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年輕時速梗,在機械廠也算是一枝花肮塞,不僅漂亮,而且頭腦聰明姻锁,學(xué)活快峦嗤,干活手腳麻利。她來車間以后屋摔,好幾個家有未婚小伙子的老師傅烁设,都想給自己兒子介紹介紹,但她心高氣傲钓试,不肯將就装黑,一定要找一個中意的,所以無論是誰介紹的小伙子弓熏,她都沒去見恋谭。
鄧師傅剛四十多歲,兒子鄧小江已經(jīng)二十一挽鞠,人高馬大疚颊,是個精神的帥小伙兒,在隔壁榨油廠上班信认。鄧師傅家有早婚傳統(tǒng)材义,因此兒子都到找對象的時候了,爹媽還很年輕嫁赏。老鄧夫妻也相中這個漂亮又能干的姑娘做兒媳婦其掂,他們可不像其他師傅總是在花花面前夸贊自己家兒子如何好,而是隔三差五帶些餃子蒸包菜餅之類的吃食潦蝇,鄧師傅只說是飯帶多了吃不完款熬,讓花花幫忙解決,鄧嬸兒的飯食做得很好攘乒,這對一直吃食堂大鍋菜的花花來說贤牛,算是改善生活,時間久了则酝,花花對鄧師傅家的飯食有了依賴感殉簸,哪周沒吃到就會想。
花花饞了,去問鄧師傅:“我去買把韭菜喂链,麻煩鄧嬸兒給烙個菜餅胺凳?”
鄧師傅說:“還用你買韭菜椭微?家里小菜園的韭菜中吃了洞坑,我給你嬸兒說,烙好了給你送過來蝇率!”
鄧師傅覺得時機到了迟杂,鄧嬸兒烙好了菜餅,特意讓鄧小江跑一趟本慕,就說鄧嬸兒腳崴了排拷,不方便過來。
鄧小江到車間門口往里張望锅尘,有師傅看見他监氢,招呼他進來。
“小江藤违!給你爹送飯嗎浪腐?你爹剛出去,放這吧顿乒∫榻郑”
鄧小江沒答話,繼續(xù)張望璧榄,看見了白凈漂亮的花花特漩,一眼就相中了。雖說鄧師傅在家多次提起花花骨杂,但總歸眼見為實涂身,今天見著了,的確很滿意腊脱。
鄧小江就向花花揮揮手访得,花花見是一個又高又帥、穿著時髦的小伙子找她陕凹,遲疑著走出來,問小江:“你是找我嗎鳄炉?”
鄧小江說:“我是鄧師傅的兒子杜耙,我媽在家烙了菜餅斩芭,腳崴了出不了門凌外,讓我給你送來了∽柚祝”
花花怪不好意思,忙說:“太麻煩鄧嬸兒了团驱,腳崴了還幫我烙餅摸吠,晚上下班后,我去看她嚎花!”
晚上提了一包水果去了鄧師傅家寸痢,鄧嬸兒果然走路一拐一拐的,花花覺得心里很過意不去紊选。鄧師傅早有預(yù)備啼止,好飯好菜擺了一桌子,讓花花美美的吃了一頓兵罢,直夸鄧嬸兒手藝好献烦。
晚飯后,花花幫忙收拾完就告辭卖词。鄧師傅讓鄧小江去送巩那,說天黑了,姑娘自己回宿舍不安全此蜈。
送花花回宿舍的路上即横,鄧小江就跟花花聊起電影和音樂。當(dāng)時鄧麗君紅遍大江南北舶替,他說自己有不少鄧麗君的磁帶令境,花花如果想聽,可以把錄音機和磁帶都借給她顾瞪√蚴花花聽著鄧小江說話,跟車間里那些無知的人一點都不一樣陈醒,一臉崇拜的看著他惕橙。
就這樣,一來二去的钉跷,花花跟鄧小江就熟絡(luò)起來弥鹦,倆年輕人之間似乎碰撞出了一點火花。鄧師傅看在眼里爷辙、喜在心里彬坏,托廠工會的王大姐把他倆撮合一下,兩人就順理成章的談對象膝晾、訂婚栓始、結(jié)婚。
鄧小江確實像花花看到的那樣血当,見多識廣幻赚,興趣廣泛禀忆,可真正過起日子來,花花才知道落恼,鄧小江愛玩箩退、不顧家,朋友很多佳谦,經(jīng)常結(jié)伴去歌舞廳戴涝,半夜才回家。
而鄧師傅和鄧嬸兒找花花做兒媳的本意吠昭,是想讓她收收鄧小江的心喊括,這姑娘干啥啥行,肯定也能把兒子的生活照顧好矢棚,所以煞費苦心的做了這么一個局郑什。誰料想,兩人結(jié)婚后不久蒲肋,就產(chǎn)生了矛盾蘑拯。
鄧小江從小嬌慣,在家什么也不干兜粘,結(jié)婚后榨油廠分配了宿舍申窘,和花花搬過去,單獨過起了日子孔轴。起初他還幫忙洗洗碗筷剃法、洗洗自己的內(nèi)衣襪子,過了沒兩個月路鹰,原形畢露贷洲,什么家務(wù)活都扔給花花,自己只管吃飽了聽錄音機晋柱,聽累了睡覺优构。
花花說過他很多次。他反而說“我就是這樣的人雁竞,你要看得下去钦椭,你也別干,你要看不下去碑诉,你就自己干彪腔,別指望我!”
花花也在公婆面前跟鄧小江鬧過幾回进栽,公婆滿口答應(yīng)會說說他漫仆,可話說得好聽,事就沒有下文了泪幌。
鄧小江被鄧師傅老兩口慣成這樣盲厌,這種方式怎么可能說改就改呢?
湊合著過了兩年祸泪,年輕的花花成了花姐吗浩。
花姐懷孕了,公婆非常高興没隘。鄧嬸兒從機械廠家屬院懂扼,搬進了榨油廠宿舍∮移眩可宿舍只有十幾平米阀湿,靠北墻放一張雙人床,東墻一張寫字臺瑰妄,西墻立著組合柜陷嘴,鄧嬸兒過來只能在南墻邊搭一張行軍床。三口人住著十幾平米间坐,擠擠巴巴灾挨。
鄧嬸名義上是來照顧花姐,但搬過來沒幾天竹宋,花姐就看出來了劳澄,這哪是照顧自己來了,是怕自己懷孕不方便蜈七,支使鄧小江干活秒拔。
因為孕早期反應(yīng)厲害,花姐吃不下飯飒硅,很快消瘦下來砂缩,好歹有天半夜里突然想吃小蔥沾醬,叫鄧小江去老鄧家菜園拔幾棵蔥狡相,說了好幾遍鄧小江就是不想去梯轻,花姐急了,自己騎上自行車摸黑去了公婆家尽棕,拔了蔥喳挑,沾上醬,邊吃邊哭邊控訴滔悉。
老鄧夫妻一看這個情況伊诵,商量了一下,知道指望不上鄧小江回官,還怕花花孕期情緒波動大曹宴,動不動就跟鄧小江干仗,老兩口也心疼兒子歉提,干脆鄧嬸兒過去幫忙吧笛坦。
花姐一有事叫鄧小江区转,鄧嬸兒就說:“你別叫他了,我去版扩》侠耄”
花姐不好意思事事支使婆婆,所以能自己做就自己做礁芦,心里免不了委屈蜻韭。
鄧嬸兒也才四十多歲,年輕力壯柿扣,家務(wù)活肖方、帶寶寶都做得很好。有了鄧嬸兒的幫忙未状,花姐的孕期平穩(wěn)度過俯画,女兒順利降生。
即使做了爸爸娩践,鄧小江還是玩心不改活翩,從沒有擺正過心態(tài)。
花姐已經(jīng)對改變鄧小江的事死心翻伺,結(jié)婚好幾年材泄,能改早改了,改不了的就永遠改不了了吨岭。
看在女兒面子上拉宗,花姐心想,就這樣吧辣辫,怕是自己命里就攤不上一個知冷知熱的老公旦事。
因為公婆對待鄧小江的態(tài)度,花姐對他倆也十分失望急灭,時間久了姐浮,關(guān)系大不如前。因為還需要鄧嬸兒幫忙接送孩子上學(xué)放學(xué)葬馋,所以能忍就忍下了卖鲤。
90年代中期,榨油廠集資蓋家屬樓畴嘶,六十平米兩室一廳蛋逾,需要兩萬塊錢〈懊酰花姐自己拿不出這么多集資款区匣,東拼西湊的弄到了一萬多點,讓鄧小江去找父母幫忙拿些錢蒋院】鞴常可鄧小江對買房根本不上心莲绰,認(rèn)為住在小平房宿舍有啥不好,沒有什么壓力铸屉《て眩花姐催了幾次,見鄧小江沒有動靜彻坛,于是自己去跟公婆談。
老鄧兩口子的意見是:“你倆只有一個閨女踏枣,閨女大了就得嫁人昌屉,再買房干什么?我們老兩口又住不著你的房子茵瀑,把積蓄都拿出來间驮,后半生咋辦?”
花姐說來說去沒說通马昨,一怒之下跟公婆吵起來了竞帽。最后的結(jié)果是老鄧只拿出兩千塊,花姐從自己家親友那里借遍了鸿捧,總算湊夠了集資款屹篓。因為房子是鄧小江單位的,所以必須落在鄧小江名下匙奴,花姐也沒有提反對意見堆巧。雖然鄧小江整日里不正干,工作不積極泼菌,生活不上心谍肤,但是既然結(jié)了婚,花姐從沒想過要離婚哗伯。
買房事件之后荒揣,花姐與公婆的關(guān)系就淡下來『干玻花姐終于明白系任,自己一個好好的姑娘,嫁到他家里伴澄,只是一個生兒育女赋除、照顧?quán)囆〗墓ぞ摺?/p>
因為借了很多錢,家里的經(jīng)濟壓力很大非凌【倥花姐就說鄧小江:“你把煙酒都戒掉吧,能省一分是一分敞嗡“湓悖”
鄧小江跟花姐瞪了眼:“我十幾年的習(xí)慣航背,你說改就改嗎?棱貌!”不光煙酒沒戒玖媚,還添了打牌玩錢的毛病。雖然不玩大的婚脱,只玩一毛兩毛的牌局今魔,但是鄧小江月月工資都剩不下了。
花姐不得已障贸,在工廠下班后错森,又做起了裁縫活兒±航啵花姐娘家是開裁縫鋪的涩维,兩個姐姐也會做衣服,只有自己早早進了工廠袁波,沒怎么學(xué)。為了早日還錢篷牌,花姐用了幾個月的時間薄湿,跟娘家爹學(xué)會了技術(shù)听诸,每天晚上干副業(yè)桥嗤。尤其是過年前泛领,家家戶戶都做新衣,花姐很忙儡湾,經(jīng)常是孩子在臺燈下寫作業(yè),花姐的縫紉機在一邊嗒嗒嗒地響著。
在“嗒嗒嗒”的縫紉機響聲中摊崭,花姐從二十多歲的少婦變成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乏屯,搬進了集資房,把女兒培養(yǎng)得很優(yōu)秀含友,學(xué)習(xí)好宜咒,還有才藝特長。
漸漸的,花姐已經(jīng)不在乎鄧小江的所作所為钳宪。她覺得鄧小江除了貪玩、不顧家,并沒有出軌、養(yǎng)女人這樣的事情,在花姐的認(rèn)知里,只要不犯原則錯誤灯谣,其他都可以不在乎峻呛。
花姐和鄧小江的最初,肯定是有愛情的辜窑,但是愛情在婚姻的消磨中钩述,已經(jīng)所剩無幾,剩下的谬擦,只有因為孩子的牽扯切距,而不得不在一起的無奈。
她也曾以為惨远,鄧小江年齡大一些谜悟,也許就會收心戀家了”被啵可以現(xiàn)實又給了她一記重?fù)簟?/p>
要債的陸續(xù)上門了葡幸。原來鄧小江起初打牌是一毛兩毛的牌局,打著打著牌局就大了贺氓,不知不覺欠下一筆不大不小的賭債蔚叨,讓花姐兩年的副業(yè)白干了。
花姐很傷心。見過鄧小江的人蔑水,都說花姐找了個“好”對象邢锯,這個“好”說的是相貌好,但鄧小江帶給花姐的是好還是不好搀别,只有花姐才知道丹擎。結(jié)婚后,鄧小江大錯不犯歇父,小錯不斷蒂培,不尊重花姐,不愛護孩子榜苫,根本不為家庭負(fù)責(zé)任护戳。公婆又是事事維護鄧小江,從來不為花姐說句公道話垂睬,她的心被傷透了媳荒。
花姐一再勸說鄧小江,戒煙戒酒戒賭驹饺,可是磨破嘴皮也沒有一點作用肺樟。只能由他去了。
2000年以后逻淌,榨油廠倒閉了,鄧小江買斷工齡下崗疟暖。
花姐本想讓他拿著遣散費做點小生意卡儒,從頭開始,他卻嫌丟人俐巴,認(rèn)為自己好歹也是國企工人骨望,怎么能去擺攤呢?
靠著花姐的辛苦錢支撐不了他吃喝賭欣舵,鄧小江又向父母伸出了手擎鸠。別看老鄧夫妻對花姐當(dāng)年買房不支持,對兒子伸手要錢卻很少拒絕缘圈。給錢的時候也會說他:“你也快四十的人了劣光,好歹找個正事干干吧,不能瞎混了糟把【钗校”但是說了也沒啥用,鄧小江還是我行我素遣疯。
下崗的第三年雄可,深秋的一個晚上,鄧小江打牌打到半宿,輸?shù)镁馐唬T上破摩托回家聪舒,因為打牌前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摩托車被他騎得晃晃悠悠虐急,卻絲毫不減速箱残。路上一塊石頭硌到了摩托車的車輪,他把控不住戏仓,連人帶車栽進了環(huán)城河里疚宇,此時水已很淺,只到小腿處赏殃,但他酒后無力敷待,加上撞擊受傷,根本爬不上來仁热。等到清晨鍛煉的路人發(fā)現(xiàn)他時榜揖,人已經(jīng)僵硬了。
花姐接到鄧小江表弟的報信電話時抗蠢,心里早已有了判斷举哟。從頭一天夜里十二點開始,花姐覺得心神不寧迅矛,給鄧小江不斷的打電話妨猩,起初他是不耐煩的接了又掛,后來干脆打不通了秽褒。凌晨一兩點壶硅,花姐給老鄧打電話,想讓他去找找鄧小江销斟,老鄧卻說:“他又不是第一天這樣庐椒,找什么找,玩夠了自然回來了蚂踊!”
鄧小江的喪禮上约谈,老鄧夫妻哭得癱倒在地,花姐卻只掉了幾滴眼淚犁钟,鄧家人說花姐心太硬了棱诱,自家爺們兒都沒了,連個樣子都不做特纤,肯定呆不了幾年就得改嫁军俊。
沒幾天,鄧家人就慫恿著老鄧夫妻去法院起訴捧存,把榨油廠的房子要過來粪躬,說花姐要再嫁担败,房子就成別人的了×伲花姐防備了這一手提前,把自己當(dāng)年借款的收據(jù)和還款的憑證都留了復(fù)印件,最終房子判給了花姐泳唠,只需把從老鄧這里拿去的2000元購房款歸還狈网。
因為喪子之痛,老鄧夫妻沒過幾年就先后去世笨腥。雖然因為他倆的態(tài)度拓哺,花姐過了很久不順暢的生活,但是老兩口去世前的時光脖母,還是依賴花姐的照顧士鸥。
跟鄧家的牽扯總算告一段落。
很多人認(rèn)為鄧小江去世時谆级,花姐才剛四十歲烤礁,肯定會再嫁。但花姐并沒有肥照。這么多年脚仔,來自家庭和婚姻的負(fù)累讓她疲憊不堪,非常享受現(xiàn)在的單身狀態(tài)舆绎,她根本沒想過再找一個男人鲤脏。
女兒一天一天的大起來,花姐變成了花姨吕朵,她是那么堅強的母親凑兰,一個人養(yǎng)活孩子完全沒有問題,因為沒有了鄧小江的拖累边锁,反而經(jīng)濟上越來越寬松〔ǖ海花姨的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茅坛,留在外地工作,等她事業(yè)和家庭穩(wěn)定下來以后则拷,決定把已經(jīng)退休了的母親接到身邊贡蓖。
花姨同意了女兒的請求,把榨油廠的房子賣了煌茬,添了些錢在女兒所在的城市買了套四十平米的小房子斥铺,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坛善,平時自己一個人住晾蜘,女兒女婿三天兩頭過來吃飯邻眷,到了周末或假期,外孫女過來陪伴花姨剔交。
花姨認(rèn)識了很多同齡的新朋友肆饶,在老年活動中心讀書看報,學(xué)畫國畫岖常,空閑的時候逛逛菜市場驯镊、跳跳廣場舞。女兒忙時竭鞍,花姨幫忙照顧孩子板惑,讓女兒可以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事業(yè)越來越好偎快。
女兒表示希望花姨再找個老伴冯乘,花姨卻拒絕了,幸福的形態(tài)各種各樣滨砍,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幸福的認(rèn)知往湿。雖然沒有老伴,但她生活得非常充實惋戏、非常滿足领追。
縱然命運是曲折的,堅強的花姨卻在轉(zhuǎn)彎處响逢,迎接了屬于自己的幸福绒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