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朋友的推薦下堤瘤,趕在點映的最后一個晚上去看了《我不是藥神》。
前半場混在人群中浆熔,嘻嘻哈哈笑個不停本辐。
中場開始壓抑,胸口堵得慌医增,整個影廳都陷入了沉默慎皱。
后半場大家紛紛窸窸窣窣掏紙巾,每當(dāng)劇情撕開一個裂口叶骨,嗚咽聲就在我身邊此起彼伏宝冕,而我,打了一個激靈邓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已經(jīng)順著臉頰地梨,滑過脖子,一路向下的每一寸肌膚都顫栗不止缔恳。
電影結(jié)束后宝剖,很多人依然沒有從劇情中抽離出來。我們一動不動地坐著歉甚,靜靜地聽完了主題曲《只要平凡》万细。幸好這首歌足夠溫暖細(xì)膩记罚,能夠消解掉觀影過程中產(chǎn)生的負(fù)面情緒契沫。
人生真是太苦了,但我們還是要對未來報以美好的期待。
我不想從專業(yè)的影評角度來分享這部電影匙监,一來有比我更適合担锤、更有能力的人做這個事不翩,二來從觀感來說齿诞,我覺得這就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國產(chǎn)電影,絕屬上乘之作献起,我恨不能推薦每一個認(rèn)識的人都去看一下洋访。
看看一個人的一生中,會經(jīng)歷哪些絕境谴餐,衰老姻政、貧窮、疾病甚至死亡岂嗓?當(dāng)面對不可逾越的絕境時汁展,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呢厌殉?
我喜歡這部電影的英文名字「 Dying to survive 」食绿,向死而生,這啟迪了我年枕,熱愛生命炫欺,保持健康乎完,關(guān)愛家人和朋友熏兄。
別再覺得人生無聊了,對于有些人來說树姨,好好地活著摩桶,都是一種奢望啊。
2
電影里的每一個人物帽揪,都有豐富的層次硝清,表演可圈可點。
無論是油膩落魄的中年男人程勇转晰,還是在夜場跳鋼管舞的單親媽媽劉思慧芦拿,抑或是為了妻兒努力活下去的上海小男人呂受益,以及在法情之間徘徊的曹警官查邢,甚至猖狂的假藥販子張長林蔗崎,所有角色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都能找到類似的原型。
但是最讓我揪心的人物扰藕,叫彭浩缓苛,因為他擁有一頭爆炸似的黃頭發(fā),大家經(jīng)常叫他黃毛邓深。
黃毛的人生未桥,只活到20歲就結(jié)束了笔刹。
接下來,我盡量用最真實和最豐富的細(xì)節(jié)冬耿,來白描出他這短暫的一生舌菜,來去之間,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淆党。
黃毛第一次出場酷师,當(dāng)時的那個氛圍,就暗示了他是一個狠角色染乌。
他一把拉開“王子印度神油”面包車的后拉門山孔,在呂受益這個懦弱的上海男人,驚惶的目光的注視下荷憋,公然從藥箱里搶走了3瓶藥台颠。
雖然穿著同樣邋里邋遢,但黃毛看上去侵略性更強勒庄,他的頭發(fā)猶如雜草叢生串前,一雙眼睛銳利有神,不難預(yù)估实蔽,破衣爛衫下一定是副精壯有力的小身板荡碾。
呂受益半是驚嚇半是害怕,好一會才跟黃毛扭打起來局装。當(dāng)然是敗下陣來坛吁,他根本不是黃毛的對手,只能眼看著黃毛囂張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铐尚,在原地采取語言攻擊拨脉。
突然,黃毛又折回來了宣增,他慢悠悠地把遺落在地上的一瓶藥撿走了玫膀,呂受益拿他無可奈何。
“這小孩也是個病人爹脾,因為得了這個病帖旨,不想拖累家人就從家里跑出來了×榉粒”上海白血病病友qq群的群主劉思慧說解阅。
“那他也不能搶我的藥啊闷串!”
暴躁的程勇帶著呂受益追到了屠宰場瓮钥,這是黃毛工作的地方。眼見來者不善,黃毛來不及摘下沾滿血跡的工作服碉熄,左閃右躲桨武,騰挪飛移,從屠宰場竄了出去锈津,他踹倒了一個恰好路過的自行車行人呀酸,騎上車子瘋狂逃命,在他身后琼梆,程勇和呂受益也上了面包車性誉,一場緊張的追擊戰(zhàn)開始了。
最終茎杂,面包車撞上了別的車错览,黃毛自己也在一個下坡滑倒,他被程勇捉了個正著煌往。
當(dāng)程勇一邊喊著“讓你偷藥倾哺!讓你偷我的藥!”一邊毫無憐憫地踢打黃毛時刽脖,黃毛沒有任何反抗羞海,他只是抱著頭,蜷縮在地上曲管,一副任憑處罰的模樣却邓。
窮人或許就是賤命吧,我想院水,這一刻我的心里有無盡的心酸腊徙。
程勇跟著黃毛去他的住處收藥,發(fā)現(xiàn)黃毛住在一個條件簡陋不堪衙耕、多人混居的工友宿舍昧穿,而且勺远,這屋子里有好幾個人橙喘,同黃毛一樣,都是白血病患者胶逢。
藥厅瞎,基本收不回來了,黃毛不僅自己吃初坠,他還給別人吃和簸。
還錢也不現(xiàn)實,他根本沒有錢碟刺,于是程勇只好脅迫黃毛以勞力入股他的販藥團(tuán)伙锁保。
卸貨、搬運、分發(fā)爽柒,黃毛任勞任怨吴菠,但他其實看不起程勇賺救命錢,于是總是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浩村,正臉也不給一個做葵,側(cè)著身子表明自己倔強的態(tài)度。
但另一方面心墅,他又覺得程勇做了好事酿矢,盡管他不愿意承認(rèn),但程勇的確把比正版藥便宜很多的仿制藥賣給了更多的病友怎燥,讓他們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瘫筐。
于是就出現(xiàn)了那么一幕,第一次分紅時铐姚,程勇給其他四個人都分了錢和藥之后严肪,他跟黃毛說;“黃毛你欠我的債還清了谦屑〔蹬矗”黃毛抓起自己的衣服,悶著頭就要往外走氢橙。
“等等……”程勇拿出了給黃毛準(zhǔn)備的那份錢和藥酝枢,劉思慧趕緊拉住了別扭的黃毛,許久悍手,黃毛面對程勇帘睦,終于軟了下來,“謝謝坦康】⒏叮”
“謝謝誰啊滞欠?”賺得衣缽滿盆的程勇心情大好古胆,他調(diào)侃著黃毛。
在周圍人的攛掇聲中筛璧,黃毛決定和程勇走到統(tǒng)一戰(zhàn)線逸绎。“謝謝勇哥夭谤」啄粒”
于是一起度過了一段快樂時光,我甚至懷疑朗儒,那簡直是黃毛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颊乘。
從前他沒受過多少教育参淹,沒有錢,買不起藥乏悄,為了不給家人增加負(fù)擔(dān)承二,他背井離鄉(xiāng),來到上海這座巨大的城市四處飄零纲爸。
他就像一條野狗亥鸠,沒人在意他的存在。這個年輕的生命识啦,唯一能做的负蚊,只有等死。
而現(xiàn)在呢颓哮,他跟著勇哥家妆,賺了錢,有藥吃冕茅,還能幫助其他的病友伤极。而且,這個五人的販藥團(tuán)伙姨伤,雖然大家的人生劇本各不相同哨坪,但都處在困境中的他們,反而彼此照拂乍楚,惺惺相惜当编,越來越有家人的味道了。
我喜歡他們分工協(xié)作的畫面徒溪,喜歡他們吵吵鬧鬧喝酒的樣子忿偷,也喜歡看他們打牌時眉來眼去各自懷著小心思。
黃毛也喜歡臊泌,所以他冰霜一樣的保護(hù)色融化開來鲤桥,露出了青春少年本該有的陽光笑容。
甚至渠概,為了這些“家人”茶凳,他一點都不吝惜自己的一腔孤勇和赤誠之心。當(dāng)領(lǐng)班叫劉思慧去跳舞時高氮,他暗暗地握緊了手中的酒瓶慧妄;當(dāng)神父被假藥販子的保安們圍攻時顷牌,他第一個赤手空拳地沖了過去剪芍。
他原本就一無所有,無非就是靠著一條命硬剛窟蓝,所以他什么都不怕罪裹。
我第一次為這個少年所心傷饱普,是他們那次散伙飯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状共,一如既往地圍坐在一起打趣吃飯套耕。幾分鐘后,火鍋里依然有騰騰的熱氣冒出峡继,但空氣卻十分冰冷冯袍。
程勇說他準(zhǔn)備洗手不干了,他上有老下有小碾牌,他害怕坐牢康愤。大家都覺得他喝了酒,在說醉話舶吗。于是他像一個火藥桶一樣爆炸了征冷,充滿殺傷力的話語灼傷了所有人的心。
“我又沒有白血彩那怼检激!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得他媽的感謝我!……”
“你還是人嗎腹侣?”黃毛隱忍地問出這句話叔收。
而后,他第一個站起來傲隶,倒了滿滿一杯酒今穿,一飲而盡,然后把玻璃杯捏成了碎渣伦籍,一手的鮮血蓝晒,是他最后的絕望和無力。
但他早已習(xí)慣被這個世界所拋棄帖鸦,一轉(zhuǎn)身就消失在昏暗的雨天里芝薇,從此繼續(xù)做一條野狗。
再見程勇作儿,就是呂受益的告別儀式了洛二。
程勇走出呂受益的家門,穿過那條窄窄的走廊攻锰,兩邊的白血病人晾嘶,目光像一道道鐳射光線似的,把他穿透了娶吞。
他努力回避著這種沉重垒迂,卻最終還是在走廊的盡頭,下意識地那么一回頭妒蛇,被黃毛吃著橘子淚流滿面的樣子擊潰了机断。
或許那個時刻楷拳,程勇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有另一個自己在大聲咆哮吏奸,“他才20歲欢揖,他想活著有錯嗎?他有什么罪胺芪怠她混?”
于是他又開始賣起仿制藥,從前5000泊碑,現(xiàn)在500产上,他想救黃毛,想救所有能救的人蛾狗。
有那么一天晋涣,程勇和黃毛在碼頭不咸不淡地聊天。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沉桌⌒蝗担”程勇淡然地說。
“以前是留凭〉瓒螅”驕傲的黃毛遞來一個睥睨的眼神,卻十足真誠蔼夜。
“你為什么不回家兼耀?”
“回家會把他們嚇?biāo)腊桑麄円詾槲以缇退懒饲罄洹瘤运!?/p>
“有時間剪剪頭發(fā),回家看看吧匠题≌兀”
……
剪完頭發(fā)的黃毛,酷似蕭敬騰韭山。如果這是他新生活的開始該有多好啊郁季,能夠像個人似的,體面地钱磅,好好地生活下去梦裂。
可是他卻早已把自己命運的劇本寫好,他愛憎分明盖淡,心懷大義年柠,即使在社會最底層茍且,但他絕不偷生禁舷。
當(dāng)他聽到碼頭的保安正在跟警察泄密時彪杉,他一路狂奔回裝貨點毅往,僅只給了程勇一個復(fù)雜的眼神牵咙,來不及說上一聲再見或者感謝派近,就開著車自己逃跑了。
他要保全程勇洁桌,讓自己陷入困境渴丸,他真的無所謂。
我永遠(yuǎn)都會記得黃毛那個帥氣的眼神另凌,他從搖下的車窗向外望谱轨,挑釁地看著曹警官。
他一路橫沖直撞吠谢,與命運大賭一場土童,最后,終于沖鋒陷陣工坊,逃離了幾輛警車的圍追堵截献汗,來到了自由世界的大門口。
卻也與此同時王污,“砰”罢吃,被一輛貨車撞飛。
帶著少年得意的微笑昭齐,帶著成功征服這個世界的自豪尿招,漫天的藥片紛紛灑灑為他慶祝,20歲的黃毛阱驾,永遠(yuǎn)地離開了就谜。
他生來就是血性男兒,死去時里覆,自然也悲壯萬分吁伺。
可是他原本已經(jīng)鼓起勇氣想要活下去了啊,曾經(jīng)抱著一顆將死之心的他租谈,已經(jīng)重新燃起了對生命的渴望了袄貉佟!
“他才20歲割去,他想活著有錯嗎窟却?他有什么罪啊呻逆?”雙眼猩紅的程勇夸赫,不知道該向誰追問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抓住曹警官咖城,歇斯底里地發(fā)泄茬腿。
曾經(jīng)他的確丟下了呂受益沒有管他呼奢,所以呂受益才會因為吃不起藥而病情惡化,最終自殺解脫切平。呂受益的命里握础,有他程勇的罪,這個他認(rèn)悴品。
可是他已經(jīng)盡力救黃毛了禀综,他給黃毛尊重,他像愛自己的兒子一樣苔严,努力地幫助著這個少年定枷,可是為什么,他拼盡全力届氢,黃毛還是死了呢欠窒?
程勇想不明白,無法與自己和解退子,于是岖妄,在最終被警察抓捕,通往監(jiān)獄的路上絮供,他看到了呂受益和黃毛的幻影衣吠。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展露著健康壤靶、輕松缚俏、陽光的笑容,仿佛從未被疾病所困擾贮乳,抑或是終于被治愈忧换,從此遠(yuǎn)離病魔,過一個普通人該有的生活向拆。
這一切是程勇最想看到的亚茬。
3
說一點影片之外的話吧。飾演黃毛的章宇浓恳,今年已經(jīng)36歲了刹缝,但他那雙眼睛所傳達(dá)出的,不向命運和這個操蛋的世界低頭的勁兒颈将,完全就是20歲大男孩該有的精氣神梢夯。
我認(rèn)為這才是所謂的少年感,或者說是少年心性晴圾。
在一次宣傳路演中颂砸,主持人問章宇怎樣理解黃毛這個角色,章宇說,他給自己找了個人物的圖騰——流浪的野狗人乓,他也一直穿著那件T恤勤篮,純白底的,胸前有兩個紅通通的大字“野狗”色罚。
在黃毛死后碰缔,程勇來到黃毛生前所住的那間工友宿舍,他坐在黃毛的床位上保屯,看著那張磨出毛邊的全家合影手负,看著黃毛已經(jīng)買好的回鄉(xiāng)火車票涤垫,痛哭不止姑尺。
鏡頭一掃而過,我注意到蝠猬,火車票上的乘車信息寫著:上海 → 凱里切蟋。
啊,是凱里啊榆芦,是《路邊野餐》里那個如詩如夢的凱里柄粹。
閉上眼睛,我相信黃毛的靈魂一定能夠抵達(dá)故鄉(xiāng)匆绣,從此被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所呵護(hù)驻右,不必在外面的世界顛沛流離。
出走半生崎淳,歸來仍是少年堪夭,他做到了,他永遠(yuǎn)地做到了拣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