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仍然是平淡無奇的一年。但恰恰是這平淡的一年成為一個轉(zhuǎn)折梧喷,中國在我的觀念中變了砌左。或者說铺敌,從此汇歹,我腦海里有了中國這個概念。但更重要的是偿凭,弟弟的誕生产弹。
弟弟的誕生對我而言是一個意外,我毫無準(zhǔn)備弯囊。事前未曾接到任何通知痰哨,也不知道母親鼓囔的肚皮之下,是一個人匾嘱。起初斤斧,我和弟弟沒有一并生活。她和母親一道在福州霎烙,我和爺爺仍據(jù)守鄉(xiāng)下撬讽。這個人與我而言還是那樣隔閡無感蕊连。
直到母親帶著弟弟回到老家,我們才有了真切的交集游昼。
令我震驚的是甘苍,母親回來了,但是卻變成了一個農(nóng)婦烘豌。她開始熟悉和操作所有農(nóng)作物的耕種與收割羊赵。直到她開辟出一片板栗園和一片茶園后,仍在思索著每日農(nóng)經(jīng)扇谣,渴望從我們所擁有的這幾畝田地來發(fā)家致富昧捷。遺憾的是,并沒有罐寨。更為遺憾的是靡挥,母親在這個過程中,變得事故而蒼老鸯绿。這樣的母親跋破,在我所認(rèn)識的此前十多年中的形象完全不符。和土地接壤后的母親瓶蝴,流于淺表毒返,斤斤計較。當(dāng)然舷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拧簸。農(nóng)民所擁有的就是那些厚薄不均的土地,一年四季的眼光和勞力都在這上面男窟,穿衣吃飯也在這上面盆赤,多一分和少一分都積其重要。但是歉眷,我還是很難接受母親變成這個樣子牺六。所以,我心中對弟弟的敵意是由來已久的汗捡。
如果沒有弟弟淑际,母親就仍生活在城市,是一個白皙而知性的婦人扇住。晚上可能要去逛夜市春缕,可能要看看小說或雜志。而自05年以后台囱,母親整日蓬頭垢面淡溯,瞬間跌入地底读整。但這又是不得不讓人佩服的地方簿训,母親二十年不碰泥土,再回首像從未遠(yuǎn)離般近切。穿著最樸素破舊的衣服强品,鞋子膘侮,扛著沉重的鋤具,在田間地頭開墾的榛。也因為這些開墾琼了,我也體會到勞作的苦樂,終究明白夫晌,離開這里的必然性雕薪。
弟弟會走路以后,母親更加忙碌了晓淀。她憑一己之力照顧孩子所袁,又要耕耘稻田,山地凶掰。糧食作物與經(jīng)濟(jì)作物兩手抓是母親一貫的態(tài)度燥爷,我?guī)缀趼牪坏剿f累,她總是在六點多醒來懦窘,夜里十一點多睡去前翎。她像一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jī)器人,從不偷懶的照顧農(nóng)田和孩子畅涂。我一天天看著她變得灰黑港华,白發(fā)叢生,皺紋布滿整張臉午衰。有時候苹丸,我不忍去看她,我存儲的母親的照片苇经,也很少打開來看赘理,實在看不下去。但是我把母親二十多歲的寫真時時帶在身邊扇单,看不厭商模。
弟弟是一個調(diào)皮的孩子,他任性蜘澜,自我施流,逆反,乖張鄙信,不誠實瞪醋,不守信,不聽教装诡,不守成银受。在他的身上我數(shù)的出來所有作為一個人的缺點践盼,我特別恐懼于這種一脈相承的脾性仍將延續(xù)至未來,所以我特別急切的對其進(jìn)行教育宾巍,然而咕幻,事與愿違。我早些年不停的跟母親說:“如果你只生我一個顶霞,你一生都是幸福的肄程,但生了弟弟,就注定不可能了选浑±堆幔”母親總是反駁說兩個好,兩個好古徒。她那么疲累褂始,卻還說兩個好。在反感弟弟很多令人發(fā)指的行為后描函,我又說:“你看你生的是什么人崎苗,為什么要生他出來?”母親也堅持以他還小為由不以為意舀寓。那時候胆数,她幾乎不為多生一個孩子感到任何后悔,反而沾沾自喜互墓。
但是必尼,如今弟弟已經(jīng)十幾歲了,上初中了篡撵。他所有的問題還是那樣一如既往判莉,所有說教都讓我感到厭惡。我本身討厭任何說教育谬,我希望人是有自知之明和自我規(guī)制的券盅。然而弟弟沒有,對待任何事都是一種流水落花膛檀,隨地放肆之態(tài)度锰镀。我不能說這必然是壞,但當(dāng)前則非咖刃。日前因為種種事由泳炉,我再次和母親表達(dá)為何要生這樣一個人出來時,母親竟然回答了一句:“我又不知道他會是這個樣子嚎杨!”
母親并沒有說出更多內(nèi)容花鹅,但當(dāng)我聽到這句話時,我為之一聳枫浙。我清楚的知道刨肃,母親為生出這樣一個孩子而后悔了古拴。我不知道,這后悔是怎樣的之景,何種程度的斤富。但我知道膏潮,她后悔了锻狗。我并沒有因為悟讀出母親的這種悔意暗和自我之猜測而喜不自勝,反而讓我難過的是:一個母親為他所生的孩子而感到懊悔焕参,這是種怎樣的失落呢轻纪?我想,母親是否也為生出我這樣的孩子叠纷,而暗自悔傷過刻帚,實屬難料。但稍加回溯涩嚣,也當(dāng)是有過崇众。哪有不犯錯的孩子呢?
所以航厚,我在母親的這種后悔中明白顷歌,弟弟果真是令所有人失望,甚至包括他的母親幔睬,這件事不可謂不嚴(yán)重眯漩。按道理來說,一個母親對孩子縱有天大的渴望麻顶,也還是渴望他最好健康快樂赦抖。但母親對弟弟的所有渴望皆不知道隕落在什么地方,所以她說:“我又不知道他會是這個樣子辅肾《佑”言外之意,如果早知如此矫钓,就不必當(dāng)初了浮禾。我為母親的心寒而戰(zhàn)栗。
母親快五十了份汗,每天作息還保持年輕時狀態(tài)盈电。但近來常聽她在耳畔呻訟說她總感覺累,特別累杯活。所以匆帚,母親也經(jīng)常一天天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睡著。這期間有年齡帶來的更年期的變化旁钧,是否也有對未來前景不明的感傷吸重。我也很慚愧互拾,人生五分之二過去了,還在讀書學(xué)習(xí)嚎幸,于家無所作為颜矿,于母親父親,乃至于弟弟嫉晶,我都是有愧的骑疆。
尤其對母親這十多年心理的變化和頹敗而感到無所適從。對弟弟的不思進(jìn)取替废,悠游無度而恐慌箍铭,為父親天命之年,尚奔波大江南北椎镣,務(wù)工在外心力交瘁诈火。此種悔過之言至再至三,終究百無一用状答,一用皆無冷守。
二零一八年五月八日 于合肥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