所有的零錢全放在木柜臺上苹威,她氣哼哼的數(shù)了好長時間之后一下子又把錢摔在柜上說:“你這才多少錢昆咽!”二子紅著臉問:“能少些嗎?”那個女人沒說什么早已轉(zhuǎn)身坐在凳子上織毛衣去了。
二子說:“我什么時候才會有三十塊錢呀掷酗!爸爸在山上得鑿幾個月的石頭才能掙到的调违,媽媽得在田里流多少的汗才能換來的啊泻轰!三十塊錢像一座大山壓在二子的心里技肩,也壓住了二子的夢!
一天浮声,二子媽媽從姥爺家回來時已經(jīng)大半夜了虚婿,二子偷偷問大姐,大姐說姥爺病的很重泳挥,兩三天沒吃飯了然痊。
二子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淚水就冒出來了羡洁。說給姥爺買收音機十多年也沒實現(xiàn)玷过,現(xiàn)在他姥爺病了一定想聽戲了,他己經(jīng)幾十年沒聽了筑煮。二子著急了,他說只有找大姐要了粤蝎。
"大姐真仲,你給我?guī)讐K錢吧"。二子小聲的說初澎。
”你要錢做什么秸应?”他大姐從被子底下摸出許多張被壓得平平整整的一毛兩毛零錢,舍不得似的攥在手又問二子:"你跟我說到底是買什么我才給你碑宴∪硖洌″
二子的大姐總共才十塊錢都給了二子,加起來還得差八塊錢延柠!
過了好多天放學后二子去了他二姨家祸挪,把他的想法跟他二姨說了,她高興又激動的給了二子十塊錢贞间。
二子姥爺?shù)牟∫恢睕]有好贿条。
當二子抱著紅燈牌收音機跑到他姥爺?shù)拇策厱r,他姥爺笑了增热,伸出似干柴一樣的手摸了摸二子又摸了摸收音機整以。二子把收音機貼在他姥爺?shù)亩渖蠒r他姥爺又笑了。
二子的姥爺是笑著離開人世的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