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雪非花
天還未亮醋旦,于冬的遺體就被運回了家度苔。
很快,她的死訊就傳遍了整個小鎮(zhèn)浑度,聞聽者無比扼腕嘆息寇窑。
二十一歲,正是如花似錦的年華箩张。于冬甩骏,這個滿足了所有大人對孩子期望的女孩,承載了她父母所有希望的女孩先慷,就這樣悲慘的離開了人世饮笛。她人生當中的美好絢爛才剛開始,便這般不幸的戛然而止了论熙。
很快福青,左鄰右舍的人們都趕來幫著于家操辦于冬的喪禮。
小鎮(zhèn)實行土葬脓诡,于冬的遺體被安放在正屋明間的靈床上无午,進行著鄉(xiāng)村的“挺喪”儀式。剛拉回來的棺木就停放在木板旁邊祝谚,漆黑得發(fā)亮宪迟。
陰陽先生根據(jù)于冬的生辰八字算岀入殮、岀殯交惯、下葬的時間次泽。
于爸讓人請來了鎮(zhèn)上經(jīng)常操辦紅白喜事的林大爺,將一切喪禮事宜都全權(quán)交由他安排席爽。
見慣了生離死別的林大爺匆匆趕到意荤,說了一些寬慰的話語后,便著手安排起喪禮的各種事宜來只锻。
整個于家都彌漫著香燭紙錢的味道玖像,喪禮上奏著哀樂,道士念著經(jīng)文炬藤。
在場的人們都沉浸在這種悲哀壓抑的氛圍中御铃,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遺憾傷痛讓人不禁暗自垂淚碴里。
于媽哭得暈厥過去,接到報喪電話陸續(xù)趕到的親朋們上真,傷心的將她扶起咬腋,掐住人中叫醒,輪番上前安慰勸解著睡互。
于爸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穿梭在人群中根竿,強忍著悲痛招呼著前來吊唁的賓客。他紅腫著雙眼就珠,胡子拉碴寇壳,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喪宴上妻怎,人們回憶著于冬考上大學時壳炎,于家操辦酒席的情景。同樣的地址逼侦,同樣的主人公匿辩,卻是不同的悲喜兩重天。人們感嘆著世事的無常變化榛丢,同情著于家遭遇的不幸铲球。
喪禮進行了三天,于夏一步也沒有離開過臥室晰赞,她怕見到爸媽稼病,更怕見到姐姐的遺體。她沒有勇氣去面對姐姐已經(jīng)去世的事實掖鱼。
于冬的去世對于爸和于媽的打擊很大然走,兩個人已然傷心欲絕,還是強撐著操辦喪禮锨用,事無巨細的忙碌著丰刊。他們沒有時間,也來不及去仔細感受失去愛女的痛苦增拥,只是想著要好好的送于冬最后一程。
對他們來說寻歧,忙碌或許是一件好事掌栅。
三天后,是于冬出殯的日子码泛。
于夏終于在外婆的開解下走岀了臥室的房門猾封。多日來,她都自欺欺人的蜷縮在自己編織的幻境中不敢探頭噪珊,沉浸在悔恨和悲傷中無法自拔晌缘。
她在心里幻想著只要她沒有見到姐姐的遺體齐莲,姐姐就是還在。
然而磷箕,有的事情选酗,縱使逃避,不敢面對岳枷,心痛到難以接受芒填,但它還是不可避免的發(fā)生了。這就是事實的殘忍空繁,這樣真實的殘忍所帶來的疼痛讓于夏根本無力抵抗殿衰。
當于夏從樓上隨著外婆遲疑而緩慢的走下來時,未到靈堂淚已決堤先行盛泡。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闷祥,雙腿猶如灌鉛。
往日里與姐姐相處的點點滴滴傲诵,在她的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蜀踏。這一路,姐姐的笑聲掰吕,姐姐的叮囑果覆,姐姐的嗔怪仿佛都在她的耳邊回蕩,并且愈加清晰殖熟。
淚眼朦朧之中局待,于夏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姐姐的身影,她一如既往的微笑著叫著:“于夏菱属!于夏钳榨!”
于夏冰涼的右手被外婆緊緊的握著,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具軀殼在隨著外婆前行纽门,走了好久好久薛耻。
十七年來,她從來沒有走過這么漫長的路赏陵。
當于夏好不容易來到姐姐的靈堂前時饼齿,神情恍惚的她似乎是條件反射般,“咚”地一聲跪在靈前的墊子上蝙搔。
跪在姐姐靈前的于夏卻沒有放聲大哭缕溉,也沒有說話。燭火映著她蒼白的臉色吃型,那雙昔日里靈動的雙眸布滿血絲证鸥,空洞無神。
于夏就那樣靜靜的跪著,直勾勾地盯著姐姐的遺像枉层。
遺像上的于冬扎著馬尾泉褐,戴著銀邊眼鏡,嘴角微微上揚鸟蜡,眼睛里笑意盈盈膜赃。那是她即將去上大學時,全家人專門去鎮(zhèn)上的照相館拍全家福時照的矩欠。
眾人圍上來三言兩語的勸說著于夏财剖,讓她放聲哭一下,別憋壞了身體癌淮。外婆蹲下身子躺坟,聲音沙啞的說道:“哭吧!于夏乳蓄!快哭咪橙,哭出來就好了。你別嚇外婆??你姐姐沒有怪你虚倒∶勒欤”
出殯時辰快到了,親友們上前想要將于夏拉起魂奥,可是她倔強地不肯起身菠剩。
就在幾人拉她不動之時,憔悴不堪的于爸扒開眾人耻煤,怒氣沖沖地沖到于夏面前具壮,一把扯起她,聲嘶力竭地吼道:“你還有臉跪在這里哈蝇!你姐姐就是讓你害死的棺妓!怎么死的不是你?炮赦!從小到大怜跑,你就沒讓這個家安生過!現(xiàn)在吠勘,還不讓你姐姐好好的走性芬!”一口氣吼完之后,再也無法抑制悲痛的于爸捂住臉龐看幼,失聲痛哭起來批旺。
被于爸這么一吼,幾日來備受煎熬的于夏诵姜,從她的幻境中探岀了腦袋,她身上那看似堅硬的外殼瞬間崩塌,她轉(zhuǎn)身伏在棺木上涕泗縱橫棚唆,泣不可仰暇赤。
她邊哭邊喊著:“姐姐!對不起宵凌!對不起鞋囊!”
喪禮上的人們詫異聲一片,議論紛紛瞎惫,都不明白于冬的車禍和于夏有何關(guān)系溜腐?
一旁的外婆將于夏扶走,林大爺安排著人準備著岀殯瓜喇。
當于冬的靈柩被抬起出門時挺益,于爸憎惡的看著于夏,對丈母娘說道:“媽乘寒,把她拉到樓上去望众,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于夏抬起滿臉淚水的稚嫩臉龐伞辛,望著說岀這句話的爸爸烂翰,眼神里的懺悔一閃而過,她突然啞然失笑蚤氏,站定身子甘耿,推開扶著她的外婆,緩步走到爸爸面前竿滨,冷笑道:“對佳恬,是我害死了姐姐!但您也是幫兇姐呐!我恨您殿怜!”
于爸不敢相信這樣決絕充滿恨意的話,是從眼前這個十七歲女兒的嘴里說出來的曙砂。
幫兇头谜?她說自己是害死于冬的幫兇!
出事那天晚上的經(jīng)過從于爸腦海里一一閃過鸠澈,如果??
他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柱告,頹然的倒退了幾步。
怕父女倆再吵鬧起來笑陈,在場的親友們慌忙將于爸勸走际度。說于夏這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得慢慢引導涵妥,不能心急乖菱。于冬已經(jīng)不在了,雖然大家都很難受,但不管誰對誰錯窒所,都已經(jīng)是再也無法挽回鹉勒。大家紛紛勸說著于爸,讓他別再罵于夏了吵取,萬一她想不通做岀什么事情來禽额,那才是后悔莫及了。
于夏也被外婆勸說著拉到了二樓皮官,并且責怪她不管如何脯倒,都不該那樣跟自己的爸爸說話。
外婆說自己也知道于爸歷來對于夏很嚴厲捺氢,但出發(fā)點終歸也是為了她好的藻丢,只是方式方法有些過激了。
擦拭著眼淚的于夏只是點了點頭讯沈,沒有再說話郁岩。
于冬的頭七過后,鎮(zhèn)上開始有一些關(guān)于她意外去世的流言傳出缺狠。
這個時候问慎,于夏從小到大的頑劣之事被大家重新提起,都說她也是太過調(diào)皮挤茄。以前只是一些小事如叼,現(xiàn)在終于惹岀大事來了,還因此害死了姐姐穷劈,于家有這么一個女兒也是造孽笼恰。
很快的,風言風語傳遍了整個小鎮(zhèn)歇终,人們看侍于夏的眼光也再不似從前社证。
八月底,學校開學時评凝,于夏沒有去追葡。
自從在于冬岀殯那天,她與爸爸吵鬧過后奕短,兩個人就再沒有講過一句話宜肉。于媽整日里唉聲嘆氣,十分消沉翎碑,連干雜店的生意也沒有心思過問了谬返。
于夏經(jīng)常看到媽媽拿起姐姐的照片呆呆的看著日杈,然后獨自默默流淚遣铝。她想上前安慰佑刷,可又內(nèi)疚得不知如何開口。
三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翰蠢,各自傷悲项乒。于冬的意外就像一個暗黑的深淵啰劲,將三個人牢牢地吸了進去梁沧,沒有誰能夠爬得出來。
轉(zhuǎn)眼到了九月中旬蝇裤,在一個天空飄著蒙蒙細雨的清晨廷支,小鎮(zhèn)上早起的人們大多都還在家準備著早飯,安靜的街道上沒有幾個人走動栓辜。
于家干雜店的小門被打開了恋拍,于夏從里面輕手輕腳的走了岀來,她轉(zhuǎn)身輕輕地帶上門藕甩,快步向中街走去施敢。
她穿著一條白色棉質(zhì)連衣裙,手里提著一個小巧的旅行包狭莱,腳步輕快僵娃,穿過中街,來到下街腋妙,在斜坡上停留了一會兒后默怨,便徑直往坡下的車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