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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中秋月的期盼,上官玥珂還是在認識阿夏以后突委。那些年速警,她似乎從未看過月亮叹誉,外婆說她出生的那個中秋夜有紅月亮。定居意大利索倫托后闷旧,年年中秋夜,玥珂總會凝望夜空钧唐,更期待有星星忙灼,迪瑞說最大最亮的星星就是太外婆,望久了钝侠,淚水就會迷糊雙眼该园,十六年前那一幕倏地浮現(xiàn)眼前。
第一章
1
“外婆等等我帅韧,等等迪瑞袄锍酢!”玥珂時而望著機窗外透藍天空飄浮的白云忽舟,時而看著懷中熟睡的九個月大的迪瑞双妨,心里一遍遍祈禱。正午的陽光映在迪瑞粉嫩的小臉上叮阅,嘴角還掛著微笑刁品,不知夢見了什么。玥珂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浩姥,外婆一定能見到最小的重外孫挑随。
飛機起起伏伏,十幾個小時的顛簸勒叠,玥珂也迷迷糊糊起來兜挨。外婆還是她小時候看到的模樣,兩鬢只有少許白發(fā)眯分,在腦后盤成一個髻拌汇,露出寬寬的額頭。四歲了颗搂,玥珂還要外婆抱担猛,外婆干活時,就把她放在背簍里丢氢,她用小手抓外婆的頭發(fā)傅联,扯外婆的耳朵。外婆就說:“囡囡疚察,再鬧蒸走,就送回你媽家∶驳眨”玥珂立即住了手比驻,抱著外婆脖子撒起嬌來该溯。玥珂剛滿月,外婆就把她抱回鄉(xiāng)下自己的家里别惦。母親懷上玥珂后拥诡,在籃球場上狂奔,甚至試圖絕食把她餓死在肚子里盛垦,母親不愛父親纪蜒,嫁給他完全是聽了外婆的話。母親那時是凌安市師范學院的腥鸥叮花堤撵,看不上又矮又瘦的父親,盡管父親畢業(yè)于浙江大學羽莺。母親說懷上玥珂实昨,是她的災難。
然而盐固,又瘦又小的玥珂還是頑強地來到世上荒给,母親看也不看她一眼,重男輕女的父親更是對她一臉嫌棄闰挡。外婆把這個小病貓似的外孫女接到自己家中锐墙,用米湯小心喂養(yǎng)。八個月就能講話长酗,一歲多還不能走路的玥珂著實讓外婆著急溪北,大姨說這孩子命苦,外婆厲聲呵斥夺脾,說這是迷信說法之拨。那時,外婆已信基督許多年咧叭,常常周日帶玥珂到教會做禮拜蚀乔,每到凌晨和夜晚,玥珂都會在床上靜靜聆聽外婆禱告菲茬。外婆哭泣她也流淚吉挣,不知道外婆的眼淚是為她流還是為她母親流。
五歲那年婉弹,父母要接玥珂回去睬魂,母親說快上學了,不能在鄉(xiāng)下像個野孩子镀赌。玥珂舍不得外婆氯哮,舍不得外婆養(yǎng)的雞,鄉(xiāng)下的陽光商佛、月亮喉钢、星星姆打,外婆說囡囡回去好好上學,放假了就到外婆這來肠虽。臨走時幔戏,玥珂摟著外婆的脖子不下地,母親硬把她抱過去税课,外婆又拿了玥珂愛吃的米糕评抚,母親說不能慣著她。許多年來伯复,玥珂都忘不了那天外婆一手拿著米糕,一手抹著眼淚邢笙。
飛機上傳來上海要到了的播音啸如,迪瑞剛好醒來,玥珂感覺眼睛又模糊了氮惯,趕緊用手擦了擦淚水叮雳。就在她安頓好迪瑞,收拾好行李時妇汗,手機響了帘不。玥珂幾乎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摸索好一陣才拿穩(wěn)手機杨箭,是母親的電話寞焙。
“外婆走了』バ觯”
后來捣郊,玥珂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來自己是怎樣帶著迪瑞回到凌安,回到外婆家慈参。只記得守著外婆的遺體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呛牲。舅舅說,外婆走得很安詳驮配,一手拿著《圣經》娘扩,一手捏著500元錢,說是給迪瑞的見面禮壮锻。
辦完外婆的喪事琐旁,玥珂臨回索倫托時,母親讓女兒高茹芊來送玥珂躯保,茹芊說要寫作業(yè)旋膳。玥珂忙說不用了,她上學功課要緊途事。玥珂離開前验懊,去拉茹芊的手擅羞,茹芊掙脫了,玥珂看見女兒漲得通紅的臉义图,只得說:“要聽外婆的話减俏,好好學習〖罟ぃ”茹芊點頭娃承。
玥珂又說:“媽媽會打電話給你,弟弟會說話了也會打電話給你怕篷±荩”
茹芊又點頭。玥珂看見女兒轉身離開的瘦弱背影廊谓,心里猛然抽縮了一下梳猪,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淚來。母親見狀蒸痹,趕緊說:“走吧春弥,走吧,別誤了飛機叠荠∧渑妫”玥珂說不出話來,更緊地抱著迪瑞走出家門榛鼎。登機前逃呼,母親對她說:“高新現(xiàn)在都不來看茹芊了,說是他老婆不讓借帘,我逼他必須來看蜘渣,否則我就到他老婆單位去鬧,他才答應來看一次肺然。外婆到死都還一再讓我告訴你原諒高新蔫缸,這種人有什么值得原諒的,當年你不嫁給他际起,會是今天這樣嗎拾碌?害了你還害了茹芊〗滞”
“媽校翔,你保重身體,茹芊只能靠你了灾前》乐ⅲ”玥珂有許多話想對母親說,看到母親那張憤怒、憔悴的臉蔫敲,話到嘴邊只有這一句了饲嗽。惟有在外婆那,她才敢倒出來奈嘿,現(xiàn)在最疼愛她的人走了貌虾,以后回老家再也沒有一邊聽她倒苦水一邊安慰她的人了。這么多年來裙犹,外婆看她鬧尽狠、聽她笑、陪她哭叶圃,卻從未想到外婆喜歡什么袄膏。外婆總說她有主就夠了,主會護佑她〔艄冢現(xiàn)在主把外婆接走了哩陕,臨走還惦記著她對高新的放不下,這個折磨她又被她折磨了十年的男人赫舒,同阿夏與迪瑞在一起時可以暫時忘了,但一看到茹芊闽瓢,那股怨氣怎么也壓不下去接癌。
2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鬯希”這句話是玥珂從父母嘴里聽來的缺猛,幾乎印入她整個青少年時期。
五歲那年回到父母身邊椭符,玥珂已有小一歲半的妹妹荔燎,三歲半的弟弟。父親只愛弟弟销钝,母親對她不冷不熱有咨。吃魚時,魚頭蒸健、魚尾都是她與妹妹的座享。她聞著魚香、咽著口水也堅決不吃似忧,看著妹妹津津有味吃著魚尾渣叛,父親不斷給弟弟挑魚刺,眼淚落到碗里盯捌,她真想叫妹妹別吃了淳衙。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吃魚,直到遇到阿夏。
父母每次爭吵都會摔東西箫攀,玥珂最怕聽到噼里啪啦的摔打聲肠牲。她用手捂著耳朵,就是睡夢中也有這些聲音匠童。一次寫作業(yè)埂材,父母的吵鬧聲實在無法讓她安下心來,她關上自己房間的門汤求,母親又把門用力推開俏险,聲音一浪高一浪,弟弟妹妹嚇得躲在玥珂身后扬绪。九歲的她拉著弟弟妹妹的手沖出家門竖独,父母只沉浸在爭吵中,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挤牛。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莹痢,她不知往哪走,只覺得這樣活著沒有一點意思墓赴,不能讓弟弟妹妹也跟著受苦竞膳。她知道離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池塘,不如一起死了干凈诫硕。天已完全黑了坦辟,弟弟妹妹緊緊拽著她的手,玥珂反倒不害怕了章办,讓他們后悔去吧锉走。
三人跌跌撞撞走到池塘,玥珂一只腳正準備往水里踩去藕届,弟弟大哭起來挪蹭,妹妹也跟著哭⌒菖迹“你這是干嘛梁厉?”尚未等玥珂反應過來就被一雙大手拉到池塘邊。玥珂定睛一看踏兜,原來是經常到家里來補課的董啟明大哥懂算。董啟明是母親的學生,從農村中學轉到她母親任教的中學庇麦,剛轉來功課跟不上计技,母親便讓啟明到家里補課。時間一久山橄,啟明每次從家里回學校都會到玥珂家里來垮媒,給他們帶點自家種的菜,米、油睡雇、雞蛋之類的東西萌衬,漸漸地跟玥珂三兄妹也熟絡了。
玥珂一看是啟明大哥它抱,驟然大哭起來秕豫。待董啟明弄清原委后,十五歲的大男孩一手抱著最小的弟弟观蓄,一手牽著玥珂混移,玥珂牽著妹妹,說了句讓玥珂無論什么時候想起都覺得溫暖的話侮穿「杈叮“死了好多高興事都看不到了,哭一下亲茅、鬧一下就過去了回铛,以后再遇到想死的事就來找啟明哥】寺啵”
多年后茵肃,玥珂向母親談起此事,母親只淡淡說:“哦袭祟,怎么會有那么奇怪的想法免姿。”她也很奇怪榕酒,這個學生眼里的好老師怎么會對他們兄妹仨那樣,而且在教育子女上心也太粗了故俐。上小學前半年發(fā)生的那件事想鹰,玥珂不知為什么當初沒有告訴母親,卻告訴了啟明哥药版。
小學前辑舷,母親常把玥珂帶到辦公室里玩。一個周末槽片,母親的同事何缓,一位男老師說要把玥珂與另一個小女孩帶到他家里玩,第二天把她倆送回來还栓。母親同意了碌廓。那男老師還未結婚,家在鄉(xiāng)下剩盒,屋里只有一張床谷婆。晚上睡覺時,男老師睡一邊,玥珂與那個小女孩睡一邊纪挎。半夜期贫,玥珂感到有什么東西在扎自己的臉,醒來才知那男老師在親她的嘴异袄,把褲檔里像個大蘿卜一樣的東西掏出來讓她摸通砍。玥珂嚇得大哭大叫,那男老師才作罷烤蜕。
啟明哥告訴玥珂不要單獨去男人的家里封孙,男人單獨在的地方也不要去。玥珂工作后玖绿,某天無意中看到那位男老師竟成了市師范大學中文學院的院長敛瓷,她才把那件事告訴母親,并說要告發(fā)他斑匪。母親說這么多年了呐籽,又無證據(jù),你當初怎么不告訴我呀蚀瘸。玥珂說你當初怎么就不問問我呢狡蝶。玥珂本想說你那時一心撲在學生身上,回家就跟爸吵架贮勃,哪有心思管我們贪惹,看到母親懊惱的神情,想想自己不也恰好遺傳了母親這一點寂嘉,不懂人心奏瞬,只看表面,也就住了口泉孩。然而硼端,她不明白母親跟父親吵架總說男人不是好東西,卻又相信外面的人寓搬。
父母吵架珍昨,母親總說父親當年怎樣把她騙到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句喷。玥珂去市里重點中學讀初中悉稠,住校贸人。尚未發(fā)育尘颓,還不到一米四的身高疯趟,母親怕她受欺負,一遍遍告訴她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是好的锡溯,千萬不要相信男人神郊,包括你的老師肴裙、同學、家長甚至自己父親涌乳。而父親也是這樣告誡她蜻懦。這一點他們終于達成共識,也讓玥珂堅信這話就是真理夕晓。
中學住校宛乃,玥珂是班里年齡最小,個頭最矮的學生蒸辆。門衛(wèi)伯伯對她很照顧征炼,總讓她到傳達室寫作業(yè),還買零食給她躬贡。玥珂也喜歡到那去谆奥,只覺得門衛(wèi)伯伯比父親對她還親熱。卻有一天拂玻,門衛(wèi)伯伯把她抱到膝蓋上竟用手摸她下身酸些,敏感的她馬上用眼睛狠狠瞪著他,旋即跑掉了檐蚜。之后魄懂,玥珂只要一看見那門衛(wèi)就遠遠跑開。那老伯被她氣得擰她的脖子闯第,她并不害怕市栗,卻更加厭惡男人。童年與初中的經歷咳短,對父親的淡漠填帽,讓玥珂加劇了對男人的憎恨,她暗暗發(fā)誓咙好,將來如果有男生敢追求她篡腌,一定要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絕不輕易嫁人敷扫。
3
玥珂總覺得他們兩姊妹都沒遺傳到母親的美貌,自己的身材诚卸、長相像父親葵第,又矮又瘦。一次合溺,父親帶她去醫(yī)院卒密,有位醫(yī)生跟父親是老同學,一見玥珂就說:“上官棠赛,你女兒好漂亮哮奇,跟你年輕時太像了膛腐。”那時鼎俘,玥珂已上高中哲身,卻從未覺得自己美,只知道用功學習贸伐,高中三年勘天,班上年年前三名、年級前十名捉邢,學校有不少男生給她寫情書脯丝,以為是因為自己成績好》ィ回家后宠进,仔細打量父親,倏然覺得父親的五官長得很精致藐翎,自己這雙大大的眼睛像極了父親材蹬,她卻很討厭別人說她像父親,凡是母親不喜歡的她也不喜歡阱高。小時候常聽人說赚导,弟弟是父親的太陽,她是母親的月亮赤惊。她覺的自己才是母親的太陽吼旧。自從小學三年級期末考試得了全班第一后,母親對她的學習特別上心未舟,經常與老師溝通圈暗,成績稍有下滑便找老師給她補課;翻她書包裕膀,檢查她作業(yè)更是家常便飯员串,她也習慣了。成績不好的弟弟妹妹就沒這待遇昼扛。高中后寸齐,母親倒是不檢查她作業(yè)了,書包抄谐、書桌抽屜照翻渺鹦。玥珂從不寫日記,她也只看學習方面的書蛹含,高三才來例假毅厚,同學的青春叛逆期與她毫無關系,男生寫給她的情書浦箱,不用母親來翻吸耿,她全部如數(shù)上交祠锣。母親是凌安市的優(yōu)秀中學教師,年年上榜咽安,家里貼滿了母親與她的各種獎狀伴网。家務是父親與妹妹的事,她倒有些羨慕父親與妹妹常常拌嘴板乙。記憶中是偷,父親從未抱過她,連手也未牽過募逞,有時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父親親生的蛋铆。母親卻恨不能二十四小時守著她,她就是到同學家玩放接,母親也要跟著刺啦,同學說母親是她的“跟屁蟲”,她無所謂纠脾,傳到母親耳朵里玛瘸,母親似乎也無所謂。
高中同年級的雷楠與玥珂住在同一條街上苟蹈,小時候就認識糊渊,雷楠的母親也是中學老師,與玥珂母親認識慧脱,父親是凌安市宣傳部部長渺绒,就雷楠一個孩子。從小就成績優(yōu)異的雷楠是父母菱鸥、老師的寵兒宗兼。兩人一起考到市里這所重點中學,周末還可一起回家氮采。玥珂母親讓雷楠多照顧玥珂殷绍,玥珂反而總躲著雷楠。高二時鹊漠,雷楠與玥珂分到理科重點班主到。雷楠不僅成績好,人也帥氣躯概,是不少女生暗戀的對象登钥。玥珂的好友白瑩就告訴過玥珂喜歡雷楠,玥珂自然知道雷楠是喜歡自己的楞陷,心里也歡喜怔鳖,但她堅信雷楠不會屬于自己茉唉,他太耀眼了固蛾,怕那灼熱的光刺傷自己结执。面對雷楠,她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艾凯,絕不讓他有機會單獨跟自己在一起献幔。
雷楠的好哥們湯梓柏是玥珂的同桌,雷楠一有空就來找梓柏趾诗,也趁機與玥珂搭訕蜡感。他們三人時常一起聊天,玥珂有時拉上白瑩恃泪。四人在學校出出進進郑兴,好多同學都以為玥珂與雷楠,梓柏與白瑩在談戀愛贝乎∏榱看到白瑩一談起雷楠就兩眼放光,玥珂便笑著說:“我給你們撮合撮合览效,讓雷楠來追你却舀。”
“誰要你撮合锤灿,我可不想重色親友挽拔,破壞你的好事〉#”
“我又不在乎他螃诅,你們要在一起我就輕松了∈继冢”
“我可不去找一個不喜歡我的人州刽。你難道不喜歡雷楠?那你喜歡誰浪箭?不會是湯梓柏吧穗椅。”
玥珂連忙說沒有奶栖,這是她的秘密匹表,連白瑩也不敢說。莫非自己真喜歡梓柏宣鄙,一點不在乎雷楠袍镀?梓柏沒有雷楠帥,成績一般冻晤,但個子比他高苇羡,喜歡打籃球,尤其喜歡笑鼻弧,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设江,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锦茁。她曾偷偷看梓柏在運動場上飛奔的身影,那時雷楠反而顯得笨拙叉存。然而码俩,梓柏從未單獨找過她,每次都跟雷楠在一起歼捏,雷楠在玥珂面前滔滔不絕時稿存,他從不搶話,玥珂多么渴望他也像雷楠一樣在她面前暢所欲言呀瞳秽。
高三那年瓣履,玥珂全身心投入學習,想考上母親期望的清華练俐。給玥珂寫情書的男生越來越多拂苹,主要是外班的。玥珂只是嫌煩痰洒,有時拆也沒拆瓢棒,直接交給老師。白瑩說你這樣也太傷別人感情了丘喻,男生背后都叫你“冷美人”脯宿。玥珂不以為然,有那樣一位光彩照人的母親泉粉,自己又矮又瘦算不上美人连霉。一次回家,玥珂看見母親翻她的書包嗡靡,讀著雷楠給她的情書跺撼,她講給白瑩聽,白瑩很奇怪地望著她說:“你難道不生氣嗎讨彼?”
“生氣歉井,為什么要生氣,我媽一直都這樣呀哈误,我又不怕她看到什么哩至。”玥珂覺得白瑩簡直有點大驚小怪蜜自。
當玥珂拿著浙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說不上喜悅菩貌,甚至有些失望。這個志愿是她隨便填的重荠,她是不愿去讀父親上過的大學箭阶,把通知書交給母親時說:“對不起,媽,沒考上清華仇参∠蔽#”母親笑著說:“雷楠在上海交大,這樣也挺好冈敛。”
玥珂驚訝母親消息比她還靈通鸣皂,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能否上清華抓谴。這些年來,她總給玥珂說寞缝,自己的夢想就是清華癌压,希望女兒能實現(xiàn)她的夢想。玥珂發(fā)狠讀書荆陆,為了這個目標滩届,成為母親的驕傲,從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被啼。高中以來帜消,她甚至一本小說也沒讀過,女生們熱衷的瓊瑤小說也只聽說過浓体;也無任何娛樂活動泡挺。母親有時指著貼在墻上她的獎狀對妹妹說:“你什么時候也能像姐姐那樣呀!”
妹妹像個灰姑娘任勞任怨承包了所有家務。多年后命浴,妹妹向她吐苦水娄猫,玥珂方知妹妹的無奈、委屈生闲,后悔當年的自己竟覺得這一切皆理所當然媳溺。
大學開學前,他們四人又聚了一次碍讯。白瑩考上北京師范大學悬蔽,梓柏去了湖南大學,想到今后天涯海角捉兴,再難相聚屯阀,玥珂第一次對這種聚會充滿期待。他們約定在市郊的光霧山見面轴术。出發(fā)前难衰,玥珂穿上母親給她買的淡綠色小碎花連衣裙,站在鏡前逗栽,只覺不是自己了盖袭。連衣長裙讓身材瘦小的玥珂顯得高挑起來,本來就白皙的皮膚顯得更白,看著鏡中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鳄虱,不得不佩服母親的穿衣品味弟塞。這一次母親不會再跟著她,想到梓柏會怎樣看自己不由紅了臉拙已,她摸著緋紅的臉頰有些懂了為什么那么多男生給她寫情書决记。
那次郊游后,雷楠向玥珂表白了倍踪。玥珂感到這一切似乎水到渠成系宫,卻又來得太快,說不上十分歡喜建车,竟有一些失落扩借。
雷楠與母親一起送玥珂去浙大報到。雷楠與玥珂并肩走在校園里缤至,九月的驕陽打在兩張年輕的臉上潮罪,引來不少同學艷羨的目光,不少同學都知道這個漂亮女孩名花有主了领斥。
仿佛一切皆明朗起來嫉到,玥珂以為那是她人生最好的時光,不管后來發(fā)生多少事月洛,那幾年總會不知不覺鉆進她的記憶里屯碴。
第二章
1
“爸爸,爸爸”玥珂尚未反應過來膊存,懷中的迪瑞掙脫著撲向阿夏导而。阿夏一手接過迪瑞,一手接過行李隔崎。玥珂看見在機場接他們母子的阿夏今艺,剛拭干的淚又涌了上來,她等不及回家就將永失外婆的悲痛向他傾訴爵卒。
索倫托诚隙,這個海邊小鎮(zhèn)玥珂先前以為暫時的寄居地已成了她的第二故鄉(xiāng)巡语,自從認識阿夏,尤其有了迪瑞后,日子真是過得太快了慢宗,那三年五載就是一生一世的歲月沟涨,她輾轉于凌安伊脓、杭州平酿、上海。生于斯長于斯的江南小鎮(zhèn)伴著她童年的記憶受葛,埋葬著最愛她的外婆题涨,也是她受傷后的療傷之地偎谁;最好的時光,青春的記憶在杭州纲堵;上海是她又愛又恨巡雨,想忘又難以忘卻之地。
玥珂望著身邊一天天長大的迪瑞總是不由想到茹芊席函,盡管每年都回凌安看茹芊铐望,但女兒與她距離迢遙。那天茂附,剛把迪瑞送進幼兒園正蛙,便接到母親的電話:“茹芊割腕自殺,在醫(yī)院搶救何之。”
玥珂只覺喘不過氣來咽筋,如巨石壓在心上溶推,一陣天旋地轉,顫抖的手用力抓住手機哽咽道:“我這就回去奸攻,馬上買機票蒜危,告訴茹芊,我就來了睹耐》蓿”
“不用了,你回來也沒用硝训,已經搶救過來响委。都怪她那個狼心狗肺的爹,只管寶貝兩個小的窖梁,都一年沒來看她了赘风,茹芊說沒人愛她,這個沒良心的孩子纵刘⊙裕”母親的聲音帶著憤怒的哭腔。
玥珂到底沒有回去假哎。母親一再說她回去一點用也沒有瞬捕,玥珂只當母親體恤她在外不易,迪瑞太小舵抹,飯店又正值旺季肪虎。待茹芊醒過來,玥珂想跟女兒說兩句惧蛹,母親不讓笋轨,說茹芊誰也不理秆剪,不愿講話,醫(yī)生說她是抑郁爵政,還得吃藥仅讽。玥珂堅持要跟女兒通電話,母親在電話中幾乎咆哮道:“你跟她說什么钾挟?你把孩子扔我這洁灵,出事了,就來說些沒用的屁話掺出,你以為她就把你當好媽媽了徽千?當初不讓你嫁高新,你不聽汤锨,這孩子跟你一樣倔双抽,她是不會接你電話的∠欣瘢”
“媽牍汹,我真是好擔心她〖碓螅”玥珂說不下去慎菲,嗓子堵住了。
“哎锨并,你好好照顧迪瑞露该,這里有我呢,等她情緒好一點再說吧第煮。外婆早就讓我?guī)丬啡ソ虝嘧咦呓庥祝傄詾樗€小,沒想到十幾歲的孩子會抑郁包警∈槟唬”母親的聲音柔和下來。
玥珂不再堅持揽趾,母親尚不滿六十歲台汇,已完全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了。自從茹芊跟父母生活后篱瞎,玥珂便很少同母親吵了苟呐,似乎又變成從前的乖乖女。別人都是在青春期叛逆俐筋,玥珂覺得自己的青春期來得比別人晚牵素,大學才開始叛逆,應該是遇到高新后澄者。
2
玥珂確定與高新的關系后笆呆,高新方告訴玥珂在她進校報到時就注意到她了请琳,并在心底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她追到手。他說:“你那時剪著短發(fā)赠幕,穿著白襯衣俄精、藍布裙子,一雙大眼睛不知在看什么榕堰,就像《金粉世家》里的冷清秋竖慧,旁邊跟著一個男的,我就當是你哥吧逆屡。大學四年圾旨,不怕把你追不到∥赫幔”
那時砍的,高新說什么玥珂都相信,但她并未覺得與高新的戀愛有多甜蜜莺治,盡管高新的蜜語能讓她甜蜜一陣廓鞠。從大一認識到大四確定關系,起初产雹,玥珂只把高新當朋友诫惭、知己翁锡,剛認識時蔓挖,玥珂與雷楠的關系已經明確,高新也有女朋友馆衔。
大學后瘟判,不斷有男生給玥珂寫情書。雷楠兩角溃、三天一封情書拷获,玥珂并不及時回,總要等上兩天减细,有時甚至拖上一周匆瓜。雷楠電話打到門衛(wèi)室,玥珂心里也熱未蝌,接電話的聲音卻是冷的驮吱。
大一一個周末剛好冬至,清晨飄著小雪萧吠,玥珂換了件紅色的羊毛呢大衣左冬,便與同寢室兩個女生到校園里拍照,剛下樓纸型,就看見一名男生騎著自行車朝她們宿舍來拇砰,玥珂尚未看清梅忌,同學便笑著說:“今天沒法跟你照相了〕疲”
玥珂紅了臉牧氮,站在雪地中,微微低頭皂岔,清澈的雙眸望著遠方蹋笼,目光中有著雷楠永遠讀不懂的東西。雷楠把這一瞬拍了下來躁垛。大學畢業(yè)時剖毯,玥珂把那張照片洗了很多張,送給同學留念教馆。當玥珂看見風塵仆仆的雷楠逊谋,聽到他從上海騎自行車到杭州時,非常驚訝土铺,心里生起一團火胶滋,燒得她不知東西南北,幾乎用盡全力方把那熱浪壓下去悲敷,話到嘴邊竟是:“你來干什么究恤?”
雷楠騎了十個小時的車漲得通紅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啞著嗓子說:“來看你這個無情鳥后德〔克蓿”兩人又免不了一番唇槍舌戰(zhàn)。當晚瓢湃,玥珂把雷楠帶到學校招待所理张,就要離開時,雷楠一把拉住她說:“我半夜就出發(fā)绵患,冒著嚴寒一路騎過來雾叭,你就這樣對我?”沒等玥珂說話落蝙,雷楠的嘴已壓在玥珂的唇上织狐,手伸向玥珂的衣領中,玥珂緊閉雙唇筏勒,用力推開雷楠移迫,一雙大眼睛狠命盯著雷楠的眼睛。雷楠猛然松開了她奏寨,臉色由赭紅變成青灰起意,先前燃燒著火一般的眼睛頓然黯淡下去,拼命咬著嘴唇病瞳,半晌才說:“你走吧揽咕”幔”玥珂看著雷楠有些變形的臉,竟生出一絲快感亲善,隨即被一陣鋪天蓋地的悲傷壓下去设易,緩緩走出門,想聽到雷楠讓她留下的聲音蛹头,想回頭再看看雷楠顿肺,房間靜得出奇,只得狠下心來頭也不回地走了渣蜗。一出房門屠尊,玥珂的眼淚便下來了。雷楠的懷抱是溫暖的耕拷,自己的唇也是火熱的讼昆,然而她怕,怕呀骚烧!每當這時浸赫,外婆的話就會在腦海里冒出來,“女孩子必須要結婚那日才能把自己交給丈夫赃绊,否則在上帝眼中就是犯罪既峡。”不知為什么碧查,她總覺得雷楠不可能成為自己的丈夫运敢,兒時的經歷從未告訴雷楠。他太優(yōu)秀么夫,太驕傲了者冤,他那種家庭長大的人怎么可能理解她的家庭肤视〉祷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匣”父母的話也不時在耳邊響起腐螟,男人跟女人在一起,總想要那個困后。她回想兒時半夜醒來乐纸,聽見母親把父親踢下床的聲音。她慶幸又一次保護好了自己摇予,然而她又是多么渴望雷楠的懷抱汽绢,為看到雷楠因憤怒扭曲的臉而生出的那絲快感自責、不安侧戴。
一次雷楠來看玥珂宁昭,竟帶了本弗洛伊德《性學三論》的書給玥珂跌宛。玥珂一看“性”這個字,倏地紅了臉积仗,旋即把書扔給他疆拘,卻在回宿舍后,發(fā)現(xiàn)那本書在自己書包里寂曹,慌忙把書藏在自己一堆書的最下面哎迄。待畢業(yè)整理行李時才又看到那本書,方發(fā)現(xiàn)書里竟夾著雷楠寫給她的信隆圆,信中說讓她好好讀讀那本書漱挚,多了解一下“性”,青年男女談這些很正常渺氧,不要像小女孩那樣無知棱烂,又說了些讓她臉紅的話,那時她已準備同高新一起到合肥工作阶女。玥珂燒了那封信颊糜,仿佛埋葬了自己的青春。
3
大二春季開學時秃踩,玥珂獨自回學校衬鱼,剛一下車,就看見高新在車站一邊搓著手來回踱步憔杨,一邊不停張望著鸟赫,瘦長的身影在寒風中顯得愈加單薄。早春的杭州還很冷消别,她心頭一熱抛蚤,先前覺得高新的那點土氣蕩然無存⊙翱瘢“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校岁经?”高新趕緊接過玥珂所有行李,連女士小包也一并拿了過來道:“這幾天我天天來車站蛇券,琢磨著你就要回來了缀壤。”玥珂心想如果雷楠像以前那樣來送她纠亚,豈不尷尬塘慕。一想到雷楠,玥珂心里就惱蒂胞,看高新總算有了好臉色图呢。
一天夜里,高新來找玥珂,玥珂問他怎么喝酒了蛤织。高新低著頭神情沮喪帶著哭腔說:“她把我甩了拥娄,跟別人好了⊥ぃ”說著說著竟流下淚來稚瘾,玥珂看著這個一米八三的大男人低頭痛苦的樣子,生出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姚炕,也濕了眼眶摊欠。事后玥珂怎么也回憶不起來高新怎么把嘴貼在自己的唇上,她甚至想把高新的頭抱在自己的懷里柱宦。高新起初只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嘴唇些椒,見玥珂沒動,便深深吻起來掸刊,玥珂不由閉上眼睛免糕,耳邊仿佛傳來細細的音樂,像童年時坐在外婆鄉(xiāng)下的小船中忧侧,在金色的斜陽下石窑,只覺溫暖,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讓她不想睜開眼睛蚓炬,不知船兒飄向何方松逊,只想這樣飄搖下去。多年后肯夏,玥珂都很吃驚當初怎么沒有拒絕经宏,任由高新的淚水流到自己唇上、衣服上驯击。抑或烁兰,自己也是喜歡他的,在此后許多日子里徊都,玥珂都在不斷問自己沪斟。
大三寒假,高新邀請玥珂到他家去碟贾,玥珂只覺他早已說過币喧,自己也早就該去似的务冕。她知道高新家在安徽蚌埠農村蜓萄,家里很窮扶踊,父親身體不好,全靠母親種地朱巨、養(yǎng)豬、種菜支撐枉长,還有一個妹妹冀续。他上學的錢都要靠他母親賣豬琼讽、賣菜后才能寄過來。高新上大學后一直在做家教洪唐,玥珂看他吃穿非常節(jié)省钻蹬,時常把自己的飯票給他。兩人偶有看電影凭需,也是玥珂買票问欠。高新從未給她買過禮物,卻給她織過毛衣粒蜈。他說可以為她做任何事顺献,她不喜歡的事他絕對不做。
玥珂隨高新來到蚌埠看他父母枯怖,身臨其境時方知那點心理準備遠遠不夠注整。房間狹小、破敗度硝,泥地肿轨,墻上掉灰,少得可憐的家具都不算什么蕊程,廚房在另處萝招,下雨天,從睡覺的地方到廚房還需撐傘存捺,一地的泥水不知從何下腳槐沼,最不能忍受的是沒有衛(wèi)生間,上廁所得到馬路對面捌治,且臟得令玥珂作嘔岗钩。然而,高新父母的恩愛卻讓玥珂在心里暗下決心肖油。特別是高新的母親兼吓,不僅承擔了所有家務,還有地里的農活森枪。雖說日曬雨淋视搏,臉上的皮膚黝黑、粗糙县袱,每一道皺紋中卻藏著暖意浑娜,讓玥珂一眼看見就有一種親切感,不像未來的婆婆倒像自己的母親式散,卻又不像母親那樣嚴厲筋遭,有一種想把什么話都倒給她的沖動。
玥珂跟白瑩說起高家的狀況,白瑩說:“真不懂你放著雷楠這么好的條件不要漓滔,非要去找高新编饺,那樣的家境將來肯定沒好日子過∠炻浚”那時透且,玥珂才告訴白瑩,她只對湯梓柏心動過豁鲤,雷楠不可能屬于她石蔗,而除了高新她不知道還有誰會這樣對她好。白瑩只說她太傻畅形,高新就是一個夸夸其談的人养距,能保證對你一輩子好嗎。玥珂說他父母感情很好日熬,他以后也會像他母親對他父親那樣對我的棍厌。白瑩搖著頭說:“你只吃過少愛的苦,沒吃過缺衣少吃的苦竖席≡派矗”
母親知道玥珂偷偷跑到高新家后,看雷楠那個寒假沒來家里找她毕荐,不讓玥珂出門束析,只讓她做家務。玥珂偶有抱怨憎亚,母親便吼道:“從小到大员寇,只顧讓你學習了,別人都羨慕我的大女兒又漂亮又聰明第美,我看你是傻到頂了蝶锋,偏要往火坑里跳,你休想嫁給那個臭小子什往。雷楠媽上次碰到我扳缕,還讓你上她家玩去,我頭都抬不起來别威,你是放著金窩不要偏要住豬圈躯舔?”
母親越是這樣,玥珂越反感省古,偷偷寫信給高新粥庄,訴說自己的苦悶,讓妹妹悄悄寄出去衫樊。高新的來信總能緩解她的煩憂飒赃。母親看她這樣利花,氣得讓父親來勸她科侈≡丶眩看到父母終于又達成共識,玥珂再也忍不住臀栈,朝父親嚷道:“你們就是嫌貧愛富蔫慧,是我跟他生活又不是你們跟他生活,我的事不要你們管!”
“啪”一個巴掌落在玥珂臉上权薯,玥珂只覺耳朵嗡嗡作響姑躲,拼命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站在一邊的妹妹也驚呆了盟蚣。挨打都是弟弟妹妹的事黍析,玥珂只需把成績單拿給母親,就只管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屎开。那個寒假阐枣,她覺得除了外婆,只有高新這樣一個親人奄抽。
開學前蔼两,母親總算同意玥珂去看外婆。一見到外婆逞度,她的眼淚就止不住了额划,一陣哭訴后,只聽外婆嘆息道:“哎档泽,你媽怎么跟我當年一樣呀俊戳!也不知你媽當初不聽我的話會不會過得比現(xiàn)在好」菽洌”玥珂吃驚地看著外婆也在抹眼淚品抽。她不哭了,趕緊問外婆甜熔。
“你媽上大學時也交往了一個男同學圆恤,外地的,我堅決不同意腔稀,怕她嫁到外地盆昙,給她介紹了一個教會的小伙子,她一聽是基督徒焊虏,面都不見淡喜。你爸是我看著長大的,父母也都認識诵闭,又在浙大讀書炼团,你媽總不能嫌別人文化低吧澎嚣,誰知她還是不喜歡,天天跟我鬧瘟芝。你爸知道你媽在學校有喜歡的男同學后易桃,大學也不上了,休學一年锌俱,守著你媽晤郑,幫我們家干這干那。我對你媽說贸宏,你如果不跟他結婚造寝,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你媽總算同意嫁給你爸吭练。我以為這下好了诫龙,你媽這輩子可有好日子過了。誰知道呀鲫咽,哎签赃!”外婆又深深嘆了口氣。
玥珂眼前旋即出現(xiàn)父母吵架浑侥、摔東西的畫面姊舵,記憶中,她很少看見父母親親熱熱寓落,小時候括丁,朦朧地想到自己將來一定不會找父親這種人。他不讓母親的男同事到家里來伶选,不讓母親出去交際史飞,而母親的天性又是那么活潑。玥珂聽了父母的故事仰税,更堅定自己的婚姻一定要自己做主构资,千萬別活成母親那樣。
4
畢業(yè)分配前陨簇,高新對玥珂說吐绵,他已讓學校幫他倆推薦合肥一家國企,按程序走應該很難河绽,倘若成功了己单,兩人就繼續(xù)好下去,如果失敗他就完全放棄耙饰。他說這都是天意纹笼,不想讓玥珂父母為難,更不想讓玥珂為難苟跪,天意卻不可違背廷痘。
玥珂并未做好為了高新要與父母決裂的準備蔓涧,只是堅定不能讓父母主宰自己的婚姻,即使這輩子不結婚也不能讓母親來安排自己的命運笋额,她卻不知道如何主宰自己的命運元暴,那就讓老天來安排吧,也許真像高新說的一切都是天意鳞陨。那時昨寞,玥珂并不信命瞻惋,也無任何信仰厦滤,但外婆對她講的話卻都能記住。外婆說女人要把第一次獻給自己的丈夫歼狼,玥珂小心翼翼保護著掏导,恨不能用水晶瓶裝起來,藏起來羽峰,而不用隨身帶著趟咆,唯恐失去了。與雷楠交往時梅屉,她時時提防著值纱;與高新在一起,她一點不擔心坯汤。她曾問過高新虐唠,男女之間有純真的友情嗎?高新笑而不答惰聂,那時與雷楠正你儂我儂疆偿。高新是自己的男閨蜜,是朋友搓幌,是她情緒的宣泄地杆故,不管好的、壞的溉愁,她只管往里倒处铛。成為她男友后,高新依然與她保持距離拐揭。玥珂以為與高新走到一起是天意撤蟆,殊不知高新是下棋高手,早已知道結局投队,然而枫疆,這一切難道不是命運嗎?
大學即將畢業(yè)敷鸦,玥珂對自己的事業(yè)息楔、婚姻從未細細規(guī)劃過寝贡,似乎也不用自己操心,總有人替她規(guī)劃值依。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圃泡,有一個溫馨的家庭,而不是像父母那樣成天吵吵鬧鬧愿险。當玥珂得知母親要到學校為她工作的事找校長時颇蜡,玥珂恨不能躲在宿舍里不見。母親的確未到她的宿舍辆亏,直接到了校長辦公室风秤,威脅道只要敢把她女兒分到合肥,她就去跳錢塘江扮叨。校長很欣賞高新缤弦,耐心勸導,笑著說:“如果我不把你女兒分到合肥彻磁,她自殺咋辦碍沐?母親終究拗不過校長,國家分配不是鬧著玩衷蜓,定下就不好改了累提。玥珂后來方知,母親早已托人在杭州給她找工作磁浇。當母親得知高新是委培生斋陪,是合肥那家化工企業(yè)資助上的大學,畢業(yè)后也只能到那工作扯夭。母親一直怨恨高新鳍贾,罵他是個騙子,把她女兒騙到合肥交洗;又罵玥珂是個傻子骑科,別人設好圈套,想都不想就往里跳构拳。
玥珂知道高新別無選擇咆爽,自己畢業(yè)后也要去合肥工作后,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憤怒置森,反而覺得這樣心也算安下來了斗埂,卻還是做成氣急敗壞的樣子嗔怪高新。高新說太怕失去她凫海,邊說邊緊緊摟著她呛凶,那一瞬,玥珂覺得他的胸膛是那么寬厚行贪、溫暖漾稀,父親瘦小的身影在眼前晃蕩模闲、碎碎叨叨的話語在耳旁響起,這個男人絕不會像父親對母親那樣崭捍,嫁給他會對自己一輩子好吧尸折。想到他知道雷楠與自己的點點滴滴,甚至知道雷楠與她最后的分手原因殷蛇,他說他不在乎她的過去实夹,只要她的現(xiàn)在。她堅信他愛她粒梦,會對他一輩子好亮航,自己愛不愛又有何重要。
玥珂多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到穿上婚紗那一天谍倦,卻還是違背了外婆的意愿塞赂,既未等到結婚那天也未獻給自己的丈夫泪勒。
雷楠出國前的那年暑假昼蛀,玥珂與高新剛確定關系。當雷楠出現(xiàn)在玥珂家里時圆存,玥珂只覺兩人有十年未見面了叼旋。雷楠說他來告別,以后再難相見沦辙。母親把她學校午休室的鑰匙給她夫植,說家里人太多,讓他們到外面走走油讯。兩人就在小城郊區(qū)河邊散步详民,剛好離玥珂母親教書的學校不遠。玥珂像以往一樣跟他一前一后陌兑,她走在他后面沈跨,用腳踢著河邊的石子,看著河水濺起水花兔综,幾分傷感倏然襲上饿凛。突然雷楠轉過身,一把將玥珂摟入懷中软驰,強行吻了起來涧窒。玥珂沒有掙扎,淚水流下來锭亏,流到嘴里纠吴,咸咸的,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雷楠的慧瘤。雷楠在玥珂耳旁輕輕說:“我可以不走戴已,只要你讓我留下來膳凝。”
“不恭陡〉乓簦”玥珂奮力推開雷楠,她真怕雷楠留下來休玩。她從小就認識他著淆,他們在一起總是吵,只有分開才會想念拴疤,更何況自己答應了高新垂睬。天色已暗下來,玥珂只顧往回走兆览。雷楠又一把拽住她說:“我就要走了嘲叔,再陪我一會吧。你不是有你媽學校宿舍的鑰匙嗎蜒犯,我們到那歇會吧组橄。”
玥珂也有些不舍罚随,這一別玉工,不知何時再見,遂走向她母親學校淘菩。在母親學校小小的宿舍里遵班,雷楠又說了很多溫存的話,玥珂只覺那個驕傲自大的雷楠消失殆盡了潮改,只有對自己的不舍狭郑、依戀,但還是狠下心來汇在,讓他快走翰萨,時間越來越晚。雷楠只說再等等趾疚,還想看看她缨历,又把她緊緊摟入懷中,用唇死死壓著糙麦,她說不出話來辛孵,甚至不能呼吸,拼命用力推他赡磅,卻被摟得更緊魄缚,他說他要她,他不想帶著遺憾走。她掙扎不動了冶匹,任淚水不斷涌出习劫,眼前浮現(xiàn)母親的面容,現(xiàn)在遂了你的愿吧嚼隘。她閉上眼睛诽里,只覺好累,倒在荒漠中飞蛹,無邊的黑暗聚攏谤狡、擠壓著她,嗓子干澀卧檐,腦子一片空白墓懂,她不是自己了。
“你不是第一次霉囚?捕仔!”讓玥珂醒過來的竟然是雷楠的這句話。
“啪”盈罐,玥珂幾乎用平生最大的力氣抽了雷楠一記耳光榜跌。“滾……”雷楠旋即消失在夜幕中暖呕。
多年后斜做,玥珂同母親與妹妹閑聊,方知不是每個女人第一次都要見紅湾揽,她竟為此苦惱了許多年。自己無知也就罷了笼吟,而雷楠作為一名理科高材生库物,居然如此無知,如此看她視為生命的東西贷帮。與其說她的第一次被他奪走了戚揭,勿寧說是她報復性地給了他∧焓啵回家后民晒,她告訴了母親。母親沉默良久锄禽,什么也沒說潜必。
去合肥報到前,高新來到玥珂家時沃但,玥珂非常意外又很興奮磁滚,她并未告訴高新她家的地址,高新只說報到之前一定要去她家,沒想到她剛回家沒幾天高新就來了垂攘。母親不見维雇,躲到大姨家去了。父親不理晒他,只顧忙手上的活吱型。高新剛進她家樓道,看見玥珂父親放在煤氣爐上燒的水開了陨仅,便順手把水灌進了爐邊的熱水瓶唁影,再進去看見父親蹲在地上和水泥修走廊的一塊破處,接過鏟子:“叔叔我來吧掂名!”干完近午飯時間了据沈,高新又說:“叔叔你歇歇,不嫌棄我來做飯饺蔑⌒拷椋”邊說邊走進廚房。飯后玥珂父親拿出一條太長的褲子要去改短猾警,高新又說:“叔叔我來吧孔祸!”傍晚,玥珂聽見父親給母親打電話:“把戶口本給孩子吧发皿,我看這男孩不錯崔慧,會照顧人又能干,你這樣攔著穴墅,將來嫁不到好人過不好惶室,會怨你一輩子的。你怎么可能養(yǎng)她一輩子靶酢皇钞!”
當晚,母親回家松捉。翌日清晨夹界,母親把玥珂的身份證、戶口本扔給她道:“你想好了隘世,跟了這個人可柿,以后有什么苦都得自己咽,養(yǎng)你二十幾年不容易丙者,養(yǎng)育費你要還「闯猓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你要跨出這個門蔓钟,再也不管你了永票,我不配做你媽。”母親旋即轉過頭對高新說:“你必須對我發(fā)誓侣集,要永遠對我女兒好键俱,不準欺負背叛她∈婪郑”高新“咚”一聲跪在母親面前编振,聲音有些顫抖說:“會的,肯定會的臭埋,謝謝媽踪央。”良久沉默后瓢阴,母親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畅蹂,咽了一口水,把玥珂與雷楠那晚發(fā)生的事告訴高新荣恐。高新忙說:“媽液斜,您放心,我愛的是玥珂這個人叠穆,過去無論如何都不介意少漆。”母親深深嘆了一口氣道:“你先回家硼被,過幾天玥珂再去報到示损。”
第三章
1
定居索倫托后嚷硫,玥珂每年會在飯店淡季時回國检访,迪瑞出生后也帶上他。十二歲那年论巍,母子倆回到凌安烛谊,迪瑞提出要去太外婆的墳上看看。玥珂母親望著這個與茹芊一般高的少年好生奇怪嘉汰,他并未見過太外婆呀!
那時已是十二月底了状勤,呼嘯的山風猛烈抽打著樹枝鞋怀,樹葉、塵土紛紛揚揚持搜,茹芊已上大學密似,母親告訴她,我們的生命與身體不是自己的葫盼,沒有誰有權利終止自己的生命残腌。在茹芊自殺未遂出院后,母親又慘遭家里被騙財?shù)臑碾y,損失了當時可在凌安市買六套房子的錢抛猫,之后弟弟妹妹也相繼婚姻破裂蟆盹,除了照顧茹芊,弟弟離婚后也將兒子留給母親照料闺金,母親一蹶不振逾滥,到外婆墳前痛哭,回去后败匹,便不時去教會寨昙。
玥珂看著母親布滿皺紋的臉恍惚看見了外婆,此前她從未覺得母親跟外婆像掀亩,再看茹芊舔哪,雖說沒有年輕女孩的健美,蒼白的小臉上也有些許紅潤槽棍,單薄的身材像極了年輕的自己捉蚤。再仔細看,又像母親刹泄,尤其是臉上倔強的表情外里。茹芊還是跟玥珂不親,總是玥珂問一句她答一句特石,跟迪瑞倒能說到一塊盅蝗,山上不時傳來姐弟倆的歡笑聲。
望著迪瑞矯健的身材一臉陽光的臉姆蘸,玥珂簡直覺得沒有什么事會讓她煩憂墩莫,然而再一看茹芊,她的心就會沉下去逞敷。其實茹芊笑起來很好看狂秦,淺淺的酒渦卻盛滿了憂傷,對她送的禮物也要說聲“謝謝”推捐,仿佛她不是她的母親裂问,倒像她的姨媽。玥珂要牽她的手牛柒,她也很快躲開堪簿。母親說茹芊不像她高中就開始談戀愛,現(xiàn)在上大學了皮壁,也沒談過對象椭更。玥珂望著女兒那張眉清目秀的臉,不相信就沒男生追她蛾魄。自己一年才回來一次虑瀑,母親總不能不知道吧湿滓,但顯然母親是不知道的。母親不懂她舌狗,也如她現(xiàn)在不懂茹芊叽奥,女兒有閨蜜嗎?心里話會向誰說把夸?她如果戀愛了而线,自己絕不會像母親當年那樣。她會給高新說嗎恋日?小時候都是高新帶她的膀篮,想起與高新離婚時,茹芊才五歲岂膳。問她跟爸爸還是媽媽誓竿,她說跟媽媽。后來問她為什么谈截,她說跟媽媽了爸爸就不會離婚筷屡,因為爸爸舍不得她呀!
“媽簸喂,高新現(xiàn)在還來看茹芊嗎毙死?”玥珂悄悄問母親∮黯“一年半載來一次就不錯了扼倘,上大學后就沒來過〕牵”母親憤憤地說再菊。見玥珂半晌未講話,又說:“這孩子不像你颜曾,總是嘰嘰咋咋講個不停纠拔,養(yǎng)她這么多年,也沒聽她跟我說幾句體己話泛豪,像她那個沒心肝的爹稠诲。”
玥珂眼前浮現(xiàn)高新與她鬧離婚最厲害那次茹芊那張驚恐的臉诡曙。她感到又有飛塵落入眼睛吕粹,怎么揉也不出來,眼前朦朦朧朧岗仑,一會是高新的臉,一會是茹芊小時候的臉聚请,一會又是自已年輕的面容荠雕,卻又好像是現(xiàn)在的茹芊稳其。茹芊的鼻子與嘴角不就是活脫脫高新年輕的模樣嗎?母親說高新毀了自己的一生炸卑,自己卻未像母親那樣恨高新既鞠,尤其是認識阿夏后。
高新真的毀了自己的一生嗎盖文?多年來嘱蛋,玥珂不斷問自己。她怕夜晚五续,尤其怕有月亮的晚上洒敏,月光照在身上像撒了鹽。外婆說她出生在有紅月亮的中秋晚上疙驾,這一生都會漂漂亮亮凶伙,大姨說外婆不懂,紅月亮是不詳之兆它碎,哪有什么紅月亮函荣,不過是外婆眼花了。那時在外婆家扳肛,她喜歡有月亮的晚上傻挂,在月光下與小伙伴捉瑩火蟲,跟著月亮賽跑挖息,她得意地告訴小伙伴自己出生的晚上有紅月亮金拒,小伙伴說她瞎說,月亮都是白的旋讹。她回家向外婆哭訴殖蚕,外婆說他們不懂,囡囡出生的晚上就是有紅月亮沉迹,像囡囡紅彤彤的小臉睦疫,囡囡才會這么漂亮。玥珂信了鞭呕,直到離婚時蛤育。
離婚后,玥珂回到索倫托繼續(xù)在飯店打工葫松。飯店打烊后瓦糕,回到自己小小的宿舍,那傷痛一陣一陣襲來腋么,有時迅速蔓延全身咕娄,只得把窗戶全部打開才能呼吸。倘若看見月亮珊擂,便把頭埋進被子里圣勒,她怕看見月亮是紅的费变,想起大姨的話,果真是自己的命嗎圣贸?那傷痛便一寸一寸浸入挚歧,從頭到腳一路涼下去,裹緊被子吁峻,潛入更深的黑暗中滑负,往往淚水打濕了被單這邊拉來那邊也是濕漉漉,盼天快快亮起來用含。
在索倫托矮慕,玥珂覺得自己像田里耕種的農民,日出而作耕餐,日落而息凡傅,一天又一天,天終歸要亮起來肠缔。當看到茹芊年輕的面容時夏跷,她已不怕有月亮的晚上,月亮有時是藍色明未、有時是黃色槽华,更多是銀白色,卻從未看見過紅色趟妥。母親不時寄來茹芊的照片猫态,看著看著她就覺得那是二十二歲的自己,那時她是喜悅的披摄,對新生活滿懷期待與憧憬亲雪。
2
玥珂離開父母到合肥報到那天,恰是雷楠離家到美國留學的日子疚膊。玥珂與高新在合肥分配到兩個不同的聯(lián)營廠义辕,工作的地點也相距較遠,有不少同事給玥珂介紹對象寓盗,這些都不能擾亂她的心灌砖,湯梓柏的來信卻讓玥珂本已平靜的心起了微瀾。
與雷楠那晚后傀蚌,玥珂徹底不理雷楠基显,雷楠吃了兩次閉門羹后也不再來。就在玥珂到合肥工作不久后善炫,接到梓柏厚厚一封信撩幽,信中說,他一直喜歡玥珂箩艺,只因跟雷楠的關系不敢表白,現(xiàn)在得知她與雷楠分手了才敢說出來衷佃。他希望能好好保護玥珂,讓她從失戀的陰影里走出來。那晚羡微,玥珂失眠了,那么多個不眠夜丢氢,原來還有這樣一天已旧。梓柏燦爛的笑容,潔白的牙齒撒妈,在陽光下閃著星星般的光芒恢暖。他是那樣干凈,然而自己已不是他原來喜歡的那個自己了狰右,自己都無法面對自己杰捂,還怎么面對他。如果沒有那個夜晚棋蚌,如果梓柏早一點告訴她嫁佳,還會選擇高新嗎?如果告訴梓柏那件事谷暮,他還會這樣對她嗎?與其讓梓柏嫌棄蒿往,不如成為他永遠的公主。
一連幾個傍晚湿弦,玥珂都在單位附近的小河邊踱步瓤漏,以前遇到自己理不清的事就會告訴高新,這次沒有颊埃,甚至后悔曾經把梓柏的事告訴他蔬充。那時,她給梓柏打電話從來都是當著高新的面班利,高新還說:“你跟梓柏說話的聲音好溫柔饥漫,真好》拾埽”玥珂奇怪望著他趾浅,卻看不出一點異樣。白瑩說高新城府太深馒稍,哪有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會這樣皿哨。玥珂不以為然,抑或她恰好遇見這種心胸開闊的男人呢纽谒。然而這次她要自己來做這個決定证膨。當晚,玥珂給梓柏回信鼓黔,寫道自己并未失戀央勒,是她提出與雷楠分手不见,她讓他忘了她,她已有新男友崔步,梓柏永遠都是她的好朋友稳吮。信寄出后,玥珂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一天井濒,親手掐斷這段戀情灶似,小心翼翼裝在水晶瓶里,豈知瑞你,水晶瓶后來還是碎了酪惭。
玥珂沒想到剛畢業(yè)一年不到就會跟高新結婚,而且還是她提出者甲。高新工作不久患肺結核春感,吐血,醫(yī)院住了好長時間虏缸,出院時鲫懒,醫(yī)生說這病得靜養(yǎng),然而寇钉,單身宿舍根本無法養(yǎng)病刀疙,而結婚后就可分到一間15平米的小房子。玥珂看著臉色蒼白的高新說:“結婚吧扫倡,至少你有地方養(yǎng)病谦秧。”高新當即給玥珂跪下說:“老婆撵溃,我一定會對你一輩子好疚鲤,絕不會辜負你≡堤簦”兩人領了證集歇,有了自己的小窩,買一張床墊算是結婚了语淘。沒有結婚儀式诲宇,結婚照也是后來補照的。玥珂母親一聽他們結婚了惶翻,電話里只一句:“你嫁給他姑蓝,不到三十歲就會離婚÷来郑”母親的話讓她寒了心纺荧,婚后無論多么困難,她都會把自己工資一半寄給母親。
婚后宙暇,高新在家的話越來越少输枯。玥珂覺得男人就應該這樣才沉穩(wěn),而不是像他父親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占贫。一天晚上桃熄,高新半夜才回家,當玥珂看見喝得醉熏熏走路歪歪斜斜的高新時靶剑,著實吃驚蜻拨,更是憤怒,一個巴掌飛過去桩引,那么多的擔心惶恐原來是自作多情,高新曾保證過他不會喝酒收夸。父親的爛醉讓母親與玥珂特別厭惡坑匠,她曾發(fā)誓不找喝酒的男人。那晚卧惜,玥珂氣得推倒書架厘灼,撕了剛照的結婚照,整理衣物要離婚回老家咽瓷。高新抱住玥珂设凹,按住她又要飛來的巴掌流著淚說:“以后再也不會喝了,我們要個孩子吧茅姜∩林欤”
翌年,玥珂生了女兒茹芊钻洒,高新母親來給他們帶孩子奋姿。茹芊半歲時,母親來看外孫女素标。高新做了一桌子菜称诗,又是給丈母娘與玥珂夾菜,又是給女兒喂食头遭。母親又說起高新把玥珂騙到手了寓免,高新笑著說:“也要有人甘愿被騙呀〖莆”尚未等玥珂反應過來袜香,后腦勺被母親狠狠捶了兩拳。當晚享潜,玥珂就沒了奶水困鸥,茹芊哭了一夜,高新也流了一夜淚,不得不給茹芊斷了奶疾就,她的胸部從此萎縮成“飛機場”澜术。玥珂從未向母親提過此事,兩年后猬腰,母親不要玥珂再給她寄撫養(yǎng)費鸟废,后來這筆錢母親用在了玥珂在凌安的買房上。
3
玥珂與高新都是工作狂姑荷。高新在單位很受領導重視盒延。就在高新干得風生水起,領導準備提拔他時鼠冕,國家政策有變添寺,銀根收緊,想擴大生產的工廠因資金問題流水線被迫停產懈费,玥珂所在的小廠也因無原料停產计露,多種經營辦陷入困境。原單位垮了憎乙,他倆應聘同一家公司票罐,很快被錄用。
高新在新公司如魚得水泞边,夫妻不能在同一辦事處该押,公司就派高新去了鄭州。高新負責銷售阵谚,業(yè)務做得很不錯蚕礼。年終公司為獎勵各個辦事處主管,會帶他們去總部椭蹄,住五星級酒店闻牡,喝XO,吃上等海鮮绳矩,舉辦舞會等罩润,玥珂對這些倒不是十分反感,但一聽高新說老板還獎勵每個男人一個“小姐”時翼馆,對這家公司頓生厭惡割以。雖說高新一再說但他并沒要那個“小姐”,而是把她送給了另一個辦事處的主管应媚,因為和那個主管住同一間房严沥,親眼目睹了一個男人同兩個“小姐”交媾,還詳細描述給玥珂聽中姜。
“這是什么鬼公司跋跟伏!不就是過去的黑社會嗎?”看著高新一臉得意翩瓜,玥珂突然覺得不認識他了受扳,才兩個月不見,他的臉圓了起來兔跌,居然有了雙下巴勘高。她這次帶著茹芊去鄭州看他,打算待上一段時間坟桅,一邊帶孩子一邊幫他打理業(yè)務华望。夫妻倆沒有一絲久別勝新婚的喜悅,高新依然夜夜晚歸仅乓。一見面高新就興致勃勃給她說這個赖舟。玥珂想到高新自從進這家公司后,夜夜晚歸夸楣,說有應酬建蹄,常常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家,偶有早一點也是在電腦上玩游戲裕偿。結婚快三年了,玥珂身體的欲望慢慢覺醒痛单,有時想與他溫存一下嘿棘,高新總說太累。高新到鄭州后旭绒,兩個月回家一次鸟妙,也是淡淡的,玥珂以為他在外辛苦挥吵。自從婚后那次醉酒后重父,高新從不在家喝酒,也很少帶著酒氣回家忽匈,卻更少與玥珂交流房午,連同婚前的甜言蜜語也一并收了起來。而這次她懷著久別重逢的歡喜趕來看他丹允,他竟帶著一身酒氣回來郭厌,看他飲酒后浮腫的眼睛,玥珂一陣惡心雕蔽,胃里似乎有東西在翻滾折柠,頓然從床上跳下去說:“這么骯臟混亂的公司,給再多錢也不要干了批狐,辭職吧扇售。”
“你傻啊承冰!這可是賺錢的好機會华弓,我要賺很多很多錢,那些老板沒什么文化都可以巷懈,我憑什么不行该抒,憑什么我就不能成為老板,我要比他們更有錢顶燕,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對我抬頭仰望凑保,你媽那樣對我還不是因為我沒掙到大錢∮抗ィ”高新仰頭望著站在床邊的玥珂抓著她的手說欧引。
玥珂用力甩開高新的手,想到公司舞會上恳谎,老板跟她跳舞時趁機摸她的腰芝此、臀。她恨恨俯視著躺在床上的高新說:“難道你不在乎那些老板跟你老婆跳舞時在屁股上摸來摸去嗎因痛?”
“你何必當真婚苹,清高能當飯吃?現(xiàn)在你的工資不是原來工廠的三倍了嗎鸵膏?”玥珂乍然感到胸口憋悶膊升,屋子太小喘不過氣來,她把窗戶連同紗窗全部敞開谭企,一股熱風吹了進來廓译,汽車的轟鳴聲、小販的吆喝聲债查、小學生回家的歡笑聲敲鑼打鼓般傳進屋內非区,蒼蠅蚊子也飛了進來。玥珂忽地關上窗盹廷,把九六年夏天關在窗外征绸,遂轉過頭,堅定地對高新說:“我馬上辭職速和,回凌安歹垫,絕不在這多干一天一小時一分鐘!”
“你他媽的早就想回去了吧!又是你媽的主意颠放?你那個董大哥排惨、湯梓柏都在等著你吧!走碰凶,快走暮芭,走得遠遠的鹿驼,你就是個克星,你在這辕宏,我啥也干不成畜晰,只會生病∪鹂穑”高新提高聲音凄鼻,眼睛不看玥珂。
玥珂只聽門“砰”的一聲巨響聚假,屋里惟有茹芊“嗚嗚”的哭聲块蚌。
4
玥珂立即帶著茹芊乘汽車回凌安。母親與董啟明來車站接玥珂母女膘格。母親看見坐了二十幾小時汽車一臉疲憊的玥珂峭范,再看發(fā)著高燒的茹芊,氣得直罵高新:“混蛋瘪贱,當初怎么答應我的纱控!”啟明大哥一邊接過玥珂的行李一手要去抱茹芊,茹芊摟著玥珂的脖子嗚嗚哭著菜秦,董啟明臉漲得通紅說:“這個王八蛋甜害,再忙也要送你們回家呀∏蜃颍”還想說下去唾那,看玥珂臉色蒼白,眼淚要下來了褪尝,遂住了口。
玥珂雖是家中老大期犬,弟弟妹妹卻都叫她名字河哑,她也覺得自己不像稱職的大姐,從小就渴望有個哥哥龟虎,沒有血緣關系的董啟明倒真像她的親哥哥璃谨。啟明有時開玩笑說連她光屁股時他都看過,玥珂并不臉紅鲤妥,對啟明送她的禮物也坦然接受佳吞,但她卻不知道啟明曾向她母親提過親。那時她剛上大學不久棉安,母親讓他等到玥珂二十五歲底扳,他當下明白這事難成。中專畢業(yè)贡耽,家在農村衷模,其貌不揚的他無疑像玥珂父親所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鹊汛,卻還是忍不住買了根金項鏈準備送給玥珂,項鏈竟在送給玥珂去學校的路上摔斷了阱冶,知道這是天意刁憋,收好項鏈,從此后只把玥珂當妹妹木蹬≈脸埽回去不久,他就成了親镊叁,妻子是同村姑娘尘颓,比他個子還高,人也生得端莊意系。啟明對玥珂母親依然如故泥耀,母親放了心,認他做了干兒子蛔添。也是這次回家后痰催,玥珂方知高新曾給董啟明寫過信,難怪自己那時征求董大哥的意見迎瞧,他說高新還行夸溶,也難怪這次會大罵高新。從九歲那年帶著弟弟妹妹自殺被董啟明發(fā)現(xiàn)后凶硅,玥珂不管遇到什么事皆會找啟明商量缝裁,卻從不向父親說。倘若當初董大哥反對足绅,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依然選擇高新捷绑。
回到凌安,玥珂進了一家私企氢妈,茹芊幼兒園全托粹污。母親得知玥珂不想再回合肥,旋即打通凌安市教育局的關系首量,待玥珂知道時壮吩,檔案已調到凌安市教育局。高新知曉此事后加缘,當即腿就軟了鸭叙,電話落在地上,玥珂只聽見一陣盲音拣宏,她的心也懸在半空中沈贝。三個月后,高新來了趟凌安勋乾,在玥珂父母面前殷勤周到缀程,說自己調到杭州搜吧,已是公司主要負責人,令每個來玥珂家串門的親戚朋友都說這個大女婿人不錯杨凑,又能干惭蹂,對人又好扯键。兩人單獨相處時界酒,高新依然是冷冷的税弃。妹妹說高新百分之百在外面有女人,她呵斥妹妹不要瞎說伺帘。許多年后昭躺,玥珂也很奇怪自己當初怎么就那樣相信高新,或許當時她就想到離婚的事伪嫁,是不想面對高新還是怕面對自己领炫?
高新究竟沒在杭州那家可以給他帶來輝煌的公司干下去,后到了上海张咳,卻沒有一個公司可長久做下去帝洪。他每到一個公司,剛開始總能得到老板賞識脚猾,干一段時間后葱峡,就想自己干了,把老板的生意搶給自己做龙助。幾年下來砰奕,他也有了自己的公司,卻總是存活不了多久就要宣布破產提鸟。
在私企工作時军援,玥珂管理公司財務。公司剛起步称勋,她經常要跟著乙方代表一起出去拉工程盖溺。投標是要給對方行賄的苦差,送東西送錢的事成了玥珂的工作之一铣缠。她特反感這項工作,總覺得這樣得來的業(yè)務非正義昆禽,不干凈蝗蛙。抑或從小受外婆的影響,外婆說過醉鳖,我們要遵從圣經上的真理捡硅,不能賺不義之財,要賺正義的錢盗棵。為拉業(yè)務壮韭,陪客戶吃飯喝酒也讓玥珂反感北发,尤其是遇到那些對她動手動腳的男人。與老板一起出差喷屋,老板竟然只想開一個房間琳拨,玥珂正顏厲色對老板說:“我自己出錢另開一個房間⊥筒埽”當晚狱庇,她失眠了,這是個什么世界岸竦ⅰ密任!到處都是這些齷齪的男人!玥珂提出辭職時偷俭,年輕的老板很驚訝浪讳,馬上承諾給她漲工資,薪水著實可觀涌萤。玥珂毅然拒絕淹遵。
董啟明聽說玥珂辭職,不久就讓她進自己與朋友合股開的公司形葬,并讓玥珂入股合呐。玥珂當時經濟也拮據(jù),不想辜負董大哥的好意笙以,便入了點小股淌实。公司剛成立,玥珂自然成了主力猖腕。談項目拆祈、拉業(yè)務,根本沒有正常的上下班時間倘感,與茹芊見面的時間也很少放坏,周末接回家,平時有空才去幼兒園看看老玛。
一次去幼兒園看茹芊淤年,臨走時,茹芊拉著玥珂的衣角蜡豹,仰頭望著玥珂怯弱地細聲說:“媽媽麸粮,晚上可不可以跟你回家睡覺?”玥珂看她眼里的惶恐镜廉,趕緊蹲下身對茹芊說:“可以是可以弄诲,但媽媽萬一有工作要出門,你就必須一個人在家喲娇唯∑胱瘢”茹芊使勁點頭寂玲。豈知,剛一到家梗摇,公司就來電話拓哟,讓她去給客戶送禮。玥珂只好匆匆給茹芊洗漱留美,把電視打開彰檬,讓她睡覺前關了。待玥珂回家谎砾,電視還開著逢倍,茹芊睡著了,眼角竟是淚痕景图。淚水驀地涌上较雕,睡覺時,玥珂緊緊摟著茹芊沉沉睡去挚币。半夜亮蒋,玥珂感到懷里有些熱,摸摸茹芊的額頭不是很燙妆毕,就安慰茹芊道:“等天亮了媽媽帶你去醫(yī)院慎玖,現(xiàn)在媽媽太困了〉颜常”茹芊就靜靜躺在她懷里一聲不吭趁怔。天微明,茹芊拉著玥珂的手小聲哭著說:“媽媽帶我看醫(yī)生吧薪前,我不想死润努,不想死呀……”玥珂一摸滾燙,慌忙叫來出租車直奔白瑩家示括。
白瑩的丈夫是兒科大夫铺浇,就住在玥珂小區(qū)附近。白瑩大學畢業(yè)后分回凌安市中學教書垛膝,丈夫原是一名醫(yī)務工作者鳍侣,沒受過高等教育,在白瑩全力以赴支持下吼拥,不斷進修倚聚,終于成為凌安市醫(yī)院一名兒科大夫。茹芊退燒后扔罪,與白瑩女兒一起玩。白瑩看著玥珂一臉疲憊桶雀,茹芊一雙大眼睛深深凹下去矿酵,忍不住對玥珂說:“你何苦這樣唬复,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工作何必那樣賣力全肮,那是男人的事敞咧。”
“哎辜腺,我哪有你命好休建,必須好好干,高新剛開不久的公司又要申請破產评疗〔馍埃”玥珂從不知道高新掙多少錢,高新也從未給她送過禮物百匆。
“你如果嫁給雷楠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砌些,高新真的不適合你。不過加匈,你也確實沒把心思多用在家庭上存璃,女人在外面無論怎么風光也不如家里和諧穩(wěn)定,你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呀雕拼。當初我們四個人去光霧山時纵东,我和梓柏都以為你會嫁給雷楠,后來你說喜歡梓柏啥寇,真不知你看上他什么偎球,不過他老婆跟你還真有幾分像∈咀耍”
玥珂看著白瑩布置舒適甜橱、收拾整潔的房間,夫妻倆相互打趣栈戳,兩個小姑娘嬉戲打鬧岂傲,不僅茹芊舍不得走,她也舍不得走子檀。這樣的氛圍她家從未有過镊掖,她父母家也沒有過,想著等高新事業(yè)有了起色褂痰,他們三人就可以在一起亩进,也能這樣就好了。
聽白瑩講梓柏的老婆長得像自己缩歪,玥珂心里有了絲絲甜蜜归薛,那時梓柏在她心中還是高中時的模樣。湯梓柏在凌安市下面一個縣城工作,偶有業(yè)務到市里辦主籍,便到玥珂工作的地方聊一聊习贫,吃頓飯。那時千元,高新又到了上海苫昌。再次見到梓柏,玥珂并未有想象的激動幸海。梓柏胖了祟身,說話的聲音也不似從前。一次物独,梓柏一定要到玥珂租的屋子看看袜硫,玥珂只得請他到家附近的飯店吃飯。喝下一瓶紅酒后议纯,梓柏的話更多了父款,說著說著,竟流下淚來瞻凤,拉著玥珂的手說:“這段時間跟老婆關系不好憨攒,總吵架。你看阀参,我一直都喜歡你肝集,你不也喜歡我嘛,我們是不是可以再發(fā)展發(fā)展蛛壳⌒诱埃”
玥珂用力甩開梓柏的手,厲聲道:“你把我當作什么人了衙荐,我們只能是同學捞挥、朋友∮且鳎”
“那么認真干嘛砌函,我等這一天等得好苦,你不知道嗎溜族,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讹俊;你難道不想嗎,你老公又不在身邊煌抒∪耘”梓柏一邊說一邊又來拉玥珂的手。玥珂驟然躲開寡壮,梓柏打了個趔趄贩疙。玥珂趕緊叫來出租車讹弯,把梓柏拼命推了進去。時值初夏这溅,玥珂汗如雨下闸婴,渾身冰涼,在晚風中瑟瑟發(fā)抖芍躏,望著那輛出租車消失在街角后,遂給自己叫來出租車降狠。車上放著童安格《讓生命在等候》的老歌对竣,“走在忠孝東路/閃躲在人群中/在我的內心深處/隱瞞著一段錯誤/我在恐懼中逃避/那無名的譴責……”眼淚倏然滾了下來,大學舞會上時常放這首歌榜配,跟別的男生跳舞時否纬,她總想如果舞伴是梓柏就好了。
這一頁又翻過去了蛋褥。
5
董啟明有時開玩笑對玥珂說:“這個公司就是為你開的临燃,上官老板,公司的興衰全看你了烙心∧だ龋”雖說也入了一點股,玥珂卻從未把這個公司看成自己的淫茵,但也投入了自己所有精力爪瓜,只想為公司多盈利,沒多想自己要得多少匙瘪,似乎這樣才對得起董大哥铆铆。倘若不是董大哥,她覺得自己也會這樣做丹喻,對得起自己薄货。公司的確運營很好,玥珂并未想在這個公司長久干下去碍论,總想著高新在上海的工作有起色了她就帶著孩子過去谅猾,然而高新總不能在一個地方長久干下去,時而告訴玥珂一會賺錢了一會又虧錢了骑冗,來看母女倆的時間越來越少赊瞬。
雖說公司的發(fā)展前途可觀,但玥珂一心想為高新尋出路贼涩,當?shù)弥某鰢炞C辦下來后巧涧,馬上告訴高新,高新讓她先出國探探路遥倦,等自己的簽證辦下來后兩人一起去國外奮斗谤绳。玥珂向董啟明提出辭職占锯,啟明勸她好好考慮,公司正是發(fā)展的大好時候缩筛,她這一走消略,公司只好賣給合伙人了,因為他當時是國家干部瞎抛,不可能名正言順辦公司艺演。玥珂絲毫不為所動,她從未吃過缺錢的苦桐臊,也不知道過多的財富能給自己帶來什么胎撤,只想著要去為高新探路,只有這樣兩人才能在一起断凶。啟明又建議讓高新來代替玥珂管理公司伤提,高新堅決不同意,他說自己的路自己走认烁,怎么可能讓老婆來安排肿男。看啟明這樣為難却嗡,玥珂也很難受舶沛,她想出一個自以為折衷的辦法,說自己先去國外看看窗价,待上幾個月再回來冠王。啟明只得依她。
第四章
1
與高新離婚后那些年舌镶,玥珂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柱彻,怕黑夜,稍一睡著就做夢餐胀,總重復做一個夢哟楷,踩不著地,像是在云中又像是在霧里否灾,仿佛看見外婆在前面等她卖擅,她想飛想跑,沒有翅膀墨技,腳下綿軟無力惩阶,醒來后滿眼是淚。阿夏心疼她扣汪,讓她不要工作了断楷,在家休養(yǎng)。走在索倫托熾烈的陽光下崭别,她依然覺得冷冬筒。阿夏找醫(yī)生治她的失眠癥恐锣,母親在國內給她寄來中藥。玥珂越來越瘦舞痰,認識阿夏土榴,有了迪瑞后,她不再想死的事响牛,睡眠卻仍未改善玷禽,經常莫名其妙對阿夏、迪瑞發(fā)脾氣呀打,迪瑞跟阿夏很親论衍,看著迪瑞對她有些躲閃,不由想到茹芊小時候有時看她會露出驚恐的眼神聚磺,心里一陣透涼、一陣悔意炬丸,自己竟是這樣一個不稱職的母親瘫寝。阿夏勸她放下對高新的憎恨,玥珂看到阿夏瞇縫著眼睛稠炬,從不知愁的樣子焕阿,一沾枕頭就睡著,真是好羨慕首启,從前自己也是這樣的呀暮屡。一想到這,她就恨毅桃,是高新偷了她的睡眠褒纲,外婆和阿夏都勸她不要恨,卻是高新教會了她恨钥飞。
剛離婚時莺掠,玥珂帶著茹芊回到凌安,耳邊成天都是母親罵高新的聲音读宙,有時也連帶罵她彻秆。她心里苦,母親怎么罵都不吭聲结闸。想到母親說過她嫁給高新唇兑,不到30歲就會離婚的話。母親把女兒的婚姻看得這么準桦锄,為什么就把握不住自己的婚姻扎附?倘若不是她那失敗的婚姻,自己還會這樣嗎结耀。弟弟妹妹后來也都離了婚帕棉。玥珂不敢說针肥,也不容忍自己對母親埋怨,看到母親對茹芊的悉心照顧香伴,她只有感激慰枕;也不敢向母親訴苦,又覺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即纲。
茹芊稍有一點不聽話具帮,輕者罵重者打,茹芊看了她就躲低斋。事后又后悔蜂厅,卻怎么也無法做到讓茹芊親近她。父母家待不得了膊畴,玥珂決定還是盡快回索倫托掘猿,把茹芊留給母親。臨行到外婆家告別唇跨,一見外婆稠通,玥珂的眼淚就不聽話,仿佛把在父母家忍住的淚水一股腦兒倒出來买猖。
外婆聽到玥珂的哭訴改橘,一把將她摟在懷里,像小時候一樣玉控》芍鳎“莫哭,莫哭高诺,你一年才回來一次碌识,大半年在外面,哪個男人受得了啊虱而。原諒他吧丸冕,圣經告訴我們要寬恕敵人,何況是自己從前的愛人呢薛窥。還好孩子歸你了胖烛,以后跟孩子好好過,咱們好好過诅迷∨宸”
“外婆,我沒家了罢杉√宋罚”玥珂又哽咽道。
“瞎說滩租,有外婆在赋秀,就有家利朵,主會保佑你的×粤”外婆心疼地給她擦眼淚绍弟。
回到索倫托,玥珂試圖用繁重的工作讓自己不再想離婚一事著洼,不再想高新樟遣,夜晚的來臨卻讓她瀕臨崩潰。那日下班后身笤,她獨自走到海邊豹悬,一直坐到天黑透了,游人散了液荸,朝海水中走去瞻佛。濕了腳、濕了腿娇钱,海水淹到胸伤柄,一股海風吹來澈缺,玥珂不禁打了個冷顫,耳旁傳來外婆的聲音颠区,“我們的生命是掌握在上帝手中嗡官,囡囡不可犯罪呀∫”初秋深夜的海水已涼得瘆人,玥珂退回海邊,五歲時帶著弟弟妹妹走向池塘尋死疯兼,啟明大哥的話驀地響起,“死了贫途,好多高興事都看不到了吧彪,哭一下、鬧一下就過去了丢早,以后再遇到想死的事就來找啟明哥姨裸。”她也不敢找啟明哥怨酝,因為自己的中途退出傀缩,啟明哥損失了上千萬,她覺得自己就是他的麻煩农猬,一個麻煩的女人赡艰。
玥珂打消自殺的念頭。被失眠癥困擾多年后斤葱,是阿夏與迪瑞把她拉了出來慷垮。那年暑假揖闸,迪瑞的表姐來島上游玩,表姐一家人都是基督徒料身,傳福音給他汤纸。迪瑞回家后,就向玥珂和阿夏宣布惯驼,他要信基督蹲嚣,并且馬上受洗,還勸玥珂跟他一起受洗祟牲。阿夏說:“你就同兒子一起受洗吧隙畜,去去教會,說不定還能治你的失眠癥说贝∫槎瑁”玥珂想這么年,說是基督徒乡恕,卻沒怎么去教會言询,也未受洗,怕無法遵守那些清規(guī)戒律傲宜。兒子才十三歲运杭,就有這樣的決心。那時總相信自己有能力解決一切函卒,然而這一步一步走過來辆憔,心里從未放下過,還受到失眠的折磨报嵌,索性試試吧虱咧。在迪瑞的帶領下,玥珂受了洗锚国,每周末同迪瑞一起去教會腕巡。慢慢地,玥珂發(fā)現(xiàn)自己能睡著覺了血筑,不知不覺绘沉,失眠癥竟好了。
堅持去教會后豺总,玥珂自己都很吃驚梆砸,當母親在電話里罵高新時,已引不起她的憤怒园欣,她還勸母親帖世,都是基督徒,原諒他吧。母親堅決地說:“不日矫,絕不赂弓,到死也不會原諒他∧慕危”
那些年盈魁,玥珂也是這樣想的,對高新的背叛窃诉,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杨耙。
2
剛到索倫托,玥珂瞬間被和煦的陽光飘痛、湛藍的海水震撼了珊膜,從未見過如此干凈的碧海藍天,索倫托的海在日出與日落呈現(xiàn)出不同的色彩宣脉,寧靜的小鎮(zhèn)宛若一片桃花源车柠。小姨與小姨父把玥珂從機場接到他們在索倫托鎮(zhèn)開的飯店,玥珂尚未來得及欣賞異地美景塑猖,轉瞬就被繁重的工作壓得喘不過氣竹祷。索倫托是旅游勝地,島上最多的就是飯店與酒店羊苟。玥珂清楚自己既不是旅行也不是求學塑陵,要賺錢,還分什么高低貴賤蜡励,索倫托的美景在現(xiàn)實面前瞬間褪了色令花。
因懂英語,小姨讓玥珂在飯店開菜單巍虫。然而彭则,飯店服務員不多鳍刷,玥珂不可能只做這一項工作占遥。恰逢小姨剛生了小兒子,她也幫忙帶孩子输瓜,玥珂自己也奇怪瓦胎,對小表弟很有耐心,完全不像當初對茹芊尤揣。小姨是外婆最小的孩子搔啊,僅比她大八歲。從小關系就好北戏,像姐妹一樣负芋。小姨父已把最輕的活交給她了,卻仍然是一天十幾個小時高強度工作嗜愈,一天下來旧蛾,玥珂累得躲在衛(wèi)生間哭莽龟。唯一的安慰是給高新打電話,每次不等高新開口锨天,她便一古腦兒把工作的辛苦倒給他毯盈。先前他還能聽她講完,慢慢地總是打斷她的話病袄,扯到別的話題上搂赋。不是他又看上了新的項目,就是他的公司又破產了益缠;他準備在上海買房脑奠,茹芊上的是貴族學校,需要很多錢左刽。玥珂把掙的每一分錢都寄給高新捺信,待飯店淡季時,她就回去看父女倆欠痴,差不多半年一次迄靠,一次待上兩、三個月喇辽。高新請來一個阿姨照顧茹芊掌挚,說自己每天早出晚歸根本無力管孩子。
就在玥珂越來越感到高新在電話中并不是很有耐心聽她述說菩咨,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時吠式,高新的簽證辦下來了,玥珂興致勃勃等著他跟她在意大利奮斗抽米。聽到的卻是高新在電話里冷冷的聲音特占,他說自己身體不好,坐慣了辦公室云茸,怎么可能去國外做藍領是目。愕然,玥珂從來就覺得靠自己雙手掙干凈的錢标捺,還考慮那些干嘛懊纳,特別是來索倫托工作,跟老外打交道后亡容。高新在上海貸款買了房嗤疯,玥珂期待兩人一起打工,早一日還清房貸闺兢,一家人真正生活在一起茂缚,沒想到高新竟以這樣一個理由拒絕。在玥珂習慣飯店的繁重工作后,她也不覺得苦了脚囊,即將降臨的災難才讓她苦不堪言帖汞。
一天夜里,玥珂給高新打電話凑术,未接翩蘸,再打,關機淮逊。直覺告訴她催首,不對,之前高新從不關機泄鹏。一宿未眠郎任,從未有過的心慌讓她翌日一早又打過去。玥珂舉著電話的手抖得厲害备籽,只聽高新的聲音遠遠傳來舶治,嘶啞地說:“老婆,快回來吧车猬,再不回來霉猛,就得離婚了≈槿颍”
玥珂一陣天旋地轉惜浅,狂風呼嘯而來,把她吹到無人的荒原上伏嗜,濃霧彌漫坛悉,她要回家、回家承绸,然而船在哪呢裸影?玥珂旋即告別小姨,幾乎把能帶的行李都帶上了军熏,匆匆回國轩猩。
兩人在機場皆未能一眼認出對方。高新瘦得厲害羞迷,剛過三十竟生出了許多白發(fā)界轩,像一根隨時會被風刮倒的竹竿画饥。玥珂不知道自己也變化好大衔瓮。原本豐盈的小圓臉縮了水,一雙大眼睛凹陷下去抖甘,唯有嘴唇尚有些許紅潤热鞍。她擠出一絲笑容,抱怨旅途的勞頓、工作的艱辛薇宠,一路上絮絮叨叨偷办,只看到高新瘦長的背影,完全讀不懂他臉上的表情澄港。
“離婚吧椒涯,我愛上別人了』匚啵”高新向玥珂坦白废岂,他出軌對象是年輕性感的音樂學院學生。玥珂不想離狱意,她覺得自己這么多年不時常在他身邊湖苞,才會讓別的女人有機可乘。外婆總是跟她說详囤,女人不能離婚财骨,除非男人出軌或信仰不合。玥珂以為自己可以原諒高新的出軌藏姐,她要立即回到高新的身邊隆箩,國外錢再多也不去掙了。當初一意孤行羔杨,與父母決裂也要同高新在一起摘仅,茹芊才五歲,不甘心问畅、不甘愿娃属;想到就要失去這個男人,腦里竟是追求她時护姆,剛結婚那幾年對她的好矾端,不忍、不舍卵皂。
玥珂把手邊的基督徒如何經營家庭的教育小冊子給高新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秩铆,我不計較了,讓我們重頭開始吧灯变∨孤辏”
高新把玥珂遞給他的小冊子狠狠扔在地上大聲吼道:“去你的上帝,老子一個共產黨員還信你那個神添祸。還拿上帝來教育我滚粟,你這蠢女人!”接下來刃泌,他告訴玥珂不在他身邊的日子凡壤,他從未斷過女人署尤,而且還不斷換女人。他說保齡球館的那個玥珂見過的女員工和他睡過亚侠,KTV十八歲的小姐也纏著要做他情人曹体,喜歡他的公司女會計酒后和他發(fā)生了關系曾逼迫過他離婚,兒子同學的單親媽媽借去她家修電腦功夫勾引他硝烂,甚至他酒醉回家后箕别,連保姆也想同他上床。
玥珂驚呆了滞谢,間直不敢相信他的話究孕,尚未來得及難過,就聽高新接著說:“我必須離開你爹凹,必須離婚厨诸,否則不知自己會墮落成什么樣子『探矗”他的聲音嘶啞微酬,似乎很痛苦,繼而又咆哮道:“我在外面應酬時颤陶,你從來不打電話問我在哪里颗管,在做什么,什么時候回滓走,你也從來不顧忌我的臉面垦江,想罵就罵,想打就打搅方,你一點也不在乎我比吭,從來沒有愛過我∫涛校”
玥珂再次震驚衩藤,從未有過的冤枉與屈辱讓她全身冰涼,她像坐了一艘小船在大海中漂流涛漂,暴雨襲來赏表,船里滲水,周圍波濤洶涌匈仗,拼命抓住船沿瓢剿,跌跌撞撞,扶著墻才未讓自己倒下去悠轩。她是信任他不想打擾他工作凹淇瘛!即使高新有時應酬到夜里三四點才回家哗蜈,她也未想到要問他前标,以為這是體諒他在外的打拼。偶爾高新回來早點距潘,玥珂想與他溫存一下炼列,他也總說累,兩人已很久沒有夫妻生活了音比。玥珂竟然從未懷疑高新有了別的女人俭尖,更不知何時他已對她沒了性趣。在她的記憶中洞翩,只有兩次她動了手稽犁。剛結婚時,他醉酒半夜回家骚亿,她摔爛家具已亥、剪壞結婚照,還打了他来屠,吵著要離婚虑椎,他發(fā)誓再也不喝酒了,他求她只要不離婚怎么都行俱笛,央求生一個孩子捆姜,她只管生,孩子全部由他來管迎膜。她心軟了泥技,他也履行承諾,孩子小時候都是他在管磕仅,從那后珊豹,在她面前,他變得沉默寡言榕订,連同甜言蜜語平夜,包括溫存也一并收了起來。還有一次是婚后一年春節(jié)回高新安徽老家卸亮,就在早上要乘火車趕回單位上班時忽妒,高新跟同學喝了通宵的酒,翌日凌晨才回兼贸,誤了火車段直,玥珂氣急敗壞抽了他一記耳光。他母親趕緊去退票溶诞,還說打得好鸯檬。沒想到,高新一直記恨螺垢,她竟天真以為他可以容忍自己的一切喧务。那一瞬赖歌,她才知道與其說生活在高新的謊言里,勿寧說生活在自己的謊言中功茴。
離婚庐冯,堅決離!玥珂向上帝說坎穿,主啊展父,請饒恕我沒有能力經營好這個家庭,既然他連《圣經》也不讓我看玲昧,既然在他眼里我如此惡毒栖茉,請允許我和他離婚吧!
高新并不理會玥珂半晌沒有講話孵延,還顧自說道他現(xiàn)在找的這個女人不僅比玥珂年輕吕漂,還比她性感,又溫柔體貼尘应,他們一天要做好幾次愛痰娱。玥珂正在廚房切菜,再也聽不下去菩收,她舉著菜刀站在客廳中間梨睁,高新一看玥珂拿著菜刀沖出來,驟然住了嘴娜饵,不知所措驚恐望著玥珂坡贺。玥珂手一抖,刀落在地上箱舞”榉兀“啪”一聲巨響,嚇得茹芊躲在臥室里不敢出來晴股。
“離婚愿伴,馬上〉缦妫”玥珂一個字一個字伴著刀落地的聲音鏗鏘吐出隔节。
孩子歸屬、財產分割寂呛,玥珂都不在乎了怎诫,只覺好累、疲憊之極贷痪,腦子一片空白幻妓。茹芊從小跟著高新,卻選擇跟她劫拢。然而肉津,孩子雖然跟了她强胰,卻沒有在她身邊長大,而是讓母親操累一輩子妹沙。財產平分偶洋,玥珂要了房子,卻背上了三十幾萬的房貸加借款初烘。事后涡真,親戚朋友都說玥珂太傻分俯,高新是過錯方肾筐,她完全可以讓他凈身出戶。玥珂不是不知道缸剪,未缺過錢的她從未看重過錢財吗铐,究竟不忍讓高新背一身債務。這些都沒讓她心痛杏节,最讓她痛心的是分手時唬渗,高新竟問她:“這么多年了,你是如何解決那方面問題奋渔,沒有跟你的董大哥镊逝、雷楠,還有你喜歡的湯梓柏發(fā)生過嗎嫉鲸?反正都離婚了撑蒜,不妨說說實話吧⌒”
“沒有座菠。”玥珂堅定地說藤树≡〉危看著高新的表情,她知道他不相信她岁钓,那又怎樣呢升略,她在他眼里如此不堪,她也不會編瞎話氣他屡限。多少個夜晚降宅,她都那樣忍著,不是沒有機會囚霸。雷楠從美國回來結婚后也在上海腰根,高新一再讓玥珂去看他。見面后拓型,玥珂也不覺尷尬也無激動额嘿,雷楠倒有些不知所措瘸恼。玥珂淡淡同他交談,平靜地轉身離開册养,那一頁翻過去了东帅,只是不解為什么高新知道雷楠回來后總讓她去看他,是在考驗自己嗎球拦。結婚八年靠闭,她好像從來沒看清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倒是把她摸得清清楚楚坎炼。她的喜怒哀樂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出來愧膀,他呢,似乎一直在他面前戴著面具谣光。他沉默寡言檩淋,因為她曾說不喜歡男人話多;他慢慢不碰她了,說她每次都問他洗澡了嗎,以為她嫌棄他荤牍。她渴望他婚前的甜言蜜語,甚至也可容忍他不洗澡日戈。他在她面前卻像個君子,兩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孙乖。她在他朋友那里聽來的竟是他在外面總喝酒浙炼,飯桌上屬他話最多;他經常徹夜不歸的圆,總說在忙工作鼓拧。他說什么她都相信,離婚后才知道她是不敢面對自己越妈。
夢醒了季俩,望著眼前這個認識了十年的男人,玥珂驀地覺得好陌生梅掠,這個婚前婚后判若兩人的高新酌住,究竟哪一個是真?閨蜜白瑩早就告訴她阎抒,一個男人不可能無底線對你好酪我,她不信;婚姻不能完全不看對方的家庭條件且叁,她不信都哭,夫妻兩人不能長期分居,她不信。這個男人曾跪在她面前說要一輩子對她好欺矫,她信纱新;窮困的公公婆婆一生恩愛,她以為他也會這樣穆趴,她不知道窮困讓他對錢財更加貪婪脸爱;她以為兩地分居是他在為家而奮斗,以為這樣只會加深他對自己的思念未妹;以為她的寬容能讓他更加尊重更愛自己簿废。他親手摘下面具,讓她看到他的另一面络它。是他隱藏的太好族檬,還是自己太傻?難道他一直都戴著面具酪耕,對自己的家人尚且如此导梆,他該活得多累呀轨淌。玥珂奇怪這些變化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想起迂烁,這婚是離定了,早就該離了递鹉。
“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盟步,這么多年了,難道一點不想嗎躏结?”高新的聲間恍惚從時空之外傳來却盘,她無法幫他打開那個心結,只能讓他自己去解了媳拴。十年了黄橘,自己竟然在夢中生活了十年。她沒有回答高新屈溉,從未有過的疲憊讓她想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好好睡一覺塞关,不想再醒來。
玥珂想把這一頁很快翻過去子巾,猶如翻過雷楠與湯梓柏一樣帆赢,豈知翻過這一頁用了整整十五年。
3
再次回到索倫托线梗,玥珂真正把這座安靜的小鎮(zhèn)當作“桃花源”了椰于。她告訴母親,要趕快過去掙錢還房貸仪搔,給茹芊掙學費瘾婿。母親自然知道這只是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倘若有個地方可躲起來,她何嘗不想偏陪。面對同事的盤問孩饼,她一概不想回答,卻又不得不解釋竹挡。當同事問镀娶,你大女婿這么好,怎么就離了呢揪罕?她殺高新的心都有梯码。
玥珂慶幸還有這樣一個療傷之地。她不想跟任何人講話好啰,也不想別人跟她講話轩娶,一天一天麻木的活著。她每天第一個來飯店框往,最后一個離開鳄抒。大家都覺得玥珂這次回來不同于從前,也沒人多問椰弊,廚師夏斌武幾次想問许溅,看玥珂板著一張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秉版,不知如何開口贤重。然而,看到這個瘦小的女子每天從早忙到晚清焕,從原來的愛說愛笑變成現(xiàn)在的沉默寡言并蝗,小圓臉瘦成瓜子臉,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秸妥。他知道她吃不了辣滚停,在給員工的菜里便不放胡椒,大家都說夏師傅的手藝退步了粥惧,玥珂聽到這些議論键畴,也未多想,更未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影晓。只是麻木的工作镰吵、吃飯、睡覺挂签。
轉瞬疤祭,玥珂回到索倫托又兩個月了,中秋要到了饵婆。飯店的員工大部分是中國人勺馆,小姨父讓大家早點打烊,一起過中秋。那晚月亮大而圓草穆,銀白的月光灑在飯店院子里的草坪上灌灾,灑在夏師傅做的海鮮大月餅上,伴著陣陣花香悲柱,大家舉杯祝福锋喜。玥珂原不怎么喝酒,小姨說紅酒不會醉人豌鸡,怕掃大家的興嘿般,也勉強喝上幾口。后來涯冠,她就一杯接一杯喝下去炉奴,腦子迷迷糊糊,月亮朦朦朧朧蛇更。聽外婆說瞻赶,三十年前那個夜晚,也有月亮派任,彎彎的紅月亮砸逊。
“胡說,哪有紅月亮吨瞎”远担”
“紅花花染上去的嘛穆咐〔鳎”
母親不想讓她出生,卻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把她帶到世上对湃。也許真有紅月亮崖叫,透過紅酒杯,玥珂看眼前這個月亮也微微有些泛紅拍柒,還是小時候在外婆家看過月亮心傀。她又接連喝了幾杯,腦袋嗡嗡作響拆讯,什么也不想脂男,眼淚卻不斷流。
“別喝了种呐,玥珂姐宰翅,你醉了∷遥”玥珂用力睜開雙眼汁讼,只見夏師傅站在她旁邊,周圍那些人不知到哪去了。
玥珂不記得后來怎么回的宿舍嘿架,似乎是夏師傅扶著回來的瓶珊。翌日,看見夏師傅耸彪,她有些不好意思伞芹,夏師傅卻像什么事也未發(fā)生。玥珂一直覺得山東漢子夏斌武性情火爆蝉娜,仗著自己有手藝丑瞧,對她兇巴巴的。一次她把菜單開錯了蜀肘,夏師傅對她一陣大吼绊汹。從那后,玥珂看見夏斌武也沒好臉色扮宠。夏師傅是小姨飯店手藝最好的廚師西乖,人很踏實,特能吃苦坛增,小姨父也很喜歡他获雕,想把他長期留下來,為此收捣,小姨父還把自己的侄女介紹給他届案,夏師傅未答應,卻說自己有對象罢艾,問他在哪里楣颠,又不說。
中秋后咐蚯,玥珂明顯感到夏師傅對她溫柔多了童漩。員工伙食依然以清淡為主,一些喜歡吃辣的員工就向小姨父反映春锋,玥珂聽到夏師傅對小姨父說:“玥珂姐吃不了辣的矫膨。”玥珂心里一暖期奔,又一緊侧馅,繼而不安起來。她有意躲著夏師傅呐萌,卻又時時感到夏斌武的眼睛跟著她馁痴,偶有回頭,夏斌武的臉總是漲得通紅搁胆。
那年秋天總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弥搞,玥珂從小喜歡雨邮绿,喜歡被雨淋,小雨她從不打傘攀例。那日下班早船逮,剛好下雨,她就在島上晃悠粤铭,任雨水打濕頭發(fā)挖胃、衣服。雨越下越大梆惯,她依然沒回去酱鸭,仿佛冰涼的雨水可以理清紛亂的思緒。正當她沉浸于雨中垛吗,卻見夏斌武拿著傘沖到她身邊大聲嚷道:“不要命了凹髓,快回去∏犹耄”邊說邊給她撐起傘蔚舀。玥珂還是被淋成重感冒。夏斌武冒雨騎著單車幾乎跑遍小鎮(zhèn)給她買來感冒藥锨络。拿到藥那一瞬赌躺,玥珂濕了眼眶。夏斌武一看玥珂哭了羡儿,慌得不知所措礼患。玥珂見這個山東漢子一臉窘態(tài),不禁笑了掠归。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缅叠,到后來,玥珂還是忍不住把她離婚的遭遇一五一十講給夏斌武拂到。夏斌武說痪署,“我已經猜到了,卻沒想到你吃了這么多苦兄旬,你不要憋在肚子里,講出來就痛快了余寥×祛恚”玥珂的確好久沒那么痛快了,那場雨總算沖淡了多日來的陰霾宋舷。
慢慢地绪撵,玥珂心里難過時會向夏斌武傾訴,她把這個比自己小七歲的山東漢子當作索倫托的唯一朋友祝蝠。又到了飯店的淡季音诈,按慣例幻碱,玥珂該回國了,她卻沒有昔日的迫切细溅,夏斌武說褥傍,如果玥珂不回國,他也不回去喇聊。玥珂知道他已有兩年未回去恍风,便勸他還是回去看看父母。夏斌武眼睛直直看著玥珂誓篱,說了句讓玥珂驚掉下巴的話:“我父母想看看你朋贬。”后來窜骄,玥珂才知道锦募,夏師傅找過小姨,說出對玥珂的愛戀邻遏,小姨堅決反對御滩,告訴他,玥珂比他大七歲党远,結過婚還有一個孩子削解,無論如何都不般配。小姨后來還告訴了母親沟娱,母親開始很強硬氛驮,電話打給夏斌武的母親想通過她勸說夏斌武放棄,他母親卻說只要兒子喜歡的她也會喜歡济似。母親妥協(xié)了矫废,兩位母親竟然商量起他們的婚事。
玥珂無法接受一個比自己小七歲的男人砰蠢,更不能從那段失敗的感情中走出來蓖扑,她拒絕了夏斌武,說自己不會再嫁了台舱。夏斌武說:“你不嫁律杠,我也不娶了,只要能照顧你就好竞惋」袢ィ”玥珂有意識躲著他,然而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拆宛。
一日嗓奢,夏斌武突然拿出一個大包裹,靦腆地讓玥珂打開浑厚。玥珂一看股耽,全是買給自己的衣服根盒,一年四季都有,夏斌武說物蝙,是他母親根據(jù)他的描述跟他父親逛了一周商場買給玥珂的炎滞。里面還有兩封信,一封是夏斌武寫給他父母的茬末,一封是他父母寫給玥珂的厂榛。玥珂打開那封厚厚的信,娟秀的字跡完全不同于夏斌武粗獷的外表丽惭,字里行間竟是對玥珂的愛慕击奶、贊美。在他眼里责掏,她是如此完美柜砾,說是玥珂帶給他新的生命,他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那么頑強那么艱難地活著换衬,他想照顧她愛護她一生一世痰驱。玥珂的手有些顫抖,淚水打濕了信紙瞳浦。倘若她是夏斌武的父母也會被打動担映,原以為只會掌勺的手竟然還會寫出如此深情的字句。包裹里還有一張全家照叫潦,一家人穿著樸素蝇完,卻笑得很燦爛。信中矗蕊,他們希望玥珂能接納他們的兒子短蜕,愿早日成為一家人。那一瞬傻咖,玥珂除了流淚還是流淚朋魔,那張全家照像一縷陽光讓她冰涼的心又有了溫度。
婚后翌年卿操,玥珂為夏斌武生了兒子夏迪瑞警检。她把過去那些經歷毫無保留講給阿夏,婚后她叫他阿夏硬纤,他叫她niania解滓。阿夏時常勸她放下對前夫的怨恨,說那些年他也不容易筝家。玥珂看著阿夏黑黑的臉龐厚厚的嘴唇露出寬厚的笑容,不禁笑道:“你不是基督徒邻辉,怎么跟我外婆一樣呀溪王!”阿夏又嘿嘿笑道:“我有一顆耶穌的心嘛腮鞍。”然而直到外婆去世十年莹菱,在迪瑞影響下受洗后移国,她才把高新這頁徹底翻過去。
4
迪瑞三歲那年道伟,阿夏應聘到鎮(zhèn)上另一家老外開的飯店迹缀,半年后在索倫托買了一間小兩居室公寓。房子雖小蜜徽,陽臺卻很大祝懂,玥珂非常喜歡那個大陽臺,坐在陽臺上拘鞋,索倫托的美景盡收眼底砚蓬。阿夏買了很多盆花,待在陽臺上盆色,宛若置身于花海灰蛙,海風吹來,玥珂覺得自己就是那畫中人隔躲,恍惚回到童年摩梧,回到外婆身邊。
阿夏說得對宣旱,一場失敗的婚姻真不是哪一個人的錯〗龈福現(xiàn)在,阿夏在外面忙响鹃,玥珂學會了燒飯驾霜,盡管她以為手藝不行,但阿夏每次都夸她燒得好买置,看他和迪瑞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粪糙,也覺欣慰。其實忿项,阿夏北方人蓉冈,口味重,玥珂喜清淡轩触,迪瑞什么都能吃寞酿。阿夏做飯,總是很清淡脱柱;玥珂燒飯就有意做得咸一些伐弹。阿夏擅長做海鮮,玥珂恰好喜歡吃海鮮榨为,每次阿夏都會為她挑魚刺惨好,迪瑞小時候吵著說煌茴,爸爸愛媽媽第一,愛他第二日川。阿夏又趕緊給迪瑞挑魚刺蔓腐。
因茹芊大學畢業(yè)后在上海工作的事,高新與玥珂通過電話龄句。高新抱怨他現(xiàn)在的婚姻回论,說如果不是考慮到又有一兒一女,早就離婚了分歇。茹芊現(xiàn)在還沒男朋友傀蓉,高新告訴女兒,結婚沒意思卿樱,不如單身安逸僚害。看著似乎從不知愁每天一臉陽光的迪瑞繁调,玥珂總會想到工作后仍住在上海老房子的茹芊萨蚕。倘若說迪瑞是她的太陽,茹芊就是她的月亮蹄胰,她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讓月亮發(fā)光岳遥。
母親一直認為玥珂嫁阿夏是不得已,兩個人無論外貌裕寨、學歷浩蓉、年齡都不般配,怎么可能幸福宾袜,直到迪瑞十歲那年來了一趟索倫托捻艳。臨走時,母親對玥珂說:“你就是一輩子不回來庆猫,我也無所謂了认轨。”
2020年月培,玥珂被通知回國辦退休手續(xù)嘁字。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齡,玥珂沒想到母親還在為她操心杉畜。她的檔案因回凌安工作那幾年中斷了纪蜒,當時沒參保,檔案無效此叠,當事人去世的去世纯续,調走的調走,最后還是淪為靈活職業(yè)者,只得在上海參保杆烁。玥珂回國快一個月了牙丽,找熟人简卧、托關系兔魂,母親讓她學生幫忙,兜兜轉轉举娩,一點進展沒有析校,還得補那些年中斷的社保,退休手續(xù)不知何時能辦下來铜涉。玥珂清楚記得智玻,母親原本站在餐桌旁,知道這個消息后芙代,頹然坐下去吊奢,沒有坐在凳子上,幸虧父親眼疾手快纹烹,趕緊把她扶在椅子上页滚。母親半晌沒講話。餐桌上的燈光打在她面頰上铺呵,慘白的臉上布滿深深淺淺的皺紋裹驰,眼角耷拉下來,嘴角斜傾片挂,灰白的頭發(fā)有一縷遮住眼睛幻林,就像坐在荒漠中一個孤獨無助的老婦人。玥珂不忍再看母親音念,那般美麗沪饺、堅強的母親,一輩子為自己操心闷愤,到頭來竟是一場空整葡。母親一直把自己當作書呆子,隨時需要她的羽翼肝谭。那一瞬掘宪,她的翅膀受傷了,不僅保護不了女兒攘烛,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魏滚。
玥珂回索倫托兩個月后,母親腦溢血進了ICU坟漱,她又匆匆趕回凌安鼠次。先后六次進ICU嚷往,醫(yī)生已讓他們做好后事的準備。母親最終擺脫了死神才沧,雖說腦子慢慢清醒過來氮惯,但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動赦役、不能講話麻敌,需要隨時有人照顧。父親不放心外人掂摔,自己全天照顧术羔。弟弟妹妹不時過來分擔一下,玥珂只能多出些錢盡孝心∫依欤現(xiàn)在每次回國级历,玥珂只陪在母親身邊,跟她說說話叭披,母親點頭寥殖、搖頭,含混不清吐出幾個字涩蜘,玥珂也能聽懂嚼贡。玥珂說到父親對她的照顧,母親眼角有淚出來皱坛。以前母親嫌父親沒有出息编曼,只會做家務,弟弟妹妹只要一說到父親的好剩辟,母親總是一臉不屑∑。現(xiàn)在聽玥珂說到父親這么多年的不易,就不停流淚贩猎,看父親的眼神也溫柔多了熊户。玥珂也是看到父親對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才開始慢慢理解父親吭服。當初嚷堡,受母親影響,總覺得父親婆婆媽媽艇棕,只知道在家里轉來轉去蝌戒,而作為男人,是要在外面風光的沼琉。阿夏也是喜歡在家里忙來忙去北苟,原來自己是適合這樣的男人?還是自己變了打瘪?
玥珂清楚記得母親病后一年她趕在中秋前回家友鼻。中秋夜傻昙,母親示意玥珂把窗簾拉開,一輪明晃晃的月亮掛在樹梢彩扔,月光映在母親臉上妆档,母親的面頰竟有了一絲紅暈,嘴角微微上揚虫碉,“紅……月……亮贾惦。”
玥珂趕緊望向窗外蔗衡,月亮像披了一層紅紗纤虽,映紅了山、樹绞惦、街道,母親的臉洋措。
“感謝主济蝉,我把她……交給你了……”玥珂看見母親如嬰兒般安詳?shù)哪槪滥赣H終于放下對她的牽掛菠发。
“媽媽王滤,生日快樂!”茹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滓鸠。月光灑在玥珂濕漉漉的臉上雁乡,像淋了一場雨,再看那輪圓月糜俗,微紅著踱稍,似初升的太陽又似黃昏的夕陽。
后記
一年前悠抹,上官玥珂給我講了她的故事珠月。她的聲音飄洋過海從電話那頭傳來,清脆而急促楔敌,像個小女生急急要告訴你剛發(fā)生的事啤挎。她的故事怎么可能三言兩語講完,我們似久別重逢的朋友卵凑,聽她講著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故事庆聘。
最初見到上官玥珂的照片還是二十多年前,在先生的大學畢業(yè)紀念冊里勺卢,在那些發(fā)黃的照片中伙判,玥珂的照片像剛洗出來一般。與玥珂通話后再翻起舊照值漫,依舊干凈如昨澳腹。玥珂給我發(fā)來她的舊照與近照织盼,倏忽三十年過去了,她的臉上也早已寫上了歲月酱塔,惟那雙眼睛依舊清澈沥邻。
又一年中秋到了,半夜羊娃,月光透過窗戶映在未完成的文字上唐全。想問問玥珂是否看到月亮,此刻的索倫托也靜了下來蕊玷,如果有月亮邮利,會是紅月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