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出差缔逛,中午吃了飯和同事聊天备埃,她忽然神色古怪地拿起手機看了看,似乎是不確定地念:“給單位做片子的阿城……褐奴?”
“阿城按脚?”我咽下一口蘋果:“怎么了?”
她抬頭看著我:“死了……歉糜?”
我想我輕松的表情一定是瞬間僵在了臉上乘寒,顧不得手上的汁水,拿過她的手機匪补。
群里是有這么兩條消息伞辛,冷冰冰的躺在屏幕上。底下沒有人回應(yīng)夯缺。
可是蚤氏,明明幾天前,我們還通過話踊兜。
“阿城是誰竿滨?”同事好奇地問。
我把手機遞回她手上:“就是……給單位做片子的嘍∮谟危”
一
她不認識阿城毁葱,我卻和他很熟。
阿城原來是電視臺的贰剥,自己開了個小影音工作室倾剿,單位做個宣傳片、錄個像都是找他蚌成。我以前負責宣傳這塊前痘,和他接洽最多。
阿城胖胖的担忧,似乎過于胖了一點芹缔,膚色黝黑,眉眼雖然秀氣瓶盛,可是因為兩腮的橫肉最欠,也不大顯,穿衣服又愛走黑幫大佬路線蓬网,整個人看著就不隨和窒所。可和他打過兩次交道帆锋,就會知道他實在是很和善的一個人吵取。
做片子工期緊的時候,我要盯著原片做修改锯厢,一大早到他的工作室皮官,午餐晚餐都在那里吃。他三餐是不定的实辑,有時候一天只在半夜宵夜捺氢,我去了,他按時開飯剪撬,讓小助手專門去外面帶茄丁面摄乒,香得人直咽口水。
他有一個女兒残黑,剛上小學馍佑,給我們做片子的時候,孩子也顧不上接梨水,聽他在電話里和妻子解釋拭荤,我很過意不去,他卻大咧咧的擺擺手疫诽,“不要緊舅世,不要緊旦委。”
做完了片子雏亚,天色已經(jīng)很黑缨硝,他打發(fā)了小助手,要專門開車送我回家评凝。車是一輛二手手動擋捷達追葡,開起來不知道哪里總是亢亢作響腺律,他的技術(shù)又很生疏奕短,并且?guī)啄炅艘膊灰婇L進。我坐在車上前仰后合匀钧,奇怪他做起片子來手速看得人眼花繚亂翎碑,開車竟這么笨拙。
我實在忍不住之斯,對他說:“阿誠哥日杈,你開車技術(shù)再不進步,我可不敢坐了佑刷±蚯埽”他豪邁地笑笑,給我講他已經(jīng)去店里看好了,過一段就換一輛自動擋。
二
回到自己的房間率触,打開手機疏哗,那條信息同樣冷冰冰的躺在屏幕上。我心念一動俄讹,翻開另一個好友的朋友圈,他也是阿城曾經(jīng)的同事。
果然翅帜,在最近的一條朋友圈里他雙手合十,說道:“送走了一位35歲的同事命满。天堂一路走好……”
阿城說過涝滴,畢業(yè)的時候,他成績很好胶台,本來有機會留在省城歼疮,甚至去北京,可是還是回到了家鄉(xiāng)這座小城概作。家鄉(xiāng)有他病痛纏身的父母腋妙,而他是家里的獨子。
是不是真的能去北京我不知道讯榕,他的專業(yè)的確是本地圈子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骤素,這也是很多單位找他長期合作的原因匙睹。雖然只不過是一板一眼的工作匯報片之類,他總要費心加一些創(chuàng)意進去济竹,看了讓人眼前一亮痕檬。他也不像有的人恃才傲物,不屑于按甲方的意思修改送浊,遇到不同的意見梦谜,會盡量折中一下。有次我盯著一個一秒鐘的結(jié)尾讓他反復(fù)改了幾遍袭景,改好后他打開一個搞笑視頻給我看唁桩,一群電視臺的編輯在唱改編的網(wǎng)絡(luò)歌曲:“當初是你說要改,說改咱就改耸棒,現(xiàn)在你要改回來荒澡,讓我怎么改∮胙辏”我笑得喘不過起來单山,心里是領(lǐng)情的。
拍好的素材他會歸類得整整齊齊幅疼,刻好光盤定期送回來米奸,這一點也很難得。后來我換了崗位爽篷,仍然把阿城的電話留給繼任的同事悴晰。因為和阿城合作,再省心不過的狼忱。
三
我打電話給那位同事膨疏,得知阿城五天前發(fā)病,三天前在醫(yī)院去世钻弄,死于腦溢血和腎衰竭佃却。
這時候我才知道,在我調(diào)離崗位的這半年多窘俺,他因為常年的高血壓饲帅,竟然開始需要做腎臟透析了,本應(yīng)該年輕健壯的身體瘤泪,已經(jīng)瀕臨崩潰邊緣灶泵。
這已經(jīng)是一條舊聞了,對方語氣里失去了最初的震驚对途,只是感嘆:“就是可憐了家里赦邻。”
阿城有小女兒的時候实檀,一度非常開心惶洲。那個時候二胎政策還沒有放開按声,可是他主意異常堅定。 他對我說:“我家里就我一個孩子恬吕,小時候光景好签则,現(xiàn)在感覺壓力太大了。將來他們姐倆個好歹是個照應(yīng)铐料〗チ眩”
我了解他的壓力。父母都臥病在床钠惩,他又忙柒凉。這個行業(yè)激烈的競爭、常年的熬夜妻柒、大量的吸煙扛拨、加上飲食不定,他的亞健康已經(jīng)非常明顯举塔。又有兩個女兒。最后一次和他合作的時候求泰,我明顯感到他的焦躁央渣。我不止一次勸告他,悠著點渴频,身體才是本錢芽丹。他似乎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有預(yù)感,不止一次對我說:“海棠卜朗,從明年開始拔第,我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這些活我都不接了场钉,有空帶著你嫂子和孩子們?nèi)ピ颇衔冒常ズ_叀N乙k一個健身卡逛万,天天去健身泳猬,一年爭取減掉60斤……”減掉60斤,還有160宇植,我點點頭得封,這樣也很好了。
之后指郁,阿城在單位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忙上。直到有天一個大型會議,我看到一個陌生的小伙子在會場調(diào)試著攝像設(shè)備闲坎。我問同事阿城為什么沒有來疫粥,同事欲言又止:“阿城現(xiàn)在太貴了洋腮,要價翻一番!”
我嘆了口氣手形。據(jù)我所知啥供,阿城的工作室今年規(guī)模擴大了,他還是那么拼命库糠,曾經(jīng)給我說過的那些話伙狐,可是一句都沒有兌現(xiàn)。
出差回來那天瞬欧,我在小區(qū)遇見了一家四口贷屎,一對夫妻領(lǐng)著一對兒女,小的那個戴著粉撲撲的針織帽艘虎,被爸爸抱在懷里唉侄。
阿城的小女兒也差不多這么大吧。我猛然想起他曾經(jīng)對我說:“我一定要對我這個小女兒特別特別好野建。因為她長大了属划,不論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她留在身邊候生,讓她給我養(yǎng)老同眯。我愧對她,從現(xiàn)在開始就要補償唯鸭⌒胛希”
他還來不及愧對她。
他最愧對的目溉,還是自己明肮。
一陣風吹過,我的眼中起了一絲涼意缭付。
? ? ? ? ? ? ? ? ? ? ? ? ? ? ? ? ? ? ————謹以此文柿估,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