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美徽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那不是手機鬧鈴卑雁,而是走廊里急促蔓延的火警警鈴聲渗蟹。她回過神哪替,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竟然穿著醫(yī)院的病服阱扬。
門縫閃過或明或暗的紅色火焰,她瘋了一般跳下床嚷辅,奔向公寓門,連鞋都來不及穿。
“救……救命熬辔蟆簸搞!”門怎么都打不開,她只好握緊雙拳准潭,一拳又一拳砸向金屬門板趁俊。
“砰”一聲重響,門毫無預(yù)兆被踢開刑然,將美徽嬌小的身軀彈開幾米遠寺擂。一個男人沖了進來,又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上泼掠。開門的間隙里怔软,她看到身后的樓道已經(jīng)被火光淹沒,還隱約夾雜著女人和孩子的求救聲择镇。
“你挡逼?”
“我是阿斌啊,美徽腻豌〖铱玻”
“你是阿斌?”李美徽認出了眼前的周彬斌吝梅,“你……你是來帶我遠走高飛的嗎虱疏?”
“別說了,快穿上鞋憔涉,趕緊跑订框!”他語氣焦急。
李美徽匍匐著轉(zhuǎn)過身兜叨,手在白色帆布鞋上停頓了片刻穿扳,最后卻選了一雙紅色真皮高跟鞋。
“你……你真的要穿高跟鞋逃跑嗎国旷?”他又有點憤懣矛物。
“我習(xí)慣穿高跟鞋」虻”
周彬斌忽然粗暴地抓過她的肩膀履羞,“你好好聽聽外面的求救聲,告訴我,你看見是誰放的火了忆首?”
“我……我怎么知道爱榔?”李美徽滿是困惑。
“不糙及!你明明看見是誰放火了详幽,告訴我,到底是誰浸锨!是誰唇聘!”周彬斌雙眼冒著怒火,讓李美徽感到顫栗柱搜。
“我……我真不知道迟郎!”
“你不要裝了!”他像一直野獸撲向李美徽聪蘸。李美徽猝不及防宪肖,被重重地砸在地上。他怒目圓睜宇姚,手臂爬滿了青筋匈庭,雙手緊緊掐住了李美徽的咽喉,似乎要將她置于死地浑劳。
就在她即將失去知覺之時阱持,門又被“砰”一聲重重踢開。
“你快住手魔熏!”
2
藍色蝴蝶花園衷咽,這是全市最豪華的花園小區(qū),里面種植了各種名貴的花木蒜绽,一到百花齊放的春天镶骗,品相各異的蝴蝶都會被吸引至這里,讓這里成為全市著名的景點之一躲雅。
但這次登上新聞的不是蝴蝶鼎姊,而是一場奪去三條人命的火災(zāi)。
大火事發(fā)于正午相赁,被撲滅時相寇,已經(jīng)是傍晚七點。天邊泛著朝霞的余紅钮科,讓人恍惚覺得那是大火的余溫唤衫。大火燒毀的是B棟1單元1048房,這里住著周彬斌一家四口绵脯,以及周彬斌為家里雇傭的年輕靚麗的保姆林雪瑞佳励。
我和陳警官趕到現(xiàn)場時休里,疲憊不堪的消防員正在做善后的工作≡叱校火災(zāi)最終帶走了妻子和一對6歲的雙胞胎子女妙黍,留下孑然一身的周彬斌,和一個支離破碎的家瞧剖。
我們在樓下遇見了他废境,和大火一塊化為塵埃的,是他“丈夫”和“父親”這兩個原本男人最引以為豪的身份筒繁。
他一個人呆坐在消防車旁的,目光渙散地抬頭仰望巴元,望著自己那面目全非的房子毡咏。
“真奇怪,家人都死光了逮刨,也不哭兩聲呕缭。”我細聲咕噥了一句修己。
“嘖嘖恢总,你這毛頭小子懂什么?少管閑事吧睬愤∑拢”陳警官白了我一眼,一只手托起警戒線尤辱,另一只猛地將我推了進去砂豌。
按照規(guī)定,有人命發(fā)生的案子光督,都得由刑警確認案件性質(zhì)是不是刑事案件阳距。勘驗人員早已等候多時结借,將最新的現(xiàn)場報告拿給陳警官筐摘。
火災(zāi)發(fā)生在12點30分,當(dāng)時母子三人都在房間里面午睡船老。
死者是母親王穎和一對子女周雪瑩和周健彬咖熟。三個人的尸體擠在內(nèi)房靠窗的角落。母親焦枯的雙臂努隙,直到死前仍緊緊環(huán)抱著兩個可憐的小孩球恤。
而保姆林雪瑞正好去超市買備用飲用水,回來時才發(fā)現(xiàn)家里燃起了大火荸镊,因為火勢太大咽斧,她拼了命也無法接近房門堪置,甚至還被塌下來的門框砸傷了手臂。最后只能跟著居民被疏散张惹。
起火點是在客廳布藝沙發(fā)后的插座舀锨,一個手機充電器發(fā)生短路故障著火,火勢很快蔓延到整個客廳宛逗,等母子三個人發(fā)現(xiàn)時坎匿,火勢已經(jīng)包圍了整個房間。
12點32分雷激,接線員接連接到報警電話替蔬。12點45分消防員趕到現(xiàn)場,但是由于消防設(shè)施水壓不夠屎暇,以及對被困者位置不明承桥,讓救火和搶救措施進行不利,導(dǎo)致一場原本簡單的火災(zāi)根悼,最終卻釀成不可挽回的結(jié)果凶异。
“看來有很多人要被追責(zé)啊〖费玻”我無奈地說剩彬,腳踩在散落一地的灰燼上,不斷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矿卑。
“那是當(dāng)然喉恋,不過——”他邊說邊拎起一個證物袋端詳,“那是民事糾紛粪摘,不用你操心瀑晒,我們只管自己分內(nèi)事就好了∨且猓”
我聳了聳肩膀苔悦,打算去陽臺瞧瞧,因為房間里焦臭的氣味實在難聞椎咧。我拿起一個被大火吞咽過的泰迪熊玖详。心想在災(zāi)難面前,死物都不能避免勤讽,活人又如何幸存呢蟋座。
其實我倒有點希望這是一起刑事案件,畢竟剛進入警隊脚牍,我正愁沒機會讓我大展拳腳向臀。要能遇見某個變態(tài)殺人魔最好不過,那將是我晉升最好的墊腳石诸狭。
當(dāng)然這話我不敢說出來券膀,說出來君纫,肯定招來陳警官的一頓臭罵。
說起陳警官芹彬,他號稱我們“刑事組之虎”蓄髓,從警20多年,經(jīng)歷過大大小小各種案件舒帮。但與輝煌戰(zhàn)績相媲美的会喝,是他長篇累牘的犯過記錄。聽說前兩年玩郊,他還因為毆打手無寸鐵的乞丐肢执,被拍成短視頻發(fā)上網(wǎng)絡(luò),引起軒然大波译红,最后被上頭降職處分蔚万。
所以到現(xiàn)在,他還只是個小小的刑事組長临庇。哪天我要是晉升為組長了蠕蚜,肯定不是因為立功么夫,而是他又被降職了。
“程誠,你看!”他忽然叫住我哪工。我猛然回頭斋攀,看見陳警官手里捏著一個證物袋已卷,里面裝著一個燒焦的手機充電頭——正是這場火災(zāi)的源頭。
他又轉(zhuǎn)向身后的痕跡勘測組人員淳蔼,“你們用膠熏法確認了嗎侧蘸,真的沒指紋?”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鹉梨,他目光焦慮地盯著我說:
“這是一起有預(yù)謀的縱火謀殺案件讳癌。”
3
“縱火案”的定性存皂,對于很多部門反倒是一個好消息晌坤。因為刑警的介入,意味著民眾的注意力會轉(zhuǎn)移到兇手身上旦袋,而不是案件背后的民事責(zé)任上骤菠。
陳警官看到?jīng)]有指紋的充電頭,便一口斷定是一起縱火案疤孕,因為正常人商乎,根本不會閑到去擦指紋。
結(jié)果果然如他所料祭阀。
監(jiān)控顯示鹉戚,保姆走后鲜戒,有一個嘴叼香煙,頭戴花邊氈帽崩瓤,身著紫色連衣裙袍啡,腳穿紅色高跟鞋的女人,用鑰匙進入了周家却桶,在出來后不就境输,火災(zāi)便發(fā)生了。她在整個過程都帶著墨鏡低著頭颖系,無法看出真面目嗅剖。
“不過真奇怪啊∴叶螅”陳警官有些困惑信粮。“充電頭使用的是高阻燃材料趁啸,根據(jù)這個線索强缘,警方輕易便能追查到充電頭的來源。她為什么不用普通充電頭不傅,來避免留下作案痕跡旅掂?”
我陷入沉思,“按照經(jīng)驗访娶,兇手如果故意留下作案證據(jù)商虐,那最大的可能性不就是——”
“轉(zhuǎn)移警方目光,栽贓嫁禍崖疤∶爻担”他一針見血。
“但是監(jiān)控攝像頭無處不在劫哼,這么大搖大擺地走進房子叮趴,說是栽贓嫁禍,顯得有些不合常理吧权烧∫呦颍”我有些遲疑地說。
陳警官陷入了沉默豪嚎。
——
林雪瑞被傳訊來局里時搔驼,右手甚至還打著繃帶。當(dāng)然吸引我們警局同事的侈询,可不是她手臂上的繃帶舌涨,而是她的美貌。
她來之前顯然做過足夠精心的打扮扔字,披肩的短發(fā)用藍色蝴蝶結(jié)扎起小馬尾囊嘉,一層淡淡的素顏妝温技,襯上一身樸素干凈的淡黃色休閑襯衣,一雙修長的雙腿如細瓷一般白皙潤滑扭粱,卻又不過度暴露舵鳞,被白色的中裙恰到好處地遮蓋住膝蓋以上部位。
她腳穿一雙白凈無暇的帆布鞋琢蛤,步調(diào)輕盈蜓堕,似乎生怕腳步聲驚擾了人。對警察說話也輕聲細語博其,得體有禮套才。
每說到動情的時候還信手蹙眉,如同小家碧玉慕淡。這氣質(zhì)背伴,讓局里那幫粗言穢語的糙老爺們都收斂了不少。
“每個男人都希望家里有個這種“保姆”吧峰髓∩导牛”連不茍言笑的陳警官都咕噥了一句
問訊取證本來是由陳警官負責(zé),卻被我搶了過來携兵。他自然輕易就看出了我的“詭計”崎逃,也只好成人之美。
“林雪瑞眉孩,生于93年,今年24歲勒葱,高中輟……可惜啊浪汪,只有高中不到的文憑×菟洌”我喃喃自語死遭。
“您在說什么?”她面露淺笑問我凯旋。
“哦——”我這才想起自己正在干正事呢呀潭,“我是說,除了周先生一家至非,就只有你有鑰匙……”
“你在懷疑我嗎钠署?我的天哪,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荒椭。穎姐這么好的人谐鼎,在我生病住院時,還照顧過我趣惠,十多萬手術(shù)費都還是瑩姐先幫我墊上的狸棍,我怎么可能……”
還沒說完身害,她就低頭捂著臉啜泣起來,淚水從指縫間擠出草戈,“啪嗒啪嗒”滴在案面上塌鸯。這讓我有點不知所措。這讓我想起周彬斌唐片,同為死別之傷丙猬,周彬斌可顯得冷淡多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牵触,”我有點于心不忍淮悼,“我是說,呃……除了管理員揽思,你猜測還有誰可能有周家鑰匙袜腥。”
“我不敢亂說钉汗「睿”她眼神閃過一絲惶恐。
“小姐损痰,有任何實情必須告訴警方福侈,不然就是妨礙公務(wù)÷矗”
“我——”她雙手急促地揉搓著襯衣的一角肪凛,“也許我不該多事,但是瑩姐對我這么好辽社,卻死得這么慘伟墙,嗚嗚……”
看到她哭得花容失色,我都恨不得一把摟過她滴铅,“你放心戳葵,有什么話直說,我們警察會還死者一個公道的汉匙」八福”
“我覺得周先生并不想你們看見的那樣,是個好男人噩翠,我覺得他外面可能養(yǎng)了一個女人戏自,這次的案件可能就跟那個女人有關(guān)∩嗣”
“女人浦妄?”我猛然抬起頭,想起了監(jiān)控里面的高跟鞋女人。
“那個女人好像叫李雪慕——不對剂娄,我敢肯定她就叫李雪慕蠢涝。我曾經(jīng)偷看到他們在微信上的甜言蜜語。而且阅懦,周先生還是個很好色的男人和二,他曾經(jīng)趁著瑩姐不在的時候,光著身子把我壓在床上耳胎」呗溃”
聽到這,我頓時感覺有一股火焰在胸中燃燒怕午。
“我知道你們警察辦案都講究證據(jù)废登,為了證明我說的,你們可以查查他的手機聊天記錄郁惜。還有他的右大腿堡距,他向我裸露時我看到了他右大腿有一顆黑痣。我本來不想說這些的兆蕉,畢竟他也在工作上幫了我不少羽戒,我不該恩將仇報,但想到我慘死的瑩姐和孩子虎韵,我……”
她說完又哽咽了易稠。
我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奔向周彬斌包蓝。
3
“你信不信驶社,將來我也能帶著你,和我們未出生的孩子测萎,住進這棟全市最豪華的花園小區(qū)亡电。”周彬斌摟著王穎绳泉,漫無天際地說著大話。此時的他剛剛從創(chuàng)業(yè)的失敗中走出姆泻。而帶他走出失敗陰霾的零酪,正是王穎。
這個女人雖然長相不算漂亮拇勃,但按照周彬斌最愛說的那句話——不怎么好看的女人四苇,其實格外耐看。在他事業(yè)遭受重創(chuàng)方咆,背負了數(shù)十萬債款時月腋,是王穎不離不棄,不顧家人反對,給他雪中送炭榆骚。
“我要買下13層14號房片拍,照顧你一輩子!”
“你們男人那妓肢,張口就說“一生一世”這么好聽的話捌省,到時你真的賺到錢了,估計早就像換衣服一樣把我換了碉钠,還會要我這個黃臉婆纲缓?”王穎撇著嘴說。
“那就祝我一輩子賺不到錢喊废,我們就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祝高!”他說完憨笑起來。
而他最終確實賺到錢了污筷,但沒有買到那間1314號房工闺,更沒有機會實現(xiàn)“一生一世”。
——
“所以颓屑,那個手機充電頭真是你的斤寂?”陳警官目光直視著他。
“不……不是揪惦,是朋友快遞寄給我的遍搞。”他語氣有些遲滯器腋,“我充電器剛好壞了溪猿,但我自己已經(jīng)新買了一個,所以我沒有用纫塌,就退回給她了诊县。”
“朋友措左,哪個朋友依痊?”
“就是平時喝酒的那些狐朋狗友≡跖”他本能地摸了摸后脖頸胸嘁,而這,自然逃不過我們的眼睛凉逛。
我和陳警官默契地對視了一下——摸脖頸和摸頭發(fā)一類的動作性宏,是人說謊時的本能反應(yīng)。
我趁機猛地拍了一下桌面状飞,呵斥他:“說實話毫胜!到底是誰給你的书斜!”
他被我忽然的發(fā)難嚇得猝不及防,雖然這對我們只是常規(guī)套路酵使。
“我……我說實話荐吉,是李……李美徽,我偶然認識的一個女網(wǎng)友凝化。她可能覺得我有兩個錢稍坯,就對我死纏爛打。但是我保證搓劫,我早就把她刪了瞧哟,真的沒和她有其他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瓜颍”
“很好勤揩,那你現(xiàn)在先把褲子脫了!”
“懊鼗住陨亡?”陳警官和周彬斌不約而同地看向我。
——
他把所有事實向我們和盤托出深员。
李美徽是他在微信偶然結(jié)識的網(wǎng)友负蠕,據(jù)她說是個私人企業(yè)的低級職員,但周彬斌并沒有見過她的真人照片倦畅,只知道她喜歡在朋友圈曬自己收藏的各種名貴高跟鞋遮糖。
在婚姻圍城里疲憊不堪的周彬斌,對這種徘徊在紅線以內(nèi)的危險關(guān)系不以為意叠赐,經(jīng)常跟她曬自己的房子和車子欲账。
李美徽愛得發(fā)了狂,先是跟周彬斌提出了“要名分”的要求芭概,接著還借十萬說要做生意赛不。甚至一清二楚地說出了他的家庭情況,以此要挾周彬斌罢洲。百般無奈踢故,周彬斌只好借她一萬塊打發(fā)她,隨后便刪除了她惹苗。
并叮囑保姆林雪瑞多長兩個心眼殿较,看見可疑人員先不要告訴王穎,跟他報告就行鸽粉。
而那個充電頭斜脂,就是李美徽寄給周彬斌的抓艳,這份“好意”自然被他回絕触机,不料想釀成這個慘痛結(jié)果。
而林雪瑞說的那顆痣。雖然“脫褲子”的荒唐請求被陳警官駁回了儡首,但是周彬斌親口說明確有此事——當(dāng)然片任,我并沒有向他供出林雪瑞。
周彬斌的證詞很多都有疑點蔬胯,因為聊天記錄被他刪的一干二凈对供。但陳警官放著周彬斌不管,倒是對林雪瑞頗有異意氛濒。我覺得他病的不輕产场,肯定是“直男癌晚期”了。
周彬斌說完舞竿,雙手抱住了頭京景,趴在桌子低聲抽泣起來,“都是我的錯骗奖,是我害了他們母子确徙,我不是個好丈夫……”
“真會裝啊≈醋溃”我心里暗暗嘲諷鄙皇,昨天他可一滴眼淚都沒流。
4
案發(fā)才過4天仰挣,大家卻覺得時光仿若流過了四年伴逸。
每天都是開不完的會議,見不完的新聞媒體椎木,還有各種責(zé)任認定工作违柏。看似每個部門的每個人都想盡一份力香椎,其實各自都在想著如何甩掉自己身上的黑鍋漱竖。
市里連續(xù)幾天的頭條報道都是這件縱火案件,網(wǎng)絡(luò)上一堆“推理大神”出來指點江山畜伐,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馍惹。但我們只能盡量封鎖消息,避免對兇手打草驚蛇玛界。
李美徽的資料經(jīng)調(diào)查近乎是空白万矾,陳警官推測這可能是個假身份。
通過不懈的努力慎框,我們找到了她3年前在外省工作的一家新媒體公司良狈。進一步的,還發(fā)現(xiàn)她離職前至少欠了20萬貸款笨枯,隨后一走了之薪丁。
我們?nèi)缃衲茏龅挠鑫鳎褪庆o待同事把她的照片傳過來。
“話說周彬斌那小子严嗜,第一眼見到他時粱檀,不怎么顯得傷心嘛,一滴眼淚都沒見他流漫玄∏羊牵”
我抽出一支煙,卻被陳警官拒絕了睦优,他似乎一整個早上都有心事渗常。我只好自己趁機偷偷吸一口。
“辦公室不準(zhǔn)抽煙汗盘!”徐盈盈用帽子狠狠拍了我后腦勺一下凳谦,“你剛說誰不悲傷,周彬斌衡未?”
“喲尸执,我們的刑事組之花來了,歡迎歡迎缓醋∪缡В”老實說自從見到了林雪瑞,什么警花在我眼里都成了胭脂俗粉了送粱。
“可不是嘛褪贵,還能說誰】苟恚”
“你別說脆丁,昨天醫(yī)生把尸體移交給我們做尸檢,要拿下他老婆手上的戒指時动雹,他抱著尸體不肯放手槽卫,當(dāng)場就哭昏過去∫闰穑”
“啊歼培,真的?”聽到這不免讓我驚訝茸塞。
“真是沒見過世面躲庄。哭是因為悲傷钾虐,不哭是因為假裝堅強噪窘。”陳警官冷不丁插了一句效扫。
“看來呀倔监,我們組長深有體會无切。”徐盈盈扮了一個鬼臉丐枉,推門離開。與此同時掘托,陳警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瘦锹,看來是李美徽照片發(fā)來了。
他目光觸及手機屏幕的一瞬間闪盔,眉頭便驀然跟著緊鎖起來弯院。
“唉——”他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馬上出警泪掀,逮捕林雪瑞听绳!”
“啊异赫!”我一把搶過手機椅挣。
照片上的女人,雖然看起來年輕稚嫩塔拳,但仍能清晰地分辨出鼠证,她就是那個驚鴻一瞥的女人——林雪瑞。
5
“這么漂亮的女孩子靠抑,可惜了量九。”我懊惱地說颂碧。
誰能想到荠列,殺人兇手“李美徽”就是林雪瑞自己。連林雪瑞自己都不知道载城,當(dāng)我們大批警員趕到她的小房間肌似,望著她那無辜的眼神,誰會相信她是個“多重人格障礙”患者诉瓦。
但事實讓人不得不信锈嫩,我們從她床底搜出了紫色連衣裙、花邊氈帽垦搬、近十雙價值不菲的真皮高跟鞋呼寸,以及微信完整保留的聊天記錄。
這也解釋了兇手為何有周家鑰匙猴贰,又為何對周彬斌了如指掌对雪。
她之所以用高阻燃材料的作案工具,想必也是為了嫁禍周彬斌米绕,但是“李美徽”百密一疏瑟捣,連監(jiān)控這么簡單的事情都疏漏了馋艺。
而最受打擊的無疑是周彬斌,因為是他一手將兇手請進家門當(dāng)保姆的迈套。
那天要不是我們幾個人高馬大的刑警攔著捐祠,林雪瑞真會被這個男人撕成碎片。即使我們一再解釋她是因為患有心理疾病才做出傻事桑李,他也一概聽不進去踱蛀。
他緊咬著牙齒,把嘴唇都咬破了贵白,一遍遍地咆哮著率拒。
“為什么,我們家對你這么好禁荒,你找不到工作我給你工作猬膨,你要錢我借給你錢,為什么你要這樣做呛伴!”
而林雪瑞只是低著頭勃痴,一遍遍哭訴著“對不起∪瓤担”
——
“你如果覺得可惜召耘,等司法認定她無罪,你還有機會把這個精神分裂娶回家嘛褐隆∥鬯”陳警官揶揄我。
“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不一樣的好嘛庶弃∩辣幔”我語氣有些不滿,“精神分裂是精神疾病歇攻,多重人格障礙是心理疾病固惯。精神分裂的人會記得自己做的事情,但人格障礙的患者缴守,另一個人格做的任何事葬毫,哪怕殺了人,她本人都不會記得屡穗√瘢”
“哦——”陳警官不以為然,“那也沒區(qū)別嘛村砂,都是瘋子烂斋,一樣會殺人,都該抓來狠狠教訓(xùn)一下⊙绰睿”
“啊罕模,你打的那個乞丐該不會就是神經(jīng)病吧?拜托帘瞭,神經(jīng)病也是有人權(quán)的淑掌。”
“說的非常有道理蝶念∨淄螅”一個外表俊朗的青年過來,邊說還邊鼓掌祸轮。
“精神病人主動傷害陌生人的概率,不足5%侥钳,更別說殺人适袜。而患上人格障礙的概率,甚至不足0.1%舷夺,現(xiàn)在知道林雪瑞這個病例有多難得嗎苦酱?于情于法甚至于理,她都不能死给猾,她現(xiàn)在可是心理研究領(lǐng)域的重要樣本疫萤。”
說話的青年敢伸,是謝局長親自請來的精神鑒定高級醫(yī)師謝一俊扯饶,雖然年輕,卻是海歸博士池颈,還是市里最新創(chuàng)辦的精神病院的首席醫(yī)生尾序。
但讓他能接受這個案子的最重要原因,是他另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謝局長的侄子躯砰。
一來每币,這種影響巨大的案子,往往是行業(yè)新星登上舞臺的最好契機——比如我琢歇,比如謝一俊兰怠,又比如那些每天絡(luò)繹不絕,踏破了門檻想為林雪瑞辯護的律師李茫。謝一俊自然也不會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揭保。
二來,全市還沒有哪怕一件“人格分裂患者”被免罪的案例魄宏。這將是推動現(xiàn)代司法精神鑒定掖举,為精神病患者謀取人權(quán)的最佳契機。
“都現(xiàn)代文明社會了,不能還把精神病人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對待塔次,其實他們也是受害者方篮。”謝一俊眉宇間滿是知識分子的自信励负,讓我不敢反駁藕溅。
“他們也是受害者,所以被他們殺害的受害者就不值得同情继榆?”陳警官面不改色地說巾表。
“唉,瞧你說的略吨,你們跟我去看看林雪瑞集币,你看她多可憐〈渲遥”
我們來到關(guān)押林雪瑞的房間鞠苟。
就連陳警官見到她的樣子時,都嚇了一跳秽之。她披頭散發(fā)当娱,一只腳光著,另一只腳套著高跟鞋考榨。她用鞋跟將羈押室的地面叩地清脆響亮跨细,還猛烈地擊打著單面鏡,聲嘶力竭地喊:
“你們這群王八蛋河质,快把我的高跟鞋還給我冀惭!”
嚇得我們連鏡子都不敢靠近,這和我印象中的林雪瑞判若兩人掀鹅。
“你……你是怎么把她變成這樣的云头?”我囁嚅地問他。
“這可不是我把她變成這樣的淫半,我只是讓“李雪慕”露出真面目溃槐。”謝一俊心滿意足地看著她科吭,宛若藝術(shù)家欣賞著自己的得意之作昏滴。
“只需要把她高跟鞋藏起來,再把房間的燈光調(diào)得陰暗一點对人,接著用廣播不斷地播放火警鈴聲谣殊,再讓她一個人在里面待幾個小時就行了。
“敏感多疑牺弄,情緒不穩(wěn)定姻几,生活習(xí)慣反常,對陰暗逼仄的環(huán)境感到恐慌,記憶不連貫蛇捌,主次人格轉(zhuǎn)換毫無預(yù)兆抚恒,完全不記得另一個人格“林雪瑞”的存在。我有八成的把握络拌,能證明林雪瑞是病發(fā)才殺人的俭驮。她應(yīng)該去的不是監(jiān)獄和刑場,而是我的精神病房春贸』炻埽”
陳警官頭也不回地撞門離開。
“這個老古董萍恕∫萼郑”他說完發(fā)出一聲訕笑。
“不過可惜啊允粤,這姑娘其實長得還蠻漂亮的崭倘。”他說完還嘖嘖幾聲维哈。
我剛想附和他“是啊”绳姨,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登澜,也默默地轉(zhuǎn)身離去阔挠。
6
汽車的警用電臺在實時廣播著林雪瑞的終審。其實我們都知道脑蠕,就算不計她孤兒身世的苦情分购撼,無罪判決也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p>
陳警官在警車?yán)镆谎圆话l(fā),只是一根根地抽著煙谴仙,讓氣氛顯得有點尷尬迂求。經(jīng)過上頭的默許,我們在法庭上都做了對林雪瑞有利的證詞晃跺。
但陳警官卻心事重重揩局,關(guān)于那個充電頭,他仍心存懷疑掀虎,“嫁禍周彬斌”的說法讓他難以信服凌盯,既然要嫁禍,為何又在監(jiān)控下大搖大擺出現(xiàn)呢烹玉?
我勉強找到一個話題驰怎,希望打破尷尬:“話說,執(zhí)法時要遇到不講理的瘋子二打,應(yīng)該挺可怕的吧县忌。”
“正常人可比瘋子可怕多了,因為瘋子不懂說謊症杏∽盎瘢”
這句話讓我捉摸不透,我想他對林雪瑞始終還抱有偏見鸳慈。
“你說好人有好報嗎饱溢?”他問我。
“兩年多前有個案子走芋。有一位樂善好施的女士绩郎,大家都說她人美,心腸還好翁逞,是個好人蔬充。有天晚上鸣峭,她在回家路上被人殺害,包里的所有的現(xiàn)金都被搶走。我們從皮包上提取到了指紋喳坠,匹配了附近所有居民,卻怎么也找不到嫌疑人厅贪,大家都覺得兇手可能逃竄到外地去了山涡。”
“然后呢必怜?”我側(cè)著腦袋問他肉拓。
“某天我經(jīng)過一座她上班必經(jīng)的天橋,橋下有一群長期駐扎的乞丐梳庆,我抱著試試的態(tài)度去錄了指紋暖途,他們也挺配合。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膏执,還真就匹配上了驻售。老子找了一個多月,結(jié)果這兇手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更米∑劾酰”
“他們?yōu)槭裁础?/p>
“為什么殺人?為什么不跑征峦?我也疑惑迟几,我就問他。他說那個女士天天經(jīng)過都會施舍給他零錢眶痰,結(jié)果那天她剛好沒零錢瘤旨,就沒給他。他跟她要竖伯,她還罵他神經(jīng)病存哲,結(jié)果他就尾隨她因宇,捅了她腰部一刀,把包里的幾十塊錢現(xiàn)金都搶走祟偷,說是預(yù)提了他今后日子該得的錢察滑。他沒跑,是因為本來只想給她個教訓(xùn)修肠,卻沒想到這一刀就出了人命贺辰。”
“他居然覺得別人的施舍是他應(yīng)得的嵌施?”我愕然饲化。
“我想,當(dāng)人的善良失去了界限吗伤,就會滋生惡意吃靠。”說完足淆,他摁滅香煙巢块。
廣播里此時播報了法院的終審判決,當(dāng)庭駁回周彬斌上訴請求巧号,判決林雪瑞無罪族奢,并立即移交謝一俊工作的精神病院。并且丹鸿,為了她的安全越走,將嚴(yán)格限制周彬斌和她的接觸。
林雪瑞當(dāng)場淚流滿面卜高,或許是因為愧疚弥姻,她此前曾一再表示自己希望被判決死刑南片〔籼危可死刑可不是林雪瑞能決定的,哪怕她是兇手本人疼进。
一個月后薪缆,我們接到了周彬斌探望林雪瑞的請求∩」悖或許是出于對他的愧疚拣帽,上頭破例派我陪同他去醫(yī)院。這次陳警官沒有跟來嚼锄,因為他被省里調(diào)往外地去處理一件重案减拭。
“也好,讓事情來以此了結(jié)区丑!”我說拧粪。
7
"你快住手修陡!”盡管幾個護工一起上陣,還是差點被周彬斌掙脫可霎。我兩步跨向前魄鸦,用一個早已爛練的擒拿手,輕松將他手腕反扣壓在地上癣朗。
“你這樣讓我怎么交代拾因,說好了確認過以后,這件事從此就一筆勾銷旷余。幸好我們早有防備绢记。我也知道你難受,但是過去這么久了正卧,你也該放下仇恨庭惜,開始新生活了∷胨郑”
謝一俊顯得很無奈护赊。
“新生活?我的生活早就沒了砾跃!”
“那你就算殺了她骏啰,你妻兒也回不來了。你殺了她抽高,你也會被法律制裁判耕,弄得兩敗俱傷。你還年輕翘骂,去開始新的人生追求吧壁熄。”
“我的唯一追求就是讓她殺人償命.碳竟〔萆ィ”他咆哮。
“我看你也應(yīng)該來我的醫(yī)院好好治治莹桅!”
看著自己的努力依舊是白費昌执,他只好命令護工把周彬斌當(dāng)成精神病押了出去。一切恢復(fù)原樣诈泼,林雪瑞休息片刻懂拾,轉(zhuǎn)眼就恢復(fù)正常了。
“我還要趕著去照看其他病人铐达,你們不要聊太久岖赋,雪瑞你剛吃完藥需要多休息∥退铮”謝一俊說完急著離開了唐断,留下我和林雪瑞兩個人汁汗。
我趁此機會趕緊表現(xiàn)一下自己,便說:“幸好剛才我出手及時栗涂,不然都不知道周彬斌那個瘋子會對你做出什么事知牌。”
“是周先生斤程,他來了嗎角寸?我怎么沒見到他?”她聲音輕柔得聽不清忿墅,細小的手臂挽著我扁藕,胸口一起一伏地貼著我的右手臂。
我都能感覺到她胸部的輪廓疚脐,頓時感覺自己面紅耳赤的亿柑。
“你肯定不會記得剛才的事啦,別想那么多棍弄。先休息吧望薄,改天我再來看你。對了——”我指了指她的腳呼畸,“記得穿鞋哦痕支。”
“哈哈蛮原,這次我要選我的白色運動鞋卧须。”她露出靦腆的微笑儒陨。
我微笑著輕輕關(guān)上門花嘶,回味著剛才的美好瞬間。在轉(zhuǎn)身的剎那蹦漠,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向我襲來椭员。我轉(zhuǎn)身猛地推開門。
“你剛才說啥津辩?”
“嗯拆撼?”她詫異地盯著我容劳。
“你剛才說要選白色運動鞋喘沿,你……你怎么可能記得剛才發(fā)生的事〗叻罚”我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蚜印,如同在經(jīng)受一場暴雨洗禮。
她卻無比淡漠地輕吁一口氣留量,如同扔垃圾一般窄赋,順手把那雙白色帆布鞋扔在一邊哟冬。然后坐在床頭,用手指慢慢敲擊著床沿忆绰。
“哎呀……大意了浩峡,真大意了〈砀遥”她搜出一根煙翰灾,卻沒打火機,只好夾在指間稚茅,眺了我一眼說:“就男人來說纸淮,你不算特別笨嘛,嗯亚享?”
“所以都是假的咽块?”我剛探出半步,又收了回來欺税。
“你說呢侈沪?平時看書嗎,人格分裂發(fā)生的概率還不足0.1%呢晚凿,你以為這是拍電影還是寫網(wǎng)絡(luò)小說峭竣?我總得想辦法脫身吧,欠了這么多錢晃虫,最主要的是我用“李美徽”的身份勒索周彬斌的事皆撩,不小心被王穎那傻女人給戳穿了,雖然她保證過不跟我計較哲银,但我可不會冒這個險扛吞。”
“所以你就殺了她們母子荆责?”我感覺有一股火要從胸膛噴涌而出滥比。
“你說呢?人不為己做院,天誅地滅盲泛。殺了她,裝成神經(jīng)病键耕,不僅不用負責(zé)寺滚,還能躲在精神病院吃好喝好,遠離紛爭屈雄。就是少了點自由村视,不過有得必有舍嘛。而且煙看來也得少吸了酒奶∫峡祝”
說完她把煙揉成粉末奶赔。我這才想起陳警官的懷疑,她留下充電頭不是為了嫁禍給周彬斌杠氢,而是要嫁禍給“李美徽”站刑。
“那你怎么可能騙過謝一俊的診斷呢,他可是最專業(yè)的——”
“哼鼻百,男人笛钝?”
“那你說的周彬斌那顆痣的事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對你——”這句話出口后我才知道自己可笑又可悲愕宋。
“你說呢玻靡?”她看我的眼神無比輕蔑。
“他們家待你不薄啊中贝,你卻下這種毒手囤捻!”
“沒辦法,誰叫他們是好人呢邻寿?”
“我……我要馬上逮捕你蝎土!”我拿出手銬。
“省省吧绣否,你覺得大家會信你誊涯,還是信我這個瘋子呢,瘋子可不會說謊蒜撮。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出庭保證過的暴构。這么大的案件,法院能說推翻就推翻段磨?就算重審取逾,謝一俊有你們局長保著,而你只能當(dāng)個替罪羊苹支,你想自毀前程砾隅?”
我將手銬放下,知道自己這次已經(jīng)輸?shù)脗€徹底债蜜。此情此景晴埂,要是陳警官,他會怎么做呢寻定?
“哼儒洛,男人?”她一把將我推出特姐,“砰”一聲關(guān)上了門晶丘。
我在門口見到了周彬斌,他無助地靠在臺階上唐含,宛如被抽去了靈魂浅浮,只剩下一副軀殼。我知道自己無法再面對他捷枯,偷偷從他身邊溜走滚秩。
我還想起那個黃昏初次見到他時的樣子。我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淮捆,那其實是我見過的郁油,人最悲傷的樣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