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表白: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
水太藍笔咽,所以想念漫出地平線。
風(fēng)都留在樹林里霹期,所以葉子喜歡唱情歌叶组。
陽光打磨鵝一卵一石,所以記憶越來越沉淀历造。
雨水想看一愛一人一眼甩十,所以奮不顧身落到傘邊。
這些都是你的心事吭产,只有我讀得懂侣监,別人走得太快,看都看不見臣淤。
白天你的影子都在自己腳邊橄霉,晚上你的影子就變成夜,包一皮裹我的睡眠荒典。
1.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
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酪劫。如這山間清晨一般明亮清爽的人,如奔赴古城道路上陽光一般的人寺董,一溫一暖而不炙熱覆糟,覆蓋我所有肌膚。由起點到夜晚遮咖,由山野到書房滩字,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很簡單。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御吞,貫徹未來麦箍,數(shù)遍生命的公路牌。
管春是我認識的最偉大的路癡陶珠。
他開一家小小的酒吧挟裂,但房子是在南京房價很低的時候買的,沒有租金揍诽,所以經(jīng)營起來壓力不大诀蓉。
他和女朋友毛毛兩人經(jīng)常吵架,有次勸架兼蹭飯暑脆,我跟他倆在一家餐廳吃飯渠啤。兩人怒目相對,我埋頭苦吃添吗,管春一摔筷子沥曹,氣沖沖去上廁所,半小時都沒動靜碟联。毛毛打電話妓美,可他的手機就擱在飯桌,去廁所找也不見人玄帕。
毛毛咬牙切齒部脚,認為這狗東西逃跑了。結(jié)果他滿頭大汗地從餐廳大門奔進來裤纹,大家驚呆了委刘。他小聲說,上完廁所想了會兒吵架用詞鹰椒,想好以后一股勁兒往回跑锡移,不知道怎么穿越走廊就到了新華書店,人家指路他又走到了正洪街廣場漆际。最后想了招狠的淆珊,索一性一打車。司機一路開又沒聽說過這家飯館奸汇,描繪半天已經(jīng)開到了鼓樓施符,只好再換輛車往声,才找回來的。
在新街口吃飯戳吝,上個廁所迷路迷到鼓樓浩销。
毛毛氣得笑了。
他們經(jīng)常吵架的原因是听哭,酒吧生意不好慢洋,毛毛覺得不如索一性一轉(zhuǎn)手,買個房子準備結(jié)婚陆盘。管春認為酒吧生意再不好普筹,也屬于自己的心血,不樂意賣隘马。
當(dāng)時我大四太防,他們吵的東西離我太遙遠,插不進嘴祟霍。
吵著吵著杏头,兩人在2003年分手。毛毛找了個家具商沸呐,常州人醇王。這是我知道的所有訊息。
而管春依舊守著那家小小的酒吧崭添。
管春說:“這婊一子 寓娩,虧我還跟她聊過結(jié)婚的事情。這婊一子 呼渣,留了堆破爛走了棘伴。這婊一子 ,走了反而干凈屁置。這婊一子 焊夸,走的時候掉了幾滴眼淚還算有良心±督牵”
我說:“婊一子 太難聽了阱穗。”
管春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潑婦使鹅【窘祝”說完就哭了,說:“老子真想這潑婦啊患朱÷沉牛”
我那年剛畢業(yè),每天都在他那里喝到支離破碎。有一天深夜冰沙,我喝高了侨艾,他沒沾一滴酒,攙扶著我進他的二手派力奧拓挥,說到他家陪我喝蒋畜。
早上醒來,車子停在國道邊的草叢撞叽,迎面是塊石碑,寫著安徽界插龄。
我大驚失色愿棋,酒意全無,劈頭問他什么情況均牢。管春一揉一揉一眼睛說:
“上錯高架口了糠雨。”我說:“那你下來呀徘跪「恃”他羞澀地說:“我下來了,又下錯高架口了垮庐∷尚埃”
我剎那覺得腦海一片空白。
管春說:“我怎么老是找不到路哨查?”
我努力平靜逗抑,說:“沒關(guān)系『ィ”
管春說:“我想通了邮府,我自己找不到路,但是毛毛找到了溉奕。她告訴我褂傀,以前是一愛一我的,可愛情會改變加勤,她現(xiàn)在一愛一那個老男人仙辟。我一直憤怒,這不就是變心嗎胸竞,怎么還理直氣壯的欺嗤?現(xiàn)在我想通了,變心這種事情卫枝,我跟她都不能控制煎饼。就算我大喊,你他一媽一不準變心校赤!她就不變心了嗎吆玖?我X變心他大爺筒溃!”
我說:“你沒發(fā)現(xiàn)跡象?有跡象的時候沾乘,就得縫縫補補的怜奖。”
管春搖搖頭翅阵,突然暴跳:“縫蛋一蛋歪玲!都過去了,我們還聊這個干嗎掷匠?總之雖然我想通了滥崩,但別讓我碰到這婊……這潑婦!”
我心想這不是你開的頭嗎讹语!發(fā)了會兒呆钙皮,我問:“你身上有多少錢?”他回答四千顽决。我數(shù)數(shù)自己有三千多短条,興致勃勃地說:“我有條妙計,要不咱們就一路開下去吧才菠,碰到路口就扔硬幣茸时,正面往左,反面往右赋访,沒心情扔就繼續(xù)直走屹蚊。”
一天天的进每,毫無目標(biāo)汹粤。磕磕碰碰大呼小叫田晚,忽然寂靜嘱兼,忽然喧囂,忽而在小鎮(zhèn)啃燒雞贤徒,忽而在城里泡酒吧芹壕,艱難地穿越一江一西,拐回浙一江一接奈,斜斜插一進福建踢涌。路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油菜田,倚山而建的村莊序宦,兩邊都是水泊的窄一窄田道睁壁,沒有一盞路燈,月光打碎樹影的土路,很多次碰見寫著“此路不通”的木牌潘明。
快到龍巖車子拋錨行剂,引擎蓋里隱約冒黑煙,搞得我倆不敢點火钳降。管春嘆口氣厚宰,說:“正好沒錢了,這車也該壽終正寢遂填,找個汽修廠能賣多少是多少铲觉,然后我們買火車票回南京∠偶幔”
最后賣了一千多塊备燃。拖走前,管春打開后備廂凌唬,呆呆地說:“你看÷┞螅”我一看客税,是毛毛留下的一堆物件:相冊、明信片撕贞、茶杯更耻、毛毯,甚至還有牙刷捏膨。
“砰”的一聲秧均,管春重重蓋上后備廂,說:“拖走吧号涯,爺從此不想看到她目胡。就算相見,如無意外链快,也是一耳光誉己〗颜牛”
我遲疑地說:“這些都不要了绵患?”
管春丟給我一張明信片黎休,說:“我和毛毛認識的時候怒详,她在上海讀大學(xué)蛤高。毛毛很喜歡你寫的一段話蓝撇,抄在明信片上寄給我臭笆,說這是她對我的要求逻炊。狗屁要求丝蹭,我沒做到慢宗,還給你。”
我隨手塞一進背包一皮婆廊。
拖車拖著一輛廢棄的派力奧和滿載的記憶迅细,走了。
管春在煙塵飛舞的國道邊淘邻,呆立了許久茵典。
我在想,他是不是故意載著一車回憶宾舅,開到能抵達的最遠的地方统阿,然后將它們?nèi)糠艞墸?/p>
回南京,管春拼命打理酒吧筹我,酒吧生意開始紅火扶平,不用周末,每天也都是滿客蔬蕊。攢一年錢重買了輛帕薩特结澄,酒吧生意已經(jīng)非常穩(wěn)定,就由他妹妹打理岸夯,自己沒事帶著狐朋狗友兜風(fēng)麻献。
夏夜山頂,一起玩兒的朋友說猜扮,毛毛完蛋了勉吻。我瞄瞄管春,他面無表情旅赢,就壯膽問詳情齿桃。朋友說,毛毛的老公在河南買地做項目煮盼,碰到騙子短纵,沒有土地證,千萬投資估計打水漂兒了僵控,到處托人擺平這事兒踩娘。
過段時間,我零星地了解到喉祭,毛毛的老公破產(chǎn)养渴,銀行開始拍賣他們家的房子。
管春冷笑泛烙,活該理卑。
有天我們經(jīng)過那家公寓樓,管春一腳急剎車蔽氨,指著前頭一輛緩緩靠邊的大切諾基說:“瞧藐唠,潑婦老公的車子帆疟,大概要被法院拖走了∮盍ⅲ”
切諾基停好踪宠,毛毛下車,很慢很慢地走開妈嘹。我似乎能聽見她一抽一泣的聲音柳琢。
管春扭頭說:“安全帶∪罅常”
我下意識扣好柬脸,管春嘿嘿一笑,怒吼一聲:“我X變心他大爺毙驯!”
接著一腳油門倒堕,沖著切諾基撞了上去。
兩人沒事爆价,氣囊彈到臉上垦巴,砸得我眼鏡不知道飛哪兒去了。我心中一個聲音在瘋狂咆哮:這王八蛋铭段!這王八蛋骤宣!這王八蛋!老子要是死了一定到你酒吧里去鬧鬼稠项!
行人紛紛圍上。我能看到幾十米開外毛毛嚇白的臉鲜结,和一米內(nèi)管春猙獰的臉展运。
圖一時痛快,管春只好賣酒吧精刷。
酒吧通過中介轉(zhuǎn)手拗胜,整一百萬,七十五萬賠給毛毛怒允。他帶著剩下的二十多萬埂软,和幾個搞音樂的朋友去各個城市開小型演唱會。據(jù)說都是當(dāng)?shù)匚乃嚪秲旱木瓢扇沂拢_一場賠五千勘畔。
看到這種傾家蕩產(chǎn)的節(jié)奏,我由衷贊嘆丽惶,真牛X啊炫七。
我也離開南京,在北京上海各地晃悠钾唬。管春的手機永遠打不通万哪,上Q一Q時侠驯,看見這貨偶爾在,只是簡單聊幾句奕巍。
我心里一直有疑問吟策,終于憋不住問他:“你撞車就圖個爽嗎?”
管春發(fā)個裝酷的表情的止,然后說:“她那車我知道檩坚,估計只能賣三十多萬〕迳保”
我說:“你賠她七十五萬效床,是不是讓她好歹能留點兒錢自己過日子?”
管春沒立即回復(fù)权谁,又發(fā)個裝酷的表情剩檀,半天后說:“可能吧,反正老子撞得很爽旺芽』铮”
說完這孫子就下線了,留個灰色的頭像采章。
我突發(fā)奇想运嗜,從破破爛爛的背包一皮里翻出那張明信片,上面寫著:
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悯舟。如這山間清晨一般明亮清爽的人担租,如奔赴古城道路上陽光一般的人,一溫一暖而不炙熱抵怎,覆蓋我所有肌膚奋救。由起點到夜晚,由山野到書房反惕,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很簡單尝艘。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貫徹未來姿染,數(shù)遍生命的公路牌背亥。
我看著窗外的北京,下雪了悬赏。
混不下去狡汉,我兩年后回南京。沒一個月闽颇,大概錢花光光轴猎,管春也回了,暫時住我租的破屋子进萄。兩人看了幾天電視劇捻脖,突發(fā)奇想去那家酒吧看看锐峭。
走進酒吧,基本沒客人可婶,就一個姑娘在吧臺里熟練地擦酒杯沿癞。
管春猛地停下腳步。我仔細看看矛渴,原來那個姑娘是毛毛椎扬。
毛毛抬頭,微笑著說:“怎么有空來具温?”
管春轉(zhuǎn)身就走蚕涤,被我拉住。
毛毛說:“你撞我車的時候铣猩,其實我已經(jīng)分手了揖铜。他不肯跟我領(lǐng)結(jié)婚證,至于為什么达皿,我都不想問原因天吓。分手后,他給我一輛開了幾年的大切諾基峦椰,我用你賠給我的錢龄寞,跟爸一媽一借了他們要替一我買房子的錢,重新把這家酒吧買回來了汤功∥镆兀”
毛毛說:“買回來也一年啦,就是沒客人了滔金∩猓”
管春嘴巴一直無聲地開開合合,從他的口型看鹦蠕,我能認出是三個字在重復(fù):“這潑婦……”
毛毛放下杯子冒签,眼淚掉下來在抛,說:“我不會做生意钟病,你可不可以娶我?”
管春背對毛毛刚梭,身一體僵硬肠阱,我害怕他沖過去打毛毛耳光,緊緊一抓住他朴读。
管春點了點頭屹徘。
這是我見過最隆重的點頭。一厘米一厘米下去衅金,一厘米一厘米上來噪伊,再一厘米一厘米下去簿煌,緩慢而堅定。
管春轉(zhuǎn)過身鉴吹,滿臉是淚姨伟,說:“毛毛,你是不是過得很辛苦豆励?我可不可以娶你夺荒?”
我知道旁人會無法理解。其實一段愛情良蒸,是不需要別人理解的技扼。
“我愛你”是三個字,三個字組成最復(fù)雜的一句話嫩痰。
有些人藏在心里剿吻,有些人脫口而出。也許有人曾靜靜看著你:可不可以等等我始赎,等我幡然醒悟和橙,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說服自己造垛,等我爬上懸崖魔招,等我縫好胸腔來看你。
可是全世界沒有人在等五辽。是這樣的办斑,一等,雨水將落滿單行道杆逗,找不到正確的路標(biāo)乡翅。一等,生命將寫滿錯別字罪郊,看不見華美的封面蠕蚜。
全世界都不知道誰在等誰。
而管春在等毛毛悔橄。
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靶累。這世界有人的愛情如山間清爽的風(fēng),有人的愛情如古城一溫一暖的陽光癣疟。但沒關(guān)系挣柬,最后是你就好。
由起點到夜晚睛挚,由山野到書房邪蛔,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很簡單。所以管春點點頭扎狱。
那侧到,總會有人對你點點頭勃教,貫徹未來,數(shù)遍生命的公路牌匠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