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畔村的寇斌光,人高馬大回俐。他說過了年就83歲了逛腿,那應該是1942年生人。我和文保中心高強打問到他住在兒子家仅颇,就聯(lián)系的去了单默。公路邊的二層樓,他和兒子寇永平(寇三)忘瓦、媳婦和重孫子都在搁廓。問及石畔的家,寇永平說耕皮,父親以前兩三個月回去一次境蜕,現(xiàn)在有病不能自理,加之他們也要接送孫子凌停,打算常住粱年。寇老雖然在縣城住不習慣罚拟,沒有農(nóng)村安然台诗,也沒辦法。說起振華造紙廠赐俗,寇老很激動拉队,回憶起許多他小時候的見聞。為了敘述方便阻逮,下文轉(zhuǎn)成第一人稱粱快。
1947年前,我才幾歲歲叔扼。造紙廠人多事哭,我一天去個兩三回,就想蹭人家大灶上的飯币励,看見白面饃饃,就圪蹴在那等著珊拼。有大人吃不完的食呻,心好的給我,心操的丟泔水桶也不給,咱也不敢說仅胞。紙廠正式工大概有一百多人每辟,加上臨時工這些,有四五百人干旧。具體有多少渠欺?人來人往,我也記不住椎眯。名字叫做振華紙廠挠将,聽老年人講,是朱德辦的编整,我沒見過(首長)舔稀。聽說第一任廠長姓侯,安塞人掌测,第二任廠長叫王文昭内贮,是1947年以后的。胡宗南來了汞斧,房子都給燒了夜郁,軍隊駐扎在雨岔的老君寺,編號55旅粘勒。(我們一直等到國民黨撤了竞端,才敢回來。)
我爸爸是石匠仲义,從榆林下來在紙廠攬工婶熬。一開始馬蓮用旱碾子壓了,一天半筐筐都壓不下埃撵。后來造了個木機器赵颅,可大的危險了,一個木輪帶四個石轱轆壓了暂刘,一個石轱轆有膠碾盤那么大饺谬。水把那個大立輪子打轉(zhuǎn),大立輪跟前有那么個小輪輪谣拣。把石頭弄成槽子募寨,再把馬蓮撂到里面,把水放上森缠,往碎碾了拔鹰,把馬蓮弄成糊糊,才能做成紙了么贵涵。工廠地方就在大石崖底下列肢,有3米的落差恰画。在崖窯那里打壩,水深4米多瓷马,把水引過來拴还,沒有落差是推不動的。(建成后)洛河川人都過來看欧聘,輪子打的嗬愣嗬愣的響片林。那個立輪可勁大了,比平輪子有勁張怀骤,平輪是平轉(zhuǎn)了费封,我們用起來,滾碾子滾磨晒喷。
那年孝偎,副縣長邵忠明在雨岔收油田,來找我凉敲,陪著中央石化部的副部長衣盾,姓焦,人都叫他焦部長爷抓。焦部長說他曾在我們紙廠當過管理員势决,也就是司務長,管灶的蓝撇,住過的那個窯窯現(xiàn)在都還在果复。焦部長要跟老工人照相了,我說老工人都去世完了渤昌。
工廠一開始的那一百多人虽抄,大都是紅軍下來的殘務(殘疾),外地人独柑,聽見嗝啦啦說話咱聽不下迈窟。1947年以后,整頓后忌栅,當?shù)厝硕喑岛ǎ娱L人多。47年后索绪,隨著全國解放湖员,那些爛麻紙沒人要,就停下來瑞驱。廠子給了20多個老工人娘摔,把那些馬蓮給他們自己造自己賣,咱甘泉人給老人燒紙唤反,用馬蓮紙凳寺,一直堅持到60年嫡丙,工人還愿意干,收麻繩读第,造麻紙,糊窗子拥刻。
火柴廠又辦起來般哼,原來在磚窯灣吴汪,造洋火,用木什蒸眠,磚窯灣用完了漾橙,趁甘泉有木柴了,有大立輪帶機器楞卡,造洋火把把的霜运,造洋火匣(ha)匣的。帶著八蒋腮、九個機器淘捡。火柴廠又堅持了四池摧、五年焦除,甘泉不給批木柴了,太費木料作彤,裝洋火的箱子要拿木板訂了膘魄,不像現(xiàn)在是紙箱子,嫌費木材竭讳,不給批创葡。(火柴廠)圪蹴不定,搬到延安去了代咸,我們還給送機器去了蹈丸。機器是從山西弄過來的,上刻“閻錫山造”呐芥,老工人說逻杖,咱過去沒辦法造火柴,總不能一直用火鐮打火吧思瘟。機器裝在棺材里頭荸百,當死人那么運過來的,(相當不容易)滨攻。那么粗的木材够话,鏇成皮皮蓝翰,再造成棍棍,匣匣都是木什造的女嘲,一包洋火兩毛多分錢畜份。
1963年,甘泉也要辦火柴廠欣尼,恢復舊紙廠爆雹,廠長是李光華,他是紙廠過去的老工人愕鼓,又當過鄉(xiāng)長钙态。干了一年,想用機器造紙菇晃,下寺灣不通大車路册倒,連架子車路都不通,所以倒在麻子街清泉溝弄去了磺送。雖然質(zhì)量不好驻子,市上不讓廠子倒塌,縣上就那么二十多個工人估灿,用那個麻繩頭拴孤,問供銷社收些爛鞋,造麻紙甲捏。紙賣得不快演熟,也賠錢,縣上貼錢貼不起司顿,最后交到下寺灣鄉(xiāng)芒粹,又辦了二、三年大溜,也賠不起化漆。縣上辦了個紙廠钦奋,廠長是張萬發(fā)座云。交給鄉(xiāng)上辦,廠長是鎖崖窯的石有成付材。那一批人朦拖,石有成、莊普春厌衔、李德義這些人都已去世璧帝,只有薛鳳華在世。我說的這一段歷史富寿,說起來也簡單睬隶÷嗉校火柴廠一方面不給批木料,一方面縣上也要辦苏潜,鄉(xiāng)上也要辦银萍。辦了一餉,賠的蹭不定恤左,爛桿了砖顷。地方被下寺灣鄉(xiāng)政府拆了,蓋拖拉機站赃梧。
紙廠在石畔圪峁子是辦公室授嘀,這面兩道渠都有了,帶著家屬锣险。工人一年不回去蹄皱,婆姨娃娃帶著,給紙廠打零工芯肤。工廠在現(xiàn)在公路的對面巷折,石崖的那一面,臺子也大崖咨,有幾百間房子锻拘。曬紙都在房子里,壘的火墻击蹲,冬天燒著火署拟,干的快。
造紙的流程歌豺,全部用馬蓮推穷,老百姓賣了。下寺灣类咧、王坪山上都是馬蓮馒铃,可多了,我們溝里的馬蓮長得一墩一墩的痕惋,可多了区宇。老百姓用驢駝著來送了。送過來后值戳,派人把馬蓮草籽和草草都撿了萧锉。再把馬蓮泡在大水池里,泡上七述寡、八天柿隙,悶綿叶洞,再用白灰水腐蝕,用鍋蒸禀崖。鍋可大了衩辟。蒸罷,拿出來波附,再洗凈艺晴,用砍刀剁成一個尖(比劃有一指長),剁碎掸屡,壓成糊糊封寞,洗凈,再放在大水池里仅财,用棍子攪拌勻了狈究,要用那個好糊糊沫沫子,用竹簾子撈了盏求。木板一插抖锥,再一插,一個人一天能撈二百來張碎罚,也就是兩刀磅废。把架架拿上去,再撈荆烈,再干拯勉,撈的勻勻的,再用浮毛刷子憔购,一把往白灰墻上一刷谜喊,刷子一刷,紙一粘倦始,干了就利索了斗遏。和電視上演的一樣樣的,和蒲城造紙廠那一樣鞋邑。有二十多個撈紙的诵次,放兩排房子里。水被壩起來造紙枚碗,小河里的水就剩一點點逾一,公家造橋都能走。麻紙和現(xiàn)在看到的一樣大肮雨,馬蓮紙比粉連紙都大還長遵堵。燒火墻要用柴。
紙收起來,一百張一個字字(標識)陌宿,扎成扎子锡足,不知道幾千張摞成一摞子,一頭騾子駝那么兩摞子壳坪,好幾百斤重舶得。從鎖崖窯柳溝翻山過,從蘆坪下去爽蝴,路過臺莊沐批、棗園,送到延安蝎亚,毛主席要在延安辦公了么九孩。我們倆到延安翻山要兩天走,120里路发框。工廠養(yǎng)著二十多頭騾子躺彬,專門的運輸隊。過去駝紙缤底,回來駝給工人用的小麥、花生番捂、棗个唧。
禮拜天有晚會,放的棗设预、花生徙歼,群眾看,可以吃鳖枕,但不準往衩衩里裝魄梯。拿得多了,工人就說宾符,他那個大酿秸,拿了幾次了。工人演節(jié)目魏烫,有《兄妹開荒》辣苏、《大報仇》、《小二黑結婚》哄褒、《小女性》(就是大婆姨稀蟋,十二三的娃娃,娶的十八九的婆姨呐赡,兩個不合退客,弄離婚了。)大戲是一年兩次,三月一回萌狂,十月一回档玻,春里和秋底各演三天,派過來隴東劇團粥脚,搭戲臺窃肠,莊里人都看了。再就是從延安把縫紉機和布料駝過來刷允,裁縫跟著冤留,給工人換夏衣,藍布衫子树灶,白襯衣布衫纤怒,就在那里給工人現(xiàn)扎,再給工人發(fā)完天通,騾子再把縫紉機駝回去泊窘。過去還有汽燈,里面可以打氣像寒,比咱的老麻油燈亮烘豹。
紙廠一天三班制倒著,冬天凍冰诺祸,在房內(nèi)把木炭火煨上携悯,凍不定。有個磨坊筷笨,一年四季有四個人推磨憔鬼,給工人磨面,蒸著吃饃饃胃夏。上面有5間房轴或,一間倒的面,一間房倒小米仰禀,一間房倒黃米洁闰,一間房倒綠豆瓶摆,一間是小豆,熬稀飯。糧食是老百姓的公糧衡便,給你指著從哪兒開始梭纹,自王坪以下姥敛,甘泉以上都送到這浆劲,能頂上數(shù)了。麥子都是從延安送過來曙求,甘泉不產(chǎn)。肉能吃上,一個勁的買豬悟狱,那么大個豬圈喂了四静浴、五十頭豬了,吃得可美了挤渐。早起苹享,綠豆稀飯,蒸饃加咸菜浴麻,晌午白面蒸饃豬肉粉條子得问,晚上是和面,我等著吃饃饃软免。有菜園子宫纬,二十來個人專門種菜,有洋柿子膏萧、黃瓜漓骚,茴菜白。冬天從延安拉過來榛泛。
造紙廠蝌蹂,我知道延安只有這么一個,火柴廠也是曹锨,我知道了孤个。我大大是安塞沿河灣鄉(xiāng)茶坊,那有個兵工廠艘希,修理槍炮硼身,造手榴彈硅急,我那多年去看覆享,還撂著好多機器。延安姚店那個造紙廠就是從這里搬過去的营袜。造紙廠從什么時候開始撒顿,聽老漢們說,是從三五年后就開始了荚板。造出紙凤壁,拿過去讓毛主席寫去了。主席一寫跪另,說蠻好么拧抖,這比樺樹皮上寫要好么!
聽說當時洛川以上是根據(jù)地,黃陵都是國民黨占著了,我們的紙主要靠這里生產(chǎn)淌哟。當兵的說是有一個連迹卢,穿著黃襖子,紙廠一開始就有了徒仓。他們在山上蓋的房子腐碱,廠區(qū)用墻打嚴,工人晚上十點前必須回來掉弛,大門有站崗的症见,晚上也站崗著了,直到1947年就不站了狰晚。外地人多筒饰,有山西人,我爸爸稱呼人家王二爺壁晒、狗不利瓷们,說話哩哩亂亂的,吃著洋煙秒咐。廠房大谬晕,冬天在房內(nèi)晾,夏天在外搭棚子携取。
機器是鏇洋火皮的大攒钳,木轱轆子兩頭用滑輪頂住,這下把皮帶一搭雷滋,噌噌的不撑,就鏇成薄皮皮,薄厚由人定晤斩,機器轉(zhuǎn)著焕檬,刀子鐙著。鏇洋火把子要厚澳泵,鏇洋火匣要薄实愚,洋火把把出來就成溜溜了。只生產(chǎn)把把和匣匣兔辅。蘸洋火頭頭在延安東關辦著了腊敲,我去過,用油鍋蘸维苔,把子都栽上碰辅,把頭頭用油一扎。有磷光介时、松香没宾,再過去用烘干機烘干忍法,這下才裝匣匣,人工裝榕吼。過去的洋火不安全饿序,用鞋底一擦就著,后來才是安全火柴羹蚣。我們用擦洋火不要錢原探,我們過去要洋火是雙頭頭的,屬于廢品顽素,人家給拿麻袋裝咽弦,一駝就是幾十麻袋,一殼子裝的可以用半年胁出。
洋火叫“豐足”火柴廠型型,毛主席說“豐衣足食”的意思。紙廠叫“振華”造紙廠全蝶,紙是馬蘭紙闹蒜,郭紅旗說北京的博物館有這些紙張了。
木輪子是哪個技術員造的不清楚抑淫,縣上辦了鄉(xiāng)上辦绷落,我們溝里有個叫任則的人會修理了。木什用的拓蒿木始苇,木頭硬砌烁,就那么個,5天就要換一回橛子催式,就拿那個撥齒輪了函喉,其它木什上去就折了。木什與木什荣月,木什與鐵管呵、鐵機器里的珠子都互相磨了,沒有機油和黃油喉童,抹老麻油潤滑撇寞。鄉(xiāng)政府把房子拆了顿天,用木料堂氯,挖蓋拖拉機站,剩下輪子撂在那牌废,很久沒人張視咽白,再后來被老百姓砍了燒火了。
采訪罷寇斌光鸟缕,匆忙間忘了問他的經(jīng)歷晶框,還好與59歲的村支書白風強熟悉排抬,他在小隊、大隊當隊干32年授段,村里哪個有不熟悉的呢蹲蒲。白書記說,造紙廠在石畔目前羊圈那個圪嶗侵贵,長芋子(箬葉届搁、粽葉)的地方,過去有房有墻窍育,后來廢棄后被群眾翻著種地了卡睦,留下來的土窯洞數(shù)量還不少呢∈ィ寇斌光那時還小了表锻,家窮,身上不掛一絲乞娄,為了口吃的瞬逊,經(jīng)常往紙廠跑∫腔颍寇應該是目前對石畔造紙廠最能說清楚的人码耐,他本人也是個人物,早年在紙坊溶其、王坪這些發(fā)電站工作骚腥,與思文亮倒班。后來當了雨岔紅旗大隊第三任書記瓶逃,前兩任分別是潘長勇和張樹忠束铭。紅旗大隊管著從石畔到柴關山和醬窯子這大片地方。人能干厢绝,交過噸斤糧契沫、萬斤糧,被獎過飛鴿自行車和縫紉機昔汉。再后懈万,任雨岔鄉(xiāng)副鄉(xiāng)長,調(diào)任至勞山鄉(xiāng)臭河子的玻璃絲綢廠靶病,企業(yè)改革会通,買斷工齡回鄉(xiāng)。育有三子一女娄周。
寇斌光老人雖至耄耋之年涕侈,記性很好,思維清晰煤辨。他的講述繪聲繪色裳涛,信息量大木张,作為史料研究彌足珍貴。查閱網(wǎng)絡端三,雖然有邊區(qū)造紙和火柴廠的資料舷礼,但涉及到甘泉石畔的極少,振華造紙廠與豐足火柴廠規(guī)模大郊闯、產(chǎn)量高且轨、持續(xù)時間長,無疑是邊區(qū)輕工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虚婿,有力支持了中國革命旋奢,對于它的研究不能缺失。我在整理時然痊,盡量遵從口述者的段落思維與語言特色至朗,讓口述歷史追求本真,為紅色文化研究拋磚引玉剧浸。另外锹引,拙見,雖然痛失包括水車在內(nèi)的生產(chǎn)工具和車間廠房唆香,現(xiàn)有舊址仍有必要進行勘查和甄別嫌变,如能部分恢復其舊貌,找回其價值躬它,發(fā)揮其影響力腾啥,將為甘泉文旅事業(yè)及大峽谷開發(fā)增添新元素新靚色。
2024.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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