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掸屡,到這兒也快一個月了。聽說這里是中國的冷極粉洼,冬天里最厲害的時候能到零下六十度节预,不巧我來的時候正是盛夏叶摄,沒機會領教這零下六十度到底是個怎樣的冷法。市中心很小安拟,沿著林海街一路向南走蛤吓,便會經(jīng)歷整個市所有的看點:中央路上支著地攤賣野生藍莓果醬的那些慵懶的商家,一到午后就躺在搖椅上悠閑地打著盹糠赦,一點兒都不怕有人來偷会傲;龍鳳大廈下,是整個城市的CBD拙泽,各種現(xiàn)代化的連鎖店爭相斗艷唆铐,與不遠處地上堆滿了惡心的黑泥水和爛菜葉子的農(nóng)貿(mào)市場恰好相得益彰。過了這繁華地段奔滑,再往下走就顯得越來越冷清,一家裝潢奢侈的藍莓酒店就突兀地矗在盡頭顺少,對面就是那條遠近聞名的不凍河——根河朋其。據(jù)說在冬天零下幾十度的時候都不結(jié)冰!
總的來說脆炎,這是一座相當無聊的城市梅猿,若不是那個據(jù)說是目前僅存的使鹿部落的棲息地坐落在此境內(nèi)的話,它可真說得上是毫無半點生氣了秒裕。
我所在的店就位于根河市的東北角袱蚓。通常晚上的時候是最忙的,因為大部分的旅客都在這個時候光臨几蜻,所以一到傍晚喇潘,大院外就熱鬧起來,給平日里凄清寂寞的老屋子添些歡聲笑語的養(yǎng)料梭稚。我一般就坐在客房前臺颖低,看著他們伴隨著門簾上寶藍色的小鈴鐺的歡快歌聲拎著大包小包進進出出。我的工作只需要具備兩種技能——在找不著支架的情況下讓蚊香安靜的著一宿的能力弧烤,和當客人咆哮道洗澡沒熱水時飛快地跑到店里向老板匯報的速度忱屑,除了這兩件事外,我整晚基本都是在高枕無憂中刷著剛更新完的《延禧攻略》或者是穿越在刺激戰(zhàn)場中的槍林彈雨暇昂。無聊的時候總是多的莺戒,于是我便常常坐在門前的大圓木墩上靜靜地看著院子里的“人情百態(tài)〖辈ǎ”
他們絕大多數(shù)都是跟旅游團的从铲,而且以叔叔、阿姨輩的人居多澄暮,所以和我也并沒有什么共同語言食店,可能只有老板養(yǎng)的那只白色斗牛犬會榮膺整個客棧的話題王渣淤。哦,還有院子里的那兩只秋千吉嫩,上面總是少不了孩子們的身影价认。
有一日傍晚,我剛從不遠處的山頭看完野花野草下來自娩,進屋里洗了手用踩,便準備去前臺值班。經(jīng)過院子的時候忙迁,突然瞟見一抹倩影脐彩,悠悠地立在屋檐下。飄逸的長發(fā)遮著她的臉姊扔,上身是一件紅白相間的橫條紋T恤惠奸,下面穿著一件黑色棉布齊膝短褲,緊身收腰的設計恰梢,剛好把T恤壓在里面佛南,襯出她婀娜的身姿。一雙黑色的拖鞋嵌言,上面各鑲一朵白色的小花嗅回,露出她紅色的腳趾。
“唔摧茴、唔~”
她在那里逗狗玩绵载,我于是過去和她搭訕。
“我覺得這條狗特沒勁苛白!”
她于是扭過頭來看我娃豹,又大又黑的眼睛閃亮亮的。她用右手順勢將頭發(fā)輕輕地撥開购裙,笑盈盈地對我說:
“為什么呀培愁?”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
“我反正盯了她這么多天缓窜,客人來了她連尾巴都懶得搖定续,除非別人給她東西吃她才抖兩下!”
“嘻嘻嘻禾锤,好像真的是哎私股!看她這么胖,我覺得她肯定很老了恩掷〕ǎ”
“去年這時候,她才這么大點呢黄娘!”
我把雙手放在大概兩個乳頭正前面的位置比劃給她看峭状。
“真的翱说巍!長得這么快坝糯病劝赔!”
“她叫什么名字呀?”
“李素芬胆敞∽琶保”
“噗!這個名字移层,好搞笑哦仍翰!”
她于是蹲下來輕輕地摸她的頭,我也就勢蹲下來观话,然后偷偷地瞟了她一眼予借,不敢看她的正臉。
“你一個人過來玩嗎频蛔?”我問她灵迫。
“嗯!今天剛從黑山頭過來帽驯。唉,我今天腦子短路啦书闸!本來是從黑山頭直接坐車來根河的尼变,結(jié)果在額爾古納的時候我以為到了,就下車了浆劲,然后又在額爾古納等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嫌术,下午才到。本來計劃去看馴鹿的牌借,結(jié)果也沒有去度气。”
“哦膨报,馴鹿你一定要去看看磷籍,特別棒!”
“真的嘛现柠!唉我恐怕看不成了院领,本來打算明天去看的,然后家里打電話說我舅舅給我找好實習單位了够吩,叫我趕快回去比然,所以我明早可能就要走了≈苎”
“扒糠ā万俗!就住一晚啊饮怯!我是大學生嗎闰歪?怎么還要實習啊硕淑!”
“對翱慰ⅰ!都要實習的置媳∮谡粒”
“哦∧茨遥”
我剛要問她是哪里人迂曲,在那個學校讀書,就聽到做飯的馬大爺?shù)踔らT在高喊:
“小伙子寥袭!吃飯啦路捧!”
我于是和她說:
“他們喊我吃飯了,有什么事你就找我按啤杰扫!”
“嗯,好膘掰!”
她又咧著嘴對我笑了一下章姓,我的眼睛就像照相機一樣咔嚓就把她的漂亮臉蛋永遠地鎖進了我的記憶里。
吃飯的時候识埋,不知怎的凡伊,我總是心不在焉的想起她。早早地扒完了晚飯之后窒舟,我便上客房的前臺那邊值班了系忙。臨走時老板小馬哥跟我說:
“那個,下次再有客人問洗澡水的問題惠豺,你就跟他們說咱這兒是蓄水式水箱银还,用完了就得重新燒,所以沒熱水了得再等個二十分鐘才行洁墙,別每次跑上跑下了见剩。”
我答應了一聲就上去了扫俺。
我不知道她在哪個房間苍苞,所以就假裝煞有介事地在客房的走廊里走來走去,希望能碰到她。轉(zhuǎn)了一會覺著無聊羹呵,便又下前臺去了骂际。
根河的夜幕緩緩地降臨了,我拉下走廊邊的電閘冈欢,那幢木式的兩層客房的邊邊角角處便顯出一連串閃耀的寶藍色燈光歉铝。七月的根河,有時候夜晚也才只有十幾度凑耻,外面冷清的很太示,我一直在想:“她會在干什么呢?”
沒想到一會兒我就有了答案香浩。我正坐在前臺的椅子上玩著手機类缤,忽然聽到有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朝我這邊走來,于是我從抽屜里熟練地拿出了蚊香準備對付他邻吭。
“哎咦餐弱!是你呀!在這里值班按亚纭膏蚓!”她看到是我,臉上就綻放出了花一樣的笑容畸写。
“哎咦驮瞧!”我?guī)缀鹾退瑫r發(fā)出驚訝聲。
“對呀枯芬!你在上面奥郾省!我還以為你出去了破停!”
“沒有翅楼,去外面買了點東西然后就回房間了尉剩。哎你們這里有蚊香嘛真慢?我怕晚上有蚊子±砭ィ”
“噢黑界,有,我去幫你點了吧皂林!”我拿了一盤蚊香朗鸠,又從桌面的盒子里拿出一只打火機。
“不用了吧础倍!你給我就好啦烛占!”
“哎哎沒事,這個沒支架不好點,我?guī)湍阋浼遥 ?/p>
“噢犹菇,那好吧!”
我看到她換了一件純白色的半袖睡袍芽卿,燈光斜斜地打在她的一邊揭芍,照亮了她淺栗色的長發(fā),窈窕的身段和荷葉邊的蕾絲裙擺卸例。她一轉(zhuǎn)身柔軟的頭發(fā)就擺動起來称杨,我拿著蚊香和打火機跟在她后面。
“你從哪里過來的呀?”我問她筷转。
“成都姑原。”
“哇旦装!那好遠耙逞谩!”
“是耙蹙睢店乐!從成都坐飛機到北京,然后從北京坐火車到哈爾濱呻袭,然后再從哈爾濱坐火車到滿洲里......”
“然后再從滿洲里一路玩到這里眨八?”我怕她一口氣說不完就接過來她的話。
“對白蟮纭廉侧!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跑這么遠出來玩÷ㄗ悖”
“哦段誊!”
大概沉默了一兩秒,橐橐橐的腳步聲充滿了整個過道栈拖。
“那你呢连舍?你在這里......”她突然問起我來。
“噢涩哟,我是這里的義工索赏。”
“義工贴彼?”她立刻來了興致潜腻。
“聽起來蠻好的哎!”
“嗨器仗!混吃混喝混玩來么融涣。”
“真好。那沒有工資嗎威鹿?”
“沒有妓盲。包吃住當然就不給工資啦!”
“我有一個朋友暑假也去做義工啦专普!她去的好像是那個叫什么島......”
“潿洲島悯衬。”我又幫她接話檀夹。
“對對對筋粗!就是潿洲島。她說她就整天買菜做飯然后吹海風炸渡,然后島上特呃呃別漂亮娜亿,特呃呃別舒服!”
說著我們就進了她的房間蚌堵。
“是啊买决,我也特別想去那里。哎吼畏,蚊香我就點在這里吧督赤!”我指著電視柜說道。
“可以呀泻蚊!”
我把一張白紙折成條躲舌,然后插在蚊香最里面的洞里,再把下面敞開性雄,疊成一條線没卸,蚊香就一動不動地立在了臺面上。
“喏秒旋!好了约计!”
“謝謝小哥哥!”她朝我輕輕地鞠了一躬迁筛,我特別地開心煤蚌。
“再給你一個,你睡前用瑰煎∑倘唬”
“謝謝俗孝!”
“沒事兒酒甸!”我頓了頓。
“嗯...你明天就要走嗎赋铝?”我問她插勤。
“噢,對呀,就去市里一趟買點東西就去坐車农尖∥隽担”
“唉,明天早上要干活盛卡,不然的話我就去送你了助隧。”
“不用啦滑沧!”
我一時想不起該說什么話并村,尷尬的杵了幾秒。
“那個滓技,加個微信吧哩牍!”
“好呀!”她爽快地答應了令漂。
“那明天走的時候注意安全跋ダァ!上車了說一聲叠必!”
“嗯嗯荚孵!”
“唉,只是沒有來得及看馴鹿纬朝,好遺憾吶处窥!”她最后說。
“放心玄组,我有空去拍給你看滔驾。”
“真的岸矶铩哆致!謝謝呀!”
我心里美滋滋的患膛,像個蜜桃一樣摊阀。
“好啦!那我走了踪蹬,有什么事就叫我胞此!”
“嗯好!”
我于是就緩緩地關(guān)上了門跃捣,腳步輕快地飛下了樓漱牵,嘴里哼著歌兒,心頭的小馴鹿撞來撞去的疚漆。
敖魯古雅鄉(xiāng)在根河市的西邊酣胀,距離市中心大約十公里刁赦,據(jù)說我國最后一批使鹿部落鄂溫克族曾經(jīng)就在棲息在這里。為了紀念他們闻镶,后人便在這片土地上建造了一座公園甚脉,現(xiàn)在許多人來根河就是為了一睹馴鹿的芳容。
上一次是小馬哥開車帶我去的铆农,因為那里沒有公交車到牺氨。我記得當時那個售票員還問我有沒有學生證,我剛高中畢業(yè)還沒有那玩意兒墩剖,便撒謊說我忘帶了波闹,結(jié)果她居然給了我一張半價票,然后擺擺手讓我進去了涛碑。說實話精堕,馴鹿真的沒什么好看的,我覺得和我在動物園看到的梅花鹿差不多蒲障,只是頭上的鹿角變大了一些歹篓。有許多人買了飼料拿來喂她們,我就在旁邊拍了幾張照片揉阎,去博物館看了看馴鹿和鄂溫克的歷史庄撮,之后就回去了。
自從決定第二次去之后毙籽,我便向小馬哥借了單反相機洞斯,然后還問他該怎么拍才更好看。我拿著相機對著院子里的向日葵練了練手坑赡,然后又給我們家的“芬兒芬兒”——我們都這么叫她——拍了幾張寫真烙如。我突然就對攝影有了特別大的興趣,心里想著以后好好學習拍照毅否,然后天天給她拍亚铁。
她離開后的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螟加。她昨晚給我發(fā)消息說她已經(jīng)在海拉爾等去北京的火車了徘溢,我想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哈爾濱了。于是我打點好行李準備出發(fā)捆探。我把相機斜跨在左肩上然爆,穿著那件我最喜歡的藍白條紋T恤和卡其色九分褲,耳機上播放著趙雷的《素年錦時》黍图,哼著小調(diào)歡快地出了門曾雕。打的太貴了,我就決定走著去雌隅。路上居然還碰上一個和我一樣徒步去敖鄉(xiāng)的人翻默,他把上衣系在自己的腰上,看來是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恰起。還看到一只流浪狗修械,自從上了公路之后就一直跟著我,令我有點心驚膽戰(zhàn)的检盼,于是我就在路邊撿了一塊石頭肯污,朝它那個方向扔了出去,它受了一驚吨枉,果然不跟了蹦渣。
我又一次來到了這個地方,我拿著相機貌亭,感覺她好像就在我身邊一樣柬唯。那一天,我拍了許多照片圃庭,但是總覺得不太滿意锄奢。
“哇!馴鹿剧腻!”她說拘央。
“這是野生馴鹿,在大興安嶺里书在』椅埃”我騙她說。這些照片其實是小馬哥在林區(qū)拍的儒旬。
“旁邊是白樺林嗎栏账?好漂亮啊栈源!”
“嗯嗯是的发笔。”
“你看凉翻!松花江了讨!”她發(fā)給我一段視頻。
“我來的時候也看到啦制轰!”我說前计,心里竊喜。
......
歸途中垃杖,我聽著歌男杈,心里想:“我要去成都找她〉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