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森是我的哥們板惑。
認識他是在一個香港的古裝劇組,那時候我混外圍武行偎快,因為功夫并不是很好冯乘,所以只能在外圍充當(dāng)一些打打殺殺的樣子貨,一沖一殺晒夹,翻個跟頭啥的裆馒,刀槍沒有近身就啪嚓“死”在當(dāng)?shù)兀驗槿硕嘭で樱膊淮蟊蛔R破喷好,混口飯吃。
張森不同读跷,雖然同是外圍梗搅,他卻有著職業(yè)的操守,每次拼殺奔跑他都是用了命的效览,所以看起來更另類一些无切。那時候香港的電影很牛逼,工作人員也就有著天生的優(yōu)越感丐枉,不管是內(nèi)地的還真是港臺的都操了一口的港臺腔哆键,經(jīng)常聽見現(xiàn)場丟你妹,丟你老母瘦锹,丟丟的罵聲籍嘹。
那天是一場攻城戲,我們這些外圍武行身上穿著厚厚的盔甲一次又一次的沖沼本,但總是不過關(guān)噩峦,有個香港的副武指就不斷的罵,丟你老母快跑抽兆,丟你老母跑啊……
這時候看見一個弱小的身影從隊伍里走出來识补,因為瘦,整個人都在盔甲里哐當(dāng)辫红,為了不讓褲子掉下來凭涂,腰帶在腰上纏了幾圈,勒得整個腰肢似乎都陷了進去贴妻,戲服里能清晰的看見一根根的排骨切油。
這個徑直走向副武指的瘦子就是張森。
副武指指著張森罵名惩,丟澎胡,你干嘛呢?
張森說你不能罵我娘。
副武指說丟你老……
這個母字是沒有丟出來的攻谁,副武指的臉上就挨了一拳稚伍,因為聲音響亮,全場震驚戚宦,鴉雀無聲个曙。
副武指牛高馬大,哪里受過這等屈辱受楼,何況是腦袋還不到胸高的張森垦搬。他隨手抽過一把道具刀摟頭就砍向張森。
那時候我才真正見識了張森的爆發(fā)力艳汽,電光火石間躲過了當(dāng)頭一刀猴贰,斜身躥了出去,同時像金蟬脫殼一樣整個人從盔甲里射了出去骚灸,盔甲空空飄立在地糟趾,張森卻像一只猴兒一樣躥到了攤檔上面,一個倒掛金鉤空翻而下甚牲,一腳踹在副武指胸口。
副武指也是練家子蝶柿,畢竟還是有些功夫丈钙,雖然被踢中,也只是噔噔退了兩步交汤,而張森卻被彈了出去雏赦,凌空翻了跟頭落在地上,塵土飛揚芙扎。
副武指舉著刀沖向張森星岗,劈頭蓋臉的砍向他,張森像一只瘦弱的紙片隨風(fēng)飛舞戒洼,有幾次道具刀險險砍中他的臉俏橘。
張森踢飛了攤檔,抄起了一把片刀圈浇,一刀劈在了副武指的道具刀上寥掐,道具刀斷為兩截,刀頭飛的無蹤影磷蜀。
接下來就看見了滑稽的一幕召耘,像猴一樣的張森舉著一把比他還高的片刀追著人高馬大的副武指滿場飛,而更多的時候張森都是在飛褐隆,他踩著攤檔污它、桌子、輪車借力在空中追逐,而副武指滿影視城跑衫贬,后背被砍中了幾刀蜜宪,沒傷著筋骨,衣服卻片片飛落祥山。
張森說你不能罵我娘圃验。
副武指跑的鬼哭狼嚎,說我就是口頭禪缝呕,我真沒有罵你……丟……
那時候我們覺得張森真的會飛的澳窑。
那天所有人認識都認識了張森。
香港的劇組自然容不下張森供常,但好在影視城那時候劇組奇多摊聋,我們在其他劇組又一次見到了他,慢慢的就混熟了栈暇。
休息的時候麻裁,我們總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墻根曬太陽,張森說他其實并不姓張源祈。
我說那你姓什么煎源?
他說不知道。
我說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香缺?
張森呲牙一笑手销,說有啊,我就是图张。生下來就被扔樹林里了锋拖,讓一個打獵的爺爺撿了,爺爺姓張祸轮,我也就跟著姓了張兽埃。
我說你真會編故事啊。
張森很認真适袜,稚嫩的臉上看不出欺騙柄错,說,我沒叫張山痪蝇,沒叫張樹鄙陡,卻叫張森,是我爺爺取的躏啰,這名字大氣吧趁矾。
我信他說的。
張森告訴我,他跑得快,因為常常要從狗嘴里搶食鬼悠。
后來爺爺過世蟋软,張森無依無靠在這個世界上孤單的飄蕩,那年他十八血久。
我說那你怎么做武行耳幢。
他說我爬墻快迂苛。
說著話斑粱,張森噌噌幾下就爬到了好幾米高的城墻上弃揽,站在上面對我說,我要是做小偷也是個飛賊吧则北。
他笑著的樣子還是個孩子的模樣矿微。
張森戀愛了∩写В總看見他情不自禁的傻樂涌矢,經(jīng)常請我們?nèi)ヒ患倚○^吃飯,總搶著買單快骗。
我說張森你是不是看上了小萍娜庇。
張森總是害羞的一笑。
小萍是那家飯館的服務(wù)員方篮,樸樸實實名秀,每次見了張森總是害羞一笑,笑容里有個酒窩恭取。
他倆還真配泰偿。
有一天我們?nèi)コ燥垼匆娦∑佳劬t腫蜈垮,失去了笑容,眼神躲著張森裕照。
張森問小萍你怎么了攒发?
小萍只是搖頭,追問的急了還抹上了眼淚晋南。
張森更是著急了惠猿,說到底怎么了?
小萍拗不過張森終于吐了實情负间,說本地的一個小混偶妖,老白吃不給錢,老板就扣小萍的工資政溃。
張森拍著小萍的頭趾访,說,沒事兒沒事兒董虱,有哥呢扼鞋。
張森執(zhí)拗的神情一點不像個孩子申鱼。
混混又來吃飯,帶了一桌人云头,叫了好多菜捐友。
張森從門口走進來,單薄的只搖晃溃槐。
張森走到吧臺埋頭吃飯的一個男人桌前匣砖,說,聽說你老吃霸王餐昏滴?
男人抬起頭猴鲫,說,老子就吃霸王餐了怎么的影涉。
張森二話沒說变隔,從兜里掏出一把槍,對著男人的胸口砰砰兩槍蟹倾,男人的胸口炸出兩個血洞匣缘,血飆了張森一臉,也飆到了旁桌的混混他們身上鲜棠,他們被嚇壞了肌厨,有人還吐了。
張森擦了擦手上的血豁陆,對小萍說:給我來份土豆絲柑爸。
張森坐在桌邊等他的土豆絲,混混們卻嚇得屁滾尿流盒音,抱頭鼠竄表鳍,有一個一出門就栽倒在地上,被攙著連爬帶滾的跑了祥诽。
過了一會兒譬圣,被打死的男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滿身還在流血雄坪,那個男人就是我厘熟。
張森答應(yīng)給小萍出頭绳姨,跟道具借了道具槍飘庄,弄了血漿、炸點竭宰,答應(yīng)請我吃最愛的土豆絲切揭,我配合他演了一出戲哼审。
張森每天跟沒事人似的去飯館晃悠涩盾,混混們覺得飯館殺了人春霍,兇手還若無其事,這得是多大的背景啊莲趣,很快就結(jié)清了賬喧伞,倒是害得我好久不能在飯館露面潘鲫,都靠他們給我?guī)Р嘶貋恚瑥埳f欠我的。
我說那就用一個月的土豆絲還浅萧,張森說管一年。
我說張森你真仗義帝簇。
張森不抽煙不喝酒干活卻很拼命丧肴,經(jīng)常要接好多活兒抱环,錢多錢少都干镇草。
每天回宿舍都累得癱在床上,蜷縮成一團因宇,好小的一團。
我說你要這么拼命嗎杭棵?
他一下坐起來,兩眼放光滓侍,說,哥夕冲,我要娶小萍。
他說到小萍總是那么興奮弥姻,從床下褥子底下取出一張存折疼进,說哥,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記得把這個交給小萍啊澜沟,密碼是她生日灾票。
我呸呸地讓他快唾唾沫,少說這樣的晦氣話茫虽,我說你他媽滾蛋濒析,老子還等喝你和小萍的喜酒呢。
我們接了一個特窮的戲,好像中國的劇組都特窮,每次制片主任都哭著說我們這戲沒錢沒錢,武術(shù)組就沒什么預(yù)算。但是這個組真的窮,全部的武戲就幾張海綿墊子厨内,導(dǎo)演還要拍出好萊塢的勁爆渺贤。
我們常常坐在海綿墊上,對著遠方豎中指请毛。
有一場跳樓的戲固棚,我們死活不干,但是張森說他跳仙蚜。
我們說你瘋了此洲,那他媽可是7樓,十好幾米呢委粉?
張森說自己沒問題呜师。
我們不同意,沒有威壓(就是吊人的鋼絲)沒有一點保障贾节,那真是扯淡汁汗。
張森說真的沒問題,自己能做的到栗涂。
我們都不同意知牌。
張森說,哥斤程,你放心角寸,我會飛。
我說你滾蛋暖释。
我們都還是不同意袭厂,張森一個一個眼巴巴地求,最后說球匕,哥纹磺,我快要湊夠娶小萍的錢了。就這一次亮曹,最后一次橄杨。
我們終究還是沒有拗的過張森,他從7樓的窗口飛了出去照卦,空中來了一股橫風(fēng)式矫,他摔在了墊子外面。
鮮活的張森像一塊西瓜摔在了水泥地上役耕,肝腦涂地采转。
我們收拾張森的遺物,除了那個留給小萍的存折外,還有一份寫給他父母的信故慈。
我們找不到郵寄的地址板熊。
張森你個傻B,我知道你真的會飛察绷,但你卻沒有控制方向的翅膀干签。
張森是我的哥們,他一直十八歲拆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