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人的情感中,“悲傷”算不算是其中一種呢?在人前抹淚與人后嚎啕兩者之間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哪一種“悲傷”才算是自己的呢?
中文表達中的“傷春悲秋”在一些特別的年份里就顯得特別有斟酌之味穴亏,尤其是事一件接一件地來。春,是生發(fā)的季節(jié)嗓化,“傷”在何處呢锅劝?是因人而嘆,還是遇事有感呢蟆湖?事實上故爵,關于一個季節(jié)的感嘆,一種情緒上的感嘆隅津,都是極其微小的事件诬垂,大多屬于一個人沉默時才會有的波濤洶涌。如果還能呼吸著2020年春天的微風的話伦仍,那么這首《至微》的詩作一定適合用來回憶和懷念结窘,權當是”傷春“時的情緒醞釀。
至微? ?(美國)愛麗絲?B?福格爾
整日都彌漫著晨昏的微光充蓝。
有時最小的事物會把我們壓低隧枫,
我們總是不禁崇拜和撫摸
那些微小的石頭。
看那微小的道路
那插入內(nèi)部的纖淺礦脈谓苟。
看它天空上灰色的沉重穹廬官脓。
這并不是一個不變的世界。
我們知道比原子更小的事物涝焙,正呼嘯著穿過卑笨。
輕,輕仑撞,輕赤兴,像空氣般輕,對于它們隧哮,
我們只知道這些桶良。請在此事上相信我:
這里面有岌岌可危的幸福。
巨石沮翔,砂礫陨帆。行星,微塵:
充滿石頭的事物也充滿我們鉴竭。
我記得歧譬,或者我有一種感覺
我可以在什么地方和你一起生活岸浑,
它的重量把我們真實的生活壓低搏存。
那些最大的,
那些你會認為最沉重的矢洲,
恰恰是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事物璧眠。
?(光諸? 譯)
那些極其微小的事物容易被眼睛所忽略,卻能被生命感知的。那些眼中看到的幸福大多都是岌岌可危责静,它們與生俱來的風險與危險大多都由具體的生命來承擔袁滥。提及這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可能都是一廂情愿灾螃。畢竟题翻,大多數(shù)人不會認為幸福在轉(zhuǎn)瞬之間就翻臉。對于個人來講腰鬼,追求幸福的權利不容置疑嵌赠,不過我們得明白,追求幸福和獲得幸福并不是等同的熄赡。而且這兩者之間也并不存在因果關系姜挺。在長久的追求中,我們以為的幸福不等同于我們能獲得幸福彼硫。
如果說春天意味著我們可以大膽地追求幸福的話炊豪,那么“傷春”這種人生經(jīng)驗大概是有先見之明的。畢竟拧篮,能在下一個春天再次相見的人并非人人都能享有词渤。有些人停留在了上一個冬天。從這個角度來看串绩,“傷春”一詞是對人生洞見的總結性陳詞掖肋。只不過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人更愿意相信春天的到來是公平的赏参。
“傷春”一詞中的“傷”該當何解呢志笼?傷感?抑或是悲傷把篓∪依#“傷感”一詞中帶著某種勝利者的僥幸,“悲傷”則不同韧掩。悲傷是同類對同類的哀鳴紊浩,是遭遇對遭遇的認可。
“悲傷”這個詞語在中文表達中漸漸處于弱勢的地步了疗锐。在“努力坊谁、加油”的聲音成為習慣用語之后,“悲傷”一詞就淡出了滑臊。大多使用都是用在形容自舔傷口的場景之中口芍,而且“悲傷”一詞的使用也面臨著“天知,地知雇卷;我知鬓椭,你不知”的地步了颠猴。它只能一個人使用,且僅限一個人私用小染。同時翘瓮,“悲傷”也順便完成了從一個動詞轉(zhuǎn)變?yōu)橐粋€“形容詞”的演變。但我們都知道裤翩,“悲傷”這個詞語是存在的资盅。在每一個人的生活、情緒中踊赠,“悲傷”一詞占據(jù)了大多數(shù)的記憶律姨,只是它不被、不能臼疫、不可說出來择份、寫下來罷了。
所以烫堤,在仲春時節(jié)荣赶,“傷春”的闡釋全部著力在“傷感”上,“悲傷”可以隱匿了鸽斟。
“悲傷”與痛有關拔创,也與事有關。不經(jīng)事富蓄,不知痛剩燥。痛到骨子里,可積成記憶立倍,記憶多了灭红,就是經(jīng)驗。至于經(jīng)驗何時可演化為智慧口注,未可知变擒!
有關“痛”的描述與講述,有一本書特別值得一提------《山河袈裟》寝志。在這本書中娇斑,“痛”是以“通透”、“透徹”的程度讓人體驗的材部『晾拢“悲傷”都是在“痛楚”消散之后才會涌起的感觸。與夜半貓撓墻不同乐导。
《山河袈裟》的作者李修文曾這樣描述這本書的成因:“收錄在此書里的文字苦丁,大都手寫于十年來奔忙的途中,山林與小鎮(zhèn)兽叮,寺院與片場芬骄,小旅館與長途火車,以上種種鹦聪,是為我的山河账阻。在這些地方,我總是忍不住寫下它們泽本,越寫淘太,就越熱愛寫,寫下它們既是本能规丽,也是近在眼前的自我拯救蒲牧。十年了,通過寫下它們赌莺,我總算徹底坐實了自己的命運:唯有寫作冰抢,既是困頓里的正信,也是游方時的袈裟艘狭】嫒牛”
對于作者而言,他的文字是釋放“痛”的曠野巢音。但對于讀者而言遵倦,《山河袈裟》中講述故事中的字都帶著“痛感”。書中故事讀得多了官撼,就會覺得是不是作者用力過猛了梧躺。但其實不是,是那些故事本身中的“痛”是生猛的傲绣。寫“痛”無需炫技和張揚掠哥,“痛”的根長在故事里的,不是用文字可講授的秃诵。就像《阿哥都是孽障的人》一篇龙致,如果有人能看懂得“孽障”一詞在方言中的定位,可能立馬就能明白“痛”是遍地瘋長的顷链。日子就這么過著目代,一輩子人與一輩輩人,“痛”的內(nèi)容與形式幾乎沒有發(fā)生過任何質(zhì)的改變嗤练。
只不過榛了,我們想不到的是,“悲傷”與“痛”這樣的詞語怎么就隱匿不見了煞抬。它們是在哪一個岔路口上一騎絕塵而去的呢霜大?
這些平常的事物和平常的詞語與我們失之交臂都是無聲無息的,在中文字庫中少一個字革答,少一個詞不會減損中文的表達战坤。只不過曙强,對于記憶和人來講,的確是少了一個途茫,這個是實在的碟嘴,并且是具體的。如果“悲傷”這個詞語可以在書面語中消失的話囊卜,在遙遠的將來再經(jīng)由一個人無意說出來的話娜扇,我們可以想見那種面面相覷的尷尬。一個“古老的詞語”抖落著身上的塵土栅组,滿懷期望雀瓢,卻落入無人相識的境地中。也許玉掸,這就是“悲傷”一詞的命運刃麸。
在“悲傷”與“痛”這樣的詞語還未踏上一去不返的路程之前,我們還是可以借助于書寫和閱讀完整地認識和理解這兩個字詞司浪。就像我們自己常常在痛徹心扉之后才能認識自己一樣嫌蚤。只是,我們現(xiàn)在不會說“痛“断傲,也不會說“悲傷”脱吱,因那總?cè)莵韾u笑。但至少可以在故事里對“悲傷”與“痛”淺嘗輒止一番认罩∠潋穑《山河袈裟》算一個不錯的入口。
一個人身上的故事垦垂,說到底宦搬,是人人都會有的故事。故事里的痛劫拗,也如此间校!故事未必相似,痛卻可以相通页慷。從故事里講述的人身上一直蔓延到讀書的那人心里面去憔足。攥著疼!眼里出了淚酒繁,就是“悲傷”一詞的具體實現(xiàn)滓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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