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總是想起一個耳蝸寶寶,是我去年管過的一個小病人。
他來住院前代嗤,科里的人就對他們“厭惡”三分凿蒜。一直有個男人打電話咨詢住院相關事情,然而費勁的是他不會說普通話,我們又都聽不懂他的口音,不管再怎么解釋住院時間和地點,都無濟于事勿她。這么一來二去十幾次,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有個焦慮的男人一直打電話阵翎。
他來住院那天逢并,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厭惡這個打電話的男人和即將做耳蝸手術的寶寶之剧。
孩子不到10歲,矮砍聊、瘦背稼、黑…幾乎所有你能想到的描述營養(yǎng)不良的詞都能用在他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和鞋玻蝌。跟著來的是他爸爸蟹肘,駝背、干瘦俯树、黝黑帘腹、皮膚粗糙,明明不到45许饿,看著卻像七八十的老人阳欲。看到他們的時候陋率,我倒吸一口涼氣球化,一看就是偏遠地區(qū)來的,文化水平很低瓦糟,語言不通筒愚,整個住院期間的溝通成了很大的問題。幸虧當時有同一批耳蝸寶寶來手術狸页,跟他來自同一個省份,可以給我倆當翻譯扯再。
費了老大勁辦完入院手續(xù)芍耘、問完病史。唉熄阻,怎么說斋竞,五味具雜。他們來自山區(qū)秃殉,孩子2歲多不會說話坝初,家屬覺得是發(fā)育晚。直到5歲多孩子有一次高燒差點死掉(據(jù)說從家里去最近的醫(yī)院要翻山越嶺1天才能到钾军,可見是多么偏遠鳄袍。。吏恭。)拗小,燒退后家屬覺得孩子有點傻、不說話樱哼,叫他沒反應哀九,這才想起去醫(yī)院檢查剿配。
整個檢查期間,都只見到孩子爸爸阅束,他說呼胚,路費太貴,家里沒有人再過來息裸。
所有檢查項目做完蝇更,又替他捏了一把汗。孩子有明顯的耳蝸畸形界牡,手術成功的可能性比其他孩子小簿寂,而且即使手術做好,聽力恢復的效果也不會太理想宿亡。
然后就開始反復地找孩子的爸爸談話常遂。談話過程也非常曲折,一是語言不通挽荠,二是家屬一直說“既然來北京就相信你們克胳,手術肯定可以成功”。
他應該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吧圈匆,來北京的時候那么開心漠另,抱著很大的希望。男孩就在旁邊呆呆的站著跃赚,時不時看看他爸爸笆搓。在孩子寂靜的世界里,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面臨什么纬傲。
現(xiàn)在他面臨兩個選擇:1满败、放棄手術,出院叹括。這樣兒子永遠聽不到聲音算墨;2、堅持手術汁雷。但是很有可能手術做不成净嘀,或者即使手術做完了,孩子還是聽不到聲音侠讯。當然挖藏,所有人都希望手術很順利,孩子恢復也很好厢漩。這對于他們來說熬苍,無疑是一場賭博。好不容易,男人決定接受手術柴底。
手術前一天不停找我婿脸,反復詢問,生怕自己聽錯了或者漏掉重要信息柄驻。已然忙得團團轉的我哪有這么多時間陪他聊天狐树,解釋一遍、兩遍鸿脓、五遍抑钟,我還可以有耐心。問到第n遍的時候野哭,我?guī)缀鯇λ鹬f話在塔。他好像犯了錯誤一樣,笑著說了聲“謝謝大夫”拨黔,就轉身回去了蛔溃。看著他的背影篱蝇,很后悔很難過贺待。他只是一個擔心自己孩子的父親,一個什么都不懂又很著急的父親零截。
手術當天麸塞,我早早地到醫(yī)院,看到他坐在床邊陪兒子玩涧衙。
帶小孩進手術室的時候哪工,寶寶懵懵懂懂進去就開始哭。
手術室門關的那一剎那弧哎,我看到這個一直笑著跟大家說話的大男人雁比,靠在墻邊抹眼淚。那一幕傻铣,看著真揪心章贞。
Boss很給力祥绞,手術很成功非洲。組里的大夫和護士都長舒一口氣。
出院當天蜕径,孩子的爸爸反復問著術后注意事項两踏,最后一直說“謝謝”、“謝謝你們”兜喻。一手牽著兒子梦染,一手提著用臟臟的塑料袋裝起來的行李,回家了。
我至今仍然記得帕识,走之前他反復問我如果孩子發(fā)燒怎么辦泛粹,我說去醫(yī)院。他跟我解釋說:從家里出來肮疗,要翻座大山晶姊、走很長的路,再坐大巴車伪货,才能來到最近的一個醫(yī)院们衙。到醫(yī)院的時候,要么燒退了碱呼,要么孩子不行了……不知道有沒有夸張的成分蒙挑,可是好驚訝又好心疼。
也許真的是這樣愚臀,有的人生來就嘴里含著金葉子忆蚀,有的人生來就要飽受磨難。很多年前有篇文章特別火懊悯,大致是說“我奮斗了18年才跟你坐在一起喝咖啡”蜓谋。可是真的有些人再怎么奮斗可能也喝不到咖啡炭分。
也不知為什么總是想起這個孩子桃焕,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能不能聽到山間的蟲鳴和父親呼喚他的聲音捧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