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巷有一家生意火爆愧怜,美食節(jié)目常愛來采訪的鹵水鵝店呀页。秘訣在于店里擁有全港最鮮美的、祖?zhèn)鞯年慃u拥坛,它一大桶蓬蝶,半人高,浸淫過數(shù)十萬只鵝猜惋,烏黑泛亮丸氛,香濃無比。
九七年五月底著摔,土地發(fā)展局正式收回小巷缓窜,店主離開了潮州巷,在上環(huán)開了一間店鋪谍咆,繼續(xù)做鹵水鵝的生意禾锤,生意一如既往地紅火。
老板名叫謝養(yǎng)摹察,身材健碩恩掷,長得英俊,明明是孔武有力的大男人供嚎,卻天生一張孩兒笑臉黄娘,斬鵝時又快又準旦签,連著身上的黑鷹紋身也油汪汪地展翅欲飛,散發(fā)著荷爾蒙的氣息寸宏,多有女人前來搭訕。
老板娘名叫陳柳卿偿曙,也長得漂亮氮凝,追她的人幾乎是從街頭排到街尾,但是她驕傲望忆、執(zhí)著罩阵、有主見,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启摄,對追求者視而不見稿壁。陳柳卿一次去游泳,中途抽筋歉备,幾乎溺斃傅是,幸虧有個強壯的男人把她托上岸,不但救了他蕾羊,還給她按摩小腿喧笔。看不出粗莽的大男人可以手勢熟練龟再,依循肌理书闸,輕重有度,陳柳卿芳心暗許利凑,在懷了孩子后浆劲,不顧家里人反對,成了鹵水鵝店的老板娘哀澈。
孩子出生牌借,是個女孩,名叫謝月明日丹,謝家重男輕女走哺,骨子里希望有個男孩,不過他待女兒也好哲虾,算是“愛屋及烏”丙躏。 他們一家住在店子附近的舊樓,做生意方便束凑,舊樓有三層晒旅,三樓連天臺。天臺有一間練功夫的小房間汪诉,謝養(yǎng)經(jīng)常在里面練武術废恋,據(jù)說是一種請了神靈附身谈秫,便可護體,刀槍不入的武術鱼鼓。練功夫很吵拟烫,常吆喝,所以有隔音設備迄本。
在謝月明七歲那年硕淑,整條潮州巷都聽到了鹵水鵝店老板娘以及老板的爭吵,在一聲巨響后嘉赎,老板從此音訊不通置媳,一去不回。他舍棄了母女公条,也舍棄了一大桶鹵汁拇囊。整條潮州巷都知道他在大陸包二奶,并且還在大陸有了個兒子靶橱,街坊多半對老板娘以及女兒表示同情寥袭。在老板離開后,老板娘關了三天的大門关霸,辭退了原來工人纠永,三天后,小店重新開張谒拴,自己一個人支棱起店里所有的活尝江,忙里忙外,街坊卻豎起大拇指夸味道比以前更好了英上。
謝月明念書成績中上炭序,在沒有爸爸,媽媽又在忙著做生意的情況下苍日,考上了大學惭聂,修了工商管理系。跟她媽一樣相恃,她骨子里就是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辜纲。
畢業(yè)后兩三年,她轉(zhuǎn)行當了女秘書拦耐。她是在見過老板唐卓旋律師后耕腾,才決定推掉另一份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杀糯。
謝月明上班不到一個星期扫俺,接到了一個女人——老板的女朋友打過來的無理取鬧的電話。慢慢地固翰,謝月明認得她的聲音狼纬,知道她的性格羹呵,也開始了解她有什么缺點男人受不了。
有一天疗琉,老板約了朋友和他的秘書謝月明出海冈欢,她研究了他們的航行路線,安排了釣魚的節(jié)目盈简。通常在西貢釣魚涛癌,都是把戰(zhàn)利品交給酒樓代烹調(diào)上桌,因為這次出海沒有釣到好東西送火,無法享受自己的成果。秘書連忙“負荊請罪”先匪,邀請大家到她家小店嘗天下第一美食种吸。同行的人嫌中環(huán)遠,謝月明毫不在乎呀非,盯著自己的“大魚”:“老板給我一點面子”坚俗。
到店里,他們一坐下岸裙,老板娘待他如上賓猖败。果然,鹵水鵝“征服”了他的胃降允,在冷氣開放的小店恩闻,吃得大汗淋漓,生死一線剧董,最后以大力鼓掌作為這頓晚飯的句號幢尚。從此唐卓旋律師在朋友間大力宣傳小店,其實鹵水鵝店早就上了無數(shù)次電視節(jié)目翅楼,只是他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而已尉剩。
他祖父生日那天,謝月明以送祝福的名義送了二十只鹵水鵝毅臊,親友大喜理茎,口碑載道。日子過去管嬉,謝月明對他的工作皂林、生活、起居蚯撩、喜怒哀樂式撼,都了如指掌。在一場棘手的爭產(chǎn)案件中求厕,老板托謝月明買張戲票逃避一下工作著隆,她知道他喜歡的片型扰楼,散場后,他們喝了咖啡美浦,咖啡加了白蘭地酒弦赖,所以人好像很清醒又有點醉。在飛鵝山浦辨,甜甜暖暖的黑幕籠罩下來蹬竖,他們在車子上很熱烈地擁吻。
日子過去流酬,謝月明成了唐卓旋的女友币厕,結婚前兩天,她媽要送她特別的嫁妝——一桶小她四十七歲的鹵汁芽腾〉┳埃“你拿著,做好東西給男人吃摊滔。它給你撐腰阴绢。”謝月明不要艰躺,她急了呻袭,說“你一定要,你爸爸在里頭腺兴∽蟮纾”。
謝月明一點都不驚訝页响,七歲那年券腔,她爸媽經(jīng)常因為大陸上的二奶吵架,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拘泞,謝月明目睹了爸爸練神打纷纫,拿刀自斬,胸三刀陪腌,腹三刀辱魁,背三刀,頭三刀……斬完后诗鸭,刀刀見血染簇。以前每次練完神打,他裸著上身只有幾道白痕强岸,絲毫無損锻弓。但那晚,他不行了……她媽媽沒有救他蝌箍,沒有報警青灼。
謝月明被外婆接回去住了幾天暴心,她猜得出在小店關門的三天,她媽是如何拼盡力氣杂拨,克服恐懼专普,自困在外界聽不到任何聲息的練功房中,刀起刀落弹沽,刀起刀落檀夹,把她爸爸一件一件一件的徹夜分批搬進那一大桶鹵汁中。他爸雄健的鮮血策橘,她媽陰柔的鮮血炸渡,混在一起,再用慢火煎熬丽已,冒起一個又一個的泡沫與黑汁融為一體蚌堵。隨著歲月過去,越來越陳促脉,越來越香。
也因為這樣策州,她們家的鹵水鵝瘸味,比任何一家都好吃,都無法抗拒够挂,都一試上癮旁仿,擺脫不了。只有它孽糖,伸出一只魔掌枯冈,揪住所有人的胃,也只有這樣办悟,她們永遠擁有爸爸尘奏。任他跑到天涯海角,都在里頭病蛉,翻不出五指山炫加,傳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莫名其妙地铺然,謝月明有一陣興奮俗孝,也有一陣惡心,她沒有嘔吐魄健,只是干嚎了幾下赋铝。
謝月明提一提眼前這小桶陪嫁的鹵汁,它特別的重沽瘦,特別珍貴革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