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絕絕子”不熟,聽旁人尊稱他為“譚先生”霎迫,知道了他的姓氏斋枢。
譚先生目測八、九十歲知给,裸露的臉面手上布滿老人斑瓤帚,幾根白發(fā)稀疏,卻梳的齊整涩赢,衣著清爽整潔戈次。看得出來他的生活精致筒扒,保養(yǎng)也很好怯邪,精神矍躒著,說話中氣也足花墩,唯一遺憾是他下頜和手常不自覺晃動悬秉,應該是患有怕金森之類的疾病澄步。
關于“絕絕子”這個綽號的由來……八十年代,聶旋風一枝獨秀橫掃東瀛眾多超一流棋手后搂捧,在國內引發(fā)空前的圍棋熱驮俗,直接影響到可莊這樣的小鎮(zhèn)懂缕,于是在荷花大街開辟了個圍棋活動中心允跑。活動中心窗明幾凈搪柑,臨一小池聋丝,門外走廊挑出水面。池名荷花工碾,池中植滿荷花弱睦,環(huán)境不是一般的好。
我也受了旋風影響渊额,偶爾得閑會去荷花池轉轉况木。因為不熟悉,不多數(shù)辰光也就看看他們下棋旬迹,也算半個圍棋愛好者火惊。
也有幾位“棋手”我是認得的,比如可莊醫(yī)院放射科醫(yī)生邵志剛奔垦,可莊中心小學的高老師屹耐,菜場豬肉鋪殺豬的老朱,賣化肥農藥的龔瑜椿猎,街上理發(fā)店的高惠良惶岭,糧管所的何建中,鎮(zhèn)工商的老張……琴棋書畫是中華傳統(tǒng)的四大雅興犯眠,本屬于文人雅士的高級娛樂活動按灶,不曾想因了聶旋風,這項目一下子士農工商全員參與筐咧,也算一大奇觀鸯旁。其中就有“搖頭晃腦”的譚先生。
譚先生下棋極慢嗜浮,緊盯棋盤很是投入羡亩,總是用二指夾著棋子、半伸的手顫顫著危融,卻遲遲不肯落子畏铆,讓我輕易地想起一個詞,舉棋不定吉殃。遇上復雜的棋局變化時辞居,下頜的晃動更是厲害楷怒,讓我印象深刻。
棋局間時有妙手瓦灶,每每遇到鸠删,不管是譚先生自己下還是在觀棋,他總會說一句“絕絕子”贼陶。
是我第一次聽聞這個詞語組合刃泡,若把這三個字分開來很好理解,絕是絕妙碉怔,子是棋子烘贴,指絕妙的好手,多加個疊字“絕”撮胧,指絕妙中的絕妙桨踪,可以說這個詞本身就很“絕絕子”∏凵叮可按我們這邊正常的語法锻离,乖囡囡、老太太墓怀、豬玀玀汽纠、興沖沖之類的,疊詞大多放在后面捺疼,絕絕子有點另類疏虫,至少在我理解角度看是不太符合語法邏輯的。估計其他棋友和我想法也相近啤呼,所以這說法最終沒流傳開來卧秘。
這個不合常規(guī)的詞被譚先生掛在嘴邊,終于讓棋室的彻倏郏客耳熟能詳起來翅敌。不可否認,絕絕子是個富有創(chuàng)意和感染力的好詞惕蹄,以至到后來蚯涮,遇到妙手時會有人鸚鵡學舌著說“絕絕子”,然后相視著會心一笑卖陵,自然是想到譚先生遭顶。于是,“絕絕子”成了譚先生的外號泪蔫,調侃的味道偏多了些棒旗,當面是不會叫的,顯得不太禮貌撩荣,只有譚先生不在場時铣揉,會有人問一句饶深,“絕絕子”怎么沒來?
后來我因故很少去棋室逛拱,極少去棋室敌厘,直到沒再去棋室。不在棋室的日子里朽合,也沒再聽到“絕絕子”這個說法俱两,似乎絕絕子只是可莊棋室的專利,或是譚先生的專利旁舰,僅限于在棋室流轉锋华。
沒再去棋室的后來嗡官,我再沒聽過有關譚先生的消息箭窜。也許有過,可莊流傳過這樣的一條花邊新聞衍腥,一位八十多歲的老頭嫖娼被抓磺樱,他兒子好像是鎮(zhèn)上有頭臉的人物,出面把老頭給保了出來婆咸,一時成為竊竊私語津津樂道的笑話竹捉。那時少有現(xiàn)在的酒吧足道會所之類的娛樂場所,大多是“親民”的洗頭房尚骄,或是路邊飯店块差,據(jù)說老頭就是在路邊飯店被抓現(xiàn)行的,據(jù)說老頭姓譚倔丈,又或者是鄧憨闰。在可莊,譚和鄧的發(fā)音基本一樣需五。
如果姓譚鹉动,再加上八十多歲,可莊人……我沒再去八卦宏邮,也許是有點怕真的是同一個人泽示。
三十年后,社會也進入網絡時代蜜氨,突然間械筛,“絕絕子”一詞火了。國家語言資源監(jiān)測與研究中心發(fā)布“2021年度十大網絡用語”飒炎,“絕絕子”位列其中埋哟。百度搜索了一下,2018年厌丑,起源于鄉(xiāng)村天后吧吧主“馬七匹”的口癖定欧,沒有更早的譚先生份渔呵。對此我只能用另一個網絡熱詞形容,活久見砍鸠,又或許還沒活得更久扩氢,譚先生都不是第一個說這個詞的人。
又見到這個詞爷辱,我馬上想到的是譚先生录豺,他的口頭禪和綽號。三十年沒聽到“絕絕子”的說法了饭弓,按正常邏輯双饥,八、九十歲加三十年弟断,譚先生應該不在了咏花,估計他也想不到,當初他的一句口頭禪竟然成了通行全國的熱詞吧阀趴?昏翰!
我的好奇點在于,當初譚先生說出這個詞時刘急,是他祖上的口口相傳棚菊?還是他游歷四方時哪里聽到的方言俗語?又或許是他靈光一閃間的原創(chuàng)叔汁?斯人已去统求,已無法求證。
那今天的“絕絕子”据块,是平行時光里另一個譚先生鄧先生或張先生李先生的靈光一閃呢码邻?還是可莊棋室終究不是不透風的密室,終于將絕絕子這個詞傳承下來瑰钮,經三十年后冒滩,原積薄發(fā),也不得而知浪谴。
于我开睡,還是很感激絕絕子的大熱,至少苟耻,讓我憶起了蒙塵的譚先生篇恒。
我仿佛看見譚先生單手執(zhí)枚黑色的棋,顫顫著不肯落子凶杖,口中喃喃著胁艰,“絕絕子,絕絕子……”其時,荷花池里的荷花含苞腾么,婷婷玉立奈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