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討厭上了跑步這種單調(diào)而又讓我筋疲力盡的運動方式娇未。
尤其是在今天。因為镊讼,此時平夜,我的身后緊緊跟著一條差不多半人高的薩摩耶。它一邊跑一邊沖我大叫著忽妒,在昏黃的燈光下,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它閃著寒光的牙齒和猩紅的舌頭。更為糟糕的是寝受,我頭上冒出的冷汗和劇烈的心跳在提醒我,這一切很澄,不是夢颜及。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執(zhí)著的一條狗蹂楣。它已經(jīng)追著我跑了差不多有四十分鐘,我一停下來痊土,它就扭頭往回跑,一邊大叫犯祠,也不咬我酌呆。對了衡载!這條狗應該有主人的吧隙袁?難道是在后面追它?嗯梨睁!往回跑試試坛梁。我調(diào)轉(zhuǎn)方向,準備往回跑划咐。它呢,在此刻也停住政鼠,伸出舌頭不停地喘著氣队魏,沖我吠了兩聲,扭頭又沖回去的路跑去胡桨。它一邊跑,一邊不住的回頭看我昧谊。呵,跟我玩游戲呢涌哲?讓我再追你嗎?得阀圾,只要你不咬我,陪你到天亮都行涡真。
不知道跟著它跑了多久账月,終于見它停了下來,依舊沖我叫局齿。它的身邊是一個穿著白襯衣,牛仔褲的女人讥此。她斜靠著路燈谣妻,頭發(fā)垂下來萄喳,看不到臉蹋半。我一走近,有一股濃濃的酒味染突。
啊辈灼,我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二)
刺目的陽光照射在我身上巡莹,我揉了揉眼睛,又活動了下酸痛的脖頸骂远,打了個哈欠之后才發(fā)現(xiàn)我的前面站著一個女人腰根。
她雙手環(huán)在胸前,斜著腦袋打量著我,也不說話。
我沖她笑了笑岩睁,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冰啃,正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刘莹,卻突然瞪大了眼睛。
這個女人点弯,她居然只穿著內(nèi)衣就敢站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
“走吧狼钮,請你吃早餐捡絮,算是對你的感謝「N龋”
“我洗把臉先」呐。”話還沒說完略板,我就沖進了衛(wèi)生間。嗯叮称,下山的女人,真是老虎赂韵。
洗了把臉挠蛉,我走回客廳。她站在陽臺上谴古,望著窗外稠歉,不知在想什么汇陆。她依舊只穿著內(nèi)衣,露出了性感的后背和蝴蝶骨毡代,還有,背上紋著的一朵正在奮力綻放的藍玫瑰捏鱼,妖艷又頹靡酪耕。
我正盯著那朵玫瑰發(fā)呆,她突然轉(zhuǎn)過身问潭,促狹地盯著我婚被,說道:”洗好了?”
看到我點頭之后址芯,她優(yōu)雅地走進臥室隨手取了一件T恤穿好,對我打了一個手勢谷炸,示意我跟她走。
”你的狗呢拓颓?”
“在樓下等我呢描孟。”
果然场航,剛下樓廉羔,昨晚那只薩摩耶就跑了過來,沖著她不停地討好地叫。
(三)
“看來髓削,加菲已成為你生活里不能缺少的一部分了镀娶。”
“嗯汽畴,現(xiàn)在每天晚上回到家之后耸序,最快樂的就是看它搖著尾巴,沖我賣萌罢坝〗亮”
“人都渴望被需要,所有人都不能免俗啊男应。”
“是吧游桩?”她斜著頭耐朴,看著我,嘴角上揚筛峭,之后又搖搖頭,眼神漸漸沒了焦點镰吵。
然后挂签,是一段時間的沉默。
“你為什么會來這里画株?”
“你猜呢?”
“感情受傷之后來這兒療傷谓传?跟家人鬧別扭?”
我搖搖頭:“都不對紧卒∈觯”
她見我不說,便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直颅,只是出神地望著大海的方向。
見她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盆佣,我以為她會生氣械荷,微微笑了一下,緩緩地說道痹兜,仿佛一下陷入了回憶里颤诀。 “大學畢業(yè),陰差陽錯地得到了一份專業(yè)不對口但相對穩(wěn)定的工作着绊,之后在家里的幫助下買了房,相了親洲脂,兩年之后剧包,快要結(jié)婚的時候,我逃了出來疆液,對,是逃了出來潘飘,拿著以前攢下的私房錢到處走走。這是第二個城市卜录。”
“為什么要逃出來筐高?”她似乎來了興致丑瞧,轉(zhuǎn)過頭問我。
“覺得厭倦稽屏。每天的工作內(nèi)容繁雜灸促,讓我感覺很多時候涵卵,就是在為領導工作。這讓我很難把這份工作當成是自己的事業(yè)來做轿偎。而且,如果讓我一輩子都呆在那座小城里萝玷,跟一個沒感覺的人一起面對油鹽醬醋茶昆婿,這樣逼仄的生活,我會很不甘心仓蛆】锤恚”
“逃避又能解決什么?”
“能解決心情能庆。”
“說得好弥搞!婆媳關(guān)系,夫妻關(guān)系拓巧,油鹽醬醋,平淡生活傻唾,這些都是閃著寒光卻不鋒利的鈍刀子承耿,一點一點割你的心,不疼不癢的凛辣,最后沒了希望职烧,也沒了失望。但是蚀之,你始終都要回去,跟這世上所有普通人一樣寿谴,擇城終老失受,去跟生活講和』臼穑”
“那你呢兄旬?”
“我?”她指著自己辖试,疑惑地看著我,隨后又是搖搖頭:“我被這刀子割過呐馆×ぃ”之后就不再說話续膳。
接下來收班,又是一段很長的沉默。
她喊了聲“加菲”社付,正在海灘上奔跑玩耍的加菲聽到她的召喚邻耕,立馬歡快地跑了過來,趴在她身旁兄世。她摸了摸加菲的毛發(fā)御滩,淡淡地說:“我一直想在海邊買一所房子,專門賣點雜貨削解,白天辛勤勞動,晚上就到海灘上舆声,帶著我的加菲散散步柳爽,喝上點小酒碱屁,怎么樣?”
“好想法赵誓。我也一直想到全國各地到處走走柿赊,喜歡了就住久一點,不喜歡了立馬就走碰声,有錢了就住酒店胰挑,沒錢了就住招待所椿肩〔蛱福”
“哈哈……”聽過我說的話之后,她開始肆無忌憚地大笑厂榛。
“我們都喜歡抓不住的東西团南。”她輕聲地喃喃道吐根。
咸濕的海風迎面吹來,海灘上的人不多局义,我身邊坐著她冗疮。她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海風吹著連衣裙另萤,像是彩帶在我眼前晃诅挑。我怕風再大些,她會乘著風勢飛到天上拔妥,一去不回没龙。
她的身邊是加菲。我摸了摸加菲的頭硬纤,它在對我笑。嗯洼裤,對肛鹏,是在對我笑恩沛。
(四)
我來到這里的第二個雨天。
一覺醒來缕减,天色陰沉雷客,像是來到從未經(jīng)歷過的蠻荒時代。雨的到來桥狡,似乎快過了所有悄無聲息的日子搅裙。
“出來淋雨!”
我對著手機屏幕發(fā)了會兒呆之后裹芝,隨手抓了件外套出了門部逮。
“不帶傘?”我問她嫂易。
她站在我面前兄朋,雙手插兜怜械,很隨意的樣子颅和,側(cè)著頭,沖我笑缕允。
“毛毛雨而已峡扩。”她指了指頭頂障本,嘴角微微上揚教届,一幅淡淡的樣子。
似乎她總是如此驾霜,每當我要拋給她一個很深邃或者很嚴肅的話題時案训,她都會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幅云淡風輕的樣子寄悯∮┧ィ或許堕义,她覺得什么都無足輕重,或許倦卖,她根本不屑去考慮這些對我來說很難的問題。
街上行人兩兩怕膛,或慌張避雨,或淡定前行掸茅。雖然是毛毛細雨椅邓,卻是又細又密,打在身上昧狮,不大一會兒景馁,衣服就全是水跡。雨水把我的頭發(fā)大濕逗鸣,整個一片都貼在腦門上合住,我甩了甩頭。水滴就歡快地蹦跶到了地上撒璧。我走在她身邊透葛,不敢轉(zhuǎn)頭看她。
“你的樣子好慫哦卿樱!”她指著我的腦袋僚害,幸災樂禍地笑。
“你的……”剛想說“你也一樣”的時候繁调,卻發(fā)現(xiàn)她穿的是連帽衫贡珊,一直戴著帽子的。
她摘下帽子涉馁,沖我做了個鬼臉门岔,一路向前跑去。很少能見到她這樣孩子氣烤送。
跑了一段路寒随,她停了下來,指著前面不遠的一家咖啡館對我說:“喂帮坚,你不是每天都跑步嗎妻往?咱們這下比比看誰跑得快!”
“比比好渠?”我疑惑道。
“開始霍掺!”說完牙丽,一腳就跨了出去,不給我反應的機會拍棕。
我苦笑了一下绰播,跟著她,跑了過去事甜。
(五)
此刻掌实,雨越下越大贱鼻,我們坐在臨窗的位置。她雙手握著咖啡杯父丰,面無表情蛾扇,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医寿,手指在輕輕敲打著杯壁,發(fā)出清脆地響聲须眷。這一刻捕传,看來庸论,她走進了自己的世界了。而那里對我說鱼喉,是個迷宮扛禽。
“剛才你真厲害!”
“你也不賴嘛灵巧!”
“嗯,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剛剛咱們的對話敏弃,其實挺黃∏飞觯”
我的一句話粹淋,霎時間散開了她眉宇間的陰霾屋匕,她依舊是標志性的毫無顧忌的大笑过吻。
我沉默著纤虽,不說話。世界就是如此美好樊展。
“我要走了±酝瘢”她止住笑,沖我說道渔工。
“去哪引矩?”
“嗯,不告訴你区端,你幫我照顧加菲吧杨何!”
我聳聳肩延旧,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芦瘾, 可是攪著咖啡的咖啡勺卻總會碰到咖啡杯的邊沿,定了定神之后祷愉,我才說道:“嗯二鳄,好扇苞,作為照顧加菲的回報鳖敷,我得知道帆阳,你背上為什么會紋著一朵那么妖艷的玫瑰?”
她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緩地說:“二十歲的時候阶祭,為了一個男人紋的绷杜。你應該知道,女人要是愛上了一個男人濒募,是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的鞭盟。”
她說這話的時候瑰剃,依舊是一邊攪著咖啡齿诉,一幅淡淡的樣子∩我Γ可是弧关,她手中的咖啡勺,卻總會碰到咖啡杯的邊沿浸遗,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郑藏。
我緩緩地點頭拍埠。我們都不再說話埂奈。
窗外的雨下得正酣,逐漸模糊了視線逞姿。
(六)
她走了。
留給我的除了加菲瞳购,還有她背上的那個秘密缠捌。
她去了哪里聪姿,不得而知±癖ィ或許是回到她生活的原點履磨,擇一城終老陈哑,再結(jié)婚生子纠屋,安穩(wěn)過完一生岩四⌒来兀或許航徙,是再回去忍受鈍刀子的折磨窝稿「袄蹋或許土陪,是在海邊買了一所房子徙鱼,開了一家雜貨鋪南窗,當上了她喜歡的老板娘从诲,終此一生辙纬。
加菲總是會很安靜地趴在沙灘上批什,望著大海的方向卧斟,眼神空靈糠涛。而我援奢,也總會在它的身旁默默發(fā)呆,總會想些許多不著邊際的問題忍捡,總會回想起她總在我耳邊呢喃著的穆旦的詩:
“這才知道集漾,我全部的努力,不過是完成了普通的生活锉罐》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