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晴天身辨。陽光溫暖丐谋,天氣寒冷。冰冷中透著溫暖煌珊。
因為是新年笋鄙,從感念里就透著一種內(nèi)在的“喜慶”。似乎做什么都要和“辭舊迎新”怪瓶、“新年新面貌”聯(lián)系在一起萧落。
這是我的35歲的新年。
在我的愈來愈清晰的記憶里洗贰,不找岖,應(yīng)該說是越來越感懷的記憶里。清晰是孩童的驚人的記憶的描述敛滋,現(xiàn)在许布,一種不怕說起生老病死的復雜的情緒,模糊了記憶绎晃,但令記憶和現(xiàn)實更有了一份厚重和醇香蜜唾。
越來越覺得日子跑在了生命的前邊。以沖刺的速度奔赴在以自然生命的死亡為終點線的跑道上庶艾。我很想讓它慢下來袁余,輕輕地撫摸著它說,不用著急咱揍,這不是比賽颖榜,你可以停下來,甚至倒著走煤裙。這是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對匆匆人生的強烈的不由自主的焦慮的吶喊掩完,可惜,終究是徒勞硼砰,生命已經(jīng)駛過了所謂的世界末日且蓬。它越跑越快了。
在這匆匆里题翰,我所有的愿景輕薄而又沉重恶阴。在這宏大的時空面前,我有什么可以展示呢遍愿?就像在成人面前出盡丑態(tài)卻不自知的牙牙學語的嬰孩存淫,在時空面前,我的所有的理想輕到了沒有一絲分量沼填,它們?nèi)缫涣m埃桅咆,在浩瀚的宇宙間漂浮。但它卻壓倒了我坞笙,我的自然生命的內(nèi)在宇宙始終對它惟命是從岩饼,它在這個宇宙的核心發(fā)號著無聲的命令荚虚,我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為它而盡力。
這是我的宿命籍茧,雖然我在宇宙間版述,與塵埃毫無二致,永恒地結(jié)合分解轉(zhuǎn)化寞冯。但我的內(nèi)在的宇宙卻是以我的自然生命為寄托渴析,我不能疏忽它忘記它,我要為了它吮龄,同時也是為了我俭茧,為了這個獨立存在的我而須臾不可懈怠。
從今天起漓帚,我要把說過無數(shù)遍的那句話再呼喊一次:在一個新的起點母债,我的人生再次全面地起航。
這次尝抖,我要虔誠地守護它毡们。
二
陽光透過窗簾,將朦朧的橙色彌漫向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昧辽。想著外面的冷風衙熔,蜷在被窩里的每一塊肌體都無一例外地更加蜷縮。
忽然就想起來家鄉(xiāng)的燴菜奴迅。這是我的持久的一種欲望青责。
人的欲望的獨特之處,就在于將其巧妙地偽裝成思想取具,然后借思想之名滿足欲望。特別是在欲望與現(xiàn)實既有巨大差異又有契合之處的時候,欲望總會以各種方式各種形態(tài)冒出來扁耐。
我毫不掩蓋暇检,想起家鄉(xiāng)的燴菜,是因為著寒冷的天和溫暖的被窩的現(xiàn)實婉称,喚起了我對家块仆、對關(guān)懷、對恩愛王暗、對美麗悔据,還有對食物的欲望,而這欲望一定在某個時候曾經(jīng)讓我感到過極致的滿足俗壹。比如科汗,在近30年前那個昏黃的燈光下桌粉,在那個燒著煤火的炕上澳叉,奶奶一邊在火上烤熱我的棉襖魏烫,一邊說起來起來沐鼠,放炮啦,吃飯啦坤检。我不由自主地裹緊被子兴猩,同時無限羨慕地望向狹小的木制的窗戶外面的白光。
和小雷(領(lǐng)導的司機)一起出去買來了香菇早歇、茄子倾芝、豆腐、豆角箭跳、豬肉蛀醉、粉條。從來沒正式做過飯的我自告奮勇要當主廚衅码,但一到廚房就遇到了難題:這些食料到底應(yīng)該按照什么順序和時間放到鍋里呢拯刁?無奈還是把主廚的位置讓給了小雷,我只是打打下手逝段。顯然他也不怎么熟練垛玻。這給了我插嘴“指導”的機會。小雷嫌我多嘴奶躯,嘟噥著說聽起來你好像很會做帚桩,誰不知道你是見過、吃過嘹黔,只是想象著該做成什么樣子罷了账嚎。這話倒是一語中的。兩個人就這樣忙忙呼呼一中午儡蔓,好歹做成了一鍋菜郭蕉,并且味道還不錯。
在我印象中喂江,我所有的直系長輩召锈,只有奶奶沒有打過我,哪怕是輕輕拍我一下都沒有获询。村里人說起奶奶涨岁,都會說真是個好人啊。奶奶的慈愛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完全成了溺愛吉嚣。以后30多年并且還將繼續(xù)向前的人生梢薪,我無疑備嘗了這種溺愛帶來的惡果。但是對于奶奶尝哆,我能有一絲一點的責備嗎秉撇?奶奶一生多病多災,她的向好向善的心,已經(jīng)為她帶來了一定的福報畜疾,她的對我的溺愛赴邻,讓攪蠻無理的我遭受挫折的同時,也為她帶來了因為我而額外付出精力的代價啡捶。特別是當我真正懂得深愛我的奶奶時姥敛,她已經(jīng)離我而去,并且她的所有在民俗中要隆重紀念的忌日瞎暑,我都沒有趕回去參加彤敛,這難道是對她和我的懲罰?
奶奶叫我起床的影像了赌,曾多次閃現(xiàn)在我感到冰冷墨榄、痛苦和孤獨的時候。奶奶做的飯很難吃勿她。這是我的客觀的判斷袄秩。那時候我的家境還是不錯的,但奶奶做飯從來就舍不得放油逢并,加上佐料不會搭配之剧,做出來的飯只能說是做熟而已。這也讓我更多了一份不想起床的念頭砍聊。任憑奶奶怎么說背稼,我一般都會不管不問,任憑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棉襖熱了玻蝌,快起來蟹肘,飯冷了,放鞭炮了俯树,吃餃子了帘腹。
這一次,奶奶拿著烤熱的棉襖走近我聘萨,說快起來竹椒,你媽把飯做好了,不早點吃就沒有肉吃了米辐。我雖然極不情愿忍受溫暖與冰冷交叉瞬間的煎熬,但饑餓感還是戰(zhàn)勝了觸覺的痛苦书释,我乖乖地起了床翘贮。因為我知道媽媽輕易難得做一次飯,但媽媽做得飯卻是我認為普天之下最香的飯菜爆惧。上小學前狸页,媽媽都在廠子里上班,我基本都是奶奶帶大的。媽媽偶爾做的每餐飯芍耘,我都覺得味美無比址遇,特別是有奶奶做的飯菜比照。因此斋竞,我不放過任何一次媽媽狂吃媽媽做飯的機會倔约。
其實,奶奶只是撒了個謊坝初。按照家鄉(xiāng)的規(guī)矩浸剩,初一早上是要吃餃子的,中午則是吃燴菜鳄袍。我在半上午起來绢要,自然只能吃點早上的殘飯,卻與午飯還有一段距離拗小。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重罪,我又吃到了美味無比的燴菜。
時代發(fā)展著哀九,慢慢似乎都開始在節(jié)日開始吃炒菜了剿配。并且成了誰家富誰家窮的一種評價標準。那是八十年代末的事勾栗,生活水平剛剛有了大幅度提升的人們惨篱,開始用一種無關(guān)好不好就看有沒有的心態(tài)開始審視一切。我當然也不例外围俘,和大家一起陷入了近似盲目的對比炫耀中砸讳。但我對潛意識里肯定沒有忘記那一鍋美味無比的燴菜。
這幾年回老家界牡,媽媽只要問我吃什么簿寂,我總是不假思索的說吃燴菜。但是我發(fā)現(xiàn)宿亡,隨著歲月變遷常遂,媽媽做的燴菜越來越變得不太合我的口味。我知道挽荠,我在往多彩繽紛的塵世融入克胳,而媽媽卻在韶華漸逝中老去。我們的共同的東西越來越少圈匆,也越來越珍貴漠另。
我和小雷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鍋燴菜。我來不及細細回味這些曾成為人生某個階段快樂源泉的味道跃赚,迅速回到了現(xiàn)世的生活中笆搓。我想著今天有什么還沒完成,明天有什么人事物需要應(yīng)對。
三
在理發(fā)店修理頭發(fā)满败,和理發(fā)師閑聊了起來肤频。小伙子說起了自己的祖輩父輩。說曾祖父曾是個貨郎算墨,歷盡艱辛走南闖北由小到大一點點攢成了不小的家業(yè)宵荒,結(jié)果卻被當成了“罪大惡極”的地主老財,活活給人打死了米同,家產(chǎn)被分了個凈光骇扇。“我家的財產(chǎn)時辛勤勞動致富的面粮,又不是靠剝削窮人起家的少孝,憑什么要批斗,還把家產(chǎn)搶光鞍静浴稍走!”,小伙子義憤填膺地說柴底,似乎幾輩子都在想著出這口惡氣婿脸,末了還問我,現(xiàn)在入黨還查成分不柄驻?
小伙子是80年代末出生的狐树,他的話里既有對那個荒唐年代的憤慨,也有當代年輕人容易出現(xiàn)的無知鸿脓。這種對歷史對時代若即若離地態(tài)度抑钟,恰好反映了這個時代從自我角度出發(fā)、漠視全局野哭、不問大勢的無擔當意識和自我意識在塔。但小伙子訴說的卻是一個異常沉痛的現(xiàn)實,并且正是被一種畸形的意識形態(tài)左右的所謂“擔當意識”和“大局意識”拨黔,讓那些最最熱愛這片土地蛔溃、最最勤勞的那些人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歷史的那些細節(jié)曾經(jīng)深深地刺痛過我篱蝇。因為我的家庭贺待,就是其中的一個。
我的祖上在光緒年間從山西洪洞縣遷至現(xiàn)在的住地零截。南山上的大部分田地都是我的高祖用雙手一點點的開墾出來的狠持。都全國解放時,家里的田地只剩下了30畝瞻润。那時候我家是一個有十幾口人的大家庭。當家的高祖母是一個信奉靠儉省才能持家的主婦,在她的統(tǒng)一調(diào)度下绍撞,男人種地正勒,女人拉磨放牛做飯。但飯是讓男人吃的傻铣,女人只能吃用剩下的飯和著水煮出來的湯章贞。我奶奶一說到那時的生活就兩眼泛淚,說家里攢了成垛成垛的糧食非洲,可就是不讓吃鸭限。用我高祖母的話說就是“饑荒來了怎么辦”。
農(nóng)村人的低頭干活始終比不上抬頭看天的人两踏。50年代末败京,轟轟烈烈的農(nóng)業(yè)合作化開始了。除了穿和住這兩個無法“合作化”的物質(zhì)資料外梦染,所用的生產(chǎn)生活用具赡麦,包括那些成垛的糧食都充了公。這一下帕识,那些寅吃卯糧泛粹、好吃懶做的有了飯吃,而高祖母則氣極成病肮疗,沒多久就去世了晶姊。
我的高祖父是當?shù)赜忻奈幕恕<抑胁貢醵辔被酰ㄈ宓狸庩柮茄谩K惠呑咏虝恕⒄疾忿r(nóng)事超歌,唯一愛的就是那一柜子的線狀古書砍艾。不幸的是,那個年代破四舊巍举,高祖父把書全部藏在了某個地方脆荷,卻被他的一個學生告了密,把所有的書抄了去懊悯。但據(jù)爺爺奶奶講蜓谋,那些書并沒有燒掉,而是被那個學生和一同來抄家的大隊干部瓜分了炭分。高祖父也因此臥床不起桃焕,沒幾年逝去了。
還有許多細枝末節(jié)捧毛,我不想再去觸及自己敏感的心靈观堂。我只是想让网,如果當今流行的諸如利己主義、拜金主義穿越到了那個年代來流行师痕,會不會就沒有那么多的悲劇重演了溃睹?因為利己和拜金的背后,總還是在推崇個人的奮斗胰坟,而不是就這么不問青紅皂白不講人權(quán)法治的國有化因篇、公有化吧?
四
今天是二十四節(jié)氣里的小寒笔横,上午坐在辦公室里都感到了陣陣寒意竞滓,便穿上了一直未穿的毛衣。午飯后碰到了門診部的醫(yī)生吹缔,閑聊起最近的身體狀況商佑,他建議我去做個核磁,說不能老是拖著涛菠,覺得不舒服就去看莉御。我說等天氣暖和了再說吧,你看穿得這么厚俗冻,做膝蓋還要脫褲子躺在那里十分鐘礁叔,多冷啊。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怕冷迄薄,后來才知道琅关,原來這幾年我就沒在真正的冰冷中呆過。每天聽著天氣預報說零下多少度讥蔽,而身體卻一直在溫暖的房間里呆著涣易,使我的觸覺和思維把零上二十攝氏度和零下十攝氏度等同了起來。想到中央領(lǐng)導身體力行提倡改進作風冶伞,是何等英明敏銳新症!有多少官員還拿著N多年前吃過的一點苦說事,用著陳舊的响禽、慣性的思維來治政徒爹,還以為自己對現(xiàn)在的基層和底層了如指掌呢。
這么一想芋类,就想起了自己那些艱苦刻苦卻異陈⌒幔快樂的歲月里的一些事。在我的印象中侯繁,家鄉(xiāng)有個不成文的風俗:不管誰的婚嫁儀式胖喳,一般都在秋后到春節(jié)前這段時間舉辦,婚禮前一天晚上贮竟,男方一般都要在自家附近露天放映一場電影丽焊。很多村落也都是在秋后或初春請來戲班子较剃,鑼鼓喧天唱上幾天大戲。這個時候粹懒,也是我們這些小孩子最忙的時候重付。經(jīng)常是跟著人流跑到幾里甚至十幾里外的地方看電影看大戲。其實現(xiàn)在想來凫乖,也就是湊湊熱鬧,尤其是唱大戲弓颈,基本就沒怎么聽過帽芽,大都是為了那些擺著糖糕油條包子、賣著各色零食和小玩具的地攤?cè)サ摹?br>
北方的秋后和初春翔冀,盡是蕭殺景象导街。尤其到了晚上,寒凝大地纤子、冷風刺骨搬瑰,在外面站上一會,從頭到腳都能凍僵控硼。就是這么惡劣的條件下泽论,缺少娛樂的村民們卻興致高昂樂此不疲,只要聽說那里唱戲或放電影卡乾,都會搬個凳子蜂擁而至翼悴。特別是唱大戲,下午散戲后幔妨,都會很默契地把凳子都留下來鹦赎,吃了晚飯接著看。很多家庭還專門用石頭壘了一排排的樁子误堡,宣示在唱大戲期間這是自己的“地盤”古话。
放電影看大戲期間,有時候遇到異常寒冷的天氣锁施,就會有年輕人把村人用來喂牛的玉米桿陪踩、秸稈抱來點著,圍成圈子邊烤火邊看沾谜。這個時候往往會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的罵聲嘆息聲膊毁,但頃刻就被年輕人的快樂的笑聲和戲臺上的唱腔電影里的喧囂淹沒,甚至有幾個嘴里嘟噥著“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的大爺大伯也會擠過來在火苗上搓搓手基跑。
這些場景發(fā)生在大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婚温。那個時候的生活水平遠不如現(xiàn)在,農(nóng)村里最好的御寒設(shè)備可能就是羊皮襖和軍大衣了媳否≌っ可是荆秦,就是在那么嚴酷的自然面前,許多人果斷地走到冰雪嚴寒里力图,用肉體的痛苦換取精神的愉悅〔匠瘢現(xiàn)在偶爾想起那些場景,我的褲管里似乎都在颼颼地灌著冷風吃媒∪拷椋可是在那個年代,那種痛苦擋不住邁向冰凍的腳步赘那,那種愉悅讓人甘愿忍受饑寒刑桑。
今天的這個時刻,擱在那個年代募舟,說不定又在放電影了祠斧。不過現(xiàn)在,當年在各個村落叫奔跑過的人拱礁,有的可能剛從高檔酒店酒足飯飽走出來琢锋,有的可能在私人會所里自在的消遣著,有的可能斜靠在有暖氣的房子里的舒適的沙發(fā)上看著電視上著網(wǎng)呢灶。他們已經(jīng)不懂得怎樣去享受那種冰寒吴超。他們的四周暖流滾滾,但也再找不到那份持久的愉悅了填抬。
五
在領(lǐng)導家里翻看記錄故鄉(xiāng)影像的一套書烛芬,從解放前一直到現(xiàn)在,有與政治結(jié)合緊密的社會活動飒责,有為故鄉(xiāng)建設(shè)作出各種貢獻的風云兒女赘娄,有滄桑變遷的風土人情『牝龋看著這些影像遣臼,有一種特別的情愫。春秋一甲子拾并,彈指一揮間揍堰。那些曾有過的、正失去的嗅义、日新月異的屏歹、徒留傷感的記憶,似乎影影綽綽地涌過來之碗,卻又在一瞬間化為灰燼蝙眶。
我相信,每一位故鄉(xiāng)人都能從中讀出不一樣的信息褪那。而我幽纷,就被一副普通的甚至略顯土樸的照片吸引住式塌。透過它,我又看到了沿著沙土地滿面煙灰色扛著鋤頭拿著鐮刀走過來的那一群群質(zhì)樸無華的鄉(xiāng)人友浸。
22年前我13歲峰尝。那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年代。第一次去那個山村收恢,是因為那里正在拍攝一部電影武学。整個學校為此專門放了一天假。我們浩浩蕩蕩徒步走過了塵土飛揚的公路派诬,穿過了千丈峭壁半山腰鑿出的隧道劳淆。我第一次站在了高山之巔,第一次有了一種眩暈的感覺默赂。山頂上就是被稱之為太行明珠的山村。村頭擺著電影里需要的大門和石獅道具括勺,穿過去就是就著山坡地勢參差起伏修建的石頭民房缆八。
坡下的寬闊平地正拍攝著吹吹打打出殯的場景〖埠矗看了一會兒就到了午飯時間奈辰,我們就分別到幾個同學家吃飯÷叶梗——我曾經(jīng)幾次試圖想起當時怎么到的同學家吃飯奖恰,卻始終沒有頭緒。也許當時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各家吃飯宛裕,他們就自然而然地拿出最好的東西和誠意來招待瑟啃。當時我去的那個同學家是招待人數(shù)最多的一家,他的家里本來就住了六七個演員揩尸,有一個還是有點名氣的童星蛹屿,但我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吃了同一鍋飯。到現(xiàn)在岩榆,我還記得同學一家的淳樸真誠的笑臉错负。
就是那次返回去的時候,我路過了照片里拍攝的地方勇边。那是村口的一塊平整的石頭犹撒,半邊掩埋在馬路下邊,半邊一直伸到了峽谷邊沿粒褒,下邊就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识颊。我很驚嘆這些鄉(xiāng)親的膽量,萬丈峽谷的兩岸上怀浆,有土的地方都種著莊稼谊囚,平整的石塊上曬滿了糧食怕享、山楂。憑良心說镰踏,當時除了驚嘆函筋,并沒有一絲尊敬。在那個物質(zhì)還不豐富的年代奠伪,哪一個農(nóng)村不是如此的愛惜土地跌帐,哪一位農(nóng)人不是如此的惜糧如命?
后來绊率,我又在幾年里去過幾次谨敛。漸漸地,這里有了零星的游客滤否,個別農(nóng)家偶爾也能賺幾塊錢脸狸。記得其中去的一次,大概是兩年后藐俺,同學家里正好有兩個借住的客人炊甲,眼看到了中午,我們其中幾個意氣風發(fā)欲芹,非要立時去山上的溶洞里探險卿啡,剩下的幾個伙伴便留在了他家吃飯。下午四五點回來時菱父,同學家當然已吃過飯颈娜,并且根本就沒準備給我們留飯,也沒有要做的樣子浙宜。我們饑腸轆轆地告辭官辽,一直回到家里才吃飯。
一九九八年梆奈,山村的旅游業(yè)開始露出了繁榮的景象野崇,暑假和幾個高中同學到村里去,午飯時我們本來準備和游客一樣付錢吃飯亩钟,但在同學已經(jīng)改成農(nóng)家飯館的家里坐了半天乓梨,他的家人進進出出的端菜招呼客人,竟顧不上看我們一眼清酥。確切的說扶镀,他的母親端菜給客人時看了我們一眼,但直到我們離去也沒有打聲招呼焰轻。最后我們一直到十多里外的一個小飯館才吃了飯臭觉。
近十年極少去了,沒有時間,也沒有沖動蝠筑。人與動物的區(qū)別狞膘,很大程度上就取決于這種沖動,理智與情感交纏什乙、思想與生理混雜挽封,這種沖動為人的定義做了某種程度的注解。
就在去年臣镣,我又去了一次辅愿。山村的面貌發(fā)生了巨變,到處都是現(xiàn)代化的標示:水泥瓷磚的樓房忆某,塞滿汽車的停車場点待,熙熙攘攘的萬紫千紅的人群。當然還有完全荒廢的耕地——我當年的那些驚嘆弃舒,有的充當了景點癞埠,有的完全恢復了荒蕪野蠻的自然風貌,也許聋呢,這才是城市化的視野下的風景這邊獨好燕差?令我更為驚嘆的是,當時正值金秋季節(jié)坝冕,昔日鄉(xiāng)親視為“寶貝”的山楂、柿子瓦呼,那么孤獨寂寥地在枝頭搖擺喂窟。村人說,這多好看啊央串,為什么要摘掉啊磨澡,又值不了幾個錢≈屎停——“錢”稳摄,正是這個文明社會里左右著人們一切行動的字眼左右了山村的走向。我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中間夾雜著的精明干練的村人的臉饲宿,忽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單厦酬。
今年的十一長假,我又來到了山村瘫想。我撿拾著滿地的山楂仗阅,我折下了新鮮的柿子。我無所懼怕国夜,因為它們已經(jīng)低賤到無人過問减噪。我在親戚家吃了飯,我如數(shù)付了餐費。我沒有再向那些曾經(jīng)攤滿玉米筹裕、曬滿山楂醋闭、擺滿柿子的山崖凝望一眼。
我很想做一個夢朝卒,那里有鄉(xiāng)親們同甘共苦的腳步证逻,有鄉(xiāng)親們和諧歡樂的笑聲,有雞鳴狗吠中推開門照看鄰家的燈光扎运,有自然而然端出來的熱氣騰騰的雞蛋水瑟曲,滿眼望去的都是熟透的玉米、山楂柿子豪治,還有沿著沙土地滿面煙灰色扛著鋤頭拿著鐮刀走過來的那一群群質(zhì)樸無華的鄉(xiāng)人洞拨。
我很想俯下身來,對著正專注地拔草的鄉(xiāng)親說负拟,我很感謝您烦衣,您的對土地的深情,您的對果實的摯愛掩浙,您的對任何人的真誠花吟,您的無畏迎風爬滿皺紋的臉和行走在山間地頭的莊嚴的身影,讓我汲取了再也汲取不到的豐厚甘醇的生命汁液……對不起厨姚,我的感謝帶著感傷衅澈,我漸行漸遠,您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谬墙。您最后被高樓大廈所取代今布,我從此被燈紅酒綠所裹挾。
六
我始終認為拭抬,那滿院的鮮花是一種內(nèi)在的蓬勃的力部默,它們有著可以澆灌人的生命的神奇的能量,似乎執(zhí)著無形的指揮棒造虎,讓他們的主人隨著他們的榮枯而演繹出喜怒哀樂的人生傅蹂。這是我的天賦的信念,你大可以說是唯心算凿,但信念本身就是發(fā)乎于心的帶有感性色彩的精神活動份蝴,縝密的理論論證不是它的必要條件。信念蘊含的更多的是熱烈的持久的靈魂沖動澎媒。
我自幼就愛種花草搞乏。這似乎也是冥冥中的“天賦”。
第一次與花草結(jié)緣戒努,記不得是多大的年紀请敦。那時候還住在一個古老的四合院里镐躲。一天,鄰居拿了一顆類似黑豆的種子給我侍筛,說是一種叫做美人蕉的植物的種子萤皂。我滿懷期待地把它埋到了院子外邊的花盆里。也許是急躁性格的關(guān)系匣椰,每天我都要挖出來看看發(fā)芽沒有裆熙,然后再埋起來。但我的希望落了空禽笑,這顆種子終究沒能發(fā)芽入录,卻成了我與花草親密接觸的啟蒙。
從上小學開始佳镜,我漸漸地對侍弄花草著了迷僚稿。那個從小留下的每天挖出來看看有沒有發(fā)芽的惡習也“沿承”了下來。只要看到自家沒有的花卉蟀伸,我總是下意識地會用近似小偷的心理蚀同,去琢磨怎么才能擁有相同的花。那時候最愛的語句便是小學語文第二冊第一課的“海南島百花盛開”啊掏。當時每每念到這一句蠢络,我都會幻想著自己已經(jīng)來到海南島,賞著嗅著摸著那色彩繽紛的花迟蜜。每次放學后第一件事刹孔,就是沖到我養(yǎng)的一盆盆一叢叢花草前,靜靜地凝視它們娜睛,認真地澆灌它們芦疏。我仿佛能聽到它們的竊竊私語,感受到它們與我的互動微姊。
在我的印象里,那些年是我的家庭最平安順達的歲月分预。在我和家人精心照料下的院子里的萬紫千紅的花兢交,讓這個家也變得熱烈而喜慶。
后來笼痹,我離開家鄉(xiāng)赴外求學配喳。每次回家,我都告訴家人要替我好好照料那些花凳干。但在我的不多的返鄉(xiāng)中晴裹,我總能感覺到那些花兒的萎縮與凋零。也就在那幾年救赐,家里接連發(fā)生了些變故涧团。花草更加沒人料理了。最后連陪伴了我十多年的一株玫瑰花也黯然干枯了泌绣。
工作后钮追,往家里打電話時,總是讓家人多養(yǎng)一些花阿迈。但沒有人會像當年的那個充滿激情的我一般的投入元媚。所以所見的總是那么零星的慵懶的幾株。
前年秋天苗沧,在密云游玩時刊棕,看到院子里美麗的花和舉在枝頭的種子,我脫離人群待逞,悉心摘了不少甥角。去年清明回家,我拿起鋤頭在院子里開辟出一塊地來把這些種子埋了進去飒焦,澆透了水蜈膨,并叮囑母親好好養(yǎng)護∥回京后每次打電話翁巍,我都會問問這些花草的長勢,不免又叮囑一番休雌。
去年十月回家灶壶,一進院子,滿眼的都是金黃的大朵的花杈曲。我對母親說驰凛,花興家就興,咱家要年年讓院子開滿花担扑。
七
當聽到一對研究水質(zhì)的專家夫婦住在北京卻20年沒有喝過北京的自來水的時候恰响,我正端著用北京的自來水拋出的正山小種費盡心思地想品出茶韻來。我遲疑了一下涌献,又繼續(xù)喝起來胚宦。對于普羅大眾來說,你不喝燕垃,喝什么去枢劝?糧食有毒,你喝西北風去卜壕?
嘴里說著不在意您旁,腦子禁不住還會想。只怪自己跳不出沒色沒錢沒地位的出身轴捎,要不然我會天天拿農(nóng)夫山泉洗碗鹤盒,用特侖蘇牛奶泡澡蚕脏,吃純天然無污染專門特供的肉類蔬菜。
想到水昨悼,就想到老家門口的小河蝗锥。我家就住在岸邊婿滓。我在家鄉(xiāng)度過的十幾年的歲月蜀备,見證了門前小河的變遷缆蝉。雖然這只是它的一萬年滄桑變幻的一剎那派歌,卻是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清脆的點綴讲婚。
那時候還不知道郭蘭英忍些,甚至歌壇上還沒有宋祖英撬统。每天放學一回到家缝呕,收音機里總是飄出甜美的歌聲:“一條大河波浪寬两曼,風吹稻花香兩岸皂甘,我就就在岸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那時候總是納悶悼凑,同樣是河偿枕,為什么我家門前的河只有汛期很短的時間里才有水?連水都沒有户辫,哪來的艄公和船帆渐夸?后來,爺爺告訴我渔欢,這條河曾經(jīng)一年四季流著清澈的水墓塌。上世紀60年代,出于對洪水的畏懼奥额,兩岸的村民就沿河而上找到河水的泉眼苫幢,用一口大鐵鍋把泉眼堵死了,結(jié)果就變成了常年干涸的汛期河垫挨。
我剛記事的時候韩肝,小河還只有十幾米寬,南岸邊是我的家九榔,下河北邊則是一道水泥石頭砌成的長堤伞梯,堤外是幾十米寬的一溜水田,再往北邊則是就著山坡走勢建起來的另外一個村莊帚屉。我的印象里,每年汛期漾峡,對岸的村莊都如臨大敵攻旦。我家所在的村莊則輕松很多,每當像黃湯一樣的山洪呼嘯而下時生逸,村里愛看稀罕的人就三五成群地打著傘對著洪水指指點點牢屋。聽爺爺說且预,1967年發(fā)過一次大洪水,對岸村子地勢低的房子幾乎都沖垮了烙无,而我們村子卻有驚無險锋谐。村人們都說,別看我們這邊沒有防洪堤截酷,但水里有顆夜里會放光的避水珠保佑著我們涮拗。為此,我還真和伙伴們在晚上到河邊尋覓迂苛,當然是一無所獲了三热。
我的勉強的記憶里,曾恍惚地見過幾位年紀較輕的長輩踩著對岸的田埂三幻,越過長長的大堤就漾,在響器吹吹打打中把媳婦娶回了家。后來念搬,村里有了錄音機和高音喇叭抑堡,娶媳婦時就高度一致地播放起豫劇《朝陽溝》的選段。
那些被無數(shù)人踩過的田埂朗徊,在我十來歲的時候首妖,一夜之間消失殆盡。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我已沒有印象荣倾,第二天順著村人們的大呼小叫跑出去才發(fā)現(xiàn)悯搔,那道長堤中間被撕開了大大的扣子,山洪正從決口處涌向大片的水田舌仍,水田早已成了一片汪洋妒貌。從此,小河就慢慢地向北邊改道铸豁,不斷沖垮不斷修復的防洪堤也漸漸向北邊移了幾十米寬灌曙,與北邊村莊的距離只有馬路那么寬了。
河心移走了节芥,門前的老河道更干涸了在刺,甚至連汛期都沒有水——洪水通通從北邊新擴大的河心流走了。只剩下像戈壁灘一般無邊無際的沒有一絲污染的鵝卵石头镊。后來蚣驼,又發(fā)了幾次我未經(jīng)歷到的大洪水,母親說相艇,洪水都淹到了門口的老河灘颖杏。
? ? 這幾年回去,河水好像開始四季長流了坛芽。原來是沿河兩岸的土地都無人耕種了留储,很多農(nóng)戶都建起了小型的養(yǎng)豬場養(yǎng)雞場翼抠。原來修的水利設(shè)施也漸漸報廢,澆灌水渠里的水全部放到了小河里获讳。但是這水卻再不像當年洪水回落時我們小孩子一脫而光學狗刨的清澈的水阴颖。里面夾雜著家畜家禽的糞便和毛發(fā)。往年人人懼怕的汛期丐膝,卻開始被大家期待量愧,因為只有無情的山洪能沖刷這些丑惡。
? ? 以前的安靜地溫暖的家尤误,現(xiàn)在也被裹挾進了污濁的空氣和污濁的權(quán)力侠畔,包括那條河,順流而下的损晤,除了污染软棺,還有名和利。
八
新年轉(zhuǎn)眼開始走向了舊的味道尤勋,我卻似乎還沒接觸到那年的感覺喘落。
年三十為祖先送了燈-——這是家鄉(xiāng)的習俗。年三十晚上要到祖墳上掛燈籠最冰、燒香瘦棋、燒冥幣,恭請祖先回家過年暖哨。從讀大學開始赌朋,我每年都會去送燈。作為常年在外奔波的游子篇裁,只有年三十沛慢、清明、十月一這些緬懷祭祀先人的節(jié)日达布,才能有機會表達那積郁內(nèi)心深處的難以名狀的感傷团甲。
除夕晚上仍舊是看春晚。不管多少人在罵這種似要過時的方式黍聂,我還是覺得春晚已經(jīng)成了固定的習俗躺苦。要不然一家人干坐著干嘛呢。
初一開始走親戚产还。我基本上把親戚走了個遍匹厘。我的考慮是,每一年也只有趁這個機會才能見見面聊聊天脐区。這些年愈诚,親戚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淡、越來越遠,連這個機會都不把握扰路,那真就沒一點感情了。
初三晚上倔叼,一個多年沒見面的同學來訪汗唱。幾個同學坐在一起商量著搞個同學聚會。說是轉(zhuǎn)眼都二十個年頭了丈攒,再不聚一聚就老了哩罪。幾個人一拍即合,決定安排在初五聚會巡验。于是開始一個個羅列名單际插,一個個分頭通知,無奈年頭久遠显设,有一些遺忘了框弛,有一些則聯(lián)系不上。最終確定了二十來個捕捂。
初五中午瑟枫,在預定的酒店,同學們?nèi)齼蓛傻貋砹酥冈堋χ切┮欢隂]見過的熟悉又陌生的臉慷妙,我竟一時不知該怎么交流。特別是想起那些百感交集的人和事允悦,我不由自主地刻意回避著膝擂。
席間,同學們推薦我作主持發(fā)言隙弛。我說架馋,二十多年前,咱們從各個村落聚集到了一起驶鹉,開始了一段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绩蜻、也不能忘記的同窗經(jīng)歷。那時候條件雖然艱苦室埋,但我們意氣風發(fā)办绝、相處和諧,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回憶姚淆。后來孕蝉,各位同學陸續(xù)走進了社會,進入了各行各業(yè)腌逢,做出了一定的成績降淮。衷心希望,通過這次聚會,讓咱們的同學之情更深更好更純更真佳鳖。也希望在外地的同學多回老家看看霍殴,旅旅游敘敘舊;在老家發(fā)展的同學到外地去時系吩,與當?shù)匕l(fā)展的同學多聯(lián)系来庭。最后建議為這份不摻假不退色不變質(zhì)的同學情誼,為各位的健康美滿幸福順心干一杯穿挨!
同學們開始還喝得拘于禮節(jié)月弛,隨著幾杯酒下肚,有過故事的科盛、曾經(jīng)想有故事的帽衙、對他人好奇的、相互祝愿的贞绵,大家紛紛找著喝酒對象厉萝,觥籌交錯間一個個面紅耳赤,三三兩兩訴起了衷腸但壮。
接著又到KTV唱起了歌冀泻。我有深意地唱了《那些花兒》和《十年》,算是對曾經(jīng)的青春的祭奠吧蜡饵。
曲終人散弹渔。
素心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