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馨主題】第八期“寒冷”寫作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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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濃郁的玄青色,朝窗外看去栋齿,稀稀疏疏的燈火接連熄滅,最后只余天邊一抹纖細如銀鉤的峨眉月。
當我再次經(jīng)歷到如同過山車潺潺上行到最高點统倒,又在半空猛地失重直直下墜的緊張感時,網(wǎng)頁界面光速變幻氛雪,如同陷入無止境的循環(huán)一般房匆,仍舊是那個熟悉又令人窒息的結果。
凌晨一點四十七分报亩,像對這個場面預演過無數(shù)次那般浴鸿,我平靜地接受了結局。
沒有痛哭流涕弦追,沒有歇斯底里岳链,徒余無盡的倦怠頹然。
“程越冬劲件,我要來雷克雅未克掸哑≡技保”
北京時間凌晨兩點十五分,雷克雅未克正值傍晚苗分,我以為程越冬會懶得搭理我這沒頭沒腦的一時興起厌蔽,沒想到27秒后嗡的一聲震動,屏幕里明晃晃地躺著一句“好”摔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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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轟鳴聲里奴饮,老山國家森林公園半山的大片綠植與地面所有的人、事择浊、物都模糊成了大片的混沌色塊戴卜。
自登機后,我身上各處都好像沾滿了疲憊因子琢岩,身處暖氣充足的機艙投剥,深陷在座墊里,不免在三萬里的高空陷進一場意識模糊中粘捎。
辦好一切手續(xù)離開前梁女士聽聞我這說走就走的旅程時本來也沒說什么薇缅,只是在不經(jīng)意瞄到飛機降落的地點是冰島后,她優(yōu)容平和的臉頓時布滿了錯愕和荒謬:“連翹攒磨,你瘋了√阑眨”
我收拾行李的手未停娩缰,塞了好幾件打真空的羽絨服和沖鋒衣進去后才罷休,頭也不抬答:“梁女士谒府,體諒一下你精神狀態(tài)岌岌可危的女兒吧拼坎。”
“可你知道完疫,現(xiàn)在并不是去雷克雅未克最好的季節(jié)泰鸡。”她微微蹙眉壳鹤,觀察我的目光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盛龄,以試探的語氣希望我打消去這苦寒之地的想法。
那時我悶聲收拾沒有回答梁女士的行為已經(jīng)體現(xiàn)了我的堅決芳誓,只是我如今隱隱約約又想告訴梁女士:“人人都想得到最好的余舶,可又有多少人能時時都等得到最好的∏绿剩”
渺小又平凡的人們匿值,能得到“好的”就已經(jīng)足夠讓人欣喜了。
從溫暖的空間突然走出來那刻赂摆,連翹的意識逐漸復蘇回籠挟憔,在沒完全清醒的一瞬間钟些,就以為走到了世界盡頭的荒野。
猶如冰淇淋糖霜的漫天白雪肅穆清冽绊谭,茫茫無邊際政恍,將雷克雅未克染成了孤寂清冷的白。
路的盡頭是未完全凍結的海龙誊,海的盡頭是連綿的皚皚雪山抚垃,整座城市猶如一顆孤獨星球,完全融入到這場寂靜的冬日喧囂里趟大。
方才涌出的一小片人潮瞬間如同蝗蟻般消失在白茫茫中鹤树,我很快就看到了向我走來的程越冬。
他的背景板是窗外的暮色逊朽,灰蒙蒙的一片罕伯,唯有他又高又瘦的身影聚焦般愈發(fā)清晰。
“連翹叽讳,你膽兒確實挺大追他。”他輕笑了聲岛蚤,搓搓手呵了口氣邑狸,接過了我的行李。
我終于騰出手拿出手機涤妒,埋頭在屏幕點來點去单雾。
程越冬借著身高差瞄到了我微信地區(qū)從“南京”改成了“冰島”,不由嗤笑她紫。
“我微信列表一半人都在這硅堆,你別想欺負我』叨铮”
“可惜了渐逃,你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是6月到8月民褂,天氣會暖和些茄菊,白天也更加長,你有更多時間欣賞冰川瀑布助赞,何況它變成圣誕島的時節(jié)也過了÷蛐撸現(xiàn)在……”程越冬斜眼看了下我穿著的厚重羽絨服,嘴邊噙著點笑雹食,“只能在嚴冬里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嘍畜普,不過運氣足夠好的話,你會看到絕美的北極光群叶〕蕴簦”
“你怎么就知道我運氣不夠好钝荡?”我莫名涌上了點不服氣,同程越冬嗆聲舶衬。
他沒在意我的小孩脾氣埠通,轉頭就拐進路邊的一家便利店買了兩份三明治。
“遠道而來逛犹,你就請我吃這個端辱?”我舉著被微波爐加熱到冒水珠的三明治,不滿地質問他虽画。
“有得給你吃就不錯了舞蔽。”
路程其實算不上很遠码撰,跟著程越冬身后走在望得見雪山的海道渗柿,穿越過稀疏的旅人,在這座風雪運作的城市脖岛,程越冬擒著傘隔絕了風與雪朵栖,成為了我在異國他鄉(xiāng)心安處的來源。
幸而他不算完全沒良心柴梆,甫一開門我就聞到了股滾燙肉湯的濃香陨溅。
“是羊肉湯∩茉冢”他解下厚厚的圍巾声登,信步走向廚房。
我像個外來客揣苏,東瞧西摸,看什么都覺新奇件舵。
程越冬的住處不算太大卸察,是一人一廳的那種小型套房,坐落在冰天雪地里把門窗緊緊一關铅祸,倒生出一種踏實的暖和感坑质。
屋內(nèi)無論是沙發(fā)、凳子還是床临梗,都鋪上了輕薄柔軟的羊毛毯涡扼。
按照程越冬說的,在寒風呼嘯的大雪天能裹著厚毛毯喝杯熱茶窩在沙發(fā)上看一部古典的老電影盟庞,世上真的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吃沪。
此刻我們面對面坐著,透過熱湯裊裊升騰的薄霧什猖,我可以看到程越冬柔和的眉眼票彪,他吃東西時候很安靜红淡,細嚼慢咽的。
從下飛機起他一句都沒有問起我突然來這里的原因降铸,給了我足夠的緩沖時間在旱。
他向來都是這樣妥帖溫柔的人。
而這一刻我們都沒有說話推掸,能在荒蕪的生活里托舉起這樣靜謐的時刻桶蝎,我不能說不幸運。
“這幾天怎么安排呢谅畅?”吃飽喝足躺在絨軟的毛毯床上登渣,蜷縮在厚絨被中時,聽著屋外呼嘯的風聲铃彰,我泛濫的幸福感無處宣泄绍豁,只好找些話題和程越冬聊聊。
從象牙塔出來后忽覺牙捉,成年人的生活唯能用如履薄冰形容竹揍。
每次我都覺得可以稍稍松口氣時,別人都來告誡我“別偷懶停下邪铲,要繼續(xù)往前走”芬位;
不再敢發(fā)出“今天好幸福”的感嘆带到,怕被命運聽到收回那為數(shù)不多讓我覺得在熱烈活著的時刻昧碉。
“看冰川?滑雪揽惹?見瀑布被饿?泡溫泉?吃風味餐廳的龍蝦taco搪搏?…..隨你狭握。”
客廳只留了一盞橘黃夜燈靜照疯溺,映出他模糊的輪廓论颅,細微的交流聲落在風聲里顯得不真切。
“為什么不說帶我看極光和流星囱嫩?”有些執(zhí)拗似的恃疯,我問他。
他好似困了墨闲,深深嘆了口氣:“連翹今妄,有些東西可遇不可求。”
夜很深了蛙奖,透露同那夜相似的濃郁玄青色潘酗,我再問出口的話也含糊起來:“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突然來這?”
在意識跌進混沌旋渦前雁仲,我隱約聽到了程越冬的答復:“來雷克雅未克的人仔夺,可能都習慣攜著秘密和追尋自由無畏的探險精神。
2
第二日我如愿睡飽了才起床攒砖,而那時十一點缸兔,窗外的光景也不過才微微亮。
“有咖啡嗎吹艇?”我懶懶打了個哈欠惰蜜,朝沙發(fā)上正在瀏覽今日早報的程越冬問。近兩年因為一邊上班一邊備考受神,黑咖啡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日常必備抛猖。
“你這習慣倒蠻像當?shù)厝恕鼻听!彼牭轿移鹕淼膭屿o财著,往廚房走去。
不多時撑碴,洗漱完出來的我看到茶幾上擺著一杯棕黑色的撑教、散發(fā)著苦草藥香的液體。
“你家咖啡中藥味的白硗亍伟姐?”我嫌棄地放遠了些。
“預防感冒亿卤,你昨晚講話已經(jīng)有點鼻音了愤兵。”
我們曾是前后桌時排吴,有段時間我對本草綱目的癡迷遠超過了山海經(jīng)恐似。
那年驟然入冬,程越冬發(fā)燒咳嗽得難受趴課桌休息時傍念,我立刻兩眼放光想展露我近期的閱讀成果:“忍冬藤配連翹,有辛涼宣泄葛闷,清肺平喘之功憋槐,可治療外感風邪,身熱不解淑趾,咳嗽氣急阳仔,你今晚回去記得試試。”
“我這是受寒感冒近范,你那是治風熱之癥的嘶摊,別害我了,連翹神醫(yī)评矩∫抖眩”
他的聲音因為高熱聽起來有些甕甕的沙啞,可最后四字幾近有點咬牙切齒斥杜。
我噌地有點尷尬耳熱虱颗,自此發(fā)誓再也不碰本草綱目了。只是我后來對忍冬藤和連翹的這個搭配卻記的牢固蔗喂。
忍冬藤忘渔,凌寒不落,越冬之物缰儿。
一口悶后沸版,藥草的苦澀縈繞腔內(nèi)久久不去,哽在喉間莫名地讓我不適内贮。
我沒有問程越冬要先帶我去哪里惭笑,我只知道跟在他身后就好了。
今日的天氣還算可以义起,雖沒有日光拉背,但雪比昨日小了些,風也溫和了稍許默终。市中心來往的人也多了椅棺,唯有哈爾格林姆斯教堂靜靜地坐落在那,六角形的石柱規(guī)律地隨教堂高塔由高至低層層遞減齐蔽,如同天神張開的羽翼两疚。
教堂主廳內(nèi),光亮潔凈的墻壁鑲嵌著細長的窗戶含滴,如若此時有陽光的投射诱渤,那么殿內(nèi)一定也會被橙白光暈暈染出神圣溫暖的氣氛。
我也許真的不夠幸運谈况。我被這個突兀的想法嚇了一跳勺美。
“你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回歸人群,在今天短暫地做一個人類觀察者碑韵∩娜祝”程越冬適時地走到我身側,因為殿內(nèi)不適合高聲交流祝闻,他低沉的嗓音湊近我時打斷了我意味不明的悲傷占卧。
很久了,我似乎習慣了孤身一人,和社會华蜒、人群脫節(jié)了許久辙纬。
在鋼筋水泥筑成的高樓大廈,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叭喜,忙碌奔赴屬于自己的進出口贺拣,就像程序早已設定好的機器,有序而冷漠域滥。
從前我描繪過無數(shù)個黃昏纵柿,可在成人之后,每一個白晝將盡的傍晚启绰,我拖著疲憊的軀殼走在黑壓壓的暮色里昂儒,只余望不盡的、與我一般麻木疲倦的面孔委可。
我在教堂內(nèi)和程越冬坐了許久渊跋,迎來送去,每一幅面孔都生動鮮活着倾。
相似的暮色降臨拾酝,淡粉色的天空飄著飛雪,晚風低吟著夜曲卡者,雷克雅未克好似被籠罩在綿軟輕盈的夢境里蒿囤。
而我在十五分鐘前被程越冬帶進了一家名為sky lagoon的溫泉店,此刻浸潤在地熱溫泉奶藍色的溫暖中崇决,眼前是粉紫色的暮光碎落在廣闊壯麗的大西洋海水里材诽,漾開粼粼波光。
任何緊急的事恒傻,都不要追到世界盡頭來脸侥。任何悲傷到無法忘懷的事,都暫且忘卻到天空之海里盈厘。
我無法形容那刻從靈魂深處洶涌而出的滿足感睁枕,所以我只能笨拙地、掩飾不住喜悅地頻頻回頭沸手,尋找我在這里最熟悉的人外遇。
而恰好,他就在我身后不遠處契吉,朝我的方向舉著相機臀规,勾著一抹很淡的笑,開口叫我:“連翹栅隐,沒什么過不去的。”
往日之事不可追租悄,你已經(jīng)擁有當下最好的了谨究,沒有什么過不去的。
而定格住的泣棋,是遠處的火山胶哲,是染上粉紫光的云,是泛著波光的大西洋潭辈,是奶藍色的冰與火之歌鸯屿,還有笑容干凈純粹的我。
3
也許是這幾天過于放松把敢,連睡夢都香甜寄摆。
夢境往事里,我想起了風華正茂的程越冬修赞。
那時的他謙遜溫和婶恼,各科成績名列前茅,是所有人眼中的優(yōu)秀代表柏副。
直到我發(fā)現(xiàn)他抽屜深處藏起的好幾本游記勾邦,它們被一本又一本教科書掩蓋,不為人所知割择,卻在暗處發(fā)著光眷篇。
被我發(fā)現(xiàn)后他沒有一絲的窘迫,反而問我:“你想聽嗎荔泳?”
像暗暗交接什么秘密似的蕉饼,我鬼斧神差地點了點頭。
那三年從他的口中换可,我知道了不少地方椎椰,也對許多國度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環(huán)游世界的旅行名單上國家名字逐漸增加沾鳄。
其實更多的時候都是他在說慨飘,我在安靜地聽。他仿佛不需要有什么回應译荞,只是在尋找一個容器安置他年少輕狂的向往那般瓤的,而我就是那個容器。
是他夢寐以求的許愿瓶吞歼。
到上了大學分道揚鑣圈膏,他去了煙雨裊裊的江南水鄉(xiāng),我到了塵霾蔽日的北京篙骡。
正是這一年稽坤,他反抗本性完全顯露丈甸。
有人最是謙遜溫和,也最是離經(jīng)叛道尿褪。
此后我只能接收到他每到一個地方發(fā)給我的定位睦擂。
程越冬的身上,有著當代人日漸缺乏的勇氣和果敢杖玲。
所有人都說要追求自由打破常規(guī)顿仇,都在說“這狗逼的生活好苦”,都在罵“這世界怎么那么骯臟讓人痛苦”摆马,但沒有多少人真的敢撂下重擔說不干了臼闻,都是被迫無奈接受無形的束縛困住自己的手腳。
一邊痛罵囤采,一邊忍受述呐,無法自由地生長,不知因何而活斑唬,日復一日市埋,所以自苦。
“年年歲歲恕刘,我們的生活目標逐漸模糊缤谎,對生活的理解變得不明不白,我們的體重增加褐着,神經(jīng)卻變得遲鈍與疲憊坷澡,我們永遠為無法滿足的欲念所折磨『兀”
在約恩今年出版的新作《魚沒有腳》中频敛,我用熒光筆給這句話深深地涂畫了很多次,想要就此把它烙印在骨血里馅扣。
也是這一天斟赚,程越冬的定位從挪威變到了冰島。
再次醒來的那個早上差油,我的臉正對著程越冬不遠處的書架拗军,上邊零落幾本游記里,赫然放著那本《魚沒有腳》蓄喇。
“可算舍得醒了发侵,連翹神醫(yī)∽逼”
這一句熟悉的稱呼刃鳄,成功鏈接上我的夢境回憶,突然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模糊感钱骂。
這幾日我都睡到很晚才起叔锐,因為雷克雅未克天亮的時間點讓我很難產(chǎn)生晚起的負罪感挪鹏,每一次我都有理由反駁程越冬:“這不才剛天亮∮淅樱”
而如今我已經(jīng)逐漸接受我運氣確實不好的事實了狰住,認命地裹好圍巾拿著傘跟程越冬出門。
今日的雷克雅未克下著陰雨齿梁,連一絲陽光都沒有,陰云密布肮蛹,寒風一吹徒增了幾分冷意勺择。
還好程越冬安排的是自駕游,地點在雷克雅未克南部的達維克鎮(zhèn)伦忠。
昨晚臨睡前我問他要去看什么省核,他秘而不宣,半分也不透露昆码,只是神秘地說:“你會喜歡的气忠。”
打開車門的剎那赋咽,凜冽朔風夾著雨點卷著爍石襲來旧噪,我急著打開傘的同時想把自己的臉埋進羊絨圍巾里。
而朔風過后脓匿,看不到邊際的黑沙灘毫無保留地袒露在眼前淘钟,翻涌著白浪的海水蕩滌著黑色的砂石,烏云低垂陪毡,天海相連米母,這般惡劣的天氣,除了我與程越冬的造訪毡琉,估計只有那幾根玄武巖柱肯佇立在此了铁瞒。
黑沙灘是大海和火山的愛情結晶,它們激烈地碰撞桅滋,強硬地融合慧耍,以一種肅穆厲冽的孤高感,向我耳邊吹吐溫柔的氣息虱歪。
除了極致的玄黑和極度的灰白蜂绎,壓根沒有其它多余的色彩。
從遠處看笋鄙,它在烈冬的狂風里被賦予了某種毀滅性的力量师枣,可當我走近時,油然而生的卻是蒼涼孤寂的美萧落。
荒蕪而蓬勃践美,溫暖又冷酷洗贰。
恰恰此時我收到了梁女士的訊息,她問我什么時候回來陨倡,接下來是繼續(xù)呆北京還是回南京敛滋。
我想起了我的歸期,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隨著洶涌的白沫上涌兴革。
“你看绎晃,這是我有一天加班到十二點多準備回家時拍下的情景≡忧”
也許是大腦被悲傷因子侵占時庶艾,總是會不由自主尋找安慰,我從手機調(diào)出一張不久前拍下的圖片給程越冬看擎勘。
那夜我剛走出辦公樓咱揍,若有所感地回頭仰望,鋼鐵森林里燈火通明棚饵,照得黑夜如同白日煤裙。
原來這座燈火輝煌的城市,從不缺乏燃燒的原料噪漾,總有人前赴后繼為它而來硼砰。
可怕的是,它既是牢籠怪与,卻又是城外人的伊甸園夺刑。
其實我前面寫到的都是假的,決定一邊工作一邊準備考研起分别,我?guī)缀鯖]有見過黃昏和夕陽遍愿。
是自我欺騙,妄將路燈當成夕光耘斩。
而擊垮我的沼填,正是今年二戰(zhàn),前不久半夜查成績括授,卻仍舊是和去年幾乎相同的結果坞笙。
我辭去工作,以孤注一擲地勇氣滿心滿眼期盼一個好的結果荚虚,可最終也還是沒有到來薛夜。
它甚至,更加糟糕版述。
窩在一塊扇形半圓中間鏤空的巖石底下避風梯澜,我看著那張圖片自嘲地笑了一下,喉間蔓延開一片苦澀渴析。
許是我突如其來的坦誠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晚伙,亦或是程越冬也在此刻明白了言語的蒼白無力吮龄,他只是紳士地抱了抱我,察覺到我微聳的肩膀和低啞的泣音時咆疗,力道又緊了一些漓帚。
這個瞬間他一定看到了,纏繞在我手腳上的鐐銬午磁。
4
從達維克鎮(zhèn)回去的那晚尝抖,我分明疲憊至極,意識卻無比清醒迅皇。
窗外依舊是嘈雜的風聲牵署,我卻好像已經(jīng)習慣了一樣。
“程越冬喧半,在回去之前,我還會有機會看到極光流星嗎青责?”我將臉埋進厚絨被里挺据,享受絨軟將我溫柔包裹的感覺。
程越冬屈尊睡了好幾日的沙發(fā)脖隶,眼角的一片烏青將他的倦態(tài)暴露無遺扁耐。
“會有的〔澹”連日的奔波也讓他的嗓音染上了濃濃的倦怠婉称。
在雷克雅未克的最后一天,我沒有再問程越冬會帶我去哪里构蹬,因為即便什么也不做王暗,在街頭隨意漫步,累了就走進咖啡店坐一下午都是件無比愜意的事庄敛。
也是在這一天俗壹,雷克雅未克放低了它清高的姿態(tài),賞了我一個難得的晴日藻烤。
溫情的陽光透過玻璃櫥窗落在肌膚上绷雏,我分明聽到了血液如同融化的冰河重新流動起來的叮咚聲。
“連翹怖亭,今天是個好天氣涎显。”
我正要說什么兴猩,咖啡廳里繚繞浮沉的古典樂突然換成了一首熟悉的中文歌期吓。
“你會感受愛,感受恨峭跳,感受原諒膘婶,生命總不會只充滿悲傷缺前。”
詹雯婷清亮而有穿透力的嗓音平靜地低吟悬襟,而我從開頭那幾句西班牙語出來后就呈現(xiàn)出一種瞪眼呆立的狀態(tài)衅码,從程越冬黑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滿臉都是“怎么會”的驚訝表情脊岳。
他垂下眸低低地笑逝段,陽光投落在他的長睫上狂舞,籠罩下一片陰翳:“你知道割捅,資本的力量在北歐很多時候都是無敵的奶躯。”
我瞪了他一眼亿驾,他分明清楚我訝異的不是這個嘹黔。
“接機那天,我看到你在聽的是這首……所以借花獻佛莫瞬,也用這首歌祝福你吧儡蔓。”他不自然地用指節(jié)蹭了蹭鼻尖疼邀,耳尖漸漸冒出了不明顯的紅暈喂江。
這一首歌的時間里,世間獨屬于我旁振。
正是這個好似被命運之劍穿堂而過的瞬間获询,我無數(shù)次斂下了此時的不耐。
在沒有任何氣象預報預測會有極光流星出現(xiàn)的夜晚拐袜,程越冬還是毅然決然將我從收拾行李的悲傷氛圍中拉了出來吉嚣,驅車到這個不知名山川原野。
窩在巖石下吹了兩小時的冬風后蹬铺,我呵了兩口熱氣試圖借此取暖瓦戚,去緩解下已經(jīng)快凍僵的四肢。
“程越冬…要丛塌,要不還是…算了……”再開口時较解,我的聲線有點抖,牙齒都禁不住在上下打顫赴邻。
程越冬又攏緊了些我飄著絨毛的兜帽印衔,同樣顫著牙關勸我:“再等一等±蚜玻”
其實我并不喜歡這樣浪費時間的等待奸焙。
尤其是在不久前,我恨不得將一天掰成兩天用,如今卻要在這般艱難痛苦的情境下等一個渺茫的希望与帆。
甚至在等待之初了赌,我可能已經(jīng)明白我無法等到預期的結果了,就會覺得后續(xù)再執(zhí)拗地執(zhí)行這場等待玄糟,無異于是《等待戈多》的現(xiàn)代版勿她。
可是程越冬卻對我說:“連翹,你要允許自己做一些看似沒有意識的事情阵翎。有時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有意義才去做的逢并。如果僅僅只去在意一個結果,你會錯失很多郭卫】沉模”
我若有所思,半小時后卻實在無法在這樣的極寒之境再有更深的思考贰军,站起來剛轉身要往車里走時玻蝌,程越冬的喊叫就像冬日里點燃的一把火,火堆燃燒散發(fā)的熱意惹得我一激靈词疼。
“連翹灶伊,快抬頭看!”
然后我真的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寒跳,見到了天幕上漫天繁星與突現(xiàn)的極光交相輝映,漆黑如墨的寒夜?jié)u漸光亮起來竹椒。
親眼見到璀璨壯麗的綠色極光在極速舞動的那一刻童太,如同舒展開的絲質碧色月練,我唯有流一行逃逸的淚以示敬畏和歡喜胸完。
一時間我無法分清书释,究竟是極光落入星夜的懷抱,還是星子也為極光而閃爍赊窥。
熱淚盈眶爆惧,喜極而泣,沒有哪些詞更適合當下了锨能。
Jolie的《冰島迷夢》里寫道:在冰島這么惡劣的天氣中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來雷克雅未克的人扯再,大多懷揣著秘密和追求自由無畏的探索精神,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址遇。
因為你無法預知熄阻,它究竟能給予你多大的驚喜。
“不許個愿嗎倔约?”程越冬指了指后邊幾乎隱藏在碧綠極光里的秃殉、飛速流逝的小流星。
“不了,還是讓它飛得輕松些吧钾军。肩負太多可能就飛不快飛不遠了鳄袍。”我饒有興致地和程越冬開玩笑吏恭,目光卻跟著那顆時隱時現(xiàn)的小流星挪動拗小。
“連翹,往后漫漫余生砸泛,你仍舊會經(jīng)歷很多次這樣的極寒冬季十籍。”他說得緩慢唇礁,低沉的聲音在黑夜里就像情人的耳語勾栗,“而且你也并非運氣不好,起碼雷克雅未克的這場極光暴替你驗證了你不會一直是個倒霉蛋盏筐∥Х”
5
我是在第二日一早離開的。
拒絕了程越冬的相送琢融,一個人走在雷克雅未克肅穆冷清的街道界牡,卻分明聞到了它空氣中裹挾的浪漫和溫暖氣息。
我一個人坐在候機室漾抬,耳機里回繞的仍是《Lydia》宿亡。
垂眸的一瞬間,我莫名回想起昨晚和程越冬并肩而立看極光和流星同時出現(xiàn)的情景纳令。
不會了挽荠,這個漫長而短暫的冬天,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平绩。那時我的視線追尋著流星飛逝的末梢圈匆,在心底暗暗說道。
我當然知道程越冬說的冬季并不是我所想的這個捏雌,只是我很清楚跃赚,這樣自由而熱烈的冬季,一生唯有一次性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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