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鄉(xiāng)村總是充滿著大自然的味道颂暇。
雨后的夏季初晨缺谴,道路兩旁的梧桐葉上還掛著些許露珠,被剛升起的太陽照耀后顯得晶瑩剔透耳鸯。
伴隨著聒噪的蟬鳴聲湿蛔,一幢土胚房中又按時的響起了戲劇的聲音。我知道县爬,姥爺已經(jīng)按照自己的生物鐘起了個大早煌集,開始在自己的院落里一邊聽著唱戲一邊撥弄他的那把二胡。
姥爺家里有很多二胡捌省,而且其中的大多數(shù)都比我的年紀還要大苫纤。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姥爺總是喜歡一邊抱著我一邊給我拉二胡聽。那時的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音樂卷拘,只是一個細長的小東西就能發(fā)出這樣的聲音感覺很神奇喊废,于是會很開心的笑。但姥爺總是好像誤會了我笑的原因栗弟,他總是固執(zhí)的認為我非常有拉二胡的潛力污筷,以至于后來我一點都不會時,他總是感覺很可惜乍赫。
姥爺身上有著那一代人的很多共同點瓣蛀。他的愛好不多,除了喜歡拉二胡之外雷厂,就是喜歡吃肉的時候喝上點惋增。
姥爺家專門有一個很大的倉庫,里面滿滿登登的全都是高度白酒改鲫。一打開那扇門的時候诈皿,會有濃郁的酒香味撲鼻而來。記得小時候我還天真的跟姥爺說過:“姥爺像棘,你家怎么這么有錢盎鳌?”姥爺聽后總是會哈哈大笑缕题,然后寵溺的跟我說:“姥爺家沒錢截歉,就是有點酒,你要是喜歡就都拿去吧烟零”袼桑”
我與我的表哥只差幾個月的時間,當時的農(nóng)村思想觀念還比較弱后瓶摆,一直有著“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凉逛。
我和表哥出生后的第一個新年性宏,初二隨著母親與姨媽回娘家時群井,老人家可謂是志得意滿,看著自己懷里的兩個大胖小子總是喜形于色毫胜。
我一直覺得书斜,現(xiàn)在的我比較喜歡沒事就喝點的習慣就是在我還不記事的時候養(yǎng)成的。小時候的我可謂是讓家中長輩們操碎了心酵使,總是喜歡沒事就大哭一場來求得長輩們的關心荐吉。而這時,只要姥爺把自己的筷子往自己的酒里一蘸口渔,然后往我的嘴里一送样屠,我馬上就能安靜下來,并且再也不哭不鬧,專心致志的吮吸著筷子上的酒精痪欲。姥爺這時總是會很開心的向周圍說道:“行悦穿,這小子有前途,這么小就能喝了业踢±跗猓”
應該是從記事起就有了吧。每次過年大家都吃飽喝足后知举,姥爺就會拿出他最喜歡的一把二胡瞬沦,然后坐在主座上拉一曲。
我看得出雇锡,姥爺是享受拉二胡的過程的逛钻。每次拉二胡時,姥爺總是會把他的眼睛半瞇起來遮糖,一邊搖頭晃腦的拉二胡绣的,一邊嘴里還哼著自己拉的曲子。
半瞇著的眼睛也沒有閑著欲账,兩個眼睛總是在這時轉來轉去屡江,不住地打量自己身邊兒女的表情。若是此時有人跟著他一塊搖頭晃腦赛不,享受在他拉的曲子之中的話惩嘉,他的心里便會得到極大的滿足,嘴角掛著的一抹笑容也會變得越來越大踢故。
印象中的姥爺一直都是很嚴肅文黎、不茍言笑的,只有在拉二胡或者喝酒吃肉時才會使平時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xiàn)一些表情的變化殿较。從我記事開始耸峭,姥爺便總是板著臉,以至于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比較怕姥爺淋纲,根本不敢與他親近劳闹,直到那一次。
小學二年級的中秋洽瞬,碩大的月亮已經(jīng)在夜空中高高的掛起本涕。按照習俗,我們一家人驅車來到了一個親戚家伙窃,看望后這才打算開往姥爺家菩颖。而我應該是沒注意到,媽媽在關車門時为障,我的手被車門夾住了晦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我的手指上從來放祟,只是一瞬間我便哭了。
那次還是挺嚴重的呻右,整個右手食指的第二關節(jié)處的肉都塌了下去舞竿,半晌沒有恢復過來。由于當時天色已晚窿冯,附近又沒有醫(yī)院骗奖,我們只好先開往姥爺家做一下簡單的包扎。
那應該是我第一次見一直嚴肅的姥爺?shù)粞蹨I吧醒串。我記得自己當時哭了很久执桌,到了姥爺家后還一直在哭。雖然我一直在哭芜赌,但是很奇怪的是我一直在看姥爺仰挣。
那晚也是我第一次見姥爺生氣。姥爺在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后缠沈,有種氣的說不出話來的感覺膘壶。平時一向威嚴的父母,被姥爺指著鼻子罵洲愤,一句話也不敢反駁颓芭。由于時間太久了,我依稀只記得零散的幾句話:“他還這么小柬赐,自己知道什么亡问?你們怎么看的孩子?不會看孩子就別看肛宋,省的讓孩子受罪州藕。”說完便心疼的看向我酝陈,然后突然把頭扭到另一邊床玻,粗糙的大手飛快的往自己的眼上摸了一把,只為不讓自己的后代發(fā)現(xiàn)自己的窘境沉帮。
二零一九年初锈死,姥爺被查出了癌癥。記得我最后見到姥爺時遇西,姥爺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馅精,已經(jīng)瘦的皮包著骨頭了严嗜。我知道那時的姥爺全身一定很疼粱檀,但就是那樣,他依然沒有說過一句難受漫玄,只是為了不再讓我們感到擔心茄蚯。生命的最后階段压彭,姥爺更關心的,是我與表哥的高考成績渗常。老人家畢生的心愿便是看到我們能夠出人頭地壮不,他希望我們這些晚輩能夠活的精彩、活的漂亮皱碘,能夠成為老一輩人口中的人上人询一。
高三的暑假里,姥爺還是走了癌椿。他在知道我和表哥都考上了自己的理想大學后健蕊,老人家心中終于沒有了執(zhí)念。我想踢俄,他是笑著走的缩功。
做完出殯儀式后,我和表哥在村中一位很有聲望的老人帶領下都办,來到了姥爺種了二三十年的土地嫡锌。土地中間已經(jīng)挖好了一個很大的土坑,我知道琳钉,以后姥爺就要在這里長眠了势木。
我和表哥如數(shù)家珍般,小心翼翼的將姥爺?shù)倪z物放在里面歌懒。有一個紙做的手機跟压,有一盞點燃的煤油燈,有一本很厚的二胡樂譜歼培,有一個小小的錄音機震蒋,還有姥爺最喜歡的那把二胡。
看著已經(jīng)放進去的二胡躲庄,耳邊不由得響起了姥爺教我的一句話:“戲已開腔查剖,八方開聽,一方為人噪窘,三方為鬼笋庄,四方為神,曲終人散場倔监。不到最后演奏完畢的那一刻直砂,戲是不能停下來的『葡埃”
回到家静暂,我把電視里放著的戲劇聲音調(diào)到最大,熟悉的二胡聲好像也在耳邊響起谱秽。姥爺洽蛀,這次摹迷,您終于可以拉個盡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