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恒績
每個人都有娘,我也有锨能,可我娘是個瘋子扯再。 我們?nèi)抑两穸疾恢锸悄睦锶耍惺裁疵种酚觯瑸槭裁疮偭耍?3年前熄阻,有個年輕的女子流落到我們村,她衣衫襤褸倔约,蓬頭垢面秃殉,見人就傻笑,且毫不避諱地當眾小便浸剩,村里一些男人也就常圍著她轉(zhuǎn)钾军。因此,村里的媳婦們常對著那女子吐口水乒省,有的媳婦還上前踹她幾腳巧颈,叫她“滾遠些”⌒淇福可她就是不滾砸泛,依然傻笑著在村里轉(zhuǎn)悠那時,我父親那時已有35歲蛆封,他曾在石料場被機器絞斷了左手而截肢唇礁,又因家窮,一直沒能娶親惨篱。奶奶見那女子還有幾分長相盏筐,就動了心思,圍著那瘋女人轉(zhuǎn)了三圈,點點頭說:“嗯砸讳,不錯琢融,一看就能生娃界牡。”奶奶決定收下她給我父親做媳婦漾抬,等她給我家傳個香火后宿亡,再看情況是否把她攆走父親雖老大不情愿,但看著家里這番光景纳令,咬咬牙還是答應(yīng)了挽荠。結(jié)果,父親一分錢未花平绩,就當了新郎圈匆。不用說,這女子后來就成了我的親娘捏雌。生我的時候跃赚,娘疼得死去活來,“嗷嗷”亂叫性湿。奶奶在房里點了三柱香来累,念了半天禱告。然后窘奏,兩個接生婆一左一右夾住娘,強行讓娘雙手扒在梯檔上葫录,雙腿下蹲着裹,娘胯下還放著一個木制大腳盆,里面放著好幾刀草紙和軟布米同。接生婆不管娘能不能領(lǐng)會她們的意思骇扇,一個勁地叮囑娘:“用勁,再用勁面粮。用勁呀少孝,瘋婆娘……”這場生產(chǎn)耗時7個多小時,娘就那么扒在梯檔上“掛”了7小時熬苍。當娘胯下終于傳來我響亮的啼哭聲時稍走,兩個老天八地的接生婆累得癱在地上動彈不得,還是奶奶為我剪的臍帶柴底。而被接生婆管制了7小時的娘也因獲得了解放而大哭起來婿脸。奶奶抱著我,癟著沒剩幾顆牙的嘴欣喜地說: “這瘋婆娘柄驻,還給我生了個帶把的孫子狐树。”奶奶用一瓦罐母雞湯犒勞了娘鸿脓。
那天抑钟,娘少有地涯曲、安安靜靜地偎坐在床上,被子上面擱著個小盆在塔,
奶奶端著好大一碗雞湯給娘說:“好好拿著幻件,別潑了。
骨頭渣吐在這個盆子里心俗,聽見沒有傲武?要不聽話,我就打你城榛【纠”
奶奶半恐嚇半認真地說。娘接過雞湯狠持,居然點了點頭疟位。
她抓起一只雞腿,啃得滿嘴流油喘垂。娘還真聽話甜刻,將雞骨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吐在盆子里。
那一大碗湯她吃得精光正勒。只是得院,我一生下來,奶奶就把我抱走了章贞,
而且從不讓娘攏邊祥绞。不怪奶奶絕情,
我們村曾發(fā)生過這樣一起慘勓枷蕖:
有個女人嫁給我們村的一個單身漢蜕径,女人雖不是瘋子,卻是弱智败京。
生下一個兒子后兜喻,竟在夜里睡覺時翻身壓死了兒子,女人被男方暴打一頓后赡麦,
攆出了門朴皆。有這樣的例子在前,奶奶豈敢大意泛粹?娘一直想抱抱我车荔,
多次在奶奶面前吃力地喊:“給,給我……”奶奶沒理她戚扳。
我那么小忧便,像個肉嘟嘟,萬一娘失手把我丟在地上怎么辦?畢竟珠增,娘是個瘋子超歌。
每當娘有抱我的請求時,奶奶總豎起眼睛訓她:
“你別想抱孩子了蒂教,我不會給你的巍举。要是我發(fā)現(xiàn)你偷抱了他,我就打死你凝垛。
即使不打死懊悯,我也要把你攆走∶纹ぃ”奶奶說這話時炭分,沒有半點含糊的意思。
娘聽懂了剑肯,滿面的惶恐捧毛,每次只是遠遠地看我。
盡管娘的奶水脹得厲害让网,可我沒能吃到娘的半口奶水呀忧,是奶奶一匙一匙把我喂大的。
原來溃睹,奶奶說娘的奶水里有“神經(jīng)病”而账,要是傳染給我就麻煩了。
那時因篇,我家依然在貧困的泥沼里掙扎福扬。特別是添了娘和我后,家里常常揭不開鍋惜犀。
奶奶決定把娘攆走,因為娘不但在家吃“閑飯”狠裹,時不時還惹事生非虽界。
一天,奶奶煮了一大鍋飯涛菠,親手給娘添了一大碗莉御,說:
“媳婦兒,這個家太窮了俗冻,婆婆對不起你礁叔。"
"你吃完這碗飯,就去找個富點的人家過迄薄,以后也不準來了琅关,啊讥蔽?”
娘剛扒了一大團飯在口里涣易,聽了奶奶下的“逐客令”画机,顯得非常吃驚,
一團飯就在口里凝滯了新症。娘望著奶奶懷中的我步氏,口齒不清地哀叫:
“不,不要……”奶奶猛地沉下臉徒爹,一下拿出威嚴的家長作風厲聲吼道:
“你個瘋婆娘荚醒,犟什么犟,犟下去沒你的好果子吃隆嗅。
你本來就是到處流浪的睬辐,我收留了你一兩年,你還要怎么樣桑谍?
吃碗飯就走喉悴,聽見沒有?”
奶奶從門后拿出一柄挖鋤禀晓,像佘太君的龍頭杖似的往地上重重一磕精续,
“咚”地發(fā)出一聲沉悶的暗響。娘嚇了一大跳粹懒,怯怯地看看婆婆重付,
又慢慢低下頭去看面前的飯碗,有淚水當當?shù)芈湓诎谆ɑǖ拿罪埳显谀棠痰谋埔曄拢?/p>
娘突然有個很奇怪的舉措凫乖,她將碗中的飯分了一大半給另一只空碗确垫,
然后可憐巴巴地看著奶奶。奶奶呆了帽芽,原來删掀,娘是向奶奶表態(tài),每餐只吃半碗飯导街,
只求別趕她走披泪。奶奶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幾把,奶奶也是女人搬瑰,
她的強硬態(tài)度也是裝出來的款票。奶奶別過頭,生生地將熱淚憋了回去泽论,
然后重新板起臉說:“快吃快吃艾少,吃了快走。在我家你會餓死的翼悴「抗唬”娘似乎絕望了,
連那半碗飯也沒吃,踉踉蹌蹌地出了門潮瓶,卻長時間站在門前不走陶冷。
奶奶硬著心腸說:“你走你走,不要回頭毯辅。天底下富裕家多著哩埂伦!”娘反而走攏來,
一雙手伸向婆婆懷里思恐,原來沾谜,娘想抱抱我。
奶奶猶豫了一下胀莹,還是將襁褓中的我遞給了娘基跑。娘第一次將我摟在懷里,
咧開嘴笑了描焰,笑得春風滿面媳否。奶奶卻如臨大敵,兩手在娘身下接著荆秦,
生怕娘的瘋勁一上來篱竭,將我像扔垃 圾一樣丟掉。娘抱我的時間不足三分鐘步绸,
奶奶便迫不及待地將我奪過去掺逼,然后轉(zhuǎn)身進屋關(guān)門……
娘終于走了,可走了娘的家還是沒法走出貧困瓤介。我家依然過著
“日愁三餐吕喘,夜愁一宿”的生活。當然刑桑,這些我記憶之前的故事都是奶奶告訴我的氯质。
當我懵懵懂懂地曉事時,我才發(fā)現(xiàn)祠斧,除了我闻察,別的小伙伴都有娘。
我找父親要梁肿,找奶奶要,他們說觅彰,你娘死了吩蔑。可小伙伴卻告訴我:
“你娘是個瘋子填抬,被你奶奶趕走了烛芬。”我便找奶奶扯皮,要她還我娘赘娄,
還罵她是“狼外婆”仆潮,甚至將她端給我的飯菜潑了一地。奶奶生平第一次打了我遣臼,
還萬般委屈地抹起了淚:“小兔崽子性置,你娘除了生你,什么都沒干揍堰,
都是奶奶把你拉扯大的鹏浅。你倒好,恩將仇報屏歹。
早知道隐砸,就讓你那瘋子娘把你一起帶走◎簦”那時我還沒有“瘋”的概念季希,
只知道非常思念娘,她長什么樣幽纷,還活著嗎式塌?
沒想到,在我六歲那年霹崎,離家5年的娘居然回了珊搀。
那天,幾個小伙伴飛也似地跑來給我報信:
“小樹尾菇,快去看境析,你娘回了,你的瘋子娘回了派诬±拖”
我喜得屁顛屁顛的,撒腿就往外跑默赂,父親和奶奶跟隨著我追出來了沛鸵。
這是我有了記憶后第一次看到娘。她還是破衣爛衫缆八,頭發(fā)上還有些枯黃的碎草末曲掰,
天知道是在哪個草堆里過的夜。娘不敢進家門奈辰,卻面對著我家栏妖,
坐在村前稻場的石磙上,手里還拿著個臟兮兮的氣球奖恰。
當我和一群小伙伴站在她面前時吊趾,她急切地從我們中間搜尋她的兒子宛裕,
娘終于盯著我,死死地盯住我论泛,咧著嘴叫我:“小樹……球……球……”
娘站起身揩尸,不停地揚著手中的氣球,討好地往我懷里塞屁奏。
我卻一個勁地往后退岩榆。我大失所望,沒想到我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了袁。
早知道瘋子娘是這個樣子朗恳,我思念她干啥。一個小伙伴在一旁起哄說:
“小樹载绿,你現(xiàn)在知道瘋子是什么樣吧粥诫?就是你娘這樣的≌赣梗”我氣憤地對小伙伴說:
“她是你娘怀浆!你娘才是瘋子,你娘才是這個樣子怕享≈瓷模”我扭頭就走了。
這個瘋子娘我不要了函筋。奶奶和父親卻把娘領(lǐng)進了門沙合。
當年,奶奶攆走娘后跌帐,鄉(xiāng)親們議論很多首懈,奶奶的良心受到了拷問,隨著一天天衰老谨敛,
她的心再也硬不起來究履,所以主動留下了娘,而我老大不樂意脸狸,娘丟了我的面子最仑。
這是我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娘我從沒給娘好臉色看,從沒跟她主動說過話炊甲,
更別想我喊她一聲“娘”泥彤,我們之間的交流是以我“吼”為主,娘是絕不敢頂嘴的卿啡。
家里不能白養(yǎng)著娘吟吝。奶奶決定訓練娘做些雜活,下地勞動時牵囤,奶奶就帶娘出去
“觀摩”爸黄,說不聽話就要挨打。雖然真要打起來揭鳞,奶奶遠遠不是娘的對手炕贵,
可娘對奶奶噤若寒蟬,娘再瘋野崇,也知道這個頭發(fā)花白称开、走路蹣跚的婆婆操縱著自己的
“生殺大權(quán)”,千萬惹不得乓梨。奶奶叫娘割草鳖轰,她就割草;叫她撿柴她就去撿柴扶镀。
過了些時日蕴侣,奶奶以為娘已被自己訓練得差不多,就叫娘單獨出去割豬草臭觉。
沒想到昆雀,娘只用了半小時就割了兩筐“豬草”,奶奶一看蝠筑,又急又慌狞膘,
娘割的是人家田里正生漿拔穗的稻谷。奶奶氣急敗壞地罵她“瘋婆娘”“谷草不分”
“活著是造糞”……奶奶正想著如何善后時什乙,稻田的主人找來了挽封,
竟說是奶奶故意教唆的。奶奶火冒三丈臣镣,
當著人家的面拿出根棒槌一下敲在娘的后腰上辅愿,說:
“打死你這個瘋婆娘,你跟老娘滾遠些……”娘雖瘋退疫,疼還是知道的渠缕,
她一跳一跳地躲著奶奶的棒槌,口里不停地發(fā)出“別褒繁、別”的哀號亦鳞。
最后,人家看不過眼棒坏,主動說:“算了燕差,我們不追究了。以后把她看嚴點就是……”
這場風波平息后坝冕,娘歪在地上抽泣著徒探。
我鄙夷地對她說:“草和稻子都分不清,你真是個豬喂窟〔獍担”
話音剛落央串,我的后腦勺挨了一巴掌,是奶奶打的碗啄。奶奶瞪著眼罵我:
“小兔崽子质和,你怎么在說話?再怎么著稚字,她也是你娘八撬蕖!”我不屑地嘴一撇:
“我沒有這樣的傻瘋娘胆描!”“嗬瘫想,你真是越來越得志了,看我不打你昌讲」梗”
奶奶又舉起了巴掌,這時只見娘像彈簧一樣從地上跳起短绸,橫在我和奶奶中間支竹,
娘指著自己的頭,“打我鸠按、打我”地叫著礼搁。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目尖,別打我馒吴。
奶奶舉在半空中的手頹然垂下,嘴里喃喃地說道:
“這個瘋婆娘瑟曲,心里其實有數(shù)耙痢!”
我上學不久洞拨,父親被鄰村一位養(yǎng)魚專業(yè)戶請去守魚池扯罐,每月能賺50元工錢,
家里這才稍稍緩口氣烦衣,起碼糧食夠吃了歹河。娘仍然在奶奶的帶領(lǐng)下出門干活,
主要是打豬草花吟,沒再惹什么大的亂子秸歧。
記得我讀小學三年級的一個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衅澈,奶奶讓娘給我送雨傘键菱。
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幾交,渾身像個泥猴似的今布,她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望著我傻笑经备,
口里還叫:“樹……傘……”一些同學嘻嘻地笑拭抬,我羞得面紅耳熱,沖她揮揮手侵蒙,
讓她走開些玖喘。娘不為所動,依然站在那里喊:“樹……傘……”
班上最調(diào)皮的范嘉喜還刻意模仿娘那含糊不清的叫聲:“樹……傘……”
這一學蘑志,全班都哄堂大笑。我如坐針氈贬派,對娘恨得牙癢癢急但,恨她不識相,
恨她給我丟人搞乏,更恨帶頭起哄的范嘉喜波桩。當他還在夸張地模仿時,
我抓起面前的文具盒请敦,猛地向他砸過去镐躲,卻被范嘉喜躲過了,
他沖上前來掐住我的脖子侍筛,我倆廝打起來萤皂。我個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裆熙,
被他輕易壓在地上入录。這時佳镜,只聽教室外傳來“嗷”的一聲長嘯僚稿,
娘像個大俠似的飛進來蟀伸,一把抓起范嘉喜啊掏,拖到了屋外脖律。都說瘋子力氣大小泉,
真是不假。娘雙手將欺負我的范嘉喜舉向半空酸茴,他嚇得哭爹喊娘薪捍,
一雙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亂踢蹬。娘毫不理會凳干,居然將他丟到了學校門口的水塘里被济,
然后一臉漠然地走開经磅。我被娘的行為嚇得呆若木雞预厌,甚至忘記了呼救配乓。
那天犹芹,所有老師都在校長辦公室開會鞠绰,對這里發(fā)生的一幕毫不知情。
幸虧學校燒飯的大師傅將范嘉喜從水塘里撈了起來屿笼,那個調(diào)皮蛋凍得全身青紫驴一,
身上還有掛傷肝断,被后來趕到的老師們送到了衛(wèi)生院……
娘為我闖了大禍胸懈,她卻像沒事似的涌献。在我面前燕垃,娘又恢復(fù)了一副怯怯的神態(tài)卜壕,
討好地看著我。我明白這就是母愛军掂,即使神智不清,母愛也是清醒的终议,
因為她的兒子遭到了別人的欺負穴张。當時我就情不自禁地叫了聲:
“娘!”這是我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她偿枕,娘渾身一震渐夸,久久地看著我,
然后像個孩子似的羞紅了臉桃纯,咧了咧嘴盐数,傻傻地笑了伞梯。
那天玫氢,我們母子倆第一次共撐一把傘回家。我把這事跟奶奶說了谜诫,
奶奶嚇得跌倒在椅子上,連忙去把爸爸叫了回來生逸。爸爸剛進屋,
一群拿著刀棒的壯年男人闖進我家且预,不分青紅皂白,先將鍋瓢碗盞砸了個稀巴爛乾戏,
家里像發(fā)生了九級地震這都是范嘉喜家請來的人范父惡狠狠地指著爸爸的鼻子說
“我兒子嚇出了精神病惯退,現(xiàn)在衛(wèi)生院躺著。你家要不拿出1000塊錢的醫(yī)藥費懊蒸,
我他媽一把火燒了房子去逑∶跎Γ”1000塊通危?爸爸每月才50元錢爸怼!
看著殺氣騰騰的范家人菊碟,爸爸的眼睛慢慢燒紅了节芥,他用非常恐怖的目光盯著娘逆害,
一只手飛快地解下腰間的皮帶头镊,劈頭蓋腦地向娘打去。一下又一下魄幕,
娘像一只惶惶偷生的老鼠相艇,又像一只跑進了死胡同的獵物,無助地跳著纯陨、躲著坛芽,
她發(fā)出的凄厲叫聲以及皮帶抽在她身上發(fā)出的那種聲響,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翼抠。
最后還是派出所所長趕來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咙轩。調(diào)解結(jié)果是,雙方互有損失机久,
兩不虧欠臭墨。誰再鬧就抓誰赔嚎!一幫人走后膘盖,爸看著滿屋狼籍的鍋碗碎片,
又看著傷痕累累的娘尤误,他突地將娘摟在懷里痛哭起來侠畔,說:
“瘋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损晤,我要不打你软棺,這事下不了地,咱們沒錢賠人家啊尤勋。
這都是家窮惹的禍喘落!”爸又看著我說:“樹兒,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大學最冰。
要不咱們就這樣被人欺侮一輩子呀”我懂事地點點頭我讀書可以用“玩命”來形容瘦棋。
2000年夏,我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高中暖哨,積勞成疾的奶奶卻不幸去世赌朋,
家里的日子更難了。恩施州民政部門將我家列為特困家庭,每月補貼40元錢沛慢,
我所在的高中也適當?shù)販p免了我的學雜費赡若,我這才得以繼續(xù)讀下去。
由于是住讀团甲,學業(yè)又抓得緊逾冬,我很少回家。父親依舊在為50元打工伐庭,
為我送菜的擔子就責無旁貸地落在娘身上粉渠。
每次總是隔壁的嬸嬸幫忙為我炒好咸菜和青菜,然后交給娘送去圾另。
二十公里的羊腸山路虧娘記下來霸株,她每個星期天為我送一次,風雨無阻集乔。
也真是怪去件,凡是為兒子的事,她一點也不瘋扰路。
除了母愛尤溜,我無法解釋這種現(xiàn)象在醫(yī)學上應(yīng)該怎么破譯。
2003年4月27日汗唱,又是一個星期天宫莱,娘來了,不但為我送來了菜哩罪,
還帶來十多個野鮮桃授霸,我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际插,笑著問她:“挺甜的碘耳,哪來的?”
娘說:“我……我摘……”沒想到娘還會摘野桃框弛,我由衷地表揚她:
“娘辛辨,您真是越來越能干了∩悖”娘嘿嘿地笑了斗搞。娘臨走前,我照例叮囑她注意安全慷妙,
娘哦哦地應(yīng)著僻焚。送走娘,我又撲進了高考前的最后總復(fù)習中景殷。第二天溅呢,我正在上課澡屡,
嬸嬸匆匆地趕到學校,讓老師將我喊出教室咐旧。嬸嬸問我娘送菜來沒有驶鹉,我說送了,
她昨天就回去了铣墨。嬸嬸說:“沒有室埋,她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猎迹”
我心一緊姚淆,娘該不會走岔道吧?可這條路她走了三年屡律,照理不會錯啊腌逢。嬸嬸問:
“你娘沒說什么?”我說沒有超埋,她給我?guī)Я耸畮讉€野鮮桃哩搏讶。嬸嬸兩手一拍:
“壞了,壞了霍殴,可能就壞在這野桃上媒惕。”嬸嬸為我請了假来庭,我們沿著山路往回找妒蔚,
回家的路上確有幾棵野桃樹,因長在峭壁上才得以生存下來月弛。
我們同時發(fā)現(xiàn)了一棵桃樹有枝丫折斷的痕跡肴盏,腳下是百丈深淵。嬸嬸看了看我尊搬,說:
“我們彎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叁鉴!”我說:“嬸嬸土涝,您別嚇我佛寿,我娘不會……”
嬸嬸不容分說,拉著我就往山谷里走……
娘靜靜地躺在谷底但壮,周邊是一些散落的桃子冀泻,她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
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蜡饵。我悲痛得五臟俱裂弹渔,緊緊地抱住娘,說:
“娘啊溯祸,我的苦娘啊肢专,兒悔不該說這桃子甜啊舞肆,是兒要了您的命。
娘啊博杖,您怎么不答應(yīng)我椿胯?您活著沒享一天福啊……”我將頭貼在娘冰冷的臉上,
哭得漫山遍野的石頭陪著我落淚……
2003年8月7日剃根,我在娘下葬后的第100天時哩盲,
湖北一家大學燙金的錄取通知書穿過娘所走過的路,穿過那幾株野桃樹狈醉,
穿過村前的稻場徑直飛進了我家門廉油。
我神情凜然地把這份遲來的鴻書插向娘親冷寂的墳頭:
“娘,兒出息了苗傅,您聽到了嗎抒线?您可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