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奶奶快七十歲了壹堰,可卻還是保持著年輕時深夜11點12點睡覺的習(xí)慣。因為爺爺總是每天這個時候才會下班回家道偷。
奶奶和爺爺兩個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生活在東北一個寒冷的小村莊里记劈。在那里勺鸦,一年中最常見的就是雪,但最不缺的卻是溫情目木。
想許多青梅竹馬的故事一樣换途,奶奶長大后嫁給了鄰居家的小哥哥懊渡,這是從小就許下的愿望。
結(jié)婚后的爺爺在村外面一家煤礦里上班军拟,在交通不方便的年代里剃执,爺爺每天要走1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能回家。但無論多晚爺爺總是能看到等他的那一盞燈火懈息。
一座房子兩個人肾档,三個孩子一條狗。這就是爺爺奶奶平凡而又溫情的生活辫继。
爺爺在煤礦上干的是最一線的礦工工作怒见,每天回來的時候,身上總是臟兮兮的姑宽。如果遣耍,下了雪,煤礦和村莊之間就會有一條細細地黑線炮车,那時爺爺走過的痕跡舵变。
雖說生活在東北那樣民風(fēng)質(zhì)樸而又剽悍的環(huán)境里,奶奶溫婉又堅韌的性格卻像足了江南水鄉(xiāng)里的姑娘瘦穆。
面對全年無休的爺爺纪隙,奶奶一個人扛起了照顧家里所有人的責(zé)任。爺爺總是怕她太累难审,所以瘫拣,每次下工后總是急急忙忙地趕回家。
每當深夜告喊,奶奶聽見聽見門口狗狗的輕吠聲麸拄,懸著的一顆心才會落下來。
因為縱使知道你身處何地黔姜,所做何事拢切,但依然會忍不住為你擔(dān)心為你憂。這是雪對風(fēng)的囑托秆吵,清緩柔和淮椰,免得狂風(fēng)暴雪埋沒了夜歸人的蹤跡。
而對于爺爺來說纳寂,雖然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主穗,可常年覆蓋著的雪為他點亮了一地月光。雖是清冷毙芜,卻皎潔可人忽媒,纖毫畢現(xiàn)。
每當他聽見犬吠后腋粥,隨之而來的就是家里木門被“吱呀”一聲拉開的聲音晦雨,然后探出來一個并不高大的身影迎接自己架曹。
門后沒有燈光,可他卻能看清楚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闹瞧。
奶奶就這樣在數(shù)不清的深夜中等了爺爺四五十年的時光绑雄,直到爺爺退休。
奶奶61歲的時候奥邮,爺爺走了万牺。可我們最擔(dān)心人的卻是奶奶漠烧⌒臃撸或許我這個小輩不懂他們之間的感情,但每當我看到爺爺和奶奶兩個人一起散步時的情景已脓,心里就會泛起一股暖流珊楼。
那時的我就經(jīng)常會想,歲月靜好度液,現(xiàn)世安穩(wěn)也不過就是他們這般模樣了吧厕宗。
但是奶奶的表現(xiàn)卻出乎我們所有人的預(yù)料。除了在爺爺走的那個晚上奶奶掉了眼淚堕担,自此以后已慢,直到葬禮結(jié)束,我再也沒見過奶奶哭霹购。
安頓好了爺爺?shù)暮笫潞笥踊荩棠叹秃退睦匣锇閭円黄鹛枞チ恕?/p>
在很多個不知名的深夜里,奶奶往往是睜眼到天亮齐疙。我曾不止一次看見過膜楷,奶奶一個人獨坐的身影。胖胖的身軀被月光畫出孤單的輪廓贞奋,我從未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她赌厅。奶奶的手里緊握著一張黑白相片。
有一次我很奶奶聊我大學(xué)時的生活轿塔。說到激動的事情時特愿,奶奶悠悠地說道,你六年級的時候勾缭,你爺爺還高興地跟我說揍障,咱小孫女上初中的時候我也就該退休了,到時候咱們就去縣城里租個房子給她做飯俩由。
奶奶笑笑看著我毒嫡,淡淡地說,還說上初中的時候要給你做飯呢采驻,轉(zhuǎn)眼間你都上大學(xué)了审胚,那個說租房子的人也不在了。
奶奶臉上雖然沒有什么悲戚的神色礼旅,可我知道她想爺爺了膳叨。我想奶奶也是怪爺爺?shù)陌桑叩媚敲丛纭?/p>
爺爺走后的三四年里痘系,奶奶的記憶也變得越來越差了菲嘴。就好像只是那些歲月里只有爺爺一樣,他一走汰翠,她的記憶也開始消退了龄坪。
起初奶奶只是忘記一些過往,后來連過往里的人也忘記了复唤。只不過四五年的光景健田,老年癡呆就已經(jīng)完全襲擊了這個孤單的老人。
那幾年佛纫,我們經(jīng)常會遇到奶奶走丟這樣的情況妓局,但幸運的是但奶奶每次都能被找回來。因為奶奶每次走丟最后都只會去一個地方呈宇,她也只能認得一條路好爬,去爺爺墓地的路。
所以甥啄,每當她不見的時候存炮,我們就會去爺爺?shù)哪沟卣宜F鋵嵞棠桃膊⒉恢滥抢镉惺裁慈蓑诶欤鞘裁吹胤侥鹿穑皇且粋€人呆呆地站在那里,望著眼前已經(jīng)叫不出名字的照片迎变。
我記得我們最后一次找到丟失的奶奶充尉,那是在深冬里寒風(fēng)料峭的一個早上。
開始的時候衣形,我們以為會和往常一樣在爺爺?shù)哪沟卣业侥棠掏障溃扇チ艘院蟛虐l(fā)現(xiàn)那里空無一人。
那天晚上我們家里所有的人都在找奶奶谆吴,也沒有找見她倒源。北方寒冷的冬天,一個失憶的老人會遭遇些什么是顯而易見的句狼。
一大家子人臉上的沉重氣氛直到第二天早上接到警察的電話后才煙消云散笋熬,我們懸了一夜的心才放了下來。我們?nèi)ヅ沙鏊幽棠痰臅r候腻菇,警察告訴我們說胳螟,因為奶奶身上的兩樣?xùn)|西昔馋,他們才得以找到了奶奶的家人。
回家以后糖耸,我在奶奶內(nèi)襯的口袋里秘遏,發(fā)現(xiàn)了警察口中的“兩樣?xùn)|西”,確切來說是兩張紙嘉竟。
兩張紙其中一張由于年代久遠已經(jīng)泛黃邦危,上面的字跡也開始變得模糊。兩張紙由于一直被人撫摸揉捻舍扰,它的質(zhì)感已經(jīng)變得很軟了倦蚪,邊也是毛毛的。
其中一張是爺爺寫給奶奶唯一的一封情書边苹,另外一張是爺爺身體火化的單子陵且。一個是他們?nèi)可畹拈_始,一個是他們終生陪伴的無望終結(jié)个束。一個是他愛的證明滩报,一個是他在這個離開世界的證明。
奶奶從那次以后再也沒有走丟過播急,因為自那時開始脓钾,奶奶的身體情況就開始急轉(zhuǎn)直下。只兩個月的時間桩警,奶奶也走了可训。
爸爸告訴我,警察最后一次找到奶奶的地方捶枢,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院子握截。
在哪里他們認識、定情烂叔、結(jié)婚谨胞,大伯和爸爸也是在哪里出生的。那里也是奶奶過去每天深夜等待爺爺歸來的地方蒜鸡。
站在奶奶的墓碑前胯努,我又想起了奶奶身上的那兩張紙。
或許我會忘記時間逢防,忘記所有叶沛,可有一件事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就是愛你忘朝。